“你们也可以向上面反映。反正明天我找领导提意见，一晚上左一趟右一趟的进屋，谁受得了？要不你们院领导睡觉时让安康到他床头看他睡觉试试，吓死他。”牛贵勤一脸的气愤。
　　安康看着穿戴整齐的牛贵勤和左向梅纳闷儿。自己明明给她脱去外衣塞进被窝的，现在不但衣服穿好了，外面还套上了羽绒坎肩，左向梅更是穿着羽绒服。这二人就好像是知道这个时间要出事似的，早早穿好了衣服。
　　胖值班员回来对安康说：“给她穿好衣服，院长同意送医院，救护车一会儿就到。”
　　又对瘦值班员说：“院长让你去总值班那里拿上银行卡跟车去医院，我现在联系家属。”
　　瘦值班员说：“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赶上我的夜班就有事。这下别想睡了。”
　　安康扶起韩佩琴给她穿衣服。韩佩琴全身都是软的，身上潮乎乎的全是汗，手脚冰凉。
　　刚穿完救护车也到了。
　　安康帮着急救人员把韩佩琴抬上担架车，一起乘电梯下到一楼去总值班室拿了五楼的钥匙串，准备锁上501的门。
　　上楼时接到东门池的电话，说他接到了总值班的通知，问安康发生了什么事。
　　安康把事情的经过对东门池详细说了一遍。
　　东门池说：“我希望你说的都是真话，要是敢撒谎别怪我无情的戳穿你。老太太那屋的东西你不要动，我几分钟后就到。”说完挂断电话。
　　别的老人送医院，家属都是从家里直接往医院赶。东门池倒好，不去医院反而急着来老年公寓。
　　安康只好在501等着，看了一会儿总觉这屋里的布置和以前有点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用手机把屋里的摆设转圈拍了一下，准备和以前拍的视频对比一下。
　　约十多分钟后，东门池进屋：“我来给我妈拿件衣服。”
　　说着从韩佩琴床头的那面墙上，摘下一件衣服又从床头柜中翻出一个塑料袋把衣服装进去，对安康说：“锁门吧，我去医院。”
　　高度紧张的神经一旦放松，安康立刻觉得疲惫不堪，走路都抬不起脚，拖着脚走回宿舍。
　　屋里，牛贵勤和左向梅正等着他。
　　“二位奶奶，这么晚了你们还不睡呀？”
　　“安康，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从我门口过去501我看到了。那个水杯我是故意扔到走廊的，就想把人都吵起来。一宿查五次夜，时间长了你的身体就完了，以后护工也干不了了。我和你左奶奶商量了一下，趁你两点查房时闹一下，就说你晚上进屋吓着我们了，逼老年公寓改规矩。想不到姓韩的替我们闹了。明天你就装老实人，啥意见也别提，我和你左奶奶闹去，听见没有？”
　　安康什么话也没说，给牛贵勤和左向梅深深鞠了一躬。
　　左向梅过来拍拍安康的胳膊，指指床又闭一下眼。拉起牛贵勤走。
　　牛贵勤边走边说：“快睡吧，都三点了。”
　　不到早六点，安康被李秀清叫醒，让他快点去四楼抢开水。
　　以前五、六楼没人住，电热水器只安到四楼，现在多了两层楼的人，稍晚点去，就没有开水了。
　　生活能自理的老人不知道开水紧张的时候还不着急，一天也用不上一壶水。知道了以后，把壶里的水倒掉也要打上新开的水，这就更紧张了。
　　弄得一过早六点，四楼、三楼、二楼、一楼、食堂、对面的套间楼全是拎着八磅暖壶排队打水的人。
　　有时排到自己了开水没了，老人就把暖壶放开水间，想过一会再来打，再来时发现暖壶不知道让谁拎走了。
　　于是又多了几个怒气冲天找暖壶的人。
　　安康第一天住这里，不知道早上还有这一景。好在他今天需要打水的房间只有牛贵勤、左向梅、陈有环三家三个暖壶，不然真就得往别的楼层跑。
　　打回来水，安康又遇到了两个难题：一是没有地方洗脸，二是洗不了脸，右臂疼得抬不起来，两只手无法合作。
　　牛贵勤像个“街溜子”，头不梳脸不洗，敞着怀提着裤子，趿拉着鞋就跑到安康的宿舍串门。
　　安康问她干啥？她说系不上衣扣和腰带。
　　安康一边帮她系衣扣系腰带一边念叨：“以后你不能穿着系腰带的裤子，得换松紧带的。可这衣服咋办？系扣的，拉锁的，套头的都不行，这样吧，你以后就在屋里等着我，我给你洗脸穿衣服，听见没？”
　　牛贵勤笑着听安康的唠叨，站在那儿任他给自己提裤子系衣服扣，随着安康的拉扯东倒西歪。
　　见安康一动右臂就呲牙咧嘴：“你胳膊咋地了？”
　　“好像是受风了，疼得抬不起来。”
　　牛贵勤拉着安康的手出了门往西走。
　　“这是要去哪儿？你家在东边。”
　　牛贵勤只是笑，不说话，口水从嘴角流下来。
　　“别笑了，我跟你说话呢，你看你哈喇子都流下来了。”安康抽出手从牛贵勤的衣兜里掏出纸擦她的嘴。
　　走到509左向梅的房间推门进去。
　　左向梅左手拉着自己的右手，正在屋里活动身体。
　　牛贵勤说：“安康膀子受风了，你那膏药给一块。”
　　左向梅看安康，安康动了一下右臂说：“疼得抬不起来。”
　　左向梅从床头柜中拿出小药箱，从里面找出伤湿止痛膏，咬到嘴里撕外面的塑料包装。她和牛贵勤一样，都是一只手能用，想撕扯什么只能靠嘴帮忙。
　　“快给我吧，别不小心把牙再拽下来。”安康拿过止痛膏撕开外包装：“我回屋贴去。”
　　牛贵勤说：“你一人贴不了，我们给你贴。”
　　左向梅也点头。
　　安康解开两个衣扣有些不好意思，停了下来说：“我还是回屋吧。”
　　“又不是让你脱裤子，有啥难为情的。”
　　安康坚持不肯。
　　“我来贴。”王香果从门外走进来。
　　安康见她蓬头垢面，赤脚拖鞋跟牛贵勤一样“街溜子”打扮忍不住说道：“你就不能把自己倒饬利索了再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