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香果笑着说安康：“那你可有眼福了，她喜欢光腚睡觉。”
　　陈有环正往手纸里吐葡萄籽，听到这话把手里纸一团向王香果打过去。
　　王香果吃着葡萄哈哈乐。
　　504刚力强回家了。
　　505的牛贵勤听安康说今晚要在十点、十二点、两点、四点、六点五次探视自己，骂道：“这是哪个王八犊子整出来的规定？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事我也跟老年公寓反映过，没人管。”
　　“我这儿你不用来了，好好睡觉吧，有事我按呼叫器。”
　　“不来你这儿我也得按时间表走，还有别人呢。”
　　“还有谁？”
　　“韩佩琴和陈有环是前后半夜各一次，和你一样五次的还有一个左向梅，过几天供暖后，还有杜玉莲，刚力强，潘奶奶回来弄不好也和你一样是二级。502的杜玉莲是一级，夜间需要探视七次。”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你不用看了，在屋里睡觉也没人知道。”
　　“不行，走廊有监控呢。好了，我还得去别的屋通知一声。现在没来暖气屋里凉，你也别洗脚了，早点钻被窝吧。”安康说着话帮牛贵勤铺好被才出屋。
　　牛贵勤发了一会呆，自言自语道：“不行，我非把这事搅黄了不可。”
　　她出门来到509左向梅的房间敲门。
　　506潘红在医院没回来。
　　在走廊，安康听到隔壁507郭二宝的房间里有嘻嘻哈哈的说笑声。
　　推门进去，王香果正和黑张抢一个点戏机，郭二宝靠着被垛躺着看她俩乐。
　　王香果真爱串门，这会儿功夫又跑这屋来了。
　　看到安康进来，王香果一脸紧张的从黑张手里夺过点戏机关掉藏到身后。
　　安康问：“这点戏机是老郭姑娘下午送来的吧？”
　　黑张说：“是，最新式的。”说着从王香果手里拿过点戏机给安康。
　　安康摆手：“我不看。”又问郭二宝：“大帅哥，黑张跟你说了吧？以后就由她护理你。”
　　一声“大帅哥”叫得郭二宝心花怒放：“说了，我们早就认识，她挺好的。”
　　“那就好，以后抽烟千万注意。”
　　508吉顺的房间里，刘淑兰也在摆弄一台点戏机，看到安康她也有些慌乱。关了点戏机说：“屋冷，没敢给他擦身，我想等暖气来了再给他擦。”
　　安康看看吉顺：“怎么样，身上还有东西压着吗？”
　　吉顺说：“拨罐真管用，都拨出去了。”
　　安康掀开被看看吉顺的身下，尿垫很干净，纸尿裤上也没有黄渍，摸摸脚体温还可以。对刘淑兰说：“护理的不错。点戏机是家属送来的？”
　　“这是我的，是以前住这里的一个老头送给我的。”
　　安康再次来到509左向梅的房间，看到牛贵勤在：“你怎么跑这屋来了？”
　　“我们老姐俩说说话。”
　　“说话？”安康看看牛贵勤又看看左向梅。都知道左向梅口不能言，这“说说话”打哪儿来的？
　　左向梅写了一行字给安康：“晚上不用来。”
　　“左奶奶，你是说你临睡前不用陪你一小时是吗？”
　　左向梅点头。
　　“如果不用人陪的话，你可以申请降级。”
　　左向梅竖大拇指，牛贵勤也竖大拇指。
　　“那我不打扰了你们说话了，我看看刘洋去。”
　　510是蒯满仓和老米头，不用管。
　　511的门锁着，敲门，没有人答应。再敲，把512的李秀清敲了出来：“师傅？”
　　“没睡哪？我到511看看。”
　　“她们屋没人吗？来我家坐一会儿。”
　　安康进屋，室内布置很温馨。
　　王新田穿着一身红色内衣内裤像是个新郎似的坐在床沿上，目视前方，腰板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对安康进来理也不理。
　　李秀清说：“他就这样，每天睡觉前都要这样发一阵呆。”
　　安康问：“看这坐姿像是在部队养成的习惯。”
　　“可能是。”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记取你的笑容……”安康手机响。
　　“护理长，刚才是你敲门吗？”李错问。
　　“是，你们睡了？”
　　“嗯，有事吗？”
　　“没有，只是想挨个房间看看。”
　　“我们都躺下了。”
　　“那睡吧，我没事。”
　　挂了电话对李秀清说：“你们也早点休息。”
　　回到自己的宿舍，闻到屋里仍有股烧棉花的味儿，打开窗户，舒舒服服的躺到床上。这一天就没消停过，现在总算能安静地躺一会儿了。
　　这一躺，睡着了。
　　老年公寓开园以来，有个巡视规定，每晚十点各楼层值班人员抽出一人汇集到二楼，从二楼开始走步梯巡视到六楼，然后乘电梯下去。
　　最初的巡视每个房间都要进去看看，后来有了护工就把床头探视和门外探视交了出去。每晚十点巡视就成了她们临睡前的健身消食运动。走上一遍，然后在值班记录上写下“巡视正常”。同时各楼层的监控里也留下了她们的身影。
　　她们走到五楼的说话声惊醒了熟睡的安康，想坐起来，可右肩膀疼得动不了。安康这时才发现自己在床上缩成了一团，屋里阴冷阴冷的。
　　左手抓紧床沿把自己拉起来，忍着痛活动右肩膀，护理员们正好走到门口，其中一位探头往安康屋里看看。
　　安康打招呼：“你班啊？”
　　那位应了一声说：“你夜间探视时要着装整齐，不要穿着内衣乱走。”
　　安康揉着疼痛的肩膀寻思这话啥意思？难道以前床头探视有人穿背心裤衩或衬衫衬裤？有可能，不然不会这样提醒。
　　不过，这屋怎么这么冷？
　　猛然看到窗户开着，想起来自己嫌屋里有烧棉花味儿打开窗户忘关了。
　　起身关好窗户，又到走廊看看表，已经十点多了。想起护理员要求“着装整齐”的话，换上软底布鞋，穿上从没穿过的白大褂，从501开始入室探视。
　　501房间的灯亮着，推开门轻咳一声进去，韩佩琴躺在被窝里在看电视。
　　“还没睡？”安康问。
　　韩佩琴说：“屋冷不愿意起来，你把电视关了，灯闭了，出去把门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