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班了，回去换一下衣服。你晚上警醒点。”田倩说完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安康羡慕地看着她的背影。人家到点就下班，我二十四小时上班一个月才能休两天，这上哪儿说理去？难怪医院的一个老护工说“护工干久了，怨气比鬼还重”。怨气比鬼还重的人能不暗地里拿被护理对象出气吗？哪怕被护理对象是病人、老人。
　　郭丽娟扶着郭二宝从活动室出来，不知道这二人聊了些什么，父女俩的脸色都不大好。
　　郭丽娟把郭二宝送到食堂门口，对安康点一下头便走了。
　　安康去五楼取了左向梅的餐盒，在食堂门口等到刘淑兰、黑张下来。让她们俩暂缓办理交接，等于燕的消息。
　　郭二宝因抽烟跑火被郭丽娟训了一顿，心情不好。阴着脸走进食堂看到陈有环坐在大圆桌前东张西望，看到他还招了招手。心中大喜，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
　　护理员过来提醒他们：“看看自己的假牙戴了没有，忘记打胰岛素的快点回去打。”
　　提醒完又去下一桌。老年公寓食堂开饭，每顿都有忘记戴假牙和忘记打胰岛素的，果然有两个老人笑着起身往外走。
　　陈有环向门口看了一会儿问身边的郭二宝：“老刚怎么没来，马上开饭了。”
　　她不知道刚力强被儿子接回了家。
　　郭二宝见陈有环主动招手叫他过来，还认为是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相片注意到了自己。现在上赶着和他说话心里非常的高兴，等听明白说的内容，把脸扭向一边装听不见。
　　陈有环对郭二宝的认识仅限于下午在活动室看相片，别的不了解。见郭二宝不回答还以为他耳背，又大声问了一次，郭二宝还是不理。
　　陈有环用手里的筷子扎了郭二宝腿一下：“老刚他来不来呀？”
　　郭二宝勃然大怒，咆哮道：“他来不来我哪知道，他又不是我孙子，我管他来不来呢。”
　　陈有环吓了一跳：“我就问一声怎么了？”
　　“问我？你花钱雇我看着他了问我？再说这食堂里这么多人你凭什么问我？”
　　还没开饭就有人吵架，所有人都向大圆桌这边看。几个护理员快速赶过来。
　　王香果看到这场面这个开心：“活该，看你还得瑟不得瑟。”
　　安康站在打饭窗口前正在和黑张聊郭二宝的事，见大圆桌这边吵起来了，安康看了一眼黑张：“你过去劝劝。”
　　此时陈有环被郭二宝的咆哮吓住了。
　　一个护理员拉起陈有环去了王香果那桌的空位。
　　黑张过去说：“郭大哥，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祸祸自己。走，咱回家吃。安康啊，你把我们俩的饭送到房间去，我陪郭大哥在房间吃。来，我扶着你走。”
　　郭二宝不知道已经换了黑张护理他，见黑张在众人面前这么维护他觉得很有面子，气哼哼地站起来，随着黑张往外走。
　　安康苦笑，让黑张去劝架，这娘们儿反过来指使自己给他们打饭，而且自己还没法拒绝。
　　五点半窗口开始打饭时，楼上的“嗵嗵”声终于停止。
　　安康一个人无法给五楼三个人送饭，叫了一个护工帮自己端着上了楼，先把郭二宝和黑张的饭送去，然后才送左向梅的。
　　左向梅不再锁门，见安康拎着餐盒进来，一个劲的对安康弯大拇指。
　　安康放下餐盒，闻闻空气又闻闻她包着纱布的手：“嗯，这回一点臭味儿也没有了。”
　　如果把点头分为单发和连发，左向梅现在的点头不能用三连发或五连发形容，差点点出半梭子去。她拿出手机按了一个号，听一听，然后把手机往安康面前一送，手机显示正在和“浩”通话。
　　“喂，”
　　“安康吧？我是钱浩，你浩哥。”是左向梅儿子的声音。
　　“浩哥好。”
　　“哎呀安康啊，我妈手的事她都用微信写给我了，非常感谢非常感谢呀。你不知道，我妈是有洁癖的人，身上总有股不明来源的臭味儿，你不知道她得有多上火。都不想活了，是你救了她呀。上过报纸的人素质就是高。”
　　“浩哥客气了。”
　　“老太太为了感谢你，要给你拿一千块钱……”
　　安康忙说：“不用不用。”
　　“……我也是这么说的，我跟她说上次给的五百人家给你买了小太阳取暖器，这次给钱人家也肯定不要……”
　　“对对。”
　　“……不过这事哥记下了，咱们事上见，多余的话哥就不说了，你忙吧。”
　　“浩哥再见。”
　　左向梅指着小太阳取暖器给安康竖大拇指，又弯大拇指。
　　安康说：“不用谢，你吃饭吧，我还得回食堂看看去。”
　　左向梅把安康送出门，一再笑着挥手。
　　晚饭没吃完，黄龙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个顶班的老娘们儿交给安康，安康把她们分别安排在二楼和六楼。刘淑兰和黑张分别接手吉顺和郭二宝。
　　按照老年公寓那个没脑子人设计的夜间探视表要求，安康今晚需要探视的老人有四个。韩佩琴，陈有环，这两个是三级。牛贵勤，左向梅两个二级。其他的老人回家的回家，专护的专护，基础护理级的蒯满仓和老米头不用探视。
　　这四人中除了左向梅已表明门口探视外，其他三人均要床头探视。
　　放下巡视表，安康决定趁着还没到晚八点休息时间前，把目前有人的房间都走一遍。
　　501杨玉珍已回家，剩韩佩琴一人，安康进屋提醒韩佩琴晚上不要锁门，自己晚十点、后半夜两点要来探视。
　　韩佩琴说：“进出屋轻点，我要是被吵醒了睡不着。”
　　502的杜玉莲没来。
　　503房间，陈有环和王香果在吃葡萄。陈有环对安康的到访很是欢迎，又递葡萄又倒茶的，安康同样告诉她，自己会在晚十点，后半夜两点到床头探视。
　　王香果问：“还进屋啊？”
　　“不进屋怎么床头探视。”
　　陈有环把门钥匙从脖子上摘下来交给安康，说自己不锁门睡不着觉，安康来了用钥匙开门，走时再从外面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