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倩掰着手指头算了一遍：“没毛病啊，都是间隔两小时，没错。”
　　刘院长也在心里暗暗计算，也觉得没问题。
　　安康坐了下来：“没错是吧？那我就给你好好掰扯掰扯。我拿我们五楼举例，五楼从基础护理到一级护理全有，巡视又分门外探视和床头探视两种。我20点出去巡视，门外探视的好办，看一眼就行了，床头探视我在无灯微光、不惊醒老人情况下，进屋站到床头看老人腹部是否有起伏，听老人是否有呼吸声，而且要听出呼吸是否正常，操作细则上就这么写的，我这么操作对吧？好，这个过程至少需要六七分钟，哪怕是只有一个一级，我一次探视时间连去带回来得十多分钟。我回宿舍不能马上睡着吧？过四十多分钟就到了巡视二级的21点。二级的有三人，都是床头探视，用时得二十多分钟左右可以结束。这样休息的时间就剩下半小时，半小时后就是22点，我又开始巡视一级，22点还有三级的加入进来，三级的人多，巡视完了也得半个多小时。一整夜一二三级巡视加起来十一次，就算每次巡视时间平均约二十分钟，一夜我要走近四个小时的路。我不睡觉吗？不睡觉白天让我休息不？肯定不让对吧。晚上没觉睡，白天还得干活，《半夜鸡叫》里的周扒皮也没这么用过人吧？你们刘副院长做出这样的巡视时间表？我说他不懂业务没长脑子过份吗？”
　　“这……”田倩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安康又说：“护工一个月三千块钱，24小时工作，一个月才休息两天。你们怕我们违反劳动法扣押我们的护理费当风险金，那你们安排的这种作息时间是不是违反劳动法？你这叫剥夺护工的休息权，官司打到联合国你们也得输。”
　　安康连骂带挖苦，把刘副院长的汗都整出来了。拿出手机装做打电话的样子出了屋。
　　田倩看刘副院长出去，跑过去关上门对安康说：“他就是做这张表的刘副院长，我那么看你你也不看我。”
　　“他就是罚我的那个人哪？我就说有脑子的人干不出两千两千罚款的事。我现在跟你说，你们这个时间表不合理也没有可操作性，你们要是不改，我就拿着这张表找劳动局去，让他们给评评理，劳动局要不是不管我就去法院告你们违反劳动法。”
　　田倩又是笑又是劝：“哎呀你快歇歇吧，我知道扣你钱你心里不痛快，我想法给你往回找还不行吗？”
　　“那你说这张表怎么办吧？不巡视你们有监控看着，巡视，能把人累死。”
　　“这事你等我消息吧，行不？”
　　办公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撞到墙上“咣”的一声巨响，把安康和田倩吓了一跳。
　　牛贵勤怒气冲冲站在门口喊：“厕所漏水，楼上的尿都滴到了我头上，你们管不管？”
　　田倩跑过去把牛贵勤扶进来坐下：“牛奶奶，漏下来的都是水，尿都在便池里漏不下来。”
　　牛贵勤不信，就说是尿。
　　田倩求救地看向安康，安康说：“走，我领你找六楼那家算账去。”
　　田倩说：“我也去看看。王壮的这个呼叫记录你先拿着，见到郭丽娟和她商量一下怎么办。”说着把黄龙打出来的呼叫记录交给安康。
　　来到505上面的605，屋里有个老头。田倩过去跟老头说明来意，安康到卫生间看了看，地上是有水。
　　牛贵勤说：“看，这不是尿吗？女的尿不到外面，男的才动不动就尿到地上。”
　　安康半蹲下用手在大便器上向自己这边扇了一下风，说：“大便器里有股烂苹果味儿，这老头应该有糖尿病，咱们问问他有没有糖尿病就能确定地上渗下去的是水还是尿。”
　　田倩出了卫生间问老头：“您得糖尿病几年了？”
　　老头说：“十多年了。”
　　牛贵勤这才相信了安康的话也消了气。
　　田倩一再嘱咐老头不能洗澡不能把水潵到地上，又去六楼有人住的几个房间全嘱咐了一遍后，回了办公室。
　　安康到五楼牛贵勤的房间，把卫生间天棚扣板扒开让上面的水流干净，又做了一遍卫生，去了郭二宝住的507。
　　507内，闹了一夜的郭二宝盖着被睡得正香，对安康的进来毫无察觉。跟在安康后面进来的牛贵勤用手点着郭二宝骂：“王八犊子……”
　　吓得安康拉着牛贵勤出了屋关上门：“我的活祖宗，你不在屋里休息总跟着我干什么？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呢，”
　　牛贵勤不动。
　　“我从今天的开始在这至少要住一个月，有的是时间陪你说话，你快回屋歇着，听话。”
　　“屋里，冷。”
　　“那你到院里去晒会儿太阳，找王香果听听还有什么新消息没有，然后回来告诉我。”
　　牛贵勤这才高兴地走向电梯。
　　自打牛贵勤得过脑梗后性情大变，原来又狠又刚又独立的牛贵勤消失了，变得特别的粘人，尤其见到安康，走哪儿跟到哪儿，还总是想法讨好他。
　　这让安康感到不安，牛贵勤这些行为说明她对安康已经产生了深深的依恋，这种依恋一旦产生只会与日俱增而不会逐日减少。这种心态很像初上幼儿园的孩子，对老师感情的由恐惧、排斥到信任、依恋的过程，最终老师成了孩子心目中的神。
　　牛贵勤现在在安康身边就有安全感，看不到安康心里就发慌。
　　这种现象在生活里有很多，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男性老人对女护工的依恋，最终导致不顾儿女反对与护工结婚，死后把财产全留着给护工，让儿女与护工打官司。
　　其实，这种依恋只要儿女们经常来陪老人聊聊天吃顿饭就能打破，但儿女们即使知道也做不到。
　　安康回到自己的宿舍，王壮夫妇，郭丽娟都在，看样子是在等自己。
　　王壮看到安康进来忙站起来：“安主管，你不是说让我坚持到今天的吗？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