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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我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
“小天津,你干啥呢?是你不?”
没人回应我。吓得我蹭一下坐了起来。
“你吓我一跳。我还想窜,这回我自己去,你别跟着我了。刚刚我一次拉干净就好了。”
“不行,我守着你。师傅说了,不能单独行动。”
“我就在旁边,不会走的跟刚刚那么远。你站那儿我拉不出来。你要是真想看我拉屎,明天早上说不定还能遇上呢。”
我想了一会儿,还是穿上外套跟着出去。我靠在车边,目送他走到一堆草里。
“小天津,你还在不?”
“在在在,你大爷的,别老跟我说话了。”
晚上风大,风一吹,周围的草,沙,呼呼作响。我裹紧大衣,左顾右盼,生怕混进来什么可怕的东西。老章师傅没有告诉过天津,但是给我讲过,对世界上的一切要有敬畏之心。跑的多了,啥都遇见过。我一有时间就磨他,求他给我讲讲,遇见过什么。他总是欲言又止,说以后再给我讲。
突然,小天津的方向亮了一下。我一看,这小子在抽烟。以前虽然闻到过他身上的烟味儿,但是没有当面见他抽过。可能是看我们队几个人都不抽烟他也不好意思当面抽。这小子,这时候还能悠哉悠哉的抽根烟。
“你小子,挺舒服啊。烟都点上了。早知道你这样我就窝在被子里睡觉了。”
“我早跟你说了别跟着别跟着,你非得跟着来。我拉个屎能有啥事。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太胆小还是太听话。”
“你快点。我冻死了。这风真邪乎,往人怀里钻。”
“两天了,我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我早就想抽烟了,但是咱队里俩师傅不咋抽烟,你也不抽烟。我总不能在车里抽,休息时间又短,我这烟还没卷好时间就到了。”
等了一会儿,终于见他站起来了。我的心舒了一口气。说实话,等他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心跳加速,不是怕他有事,而是怕我有事。这冷风呼啸,前后左右都有动静,两只眼睛根本盯不过来。
“走走走,回去睡觉。”
突然,他转头的那一瞬间,一个黑影飞快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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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是个啥。他也感觉到了动静儿,瞬间站在那儿不敢动。我们三个就这样站了十几秒,然后小天津突然嗷一嗓子“小李子,你,你,你看我后面,是不是有个老乡拍着我啊?”
“对,但是看不清。你别动,我喊师傅们。”
我突然变得口干舌燥,刚说完喊师傅们,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我攥紧拳头不停的砸车门,一下,两下……
终于,门突然被推开。两个师傅跳下来,使劲关上车门,发出碰的一声。那边一人一不知道什么的东西突然扭头盯着我们这边。
没等我解释,他俩就开始大声说话。
“狗ri的小天津,你咋这么不听话。刚刚不是说了让你俩晚上睡觉,别乱跑,别乱跑。你大晚上瞎跑个啥?”
老吴师傅边说边点着洋火儿,大声嚷嚷。
小天津哪见过这架势,人吓傻了,两个腿叉开站那一动不动。
“唉你吴师傅问你呢,你大晚上不睡觉干啥去了?”
章师傅也随即大喊,一边喊一边往我头上扇。“是不是跟你俩说了,出行要结伙儿,你咋让他自己去那边了?”
“他,他,他,他拉屎。”我的声音颤抖。勉强挤出几个音节。章师傅在我身后悄悄拍我,让我大点声,喊着说。
“他拉屎。他这狗ri的,我说我要陪着他,他非要去拉屎。结果就在那偷着抽烟了。”
“混账东西,你就忍不了这一天?平时车上看你老老实实,师傅喝水师傅吃药,现在给师傅找事。”
两个师傅在我背后轻轻推着我往前走。我们一步一步往前移动。
安静了几秒,老章师傅开口说话了。
“孩子,你别怕,你后面是头狼。个子虽然不大,但是鬼灵精。你听我俩的,从现在开始,动静儿大点。记住,千万别回头。动作幅度要大。”
小天津听完慢慢抽噎起来,然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突然大喊了一声“妈。”
我们三个一边往那边靠近,一边贴的越来越紧。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也看清楚了他身后的东西。一头狼。那狼学着人的样子在他后面站立着,一只爪子搭在他肩上,另一只爪子在下面垂着。要是按刚刚的距离来看,就像是一个人在他身后勾肩搭背。
按理说一头小狼,跟小天津说的那样,拳头抡圆了哐哐两下就砸晕了。但是现在不一样,那玩意在后面,他的动作越脱像,我们越害怕。确切的说,他的动作越像人,我们越害怕。
小天津不敢扭头看我们仨,觉得我们这边没动静了,又喊了一声“娘”,然后嚎啕大哭。“小李子,救我。师傅,救我。”一边哭一边轻轻扭动。
老吴师傅又划着一根洋火儿,火光在漆黑的夜里突然亮起来,给那狼吓得一个激灵。
老章师傅小声跟老吴师傅说:“有的救。他听不懂。”
老吴师傅轻轻下蹲,随手薅了团草,点燃,照亮我们三个大男人的脸。然后让我们慢慢分开包围住他们。
那狼看着我们几个大幅做动作,大声说话,加上小天津不停的嚷嚷,情绪越来越激动,一时仿佛也愣住了。看见我们点着火往他那靠近,也小浮动移了移腿。四条腿的东西终究是站不过两条腿的人,眼看那东西慢慢打晃,老章大声说道:“小天津,你口袋里有钥匙没?”
小天津听完就开始左右掏兜儿,左边,右边,然后大喊“有,带着呢,但是有个绳儿拴着,我取不下来。”
看他一边掏不下来钥匙,急的又要哭了。
老章接着指示:“你别慌。千万别往后转。”
“你把钥匙握住,拿在手里。然后慢慢猫腰儿,使劲晃钥匙。”
小天津听了,慢慢的照做。月光下,他俩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突然,他弯下腰,使劲摇晃手里的钥匙。咔嚓,咔嚓,一把钥匙晃动着,铜铁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那狼看他突然弯下了腰,又发出奇怪的声音,一时被吓住,加上我们三个呼喊着靠近,它丢下天津,窜跳着往深夜里跑去。
小天津吓傻了,整个人都麻了。他没感觉到狼已经跑了,还保持着半弯腰的姿势使劲摇钥匙。
老章老吴对视了一眼,慢慢走过去,把大衣脱下来给他盖上,然后前后抱住了他。
“没事了,没事了。”两个师傅一个摸脑袋,一个拍后背。
看到是两位师傅,小天津发出尖声呐喊“啊——”
我们三个环着他往车里走。看了看表已经三点多了。还有三个小时又要出发。帐篷我俩是住不了了,他发抖,我的小腿也在抽筋。
我们四个把帐篷里的被子,车里的垫子都拿到卡车后面,互相围绕着,将就对付了一夜。
睡了三个多小时,我的腿麻了。起来一看,我俩头冲脚蜷缩着,他身上盖着老章的大衣,我身上盖着两床被子。再看两个师傅,他俩坐在帐篷前一边聊着啥,一边开始生火做饭。
我把身上盖着的被子给小天津围好,让他怀里,后背都有东西靠着。从前座拿了马甲给老章。
“这俩孩子也是可怜。一个肠绞痛,一个遇见狼。这野外凶险着呢。”
看我过来,俩人不说话了。默默煮稀饭。
“师傅,今天咋吃稀饭啊。这米不是不多。”
“吃点五谷粮食,养神。”
老章一边穿上马甲,一边开始卷烟。
“师傅,你咋开始抽烟了啊。”
“让你俩小子吓得呗。老章都戒烟一年了,现在又得从头来。”
我走过去,拿着勺儿不停的搅拌着。
“天津还在睡着呢?”
“嗯。他一直在颤抖,我用被子给他裹严实了。”
“西谋,你过来,听我们给你说。”
这是老章师傅第一次喊我名字,这样严肃让我心里难受。
“昨天你反应过来发生啥了不?”
“嗯,小天津差点给狼吃了。”
“你们啊,就是太年轻。小天津为啥会遇到狼?你想过没?”
“你俩叮嘱过,别有亮儿,我俩没听。师傅,这次的教训我记住了。”
“不是让你道歉。”老吴师傅接着说。“要知道,咱跑野外的,有些东西不能做,有些话不能说。”
“这些话也就是现在,给你讲讲。明天天津醒了,我们不会多说一句。我们跟他没有这个缘分,但是跟你,孩子,你得记住我们这些大人说的话。”
“我跟你吴师傅俩人一个队快十年了。我刚来的时候第一个就认识的他。虽然平时我跟老葛开玩笑开的多,但是要说关系,我跟老吴更近。看着你们这些小孩,二十都不到,闯南走北的就来XJ,我们也心疼。我跟老吴都有孩子,我家仨,他家俩。你们犯错忍不住就唠叨几句。但是有些还能说,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跟你说,有些话跟他说。我吃过太多教训了,对人对事,我不爱说。”
我一边听着,一边按照他俩的样儿又卷了一根烟给老章。
“昨天那狼,来的蹊跷。但是你就当耳旁风,听听就过去了,别瞎想,也别细琢磨。我俩为啥跟你们说别点亮,一个是因为这些荒郊野岭的动物是趋光的,越有亮儿越吸引他们来。另一个是因为,有人气儿。我俩知道小天津抽烟,平时可能不好意思当着我俩面抽,但是我俩谁也没说过啥。他不好意思抽烟,也憋不住。本来想着等明天到地方了,让他下来好好抽抽,解解瘾。但是这小子不听话,非得在这野外抽。烟这东西和别的不一样,一个是有人气儿,另一个是上瘾。人上瘾,别的东西也能上瘾。你看那老家的狗,没闻过烟味的狗活蹦乱跳的,老烟民家的狗要死不活,跟人一样,做事会看眼色。为啥呢,因为开智了,变精了。从清国时候起,就禁烟,禁烟。上瘾就是会耽误事。从林则徐时候开始硝烟,不光是因为烟伤了根本,也因为这玩意失了平衡。简单点说,一样样的东西就得有区别。人和动物有区别,动物和动物有区别,那死物之间也有区别。”
“昨天我俩下车时候大声嚷嚷着对话,就是试探那玩意能不能听懂人话。这次这个笨点,可能就是被光亮吸引来的。但是不代表每个动物都笨。狼以前捕猎是成群结队的追赶。现在人多了建设城市,被赶到戈壁边上,也学聪明了。他们知道从后面立起来,拍拍你,只要你回头立刻咬断你的脖子。为啥它不敢从前面攻击?肯定是知道,人有枪,有致命武器。所以它知道智取。这搁以前这玩意哪知道这些,还站起来,三条腿撒尿都费劲。”
“那就是说,有听不懂人话的狼,就有听得懂人话的狼?”
“不光是狼,任何东西。我们喊他们畜牲畜牲,是有道理的。”
“为啥昨天让他晃钥匙啊?狼怕铁?”
“不是怕铁,他身上没别的物什了。要有刀我们早就让他掏出来直接干了。'狼怕猫腰,狗怕蹲下'你记住这句话。以后不管碰见啥东西,首先护着脆弱的地方,脖子,肚子,然后突然来个大浮动的动作。不管猫啊狗啊狼啊的,他们都怕人。只不过有的东西时间长了变精了,咱们摸他们的习性的同时他们也在学咱们的习性。”
我还想问什么,突然小天津起来了,在车上喊师傅,小李子。我赶快过去把被子拿下来,让他下来活动。
两个师傅一边看着我们喝稀饭一边让我们慢慢咀嚼。“多分泌点唾沫就不那么害怕了。小子,好样的,自己赶走一头狼。我们一会儿就给队里打报告说这件事。”
“我以后就要跟着你俩,我哪也不去了。”
“净说傻话。一个师傅一个带法儿,我俩有我俩的方法,人家也有人家的方法。你这孩子,既然都进队里了,就得按照指挥做事。”
喝完稀饭,果然浑身有劲儿多了。不得不说,老师傅的见识就是广。人吃五谷粮食,受到担惊受怕后还是得靠本性来养。我心里对老师傅们是彻底服了,以后不犟嘴,不墨迹。能在他们身上学到这点东西,值了!
我们收拾完东西继续行进,小天津的情绪也慢慢缓和下来。坐在车上给我们吹口琴。
突然,车停了。一个猛刹慌得我们三一个趔趄。
塔克拉玛干定点,到了。
老吴走到前车听指挥,回来之后让我们打上队旗。不同的队旗,不同的颜色。前后两辆军车是红色旗,我们后面几个队分别是:蓝,红,绿,紫。没有黄色,以免在沙漠中混淆。
“到地方了。小子们,跟好喽”
在没有GPS的年代,勘探队下野都是靠队旗。现在的科技发达了,埋定位点,GPS,各种高端科技辅助,但是在五十年代,勘探队员们用自己的双腿,一步步闯出新中国的版图。
队旗打好,我们进沙漠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