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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从旧社会过来的,本是地主家的千金,我爷爷过世早,她一个裹着小脚的封建女人独自把我父亲他们兄弟姊妹五人拉扯大,实属不易。
单独居住,生活所需由父亲和大伯及叔叔供给。爱干净,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床收拾得整整齐齐。她把头发盘在脑后,再戴上发卡,插上簪子。走路时拄着拐杖,因为是小脚走不快。我一生都裹脚,裹脚布很长,裹个脚要花很长时间。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就是这么来的。不嫌麻烦,每天裹脚,可能习惯了。
有什么好吃的看到我们晚辈总是拿给我们吃。她把好吃的放在一个有盖,有提手的桶里,那是她的嫁妆。我很奇怪,她的嫁妆看起来都已老旧,唯独那个桶没上漆却象新的。
会纺线织布,她自己的衣服、床单都是她自己织的布染上色后做的。这样也是不想给父亲他们增加负担。父亲他们是有孝心的,会承担赡养义务,他们明白抚养他们吃的苦,但坚持自己织布自己用。纺织是个技术活,有时我看见在纺线我也去试试,但实在纺不了,不是粗细不匀就是断了,看了直笑。
常和队里的几个老太太一起聊天,她们聊天很有意思,面对面坐着,手拉着手,很亲热的样子,明明是天天在一起,却像很久没见。有时她坐在门口老远看到别的老太太过来,她就起身相迎,走过去手牵手地走过来。可以看出之前的人们是注重礼节的,我们老家至今还保留着一些传统礼节,证明中国是礼仪之帮。
的牙不好喜欢煨粥吃,她有时会用小木碗添一碗给我吃,用铜勺子吃粥。的一些生活用品很特别,有铜锁,铜盆,装油的瓷壶很漂亮,枕头是圆柱形的,柜子箱子上的搭扣都是铜制的,都是些老物件,后来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总对我们说共产党好,毛主席是人民的大救星。她是从旧社会过来人,新社会比旧社会好,她是有亲身体验的。说起毛主席,我只知道毛主席在很远的BJ。我目光所及最远处有一排排的白房子,我认为那就是BJ,于是我经常向那边张望,希望看到毛主席从房子里走出来,我的世界很小。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个农场,我的父亲后来还在农场当过场长。
我喜欢跟着到姑妈家去玩,也会带上福平。农闲时,不冷不热,一个晴朗的早晨,带着我们出发了。太阳温和,天空飘着淡淡的白云,路边的小草沾着露珠,草地上散布着一朵朵和一丛丛的野花,黄的、白的、紫的,盛开的鲜花,象一张张笑脸和着我的开心快乐。
去姑妈家的路我们熟,我和福平走得快,是小脚走得慢,她被我们甩在后面,她总在后面喊:“慢点走,等一下。”这时我和福平停下来在路边玩一下,采一采野花,捉一捉蝴蝶,追一追蜻蜓,捉到蝴蝶和蜻蜓,我们只是把它当朋友,没有伤害它的意思,玩一会就放飞,让它回到自由的天空,那里才是它的家。玩半天才气喘吁吁地赶上来。路边的水沟里有泥鳅,我们想去捉,不让,担心我们弄脏衣服和鞋子。走亲戚是要讲究一点的,我和福平都穿着干净的衣服和鞋子,弄脏了不好看。手臂上挽着一个花包袱,我不知她为什么不背着,她就那样挽在手臂上也不嫌累。包袱里装着什么她不说我们也不问。
快到姑妈家,姑妈远远地就迎过来,高兴地和我们打招呼,我们也高兴地叫姑妈。她接过的包袱笑着说:“早上喜鹊叫了一早上,我就知道要来客了。”喜鹊叫,客来到。我家门前的喜鹊叫个不停的时候,妈妈总说要来客了,有时真的就客来了。难怪叫喜鹊,客来了大家都高兴。到了姑妈家,三个表兄弟也高兴地叫着我们,接着姑妈下面,再放荷包蛋,这是招待客人的最高规格,是难得的美味。
和姑妈叙家常去了,两个表哥和一个表弟就带着我和福平去地里摘瓜。他们队里地多,自留地也多,种的瓜也多,菜瓜、香瓜、西瓜都种。大表哥用竹篮摘一篮子瓜,他和二表哥抬着来到水塘边,我和福平也毫不客气地洗瓜开吃,瓜子扔到塘里喂鱼逗来很多小鱼。这是一口很大的塘,里面有很多鱼,有一次塘里的鱼成群结队地跃出水面,引来许多人围观。大人们说是水猴子在赶鱼,说得我们好怕怕哟!
我的大表哥会做弹弓,做弹弓的材料当时难弄,我大表哥让我姑父他的爸爸从县城弄的。我姑父平常不在家,他在县城物资公司当采购员,全国到处跑,很少回来。大表哥给我们每个人一个弹弓,带我们去打着玩。大表哥打得准打得狠,一个破瓦罐,大表哥老远就可以一发命中,打得粉碎。我们不行,劲小,拉不开弹弓,又打不准。有一回,我们玩的小皮球蹦屋顶卡住了,大表哥用弹弓一下就把皮球打下来了。不过这次他用的弹珠是面树籽,面树籽有果肉,不会把瓦打破。
大表哥给我们表演了一个神奇的节目,他用一桶水放在台阶上,下面放一个盆子,他拿一根橡皮管放在桶里,灌满水后,用手按住管子的一头拿出来对着盆子,水就一直从桶里流向盆里。当时把我惊呆了,后来才知道这是连通器的原理。
姑妈家门前一公里的样子有条台渠,我们对着台渠喊一声就有无数个回音。我们常在门口大声喊着彼此的名字,听着回声,开心大笑。后来为了出行方便,开了个缺口修路,架上渡槽就再也没有回音效果了。现在我出去旅游的时候,在四面环山的地方我以为喊一声就有回音,但很多地方都是没有回音的,想找一下儿时的感觉还挺难。
我的从富家千金沦为拖儿带女的寡妇,巨大的落差没有压垮她,历尽艰辛,坚强地哺养儿女长大,实属不易,难以想象。面对困难她从不放弃,从不抱怨,想方没法战胜困难。她是个传统的封建女人,是具有伟大母爱和坚韧品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