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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红与母亲在一个街道拐角相遇,互相了解了两个方向的状况后,家红本以为母亲会责怪她的大意,但母亲只是拉着闺女去了一个烤饼摊买饼吃,她知道闺女已经做得不容易了。
两人从早上到现在颗粒未进,校长夫人倒是热情地留家平娘吃饭但她没好意思打扰,家红则是兴奋得忘记了吃饭。
两人现在默默嚼着大饼,清楚征兵处是没啥希望了,只能祈祷校长能带来好消息。
家平娘看着有些低沉的闺女:“你哥从小命就好,这次也不会差!”
家红喝了口大碗茶,把头发往后一扬:“肯定的,就是闹到省里我也要把我哥救回来!”
母女俩相视一笑,闺女便挽着母亲的手臂,一起向校长家走去。
宛如大考揭榜前的紧张,母女俩的心不由自主地都突突跳个不停。
待两人走到校长家门口,刚好碰到王校长从黄包车走下,校长没有了走时的着急,却是一脸的深沉。
见到母女二人,停在门口路边校长便将会面情况赶紧告诉了她们。
消息不好也不坏,或者说半好半坏。
坏消息是没见到县长,县长去省城开会了。据他秘书说还是个军事会议,事关备战抗战重大事宜。
校长在与秘书其后的交谈中还得知,目前最高统帅部已下发通知,全面抗战的开局态势十分重要,要求全国各级长官集中人力物力财力投入到全面抗战中,积极做好全员备战工作。
秘书还帮忙分析了家平之事,此事要是在以往,易如反掌顶多花点钱托点关系,他一个秘书就可以完全搞定。
但现在是全面抗战全员备战的非常时期,补充兵力是头等大事,对于抓壮丁这事各级就默契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硬要把家平调回来,说不定会被定个消极典型,到时就麻烦了。
母女俩听到这心中一沉。
但好消息也是没见到县长,县长没回来就说明这事还没盖棺定论,还有转机可期。尤其县长这次参加的是省城的军事会议,说明必然能够联系些上层人士,尤其是军方人士,所以希望还是有的。
正当此时,一群手提棍棒之人浩浩荡荡从远处走来,人数不少速度不慢。
待靠近定睛一看,竟是镇上的街坊乡亲。
看着这些仗义的乡亲个个挂着汗珠,又是塞钱又是塞物,家平娘红了眼眶。
很多只温暖的手握在一起,许多鼓励的话聚在一起,这些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让家平娘感到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对于目前形势,有人提出人多力量大,一起到最近的军营去闹;也有人提议一起到县府衙外坐着,一直等县长回来;还有提出找那些征兵的人,狠狠地揍一顿。
家平娘先是再三感谢,但也很快拒绝了乡亲们出于好意的建议,颇有威望的王校长也适时安抚了大家。
就目前全民抗战的形势而言,就算再焦急也不能做傻事,不然不仅大家自身要吃官司,对于家平也可能是火上浇油。
乡亲都是讲情义的人,也更是明事理的人,大家听了王校长的话,便将手里的财物交给校长以便疏通便利。
校长微微摆手:“钱的事诸位先不用操心,大家累了一天先回家歇着,只要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之。”
回家的路还是那条路,但走在路上的人心中却是天壤之别。
原本神采飞扬的一家人,此时却像掉进了冰窟里。
一回到家中,家平娘便瘫坐在客厅方椅上。
闫家父母帮忙做了晚饭,又说了些体己的话,便像其他乡亲一样离去,大家知道这个时候最需要做的是留给方家人一点单独的空间,让他们好好静一静歇一歇。
闫婧芝留了下来,和家红一样坐在客厅,三个人一言不发,饭菜也没有动一筷,客厅里一片死寂低沉。
忙乱了一整天,白天并没有感到累,现在坐在椅子上仿佛一股劲泄了下来,三个女人感到浑身像是散了架。
母亲是最清楚儿子性格的,家平从小就老实内向,不爱出风头,也不多说话,家里也是把他向着书生学者培养的,母亲靠一己之力全力保障儿子读书识文,连田地重活都基本没让他干过。
家平也颇为争气,读书学习极为用功,三九寒天三伏酷暑只要路过方家门楼,都能看到窗前家平那废寝忘食的身影。
可以说家平读书吃得苦,一点也不比别人干农活的少。
俗话说三岁看老,从小立志做教书先生的方家平,其性格也满是谦谦君子文气书生。
一方面从不惹是生非,也没有调皮孩子的痞气,更多的是书生性格中普遍存在的太过老实,甚至稍显软弱。
但另一方面却能够静下心坐得住,悟性高意志强。
几十年来,家平的家庭事业都在按照预想的道路顺利发展,而今天这从天而降的变故,一下子改变了原来的一切。
家平娘是个明事理的女性,她知道没有国就没有家,在这外族入侵之时,她会尽一切力量支持抗战。
但她更清楚支持抗战的方法有千百种,党政高官、军人商人、学者名流、百姓苍生各有各的法,大家可以依据自己的实力以自己的形式,参与到这场战争中。
作为母亲,她深知儿子心中所有美好的追求并不在军营,而且更清楚并不是只有弃笔从戎这一条路才能报效国家。
秀才与士兵本来需要的可能就是不一样的性格,一个连只鸡都没杀过或者不敢杀的过于善良的人,你叫他如何拿起枪去杀人?!
但眼下想把儿子保出来谈何容易,家平母亲的娘家自从衰败后散落四地,家平爹祖辈都是老实的农民,两家基本没有上层人脉,现在只能依靠王校长这条线了。
所幸校长对于家平是器重的,不辞辛苦竭力奔波,而乡亲们也是发自心底地关心和鼓励,这些温情是今日不幸中的万幸。
想到这些,家平娘恢复了点信心,众人同心其利断金,这两天就把家中两块地给卖掉,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家平保出来。
家平娘舒了口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渴了。
而坐在她身边的另一位女性,内心可能比她更受折磨。
短短一天,婧芝已满脸憔悴,她不像家平母亲经历了人生那么多风雨,她和家平一样这么多年走来都是风调雨顺。
巨大的压力让这个即将初为人妻的姑娘惊慌痛楚、焦虑无措,没有像母亲思考得那么深入,现在的她满心都是对家平的担忧与心疼。
她害怕那些兵痞像在征兵处一样打家平,家平是那么的老实。
她担心家平吃不了军营的苦,听说当兵训练经常掉皮掉肉,可家平连重活都没怎么干过。
她还心疼家平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听说当兵打仗经常风餐露宿。
打仗!?她从没想过自己的男人有一天会扛着枪去打仗,她还没做好这种心理准备,内心里她还是一个小鸟依人等待嫁人期盼安康生活的小媳妇。
一想到自己的未婚夫要受这些苦要遭这些罪,婧芝心里就是一阵心疼。
婧芝早已把家平当做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可以说家平过得快乐她就快乐,家平过得痛苦她就痛苦。而现在自己的未婚夫竟要上战场,万一牺牲了万一再也回不来了,她还怎么活……
泪珠不由自主地从婧芝脸颊滑落,身边的小姑子家红赶紧递过手帕,然后继续手托下巴噘着嘴发愣,现在她的心里十分矛盾。
从最初发动群众声讨征兵处的兴奋中冷静下来,她突然有了一个令自己都感到意外的突然之想,在眼下国家危难之际,有志男儿就应该热血参军,为国家为民族抛头颅洒热血,将敌人赶出中国!
而自己的哥哥有文化有思想,定能在军队闯出一片天地,那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想法设法地托关系让他回来呢?
但一看到焦急的母亲伤心的嫂子,这个想法又让家红内心很矛盾。
从家人亲情的角度来说,她理解母亲同情婧芝,她也很希望哥哥回来。而且教书亦能救国,她所在大学的很多教授也是在利用自身影响力,号召很多的人捐钱捐物支持抗战。所以哥哥能够安全回家继续教书,以他的能力才华也定能为抗战救国贡献很大力量。
绕了一圈又回到了问题原点,到底怎样才能让哥哥回来?
有个同学的爸爸是旅长,完全是她当时为了吓唬兵痞瞎编的;自己大学的教授兴许能帮上忙,但学校那么远,也是鞭长莫及;发动群众运动声讨征兵处也不会再起什么作用;看来还是只有等王校长的消息了。
平时过得逍遥自在的家红发现,遇到了事情,人情世故原来是那么重要。
家红拍拍脑袋,不想再被这矛盾烦恼的思绪困扰,她站起身开始摆放碗筷:“吃点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想办法。”
她想用这个提议冲破客厅低沉的氛围,从她们三个坐下来,还没人说过一句话。
片刻,母亲慢慢站了起来,婧芝上前轻缓搀扶。
母亲亲切地看着女儿和儿媳妇,似乎慢慢又恢复了些往日的坚强和坚定:“开饭!只要咱们不倒下,家平就一定能回来!”
婧芝轻轻用手捋好额前有点凌乱的头发,咬咬牙:“就算要闯千山万水,我也要把家平找回来!”
三人互相打着气,连“大花”也应景地喵喵叫了几声,一家人坐在桌前算是正式吃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这个夜晚,天很黑,星很少,三个人也不知各自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每个人都好像梦到了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