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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二娥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的兴奋，这是不是真的，我能不能来直播间试一下。蛐蛐般的唧唧声，在房间里起落着，宛若草丛里的合唱。薛二娥将贵妇帽上的纱罩拽下来，先是遮了半个粉面再将口红去嘴巴上涂了几回。槐树剪月的夜晚，纤翘兰花指去樱桃红小口上一涂，再一涂，水袖一甩古代仕女画中的俏人儿就活了。薛二娥将蕾丝花边的披肩搭到身上，下半身穿着蚕豆印花的睡裤，裸足趿一双绣花布鞋，这些中西混搭都是逢场地摊上的舶来品。她直接打开了加号键就来尝试一下直播，如此扮着的行头，半老徐娘朱唇微启跟屏幕里的小人头聊上了。没有想到她这一尝试就开启了她不一样的生活。
　　薛二娥打开山妹儿直播间才几分钟的时间，半吊子就给她打赏了几个大火箭。她真的没有想到，一张身份证，一部手机，一个支架，她快四十岁了还可以当主播。看见直播间里有这么多人，她激动不已，原来做主播这么开心。她并不想当网红，也不想当明星，就只想挣点买菜钱。杨见云说，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人家的一句话你就相信了，你长得这么丑，身材这么胖，不会唱歌又不会跳舞，谁看你呀。你放心好了，没有人来看你的，人家不会看那些长得漂亮的，长得帅的，会唱歌会跳舞的呀。你不可能把这平台直播做成功了。薛二娥说，其他才艺我真的不会，怎么办呢？我就只听说不用唱歌，不用跳舞，也不用打PK都可以来开直播，都可以来这里赚生活费。几分钟的时间就几千人啦。这个平台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呢？我也好想唱歌跳舞了，但是我只会唱哭嫁歌，跳摆手舞，还有茅古斯，你们想不想看呐？
　　“八月十五到中秋，雁儿离别声声愁，眼泪就像那垮坝水……哎，山路遥遥云悠悠”。“女儿哎，你莫哭了哎，娘滴心碎了哎，眼泪就像那垮坝水……”薛二娥在每一小节的后半拍开始唱“哎了了哎”。接着后面则是唱歌词。“姐姐哟，你莫哭了哎”，“哎姐妹哟，蒙帕已盖了头哎，花轿已到大门口”薛二娥的演唱方式使《出嫁歌》更具生活气息，更加贴近母亲对女儿和姊妹之间的日常相处之情。
　　“铜锣花轿催女儿走，好多话儿没说够，到了婆家你要孝敬公婆勤持家，夫妻恩爱度春秋……”歌曲中八度音程的大跳，配合衬词的使用极具土家山歌风味。薛二娥波浪般的哭诉旋律富有土家哭嫁时低声说唱的感觉，这种带有土家族特色旋律的加入构成了哭嫁歌独特的风格。民族调式D商调和G徵调交替着出现，旋律在几个主音上来回波动呈波浪式进行，偶有偏音的加入。歌曲中情绪平稳，情感丰富。每句结束的音在时值上都会延长。体现出了母亲对即将出嫁女儿的叮嘱，新娘和姐妹之间难舍难分的情感营造了一种歌声悠远的感觉。
　　“娘啊娘我就要走了哎”“姐姐哟，你莫哭了”“女儿哎，你莫哭了哎”旋律在二度音程上来回走动，最后突然音阶式的降下来。“哎”字做稍微的延长，声音流动。“娘啊娘我就要走哎，娘帮我再梳把头哎”，旋律跨度很小，变化音和倚音多次出现，她在模仿新娘出嫁前对母亲哭诉自己不舍的情感，听起来旋律感并不强烈，哭诉时的嗓子在抖动带有语气语感。“娘啊娘我就要走哎”在唱到“走”字的时候，情绪是最高涨的，一个“走”字代表的是不想走，在“走”字处她的音高到了最高处。不走是不行的，“哎”字唱出了现实的无奈，旋律也从最高处滑落下来。一个落腔情绪得以宣泄。她在每句结束时都会抽噎，嗓子的抖动在谱面上则以音符的形式显示出来，丰富了歌曲的表现力。
　　“到了婆家你要孝敬公婆……”薛二娥的波音快速的用喉部肌肉将音高带过去，她的装饰音起到哭唱时语气和抽噎的作用。抽噎中真情流露不由自主的显现。哭的越好，话讲的越乖就觉得她越懂事、越聪明，到了婆家会很贤惠，更会受到婆家尊重。薛二娥融入角色中，在母亲、姊妹之间的情感中穿梭转换。除了动听感人的声音，薛二娥的肢体动作与眼神的表达也很传神。她以手抚面揩泪水、伸手、抚胸配搭“你莫哭”。她用一块帕子遮住面部，用肢体动作来表达哭泣的行为营造悲伤的氛围。“娘啊娘我就要走了哎”，伸手的动作表达着依依不舍。她的情绪难以抑制，“娘滴心碎了哎”，用手抚胸来表达出心碎的感觉。薛二娥的眼神中除了不舍还带有家人之间的柔情。她唱到“娘帮我再梳把头……”她的眼神既带有不舍，也含有温柔和淡淡的忧伤。
　　在直播间恶性竞争的背景下，山妹儿直播间的内容逐渐走向媚俗化，观众沉溺于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直播间，也在一场场“视觉盛宴”中进行隐晦的性暗示与人身诋毁。在弹幕上收到隐晦的、羞辱的、低俗的言论，这些言论包含对薛二娥个人隐私的窥探欲望，对主播才艺展演的讥讽寒酸，甚至有脱离真实状态而肆意评判的美丑与品行好坏。薛二娥每次听到谩骂调侃言论出现时，为了直播顺利进行下去，她得装作没看见继续微笑着直播。观众使用下流的言语侮辱她时，她则把它看作是一种互动行为，她处在既排斥又接受的尴尬境遇中。正是这些粗鄙的冷嘲热讽的弹幕行为构成了污名信息。薛二娥的无视逃避和被动接受又使得弹幕的言论更加肆无忌惮。
　　“谁给你出的骚主意，别人是越整越可爱，你越整越僵尸。”弹幕是直接表达不满和发泄情绪的场所，比起赞扬的话语，一些人更乐意以吐槽和调侃的形式进行互动沟通。薛二娥在进行才艺表演的时候，相较于表演内容的丰富性，半吊子更多关注的是其样貌、身材、私人性空间等个人领域。当欲求没有得到满足时，他就会通过弹幕干扰薛二娥。薛二娥有意在规避易受抨击的行为，即使她在直播时的着装、谈吐以及演艺内容刻意展现保守和正派，也难免于半吊子言论向“俗”和“露”靠近。在乌烟瘴气的弹幕氛围中，实时弹幕空间下的污言秽语，薛二娥在潜移默化地蒙受来自观众的污名。说话时，她的眼珠四处转动，转动的同时眼睛睁得特别大。每个眼神表情都配有特定的手势。她有节奏的转动眼珠，眉飞色舞地做出各种富有挑逗性的表演。眼睛与全身各个部位完美配合，让观众在眼花缭乱中感受到她的超强演技。半吊子说，看完你这波表演又得泡枸杞喝。山妹儿说，你那小眼神就勾走我的魂。你有没有吃过臭豆腐？都说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吃久了还上瘾。就像你们看山妹儿直播一样，看一看，听一听，呆久了你们就会觉得和山妹儿聊天就是一种享受。妹这小嘴一笑，那都是生活的解药。薛二娥长的温婉可人，容貌秀丽，再加上平台的美颜支持，镜头前的薛二娥皮肤白皙，身材高挑，活脱脱的大美女一个。精致淡雅的妆容再加上秀丽的五官，凭借着这副容貌，一开播薛二娥就吸引了很多粉丝。评论区里，粉丝们都在夸赞薛二娥温柔可人，歌声甜美，貌美如花。薛二娥享受着粉丝的吹捧，当然她更喜欢粉丝们源源不断的送礼物。
　　薛二娥使用美颜滤镜功能，将原本老态肥胖的模样变换成可爱迷人的少女形象，并且在直播中有策划地暴露自己。她以性感的身体表演、非常规的个性表达吸引受众关注，她穿着暴露，经常是低胸、露肩、超短裙。她借助化妆、美颜等技术呈现出性感的外在形象，在举手投足间营造出了一个质朴天真又活泼俏丽的少女形象。在秀场直播中，身陷污名的薛二娥毫不避讳地使用古老的土家族茅古斯舞蹈中粗俗魅惑的言语，并觉得这是一种新潮自傲的交谈方式。薛二娥以锣鼓节拍伴舞，咚咚两声鼓音，随之一声锣音，这样两鼓一锣、两步一跳，不断反复。她扮演的茅古斯赤身露体，浑身用茅草、稻草或树叶包扎，脸面也用茅草树叶遮盖住。茅古斯从动作到内容都呈现出原始的状态，内容不受限制，表演相当自由。“那日我把长街踏惊动几多后生家。少的看见口水滴，老的看见肉都麻……”薛二娥唱着土家山歌，混身长毛的古代裸体人在表演中夹杂着扭臀、抖摆等挑逗性动作，碎步进退，屈膝抖身，左跳右摆，浑身颤动，动作诙谐。观众沉浸在主播诱导性表演中欢呼喧闹着，并觉得这是一种合理的行为。直播空间中低俗混乱的弹幕发言使得带有挑衅、淫秽、羞辱等不堪意味的符号成为常态，低俗程度已不仅是停留于表层的不满和讽刺，在现实生活中没有落脚处的情绪、无处使用的符号在山妹儿直播间却大放异彩。她认为受众的性暗示和性挑逗可以调动互动频率。她站起身手腕轻摇着打开扇子，随后两只手抱住扇子向胸前内扣，一边轻缓向前迈步，一边扭动腰胯，脸上做出含羞带怯的表情。这是年轻的男男女女闲了没有事，你来我往谈情说爱的动作，这个动作现在叫抱扇步，以前叫揉胸步，老艺人们叫揉奶步。薛二娥说着就站起身，她把两只手搭在肩上，嘴中念着“哐-台-哐-台-”的节奏，脚步快速颤抖，动作既夸张又灵活，表达着女性不同状态和不同强度的情感。锣鼓一敲起来，她的肩膀、大腿、甚至全身都在抖。她表演着颤、颠和抖的女追男的舞步，边追边扭，动作节奏又快又急，追上了用扇子往他身上一嗑，含蓄地用眼神动作表现眉目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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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妹儿直播间里，薛二娥说，今天嗓子都说哑了，没有一个人心疼我。别人直播间都是说，哇，这个主播身材真好，这个主播真好看。你们天天来我直播间就说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呀，我就喜欢来看你笑话的。桥头哥怼她说，天有落雨没有云，理如让人难得赢，不怕野猪三把嘴，就怕葛根岩缝生。薛二娥说，今天嗓子都叫疼了，做主播有点难，山妹儿都被人家揍惨了，我们家哥哥今天太不给力了。我不播了，懒得陪你们玩了。连线过来的主播说，你又来了，两口子讨米度口，又来吹牛。洞庭湖跨坎听别人讲的。“咱们家不抛弃，不放弃，直播间总会诞生奇迹，有没有大哥可以先来首个亲吻墨镜？”薛二娥在直播间喊道：“欢迎半吊子，我们集中火力准备守塔。来我们家桥头哥帮山妹儿守个热气球，或者一个跑车吧。直播间所有大哥们，能搭把手的搭把手。”对面主播说，山妹儿拿个手机在那叫人回来。是美女爱好男，能歌善舞，能文能武，样样精通。薛二娥说，我家大哥心疼我，他想帮我自然会来。半吊子净箩筐卖鸭蛋，一次清货，直接上了十万票，城堡满天飞。
　　薛二娥和小白的认识也源于直播，小白是一个狂热的直播爱好者，时有即兴作品自娱自乐。她本来不想加微信，可转念一想，这是榜一大哥，如果自己拒绝了，他可能以后就不刷礼物了，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于是薛二娥就同意了小白加微信，加上微信后，小白开始频繁地找她聊天。薛二娥的作品吸引了他，让他拍案拍到手疼。小白按捺不住心里的崇拜，就联系上了薛二娥，俩人谈论起了短视频。薛二娥挑逗性的直播，线上刷了票以后，小白要求线下视频聊天。这一次，薛二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小白说，姐姐你在互联网上奥特了。他们谈着谈着就谈起了恋爱，线上热聊了一段时间后，薛二娥已对小白芳心暗许，小白也对薛二娥寤寐求之。薛二娥在直播间里对小白隔空表白，被键盘侠一顿炮轰后，她觉得脑子简直气成一团浆糊还突突冒着热气。薛二娥直接怒怼回去。她从不招惹谁，可别人也别轻易招惹她。否则，被称为“键盘侠克星”的她，绝不会那么轻易饶过。她还时不时地怼天怼地怼空气。你说恼火不恼火，怎么骂他都没用，小白也不反驳，永远笑眯眯的，头点的像捣蒜一般快。还每天在眼前晃来晃去。小白抛出了自己的筹码，事成之后，他会给薛二娥丰厚的酬劳。一听报酬丰厚，薛二娥犹豫了，自己从前拼死拼活打工，几年也攒不下来多少钱。小白出手这么阔绰，想来应该是个土豪。没过多久，小白就提出想要和薛二娥私下里见一面。如果和他春风一度后，能攀上关系，那就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贪婪的薛二娥同意了和小白见面。于是俩人心有灵犀约定见面。见面前，薛二娥特意准备了一大束玫瑰送给小白。船行酉水河，仙气飘飘的感觉非常迷人。明亮清晰的颜色，点缀那一束红色玫瑰花，带着优雅风的浪漫，薛二娥踏着晨雾走来，步子很飘，身上穿着一条的确良衬衣，很妖艳的宝蓝色是最时髦的色彩。她在酉水河边下了船，登上了岸。走过细白的沙滩了，踩在石板路上了，登上青石板台阶，小白看着她从一个小蓝点走成一个大蓝点，每步路似乎都踩在点上，咚咚咚的，把小白的心踩的像敲鼓一样，每个点都敲打得很兴奋。果然，初次见面，薛二娥就用一大束玫瑰，把稚嫩的小白明示为情人，象征爱情的玫瑰，也如一桶泼出去的汽油，点燃了小白的激情。两人不再含羞，大胆交往，大秀恩爱，一场年龄相差巨大的姐弟恋，在山妹儿直播间，有了滚烫的温度。
　　“我的娘啊娘，核桃好吃树难栽，女儿今天口难开，手拿毛巾手上汗，手拿帕子惊战战……”薛二娥在直播间里呜哩哇啦地唱着哭嫁歌，她看见有人进入直播间，便自主上前哭唱，其声哀叹，句句细数着亲友们的恩情。“我的爹啊我的娘啊，你们真是狠心肠，为何把我赶出门，离开爹娘去他乡。”薛二娥一仰一合，手拍打大腿，含情脉脉地哭唱，柔情话字字如箭矢，钻透人心。她在直播间说，小白对她使用暴力，掐住她的脖子打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在直播中，小白对薛二娥各种吐槽，称其不赚钱让他花，她也不懂事，不尊重他。薛二娥再也忍受不了，突然在直播间发表长谈，引起外界的关注。薛二娥被小白暴力了，她决定放弃这段网络感情，要与小白分手，爆炸的新闻引来无数网友的热议。遇到了白嫖，这个白嫖给薛二娥造成非常大的恐慌。薛二娥在直播时说，我害怕小白天亮来找我，我要出去躲躲，不出去的话会被他打死。疯子下灰窑，这是承认她没卵用。小白打得更狠了，抽了上百个耳光。在直播中，薛二娥说：“他掐我脖子打我。”小白回道：“我为何要打你？你不应该骂人，不应该爆粗口，不应该说脏话”。两个人越吵越激裂，很快因为直播间互相辱骂、暴力问题被封禁。不少人对薛二娥报以同情，也有网友质疑两人是在演戏博眼球，吸引流量。薛二娥心里有一种恐惧，听到陌生电话更加惊秫。叫花子背不起米，薛二娥是自讨的，只能停播了。她被窝里放屁自作自受，让赶来蹭热度的众人失落，像归圈的羊意犹未尽地散开。
　　不久，小白风暴传到了酒癫子杨见云耳朵里。杨见云在外面文质彬彬，在社交场合还像个绅士，把不顺心的事都压在心里，但在家里却面目全非。他的目光冰冷如刀，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没说话。喝完酒，他控制不了情绪，每个字词都像一把刀从他口中嗖嗖蹿出。他心中本就窝了一团火，经酒这么一熏火就蹿起来了。薛二娥哆哆嗦嗦地缩在角落里，空洞的眼神里集紧张、羞怯、害怕、惶恐于一身。她争吵起来带着乡村浓重的口音，声音小得像蚊子的嗡嗡声。酒癫子杨见云越来越粗鲁，争吵之下，薛二娥少不了被一顿毒打。他对薛二娥挥舞拳头，这一次他大打出手，竟然关起门来把薛二娥打得鼻青脸肿。薛二娥宛如红苹果的脸，就像遭受碰撞后出现了溃烂的酱紫色。她紧抿的嘴唇似乎含着一些无声之语，嗓子眼儿像被一大团东西堵住，张了张嘴喉咙里干巴巴的。薛二娥头上捂了一顶烂草帽，泪流满面地窝蜷着，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她脚上穿着一双许久没上油的皮鞋像漏了气一样，瘪瘪地、无精打采地套在脚上。她逃出来坐在山坳上的路边，看着树梢的月亮与自己遥遥相对，想起自己凄凉的生活不禁潸然泪下。
　　“万事念在是夫妻，言罢言来怒气声，怒发冲天火冲雷，横行霸道不讲理，张牙舞爪虎发威，偏偏不肯向着我，你道老娘我怕谁。”薛二娥在直播间呜哩哇啦地哭诉着，泪水打湿了红手帕。一曲阳戏调子唱得山路打转转，唱得溪水起浪花，唱出了吊脚楼里难忘的梦，唱出了山寨里的情话。哭嫁不仅是舍不得家人，也在担心自己的婚姻会不会幸福，嫁的夫君是否疼爱自己，薛二娥的哭嫁歌中蕴含着复杂的情绪。
　　“女人都是草籽命，枉自父母费苦心。我今离别父母去，内心难过泪淋淋。水里点灯灯不明，空来世间枉为人……”薛二娥呜哩哇啦的哭声似啼血杜鹃。唱起哭嫁歌，哭完亲人，她骂媒人：“板栗花开球对球，背时媒人想猪头。豌豆花开荚对荚，背时媒人最贪心。背时媒人是条狗，这头吃了走那头。娘家又夸女婿好，婆家又夸嫁妆多。树上鸟儿骗得下，岩坎猴子骗得走。”薛二娥通过哭唱《骂媒人》来控诉心中的不满和无奈。“这脏水泼的我身受辱，心叫猪油懵了，眼里没水了，双眼蒙蒙泪难收，看上你这个懒怂，欲喊一声语哽喉。”她唱得自己的心都凉了，离家的路越走越远，不禁回头再看一看曾经生活的山寨，看一看滋润她长大的水土。“我爱你常把娘亲念，我爱你自食其力不受人怜，怎知道良缘是孽缘，你不该病好良心变，妻盼你回家你不见，哪一夜不等你到五更天，可怜我枕衾泪珠都湿遍，可怜我鸳鸯落梦惊醒只把愁添……”一曲阳戏《白蛇传》唱得她稀里哗啦更难舍，可是她的心里现在就想着离婚。她在直播间里呜哩哇啦地说：“我为了和我家男人离婚故意乱搞，男人说我我就对他说，你不离婚我就得乱搞，嫌我乱搞离婚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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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二娥趁着月黑风高的深夜，悄悄地离开了石头寨。山寨里木屋星星点点，洒落于群山丘岗之间。百十座房屋断梁烂柱，东倒西歪。水稻、黄豆、玉米、烟叶长势正好，微风吹拂，泛起层层绿浪。几个老人正忙着除虫薅草，施肥翻耕。村头巷尾净是老弱病残和拖着鼻涕的娃娃。膘肥体壮的黑猪哼哼唧唧在吃食，地上鸡飞鸭走，好不热闹。青壮年外出打工，左右躲不过“穷”字。女孩十几岁就出外打工、或嫁了人。外面的“女菩萨”更难请进门，嫁来了的生下孩子就开溜。见不到中青年妇女，没娘的娃多。杨见云固执得像头牛，家人们道理反复讲，工作反复做，套路反复教，懒鬼酒鬼一起整，也没能扭转他的牛脾气。他好吃懒做无志向，一生坎坷遭冰霜。他却说虱子多了不咬人，账多不愁，先赊着。薛二娥一脸沧桑，春夏之交出门时雨水多，上厕所都得打伞去外面。不知道薛二娥去了哪里，她好几个月都没有回来。杨秀华东山上跑，西山上浪，蹭破了双手，跺破了脚，一跛一跛，一拐一拐，跛跛拐拐无家回。每天清早和夜晚，人们总能见到他灰头土脸的，在山脚、河边以及野地里流浪，像一条没有主人的流浪狗。他在地里挖东西吃，在路上捡东西吃，或到别人家讨东西吃。他饿得皮包骨头，口舌生疮，经常在饭店旁边瞅着，等别人吃完饭才把盘子勺子舔的干干净净，满脸糊得就像流浪猫的样子。杨秀华没有人可以诉说，他找不到妈妈，在破败的木房子里，孤独和寂寞随着内心的伤感一阵阵袭来。这个其实有父亲和母亲的孩子，变成了无依无靠的野孩子。每当父母吵架时，杨秀华听到那些恶毒的骂句就感到羞辱。杨秀华的泪一把一把地流出来，放开嗓门哭了起来。少年的痛，少年的恨，少年的欢乐和甜蜜动不动就梦回那里，动不动就梦里醒来时热泪满腮。这种怨恨，疼痛和羞辱，一开始是看不见的，就像被厚厚的火灰闷在里面的炭火；后来便是从灶火里飘出来的火星，一飘出来就熄灭；最后就是一缕呼呼燃烧的熊熊火焰。也许是他的心灵受的伤害太深太重，看不见也摸不着。薛二娥的伤像一面镜子，在阳光下反射出的光投射到杨秀华的心里，让他眩晕和窒息。
　　我妈出门打工挣钱去了，每天放学我就站在这山垭口上等呀盼呀望呀，可就是不见她回来。佬佬很想妈妈吧？不，我恨她。恨她把我扔在家里。他们外出打工辛苦挣钱也是为了你们的生活呀。我不要吃好的穿好的，我就要她回来，回到我身边。杨秀华魔怔了，发疯一般找妈妈。他终于知道何为心痛、伤心，五脏六腑都被铁箍拽着，随时从体内扯出去的感觉。从前逢事见人，蹲起坐卧，无论登台与否，父亲拿鞭子都撬不开的嘴巴突然开唱了。他一开口就声隆四野。他在荒野上唱，在雨中唱，在雪地里唱，夜半更深踩着鼓点，打着拍子唱。就像附着在苍老树上的蝉用整个身体在嘶鸣。鸣声凄厉，震耳欲聋。他用拼死的鸣喊，去呼唤母亲，不分场合，不分昼夜，凭着生命的本能在唱。一曲未尽，一腔又回，声声戳心，犹如针锥穿耳，铁铲击锅。杨见云从醉梦里惊醒，气咻咻地拎着荆棘条子出来了，兜头就是两条子。孽障，叫魂啊。杨秀华笑着，血渍从额角滴下来。打呀，酒癫子，打不死我就要唱！父子俩胶着正酣。二嘎公二嘎婆来打探，这夜半更深的佬佬不会落啥毛病吧？发癫！杨见云将门哐地一摔。这个孽障的每道韵腔、每句念白、每个眼神都在向他示威。杨秀华坐在木屋的门槛上悲伤地咏唱《小时候的我》，在平台上直播。他说，我的父亲是一个酒鬼，母亲又很懦弱。父亲喝醉了，又打老婆又骂我，母亲受气了也拿我发泄。因此，我面相不美，学习不好。辍学后便在街头当混混。现在我醒悟反思：“我不能这样，否则将成为社会垃圾，留给自己的将是痛苦和无尽的忏悔。”我下定决心，要走一条与父母不同的路，活出个人样来。但是做什么呢?我长时间思索着。最后我想到了当歌手，当歌手不需要过去的清名，不需要文凭，也不需要本钱，而一旦成功却可以名利双收。于是我去到大城市，找明星、找演唱会……找一切可能使我成为歌手的人四处哀求：“给我一次机会吧，我要演唱，我一定能成功。”毫无疑问，我一次又一次被拒绝了。但我并不气馁，每被拒绝一次就认真反省、检讨、学习一次，然后再去。我一边在歌厅打工，一边继续苦寻演唱的机会。但不幸得很，一晃两年过去了，我遭受了无数次的拒绝。我暗自垂泪，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难道酒鬼的儿子就只能做酒鬼吗?不行，我一定要成功!既然不能直接成功，能否换一个方法。于是我想出了一个迂回前进的思路，先当网络唱歌主播，被乐坛看中后，再当歌手。
　　在直播间里，很多阿姨都在问杨秀华家里的事，大家都在问，孩子呀你家里面是什么情况啊。有人讲，你阿妈丢下你，到别人屋里去做二路亲了。也有人说，平台上人多，妈妈可能就在平台上面，你在平台上找一找。很多阿姨还私信他说，听到他的故事，因为怕伤害孩子，伤害家庭，本来想离婚的都不敢离了。杨秀华说，农忙的时候，我放学回到家里面，看不到我嘎公嘎婆，就对着山上喊。找不到钥匙，我进不去家门，就在门口坐着哭。妈妈要是在，我不至于回家连给我开门的人都没有。阿姨们，在你们的身边有没有像我这样的家庭，像我这样的孩子？如果你们身边有吵架的夫妻，你就把我的直播给他们看看，不和睦的家庭，孩子就跟我一样心里难过。很多人说我在网上找妈妈卖惨。我妈妈要是没跟我爸爸吵架离家出走，我在家不是挺好的吗？我也不用在网上找妈妈。以前想妈妈，不敢让我嘎公嘎婆知道，我就偷偷跑到老房子里来，坐在门槛上，拿着照片在这儿看。以前农村就是干活，养猪，养鸡，养鸭。现在有网络了，我们还能开直播。我会吹唢呐，会唱山歌，也会打溜子，希望直播间里的爸爸妈妈们能喜欢。我不知道妈妈在哪儿，没有机会唱歌给自己的妈妈听，希望妈妈能看到我。
　　“妈妈我想你，你走后的天空一直下着雨，不管未来的路有多崎岖，我想放下所有一切去找你……”阿姨说还想听歌。杨秀华已经很久没见过妈妈了，他心里难过，就经常在这木屋前唱土家山歌。网络上也有好多人说他是残疾人，是卖惨的，说他脑子不好使，是脑瘫。妈妈出走之后，他养成了一个习惯，经常把妈妈的衣服放在枕头旁边，就好像妈妈在陪着他一样，总是会梦到她。醒来时，就会很难过地流眼泪。“你的摇篮曲仿佛还在我耳边响起，告诉我你曾爱过这有你，父亲也有的家庭……”直播间好多粉丝都在打哭脸儿。有阿姨说孩子掉人了呀。杨秀华说，阿姨没事，该走的我们留不住，现在还留在咱们家的，才是真的家人。有的大哥大姐在我直播间一呆就是几个小时，他们把我当亲人对待。他们走了，我心里其实挺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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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二娥的眼睛盯在屏幕上，变得越来越躁动。那一对狐狸精的骚眼一个劲地放电。眼波流转之间，由于光线的作用看上去竟是逼人的美艳。这却不是阳戏花旦的朴拙，而是慵腰、大腚盘，每寸肌肤都朝外挤脂肪的肉感。她吃饭的动作，也是见缝绰空象征性地朝嘴巴里送着，生怕碰掉了口红。偶尔遇到晃眼的会停止咀嚼，然后纤指舞动着朝对方弹去一串句子。终于熬到蛐蛐声落，薛二娥转过身来用一张亢奋得近乎变形的脸冲着手机屏幕笑道，名字想好了，“喜媒婆”，这个名字可好？弄不清她在说什么，杨见云随口应道，好，这名字好。心里犹坠五里雾中说，你那死鱼眼睛，一个劲地给人家乱翻白都不怕把眼珠子翻掉出来。在山妹儿直播间里，薛二娥化身媒婆撮合想脱单的嘉宾，嘉宾自报个人信息，个人信息无需核验，真假无从辨别，真实与否难以保证。直播相亲里的套路太多了，从打招呼、表白牵手到交换联系方式，每个环节都需要刷礼物才能继续。现实中，媒婆一般都会足够了解双方的个人信息、家庭情况。薛二娥并不了解相亲者的身份，事先也并不认识相亲者，更无法确定其真实身份，甚至无法知道对方是否已婚。即便这样，薛二娥也吸引了很多观众，她每天都有好几场相亲直播。
　　“谢谢大哥送的礼物”，“刷个礼物人就露面，哪位哥哥想看的，快一点啊。”薛二娥正在不停诱惑观众给嘉宾送礼物。“关注一下，你们可以私下交流。”直播间里，薛二娥随机邀请关注，直播间的高活跃度观众，进入画面连线，发出交友宣言，鼓励观众给喜欢的嘉宾送礼物。嘉宾随时可以加入连线，没有任何门槛。只需关注主播，报下身份信息，随后打开麦克风、摄像头，嘉宾的身份就到手了。“你们年纪差不多，也在同一个城市，很合拍的，给她刷个礼物，马上就可以见面了。”一旦发现有合拍的人，薛二娥就催促着要牵线。一场直播下来，经不住主播和观众的鼓动，有阔气的男嘉宾送出了“跑车”、“玫瑰”等礼物。打招呼要刷礼物，表白牵手要刷礼物，交换联系方式要刷礼物，什么都要花钱，这哪是相亲啊，其实都是套路。“有没有相中的?相中男士扣2，相中女士扣1，来个‘黄桃罐头’表示一下”。“2号女嘉宾需要一个热气球留下来，看看有没有哥哥留一下”。“直播间的男嘉宾们，觉得5号可以吗?大胆说出爱，刷个火箭表个态，让5号留下来。”在如此“吆喝”中，期待以网线牵动姻缘的嘉宾们，将自身的经济与家庭条件悉数列出，薛二娥游刃有余地推销着相亲者:“有意向就连麦，没意向就下一个。”相亲直播间里，礼物似乎才是真正的“指挥棒”，哪位女嘉宾收到的礼物多，就能被留下和男嘉宾开启连麦。而男嘉宾要想得到心仪女嘉宾的联系方式，也需要礼物的加持才有可能胜出。薛二娥化身红娘角色，在直播间内撮合想脱单的嘉宾，每场观众都爆满。桥头哥已近不惑之年，终身大事一再被耽搁。相亲直播间引起了他的注意，开始在一些相亲直播间报名，谈不拢就换个直播间，反正也不会太没面子。桥头哥唱一首《骂媒婆》道：“媒人姥姥哩，你从水路来的吗？娃娃鱼怎么不拖你！你从山沟来的吗？棋盘花怎么没啄你！你从山下来的吗？扁担花为什么不吃你！媒人姥姥耶，你比娃娃鱼还狠，娃娃鱼给你让路了。”“男生告白刷一个喜欢你啊，表表诚意。”看出对方有意后，薛二娥说：“一个大男人几十块钱都舍不得，谁还理你呀。”“看看姑娘都等累了，刷个热水啊。”说了一连串，都是为了催男生刷礼物。然而，薛二娥口中的“小礼物”其实需要近千元，一旦连线中的男嘉宾沉默了，薛二娥便会给她发来私信：“你要说话，别干等着，就说喜欢我就刷礼物”。有时候离谱得连托儿都很反感，不想跟她唱双簧。薛二娥便会不断地私信她：“我这是在帮你试探男嘉宾的诚意，你要配合”、“现在都不‘放血’，以后还能对你好?”
　　“我做媒人想穿鞋，树上的鸟儿哄得来，我做媒人想喝酒，山上的猴子哄得走。花言巧语几箩斗，不愁钱财不到手……只要谢媒银子多，牌坊也会抬过河。哪怕独眼跷脚麻皮婆，哪怕瘸手驼背癞子哥。我嘴巴里会吐莲花，讲得烂泥菩萨会唱歌……”薛二娥轻快地唱着媒婆歌，妖娆地走着媒婆步子，似乎并不奔着撮合为目标，而是以刺激消费为目的。薛二娥呜哩哇啦地对男嘉宾喊道：“你们随便刷个礼物，就能把3号女嘉宾带走哦。”在相亲直播间，桥头哥当然是被督促刷礼物的重点对象。桥头哥兜兜转转，刷礼物已花费了很多钱。薛二娥明确提出，点赞、刷礼物的嘉宾拥有优先上麦的机会。为了连线心仪的女嘉宾，桥头哥又花费了不少钱。最终与女嘉宾总算连线成功。连线时，三方视频画面出现在同一手机屏中。简单聊了几个回合，感觉挺能说到一块去，对方也不嫌弃他。桥头哥为了博得女嘉宾的好感，连刷了一波礼物。这时，薛二娥说直播结束后安排他和女嘉宾线下见面。她的一句话让桥头哥决定“出血”。于是，桥头哥又花了许多钱刷礼物，礼物越贵代表心越真诚。女嘉宾却发了一句“我前夫找我复合了”，直接将桥头哥拉黑。桥头哥想去直播间问个明白，却真不知道该找谁说理去，便在直播间里呜哩哇啦地唱起《骂媒婆》来。桥头哥开始骂道：“你这个媒婆又来哒，你这个媒婆怪有怪，吃了东家的肉，又要吃西家的菜。你想喝媒酒，山上的猴子都跟你走。”
　　“东家请我来做媒婆，丑的讲得乖，死的讲的活。树上的鸟儿哄得下树，水里鱼儿哄得过河。胖个子配瘦皮马，高个子配矮跺跺，萝卜花儿配斗鸡眼儿，老牛吃起青草皮，好花插在牛屎窝。”薛二娥呜哩哇啦地唱着说，是不是我这么讲滴？今天这对新人硬相配，人人夸人人赞。走，看新娘子去。直播间有人刷弹幕说，媒婆来了。薛二娥唱着怼着：“东家去了西家走，他打你上心。俗话说什么？天上无雷它不下雨，地上没得我这个媒婆，他不成婚。幺妹儿嘴里作死骂，心里喜欢的要死。跟你说，桥头哥，要不是我这个媒婆，姑娘们都急的跺脚。”桥头哥骂道：“背时你个媒人咧，讲大话。你说了那个娘家你说婆家。”薛二娥搞笑地唱道，我当个媒人就说好话嘛，这边拿了那边还拿。你吃了婆家一根烟，你叫他家发几千。我喝了婆家一杯茶呀，板栗开花结心弦，板栗开花接绣球。我当个媒人，一个猪头得到手，桥头哥好比我家闹骚狗。桥头哥唱道，吃娘奶扎娘心，做对花鞋报娘恩。路又远河又深，隔着河沿骂媒人。我愿吃过媒人肉，媒人骨头炼成油。媒人你骂不得。不骂媒人我过不得。有本事你骂到天黑。天黑了我还要骂。小心你牙齿痛嘴巴疼哦。我不怕嘴出血。你再骂媒人就要不得。我请你到灶屋里歇，你是个扒扒客，我就是还要骂。你有本事一直骂。桥头哥骂道，这头吃了那头讲，说得水牛会爬树，看你得到哪样赏？不过是根杵路棒，过河摔在河坎上。前门有个坑，烂掉媒人脚板心，后门有个坎，跌断媒人狗脚杆。桥头哥唱完骂媒婆歌，便直接离开了相亲直播间。随后，薛二娥又反复说道:“有没有男嘉宾把妹儿抱下去?一颗‘掌上明珠’就可以把‘妹儿’抱下去。”薛二娥每天直播多场，每场直播都是固定的几位女嘉宾驻场。
　　山妹儿在直播间里呜哩哇啦地骂桥头哥不真实。桥头哥说，山妹儿不适合我，我要和其他小姐姐聊，我不管你了哇。你看我的体格，胖胖美的。不是真的喜欢我的我不要。桥头哥继续说，我看山妹儿漂亮得像容嬷嬷，我小时候看到容嬷嬷，听到那个名字我就害怕。来，咱们为了公平起见，把你们的粉丝都清零，咱们支持谁就点开谁的头像。该说不说，时间不多，咱们争夺一下，还有最后五十秒，咱支持谁就点开谁的头像。来，别冲动。咱们的五号麦，荣得了倒数第一名，发表一下你的获奖感言。五号麦说我多一点点，七号还要少一点点。哎呀，我们五号麦是大美妞了，七号你下去，你看我还没注意躲在角落里面的七号。你不想下是吧，那你给我破一千分。山妹儿说，她现在差了一个热气球，有哥哥瞅一下吧，两个笔芯，一个热气球，留一下七号吧。七号哀求着说我就要输了，来一个热气球吧，如果没有热气球的话，我就要被惩罚了。我想问一下，直播间里有没有家人愿意救救我的，一个热气球就可以了。这么多人就我一个人做惩罚，指着明白的说糊涂。骏马跟前小马打蹄难；老鹰跟前鸟儿唱歌难。哎，有没有哥哥捞我一下，就是一个气球，没有的话我就要被惩罚了。哎，又是我。我就是个土包菜，是个没人要的憨货，留着让你带回去做媳妇吧。今天我没有朋友，别人手牵手，我心里感觉酸溜溜的。“有人欺我如杂草，有人惜我入珍宝，有人视我眼中钉，有人眼中哪都好呐……”薛二娥唱完一段阳戏后说，老妹把门打开，一个人更难受，不是我不爱你，他们嘴巴里含冰棍说话冷淡，说你是没笼头的马，野惯了没啥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