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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秀珠在直播间里寻找话题，让游客参与进来。她的语言，语气，表情动作和音乐表现力都越来越强。小南瓜做场控带节奏，不啰里啰嗦讲很多看似有用的废话。有时候不需要说话，给她一个暗示的小动作默契就出来了。她把技巧精华都揉碎在两分钟之内，大胆夸张地展现自己的风格。杨秀珠做户外直播，户外的网络用的是网卡，到瀑布湾里面去直播，哪怕有网卡也不行，经常掉线。杨秀珠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走进荷塘跟泥巴打交道。杨秀珠的直播间就是荷塘，没有堆叠成山的卖品，也没有花花绿绿的广告。只见她一个人站在泥泞的荷塘里，对着镜头说：“大家好，欢迎来看莲藕”。她称这种直播方式为“体验式直播”，可以让粉丝亲眼看到莲藕是如何从淤泥里挖出来，再送到他们手里的。
　　那彩霞密布的天空和荷塘的水连成一片，水天一色，缎子一般，扯下来做一件旗袍。当杨秀珠穿上时，浓密的乌发高高地盘在脑后配一个蓝色的水晶发夹，这样她便是这个世界最优雅的女人。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摇几片桨就到了荷塘的中央。天上有多少云彩，水里就有多少倒影。这里每到夏天都开满红，黄，紫多种颜色的荷花。荷塘里住着无数只青蛙出来敲锣打鼓。知鸟在荷塘岸边的翠柳中吹响了唢呐。像大户人家在娶亲嫁女，荷塘里哗哗的小溪流主持着盛会，鱼儿拉起了小提琴，蝴蝶伴舞，蝉独唱高音。蜻蜓胆小，悄悄的在荷叶上垫一下脚尖就飞走了。蝴蝶倒像是这个荷塘的花仙子在莲子上打坐，一派雍容华贵。岸边开出一株孤独的芦苇花随风摆动。荷塘里的每一个生命都是天籁的艺术家。这里比任何地方都要安静，没有人会来打搅的。蛐蛐、瓢瓢虫，在回忆那些老歌和鬼故事。萤火虫、蓝布衣，这些儿时的伙伴都陪着杨秀珠在回忆的走廊里停留许久。她孤独地走在这条银链式的小溪边，轻轻地撒一网捞起来的是泥鳅、小虾，也有溪水洗过的纤尘不染的月亮。一轮弯弯的月亮沉睡在荷塘的中央，它还在一个长长的梦里别吵醒它。不要惊醒，娃娃鱼在浅浅的水流中恬静的睡着了。一叶小船，船头放一个炉子，煮一壶清茶，与挂在对面山头那棵紫薇树上的月亮对饮，满塘静谧，月光晶莹。从那透明里看见黑暗，从那完整里看见碎片，从一片茶叶在杯子里的忧郁和沉醉，看见悲喜狂欢。杨秀珠需要遗忘的东西太多了，溪水能洗去她身上厚厚的烟尘，溪水流走她内心里层层的忧伤，溪水也能理解她的境遇。她日渐消瘦，一点点陷入绝望，又从绝望中一点点爬起来，像枯枝长出新叶。
　　杨秀珠皙白而透红的脸色已被阳光照得黝黑。齐耳短发，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额头有一块拇指大暗红色的疤痕。蓝色衬衣也挺干净，一看就知道是个经过风浪磨练的人。她拿出许多皮筋把头发五花大绑，这样看起来很有气势、也不会跳着跳着就散了。皮筋像八爪鱼一样死死地扒在脑袋上，生拉硬拽下来时带着几丝可怜的头发。她用手轻轻捋了一下额头上的头发，然后郑重其事的对小南瓜说，不能用推摇移等特技，镜头磅礴不能拔高。她介绍店里的商品时，眼睛火辣辣的注视着顾客，仿佛在问这样介绍商品，你满意吧？如果顾客挑了半天还是犹豫不决，她就会自信而坚定地连续发问，商品是不是有疑问？还想了解一点什么？声音清晰如鸟鸣，脸上尽是殷勤和讨好的表情。她在直播间唱歌时眉飞色舞，满脸的自豪。观众像小鸟似的突然飞来又突然飞走。小南瓜多拍了几个铺垫性的镜头，杨秀珠摆摆手说，镜头不要太虚，尽量回避戏剧性的衔接。她说得很专业，憨二佬和小南瓜面面相觑。杨秀珠走到荷塘边向小南瓜挥挥手，小南瓜立刻架起摄像机拉近镜头，于是镜框里便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湖水波光，月色朦胧，小舟滑行，杨秀珠的影子倒在水里绰绰有韵。荷塘里圆圆的荷叶一片紧挨着一片，好似一个个大圆盘。荷叶上零星地散落着几朵亭亭玉立的荷花。她穿上防水服，套上胶鞋和手套，全副武装准备下水了。她小心翼翼地迈入一只脚试探一下，可是脚刚沾到塘里的淤泥就感觉一下陷了进去。这只脚马上陷入淤泥里怎么拔都拔不出来。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脚拉出来，再也不敢向前走。观众见了哈哈大笑道:“你真是个胆小鬼!”“胆小鬼就胆小鬼，你有本事自己挖一根藕出来呀!”杨秀珠气呼呼地说。她深一脚，浅一脚在淤泥里走着，好不容易走到了挖藕的地方。她弯下腰，双手插进泥里，只听“啪”的一声，她沾满淤泥的手终于挖出了一节断藕。在淤泥里走路真是太不容易了，杨秀珠一边艰难地走着，一边在淤泥里不停地摸索着。
　　在荷塘里挖莲藕时，杨秀珠的心中顿时闪现一道灵光，她找到了练习走台步的感觉。阳戏的舞蹈旋律既有山水的宽广和壮美，又有田园的宁静和淡雅；舞蹈的节奏既有劳动的欢乐，又有生活的闲适和愉快。湘西阳戏音乐吸收了土家哭嫁歌的拖腔、土家山歌中的润腔元素。搓彩线、打捻头、穿针、挑花、打水、薅草、种苞谷，这些舞台动作，都是从湘西大山的生活中借鉴而来，带有土家族文化的魅力。十字腿和盘腿片腿，青衣步和花旦步，走边，起霸，趟马……这些阳戏演员舞台上的基本功，阳戏演员的手眼身法步，在挖莲藕的日常劳作中都能用得上。在荷塘里，杨秀珠不论是手臂、身形、脚步动作，都在不停地“画圆”，正如阳戏的圆场。“提拈手”的动作，脚下踏，步半蹲，重心往后倾，胯部与腰部向上提，一只手向上伸直放在耳旁，一只手按掌放于身侧，这个动作正是她下荷塘时的提鞋动作。“上山步”重心往前放，俯身叉腰的动作就像她背莲藕上岸。顿膝盖弯腰部，配合服装、妆容、手型、面部表情逗人欢笑的“矮子步”，正是她在荷塘淤泥里艰难行走的步伐。荷花仙子采莲时的抛水袖，圆润流畅的舞姿形态，丰富多彩的袖形、长袖善舞的袖技，收落之间，呼之欲出的袖势与身袖合一的袖韵。这些阳戏演员的基本功，杨秀珠在挖莲藕时不由自主地就成了她本能反应的动作。在荷塘里，杨秀珠展现出了圆游流转的形之美。平圆、八字圆、立圆，她挖莲藕的步伐动作构成了阳戏舞蹈的运动轨迹和流动路线。
　　沿着村道一路向东，金黄的落日余晖洒落在田间地头，带着暑热的晚风轻抚归来的农人。房前屋后、犄角旮旯、河岸荒地上种植的稻叶、豆苗、芝麻杆、红薯秧……齐齐在远处炊烟的映衬下舞动起来。湖畔杂草丛生，水里暗流涌动，渐变色鹅黄水袖挽在手肘，一个轻柔的正圆翻转，长袖飞扬，在夜幕的月色下落得一肩清凉。身姿伏地，单腿上升支撑，手脚平衡搭配半翻转，起身时水袖旋转，流转间是女儿家的细腻心思。尽管是一系列较为繁复、连续性的水袖动作，杨秀珠却仍然在水袖流转间利用身体在“冲”“倾”“俯”“提”等位于两种姿态之间的状态，使水袖酣畅淋漓地表现得细腻与坚定。不断翻转的身姿带动水袖圆游流转，脚下细腻而快速的圆场舞步尽显柔润、舒展的形体美，也间接地展现出她内心的波澜与纠结。杨秀珠身体各个部位协调一致，构成圆的整体印象，她自然而然地产生拧、曲、倾、圆的舞姿造型，又给人以温润柔软的体态美感。杨秀珠两手弯曲平衡正对胸前，柔美而有力地伸出右脚，充分利用脚面、脚背的起伏伸展带动胯和腰的伸展，手与脚并列保持一定的平行，连接腰部曲线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水袖舞刚柔并济，长袖的动势展现出一种强有力的力量感。头、腰、步之间的相互配合，水袖浸透了心绪，这种刚烈在袖间挥动似有一股气在流动，使水袖的舞台表现力以及情绪感染力得到充分的发挥。她身体各部位发力协调稳定，带动水袖在不同动作间形与神的转换与连接。她将水袖作为人体线条的延伸，出袖、收袖、扬袖、冲袖、搭袖、绕袖、撇袖……一连串的动作，融入身姿起伏旋转的每一个步伐。身韵合一，身姿摇曳，时而“落花流水转折无痕”，时而“一江春水向东流”，时而又是“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水袖挥舞间神韵流转，演出了风摆荷叶脚踩棉的感觉。
　　杨秀珠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用力往上一拉，竟然真的是藕哇。她开心得想跳起来，可是她的双脚被淤泥拽住了没站稳，一屁股坐进了泥巴里变成了一个泥人，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杨秀珠弯下腰徒手去挖藕，可挖到的都是黑黑的淤泥。她继续往下挖，越挖越深，终于摸到了藕。她一阵激动，大喊着：“我摸到藕啦！”她沿着藕的生长方向，一节一节往上清理淤泥，再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把它拔出来。一不小心劲使大了，藕断了。她继续挖，终于挖出了一根又大又长、完好无损的藕，杨秀珠欣喜若狂。她用高压水枪冲洗挖出的藕，藕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就像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杨秀珠如往常一样到藕塘里拍短视频，雨来得突然，浑身湿透了，她像小时候那样擎着荷叶遮雨，额头上肿起了一个疙瘩。她对着镜头说，雨后的莲子格外好吃。视频刚上传到平台主页手机就没电关机了。等到晚上回家充上电，才发现浏览量高达三十万，第二天五十万，第三天六十万……她顺势开始直播带货，正值莲藕收获的季节，她卖出二百多单莲藕，一下子有了信心。从开始直播，销路不断打开，一些原本心存质疑的农户对杨秀珠的态度也渐渐改变。到了采摘季，农户们都盼着杨秀珠来收货，秀珠直播间在藕塘里落地生根。喧闹的直播间里，杨秀珠口若悬河地介绍，夸张的语言层出不穷，加上投入的表情和巧妙的情景代入，不断刷新的成交订单让人忍不住多看几分钟后便高高兴兴地付款下单。
　　桥头哥闪进直播间刷了一族弹幕，问道：“泥土太深了，杨秀珠是徒手挖莲藕吗？”杨秀珠介绍说，泥土太深了，徒手挖不了。我手里面拿的是高压水枪，只有借助高压水枪的力量才可以挖莲藕。这一块荷塘几年没挖了，挖回家打藕粉总比它烂在田里面强。种过莲藕的人都知道，如果莲藕一年不挖的话，它就会烂在田里面，第二年它就会重新生长，如此循环，莲藕一年比一年深，一年比一年难挖。半吊子也闪了进来问道：“挖莲藕，辛苦吗？杨秀珠说，生活在农村，挖个莲藕有啥好辛苦的。半吊子说：“这样拼命干活，悠着点儿，你这样发狠会搞垮身体的！”杨秀珠笑着说：“蜡树叶子四季青，时时刻刻有忧心。生活在农村那不是都得要干这些事情嘛，井水挑不干，力气用不完。这个枝桠下面还有一节挺大的莲藕，我总担心水会从脖子这里灌进去，也会从手臂这里灌进去。”
　　桥头哥说：“这样干活又脏又累。咱不能戴着木头眼镜，只看见一寸远。”
　　杨秀珠说，我也不想这样干那么累的活呀，我也不想整天泡在泥水里面。在别无选择的时候，没有办法考虑那么多就只能顾着眼前了。挖藕赚的都是辛苦钱，她们就像吃百家饭的手艺人，挖完这口藕塘又要转战下一个阵地。憨二佬看着杨秀珠的身影没入茫茫水天、与苍黄苦禾几成一体，心里说不出的怅然。挖累了，杨秀珠想上岸休息，可是泥巴把她的脚粘住了。她身子往前一扑用力拔，“扑通”一声摔进了泥塘里。她用手撑着地好不容易才站起来，头上、脸上、身上都是泥巴，俨然变成了一个泥人。
　　半吊子上麦说：“蚌壳，螺丝多的很，小心伤到脚哟。”
　　杨秀珠说，下面有硬石头，也有蚌壳，螺丝多的很。我当然知道，在这水里面泡着，女孩子会得宫寒，月经不调，妇科病。吃五谷杂粮，保不住不生病。来，这是个大货，我将它完整的挖出来。这条莲藕太老了，不能要了，大货太老了也不能要就把它扔掉。杨秀珠三下五除二就把田土搞定的敏捷身手获得一大群人啧啧称赞。杨秀珠却不理会他们的话，不停歇地挖着。不一会儿，就看见了藕的身影。一节连着一节像睡觉的黑泥娃娃。这藕可真不短呀！原以为马上就可以把藕挖出来了，没想到杨秀珠却停了下来。她掕起水桶，往有藕的地方倒水，泥立刻变得更稀了。杨秀珠没用藕铲，而是用手指头在藕周围抠着，似乎是在叫醒睡梦中的藕娃，一根黑黑的长藕总算冒出来了。她笑得合不拢嘴。
　　杨秀珠挖莲藕得过风湿病，痛也只能忍着，挨着。有时候关节酸痛酸痛的只能忍痛吃药，吃药其实也不管用。杨秀珠在泥水里面挖莲藕吸引大量粉丝来围观。杨秀珠的直播订单逐渐有了起色。“一开始没有订单，后来一天有几十单、上百单、上千单。”杨秀珠笑着说：“出单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只要客户下单，我手机就会‘叮’的响一声。我每天都抱着手机睡觉，半夜一听到‘叮’的响声马上就起来回复。随着订单快速增加，‘叮叮叮’的声音像一串美妙的音符接连不断。”杨秀珠挖藕挖到一百多万粉丝去了，网友们呜哩哇啦地称赞她是一个挖藕妹儿，送她一个“挖藕西施”的美名。杨秀珠说，你们这是真会取名的，我都没把自己搞成西施，你倒把我认成西施了。
　　隆冬，是莲藕品质最好的时候，但偏偏此时也是最寒冷的时节。杨秀珠穿上厚重的“水鬼衣”长时间弯着腰，双手伸进冰冻的淤泥里找寻莲藕，有时下巴都得浸在水里。再过一会儿，一根根沾满淤泥的莲藕便被挖掘出来，被高压水枪冲洗干净后，它们才现出白白嫩嫩的模样。断裂的莲藕会因为破损灌进泥浆卖相不行，而且吃起来会带泥腥味，自然就卖不到好价钱。一身皮衣、一把高压水枪是她的全部装备。早上下塘趁着中午吃饭才上岸小歇。冬季气温接近零度，为了方便劳作潜水衣里只穿秋衣秋裤，泥水的冰冷刺骨足以穿透衣服。风吹在脸上刺痛得难受。挖藕、收藕、洗净、称重，每天在池塘里泡七八个小时容易患上关节方面的病痛。杨秀珠为了多挣钱也努力坚持下来。在冰冷的水中摸索出扎根淤泥的藕。半吊子问：“冷吗？你咋不戴手套？”杨秀珠答道：“冷，怎么不冷。因为我不习惯戴手套，戴手套挖藕时没有那么方便。”
　　小鸟站在荷田间叽叽喳喳欢唱，美妙的歌喉清脆悦耳。溪泉叮叮咚咚奔流而来奏出灵动的乐曲，仿佛顽童一路嬉戏洒下一串欢乐的足音。清风沙沙拂过大地的声音就像母亲温柔的手轻抚着低声细语。青蛙呱呱地唱响夏日的乐音，让暑气舒爽，身心愉悦。秋风飒飒漫卷稻浪，闭眼聆听仿佛置身于一片海洋，一排排金色的浪花涌来。晶莹的雪花漫天飞舞，看大地银装素裹，又给人留下了无限的期盼。大自然的声音多么美妙，纵有百口似乎也讲不清她们的一个妙处来。杨秀珠挖莲藕，无论夏天暴晒与冬天严寒都有自己的决窍，俯下身、弯着腰，下巴紧挨着水面，一手握着高压水枪，一手顺着残留的莲梗探寻，脚在淤泥里找到后用高压水枪冲开淤泥便能顺利取出莲藕。她脚穿连体雨裤，上身着一块塑料薄膜防水。此时的荷塘里没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景致，也没有泛舟采莲的诗意，有的只是冰冷的污水和陷进去就难以自拔的淤泥。杨秀珠顺着莲杆找，莲杆为黄色的或者拽不动的下面一般都有藕，莲杆发黑的则大多数没有。找到藕后确定整段莲藕的走势和长度，然后再逐段清除淤泥。先用特制的铁桶将积水舀干，再用铲子把深厚粘稠的烂泥挖开，顺着荷杆铲下去。铲泥要准，不能把藕铲断或者破皮或者灌泥，完整的一条藕不但利于保鲜，价钱也卖得高些。杨秀珠“身陷泥潭”靠经验和技术挖藕。她满手都是深深的沟壑和交错的伤痕，手指骨节突兀，指尖像捣药杵一样粗壮得变形。因为站着不动很冷，她在污泥里不停的摸索，一步步踩着淤泥蹒跚前行。她挖藕的动作麻利，一会儿就挖起来几根大货，然后用铁丝筐或铁皮船将采挖的鲜藕收集上岸。桥头哥看着疑惑地问道：“你是摆拍的吧，下面放着有莲藕。”杨秀珠说，咱能想象力不要那么丰富好吗？我要是下面放着有莲藕，我一会儿就可以拿起来一根，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掏半天，挖的慢咱就挖的慢，咱就承认不专业。虽然我挖得慢一点，但是我还是挖出来了。
　　女游客说，光说话，杨秀珠一天就挣一千元。杨秀珠一边挖莲藕，一边反驳着说，百只麻雀炒一盘，呜哩哇啦地就你嘴多。小姐姐你明知道做主播一天都能挣一千元，为什么同样是用着手机，你只会刷别人开直播？你为什么不下来？你屁股上撇蒲扇扇倒风，要么脸皮薄，要么是害怕生不了小孩。你还关注了我，你也可以下来，为啥你不下来？我说得再好听或者再难听一点，寡婆子养儿子靠众人，像我本场直播是五百七十二块钱，相当于我播了一个小时，现在挣的钱扣掉官方的就只有二百五拾块钱。还没有我卖这一箱莲藕挣得多，我这一箱莲藕就能卖七百块钱。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去给你送礼物的，就比如说现在小姐姐能给杨秀珠刷个嘉年华吗？我今天也不是不挣钱，就是挣得少。你想一想，六万人的流量才挣二百五十块钱，这是非常小的一个比例。杨秀珠不是靠刷礼物挣钱，而是靠卖农产品挣钱。农产品一单利润一块钱、两块钱，我们卖一千单挣二千块钱；我们卖三千单挣六千块钱。你别以为三十夜的磨子好推，我们得有挂小黄车的机会。如果我们不挂小黄车的话，码子打对折的收入养不活工厂，在平台上创业也很艰难的。一上来，人家不一定会买东西的，叫花子养女无处送人，建立信任是非常难的，想破坏一段信任是非常简单的。杨秀珠为直播间的观众去着想，以朋友的角度去劝说观众理性消费，而不是为了销量让观众盲目下单。杨秀珠这些共情话语让观众产生情感共振，激发直播间的观众完成共情话语。在这些平台上创业那是大湾人煮大米饭，一屋人斟酌一下，这么残酷的现实你接受不了。你来平台上挣钱，辣子辣口有人爱，甘蔗甜口有人嫌，没本事不好挣，就是看你怎么去征服她们。一般都需要花大把的时间，做许多辛苦的劳作。
　　半吊子路过直播间，准备划走，看见杨秀珠在冰冻的天气里，还站在泥水塘里挖莲藕，觉得她很惨，要么她就是在卖惨。他说：“没等你把钱赚够了，身体也废了。粪堆上长出灵芝草，该为自己活就要为自己而活，不要搞得这么辛苦。为当网红不要命，死罪活受装抗冻，挣钱虽说不容易，没有必要楞充雄。”
　　杨秀珠说，半吊子啊，你有重病的母亲，需要长年累月的拿你的钱去看病吗？你有年迈的老人躺在病床上吗？来，签个字，今天的医药费一千多块钱，有吗？有权利去选择生活，自然是好的，但是杨秀珠不能活得太轻松，上有老，下有小，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谁拿钱啊？我当然知道，把钱挣得差不多时，病也差不多来了。杨秀珠也想指甲做的漂亮一点，不想把我的手变成这样皱皱巴巴。我希望这辈子努力能换来我妈和女儿更优质的生活。让他们在家该玩就玩，该躺着就躺着，想去陪别人唠嗑就陪别人去唠嗑，让他们开心点。
　　“耶，过去好担心你的，现在也要享福了，好开心的，哎呀，你发财达！”杨秀珠就喜欢那种感觉，就是享受他们说她厉害，说她行，说她可以的那种感觉。她非常享受，哪怕在外面再累再苦再痛，就那个感觉让她就觉得她是行的。那个亲戚，你都不认识，“杨秀珠来了，哎呀，她还没反应过来，又不说清楚是谁就把她拉到屋里说，怎么没来家里吃饭，你好能干，你嘎公嘎婆养的幺妹儿都这么大了。你屋里出了个能干人，哎呀，你嘎公那个能干的哟。”杨秀珠就喜欢听这些，山寨里大多数都是这样善良的人。杨秀珠就喜欢听，其实什么都没听懂，那种上年纪的，每个人对这个世界都有不一样的看法。说出来没事儿，杨秀珠是做主播的，又不强求大哥送礼物，我就是靠卖农产品，越真实就越好。
　　“来，大货出来了，沿着这儿一根一根的先慢慢的拔。我们挖莲藕千万不要慌，一慌就挪出来的不完整。”杨秀珠站在泥塘里，齐腰的泥水，满脸污泥。一分钟挖出来两根巨无霸莲藕，杨秀珠说呜哩哇啦的屁话不要多，尽量展示才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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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憨二佬的时候，高启慧像房子冒红火那样恨他。后来就在儿子身上找不同，觉得儿子肯定有异于常人的地方。她潜意识里觉得她的孩子一定是最好的，恨不得可以拿出来炫耀。上小学的时候，憨二佬的学习不好。他就说，妈妈你对我会不会很失望。高启慧说，一开始妈妈有一点儿小落差。后来，高启慧就跟他分享有趣的事，年轻时有同学追她的故事，她也拿出来吹一吹。对憨二佬的学习，高启慧都是顺其自然。即便是憨二佬学习很差，她也相信他一定会有别的优点。她告诉憨二佬甘于做普通人，不管他什么样，她都爱他。即便是他也没有一技之长，只要他甘于做普通人，他就成功了。高启慧鼓励他说，你看我跟你爸爸都挺努力的。憨二佬有压力，高启慧就说你要这么想，你爸你妈在努力地赚钱，争取成为地主，你就当地主家的傻儿子不开心嘛，往那儿一躺，你就啃老。妈妈，你是在教育小孩儿吗？她说，当地主家的傻儿子，那也是有条件的。首先我跟你爸，得努力的成为地主，你就当地主家的傻儿子。高启慧根据憨二佬性格的不同，认真的揣摩，用什么样的方式跟他说话。她说，儿子你放心，就算你开个小超市，在咱们这个小超市里，如果你一个人不行，咱家有三个人，咱家都上，你肯定能做一个成功的普通人。憨二佬慢慢的接受了，长长的说，我就当地主家的傻儿子。她对憨二佬说，人生是一个长跑，努力是一个人一生的事。她说你看爸爸妈妈这个年龄了，依然很努力。你看到的爸爸妈妈都是积极努力的人。我如果现在就不上班了，就在家待着，天天给你做做饭，打打麻将，那样的生活也是可以过的，但那样的人生不是妈妈想要的。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
　　憨二佬的声音条件不是很好，一天到晚瞎嚎听着觉得很累。好多同学叫他歪嘴巴，唱起歌来吼的成色大。说他的声音也太抖了吧，一叫唤像被人拧了大腿里子，听着起鸡皮疙瘩。这一吼简直是拉稀时嘣出的大屁。这货不上档次，总感觉被掐着脖子了，缺乏一种艺术的美。独坐长空牧群星，荒郊吼天狗一样面目狰狞，像鬼在叫。鬼音唱法看表情好怪，吓哭小孩，唱的真是费劲。听他唱歌比他还累，是难受不是享受。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唱阳戏。音质差，音色差，音域气息都不够。他在艺考的时候唱得太纠结了，唱的最高音也不高，垫脚后跟高音也上不去。他的嗓音很干，气息不足，在台上一下子就破音了。杨见天说他阳戏唱得好的时候被一堆人喷。说他阳戏能唱上去但是拖不了那么长的音腔。并列举出远超他的一堆人。憨二佬选择自己最满意的唱腔录在磁带里，对照着慢慢听、细细捉摸。憨二佬终于在继承湘西阳戏传统声腔艺术上，取得了突破。
　　高启慧常常会在忙碌的生活里挤出时间来，做她自己喜欢的事儿。在生活这件事儿上，高启慧一直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人。两个人的时候不辜负对方，一个人的时候不辜负自己，旅行的时候不辜负风景。她热爱读书，喜欢远行，乐观豁达。远方有风景，近处也有风光，一年四季都有她不能错过的美好。风花雪月很浪漫，柴米油盐的生活里也藏着诗。她想要给憨二佬最好的礼物，就是做好她自己。她是想让儿子有一天放假回来，他会说，妈妈我想吃你做的菜。妈妈，我在长大的过程中，记住了你给我的美好。我有一个很勤劳，很善良的妈妈，有一个很好的家庭。普通人的幸福就藏在一日三餐的粗茶淡饭和这些繁琐的生活里。一家人各看各的书，不用抬头，高启慧知道他们就在那里。杨见天总体上来说不是一个浪漫的合格老公，他是一个人品端正的人。高启慧常常跟儿子说，你也要像你爸那样做一个人品端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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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浦江畔，每天清晨就能听到咦咦咦，啊啊啊的吊嗓子的声音，憨二佬每天都要在空旷的地方喊嗓子、吊嗓音。他每天都反复练习，嗓子才会保持很亮、很好听的状态。他喜欢阳戏那个调调儿，也想把湘西阳戏传承下去，不能让它流逝。疫情封闭期间，憨二佬也在江畔吊嗓子练声，虽然他唱阳戏后面的拖音太短，失去了很多韵味。但也惊动了对岸的同样封闭着的小区里面的居民。对岸居民拍手叫好。大声说道，疫情隔离了你的脚步，隔不住你的才华和快乐。居民快憋屈疯了，他高歌一曲，喊喊缓解一下心情。想起疫情以来，国家和人民付出太多了，真的不容易，他们苦中找乐。憨二佬好干净的嗓子，高音上得去，低音下的来，清唱动听，嘹亮的歌声感染所有人，歌声瞬间给人无限力量。在疫情肆虐的时刻能保持乐观的心态，居民们听着听着绷不住了，眼泪不自觉淌下来。都听哭了，满满的感动。大家为他的演唱身段拍手叫好，而且还约定继续要看。他天天登台有观众，居民天天有戏看。憨二佬觉得疫情防控之下，只要有观众哪里都是戏台。既能进步，也能得到欣赏。他边喊嗓子，边舞身段，心灵的起舞成了阴霾下一道靓丽的风景。于是憨二佬借台唱戏，每天都安排一个小时的阳戏表演。他用艺术抚慰居民的心灵，阳戏为残酷的疫情添加了一丝暖意。这也是一种无心插柳柳成荫。憨二佬也需要舞台和鼓励。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舞台，带给对岸居民的是一种温馨，也是缓解郁闷心情的一种方式。湘西阳戏的浪漫温暖心灵，给予力量，共同抗疫。闭关后，人和人心的距离反而近了。心在那里舞台就在那里。居民隔岸听戏，对于憨二佬来说也是锻炼的机会。当大家都放慢脚步时才发现这些美好。对面的居民都不约而同，很有素质的保持着间隔距离。上海从来不缺戏曲风韵，这就是上海骨子里的气质。阳戏表演接地气，有群众的地方就有舞台。憨二佬通过唱阳戏的方式与居民一起前行。即能让更多人了解湘西阳戏，又能锻炼自己。“咿呀，呜哩哇啦！”居民听憨二佬唱，也在那边叭叭叭的笑。居民说，笑死了，太闲了，正好过来看艺术院校学生练习排解抑郁的心情。朝暮相约，一唱一和，十分温馨。憨二佬感到这一段时光其实挺有味道的。他对湘西阳戏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舞台，优美的身段，嘹亮的嗓音能让这么多的居民焦躁的心理得到平静。这段时期，上海居民的泪点很低，他一鞠躬对岸居民的鼻子就酸了，大家呜哩哇啦地纷纷鼓掌。
　　受疫情影响，娱乐行业大部分处于停业状态。艺术学院毕业后，憨二佬找了几个月，也没有找到一份合适自己的工作。他一筹莫展，感慨自己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么多年，辛苦努力地读书，都白费了？憨二佬百般无赖，只得去送外卖先养活自己再说。可是这样他有些不甘心。十年寒窗，多少个日日夜夜是怎么熬过来的？父母为了供他上学付出了很多心血，对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憨二佬独自一人在上海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写字楼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高不成低不就，吃不完的外卖，熬不完的夜，挤不完的地铁。原来以为大学毕业后有灰不愁驴打滚，现在的他死守着一张无人皮，服务员干不了，摆地摊又抹不开脸面。他有些迷茫，无助，感到前路渺茫。离开上海，刚回老家憨二佬拖着行李箱在路边等了很久，迟迟没有等到回村的大巴。他正以为离开地铁公交寸步难行，放牛路过的小南瓜仅凭着一头牛就能翻山越岭，十几分钟就把他送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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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寨山高路远，交通不便，寨上唯一通向外界的村道是一条土路。晴天尘土飞扬，腾起的蹚土满天迷荡。两米以外视物不清，人是吃着飞尘行进的。一天下来除了眼睛和牙齿是白的，全身上下灰的掉渣。雨天泥浆翻滚，不时还被洪水冲断，村民好几天无法下山。地形条件恶劣，靠天吃饭的土地抛荒变成了一个屙屎不生蛆的地方。山寨里农产品的标准化程度低，进入不了大型卖场，好质量的农产品也卖不出好价钱。那么好的百合只能喂猪。洋芋出不了山变不成钱，杨见天着急。憨二佬又回到了石头寨，杨见天对他的做法也不理解。在寻找梦想的路上，憨二佬就像一只折翼的丑小鸭，在大山的庇护下得以喘息。和很多人一样，他曾经认为丑小鸭只有飞出大山才能变成天鹅。现在他也明白了，真正的天鹅在大山里也能起舞。重要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梦想。憨二佬这时候的梦想就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更多人了解石头寨。很多村民质疑他太天真了，但在他看来只要保持对这份梦想的热爱并坚持下去，那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回到石头寨，他再也不用错过满月升起，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满月的光亮照耀着他，让他的前路一片亮堂。
　　从憨二佬记事起，杨见天除了上课就是往乡下跑。他几十年的时间都花在了这个山湾湾里。几个山里汉子一锄头一锄头地把这条路给挖出来了。他们要把这个小山湾变成一个小山庄，希望能给周围的人带来一些改变，实现他做了一辈子的梦。在这个小山湾里，杨见天挖鱼塘、养猪、养鸡、酿酒，干了各种事情都没有成功。很多人笑他，说他在城里有工作，还要跑到山寨里来折腾。杨见天说，这里是我们的故乡，是我们的根盘之地。你看周围的亲人，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的，基本上赚不到什么钱。石头寨人不呆不傻，也不缺少力气，为什么就不能脱掉穷皮当富人？我想做一点事情，把这片山湾湾发展起来，也能带动周围的人富起来。现在杨见天还在坚持着他的梦想，每天往山湾湾里跑。他想把这里建成一个农庄，吸引更多人来游玩。
　　回山寨时，憨二佬一路旅行，不领会繁杂的琐事，自由自在地体验这里的风景。他去过从沧海到桑田的扬子湖海红石林，体念过坐龙峡的峰回路转，感叹吕洞山的望天神韵；去过两岸雀声啼不住，瀑布秀色入画来的猛洞河，享受小溪的清新与恬静。芙蓉镇的古朴迤逦，兰花洞的小桥流水，万马归巢的层峦叠嶂，老司城的文化遗产……在这里遇到的每一处美丽的景色，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成为他难忘的风景。在这里，他又遇见了那个梦想中的自己，那个曾经迷失的自己，然后再与豁然开朗的自己在这片山水间相聚。
　　“二婶娘，回来吃饭了。”在石头寨的大山里，憨二佬酣畅淋漓的呼唤。
　　热情的二叔杨见云拿出最浓烈的老酒，最美味的菜肴，举起最真挚的酒杯。杨见云对憨二佬说，与其做浪迹四方的游子，不如回到自己的家乡，每天听着这些蝉鸣鸟叫。在美丽的山寨里听原汁原味的阳戏别有一番韵味，人们在紧张的劳动生活中得到放松，得到享受，得到快乐。从戏台上听到为人处事的道理，人世间沧桑变换，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曾经在这里经历的那些婚丧嫁娶，历史变迁过程当中生活的记忆，承载着最古老的记忆。正是这些祝福的人们，一辈传一辈，让这声音穿越回响在这方土地上。糍粑、果糖、咖啡、烧酒，少数民族的风情与世界通用的旅游元素产生了最奇妙的反应。这一切都让他流连忘返，让他下定了决心就在这一片山寨里开始他的创业。
　　薛二娥正在火塘煮茶，憨二佬对她说道，直播元年之后，短视频兴起，粉丝投票打榜网红经济迅速发展。为了流量，路名牌也被赋予情绪、情感、欲望和认同，以其清新和稀缺，迅速吸引注意力、取得传播意义上的成功。记录真实生活，打造爱心人设，进而获取流量财富。包装苦难、渲染悲情成了一种新的流量密码。文旅局长们亲自下场，守护好人心的善意与温暖，侠客风、科幻风、少数民族风……变着花样火出圈。
　　憨二佬的一席话，薛二娥真的没有想到，山里的普通人也可以开直播，也可以来直播间里赚取生活费。她只是山寨里一个普通的农妇，虽然长的有几分姿色，可也不是倾国倾城。她每天累死累活地打工赚钱。几年下来，也没存到钱，艰苦拼搏的她着实感受到了挣钱的艰难。她正叹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看来自己的一生就这样了。听到憨二佬一番话，在这样的平台上直播可以挣不少钱。薛二娥心动了，比起现在这样累死累活的生活，她太想要一夜暴富了。
　　憨二佬小的时候，杨见天经常对他说不好好努力读书，你就要回家种地。憨二佬现在真的回来了，他就成了那个种地娃。说他有梦想就能看到光芒，今天的太阳落下来依旧会照亮明天。杨见天说父母好不容易盼到你能挣钱了，你竟然回来种地，没出息。高启慧说，你年纪轻轻就回村，肯定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还真被他们说中了，年轻人读书都去了大城市，大家都不愿意回来，毕竟教育医疗真的是城里好。
　　杨秀华见憨二佬在清理他的菜，着急地阻止道：“哎，憨二佬你干嘛呢？”憨二佬说，你种这些菜也辛苦，我也不想糟蹋这些菜，你摘了拿去市场卖也好，自己吃也行。我昨天不是叫你把这些菜清理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种菜啊？这些菜你如果不收，我就全部耕了。杨秀华说，我种了这么多年的菜，我还想在这里种呢。要不是我种菜，田里的草长得都应该有人这么高了。憨二佬说，这坵田是我家的啊，田里的草长得再高，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一天红薯干饭吃多了，自己屋里锅都揭不开了，还得操心别个。杨秀华说，我在这里种菜怎么了啊？你一天喜欢吃鱼挑刺。憨二佬说，菜种在我家的田里，我现在叫你清理掉，我准备耕田了。杨秀华说，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啊。这么多菜给你吃，你吃得完吗？憨二佬说，七仙女做梦，天晓得草长高了那也是我家的田。你就莫老太爷坐摇篮装可爱了，草长的再高照样是我的田，我喜欢什么时候种就什么时候种。
　　杨秀华说，你几年不回来，一回来就要我把菜全部清掉，真是太监开会无稽之谈。憨二佬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种菜是可以，但是我现在回来了，你的菜留在这里不合适吧。杨秀华说，今天你还想把我这菜全部清理掉吗？憨二佬说，不清理，我怎么耕田呢？杨秀华威胁说，你敢动我的菜我直接把你嘴巴子撕到后颈窝。我用粪水瓢棒棒把你喉咙管戳穿，手杆撇断，脚杆打瘸。憨二佬也不甘示弱地回道，你是脱裤子打老虎，既不要脸又不要命啊。死在哪里都不会死在别人的嘴里。三斤的鸭子，二两嘴，谁骂我，我就直接骂回去。你在我的田里种菜，你还有理了啊。杨秀华说，菜地是我种的，过冬的青蛙不动了。憨二佬说，难道你就这么不讲理吗？我跟你讲道理就好像雨后送伞，真是多余。听见这边有争吵，村长赶过来对杨秀华说道，哎呀，你们也不要呜哩哇啦地吵了，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在吵闹。这块地毕竟是人家憨二佬的。现在人家回来想种地，你就要想办法把它清理掉让出来还给人家。杨秀华说，再等个三五年，草长人这么高了，他再种也可以呀。村长说，你哪里来的那么多歪道理呀。憨二佬说，我给足你面子，给足你时间，让你将这些菜处理掉，现在倒好了，你又出来阻挠。村长说，田地是人家的，该还给人家就还给人家。你杨秀华这点道理都不懂吗？憨二佬说，如果还想要这些菜的话，我给你一些时间，你自行处理掉，要不然就一棵菜都没有了。村长说，憨二佬你也不要那么冲动，大家都是亲戚里道的，不要乌龟吃王八六亲不认。你也要给他时间来清理嘛。我们一家人干嘛一点都不团结。别的村民看到我们老是为了一点小事就呜哩哇啦地吵架，说出去了都会成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