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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桂花还在簌簌纷落,夜风似乎更凉了些。
“师姐,你怎么了?”
南希转过头,实验室的大铁门旁站着秦远,看样子刚从导师的办公室回来。
秦远此刻正抱着厚重的笔记本,咯吱窝下夹着那一沓起了毛边的演算纸,一脸关切地看着南希。从他开门进来,到关上大门,师姐就这么一直出神地看着窗外的桂花树,像是一幅被定格的画作。
空调的冷气“呜呜”的低咽,南希将思绪扯回,看着师弟关心的模样,她有那么片刻的恍惚。曾经的那个人也这么关心过她。
冷气吹得她左臂隐隐作痛,下意识的扯了扯层叠的袖角,想要掩盖什么,又或者企图寻回一丝温暖。
“没什么。”南希顿了顿,“你的论文修改的怎么样了?”嫣然一笑,扯开话题。
秦远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放下手中的笔记本,无奈地摊下肩膀,“还得继续改。咱导师希望我能投ND。”
ND,全称NonlinearDynamic,属于力学专业的顶刊,一区的SCI可不是那么好发的。
南希笑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她已经在ND上发过两篇了,再加上其他期刊的SCI和EI,发表论文方面算是摸清了一些门路。
“谢谢师姐的好意。”秦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准备回宿舍了,明天早起过来改。”
“去吧,好好休息。”
看着秦远打着呵欠走出门口,她才发觉已经很晚了,实验室的同学都已走空。
随即拿起挂在身后的帆布包。
关上空调,又熄了灯,锁上实验室的大门,大步走去。
夜色下,皎白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流淌进实验室,冰冷的仪器反射着寒光,一片静谧与冷寂。从窗外突然袭来一阵疾风,平放在桌面上的米黄色的笔记本开始翻动纸页,在寂静的夜里,诡异如活物,如同蝴蝶的翅膀上下翩动。
片刻后,风止纸静,几行字迹隽丽的公式赫然分明的展露在扉页。
那是Lorenz方程。
第二天清晨,南希走出辅导员陈小侠的办公室,狭长的走廊里站满了不明所以、围观看热闹的学生,就像那一天,杰森的尸体从海里被打捞起来,海岸线站满了围观的人群一样。
她有些恍惚,又想起他了。
“就是她,真是个扫把星,怎么有脸回来。”
“听说杰森坠海前,有人看见他俩拉拉扯扯在吵架。”
“搞不好不是意外,是他杀吧。”
在不明真相时,杀死我的只会是人们胡乱猜测的恶意。
她沉默不语,低着头缓缓走过那条漫长的走廊。
“都围在这干什么!一个个都不用上课吗?!”陈小侠大步走出办公室的大门,驱散聚集的学生们。刚刚还七嘴八舌八卦的学生们一个个鸟兽四散逃也似地离开了。
“南希。”她喊住那个踽踽独行的背影。
南希缓慢前行的身影停顿了一下,回过头,疲倦的脸上用力挤出一个微笑,“导员,谢谢你。”
陈小侠一直伫立在门口,看着南希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走廊尽头,博三的大部分学生要么选择去公司实习,要么还没达到毕业条件的在忙于完成毕业大论文,还留在学校的已经没有几个了。
她知道南希昨天返校,今天便特意一大早赶在学生们去上早课的空当,把南希喊去填写毕业生基本信息登记表,顺便了解一些情况。结果,还是挤来了一堆看热闹的学生。流言蜚语这种事,不会因为没有了认识的人,就能被止住。
陈小侠不明白南希的想法,也不想干涉南希的行动,但她相信南希足够坚强。毕竟,从第一次发现她不对劲开始,已经安然无恙的过去了五年。
那是2017年硕士研究生新生入学的心理测试,南希是全班唯一一个心理测验分数不及格的学生。
辅导员陈小侠派班长把她单独叫去办公室。
南希敲开辅导员办公室,里面没有其他老师,陈小侠面带微笑地端坐在椅子上,乳白色的办公桌上摆着一支深海蓝的玻璃花瓶,刚喷了水的一束百合花上还残留着新鲜的水珠。
“就是有点想家,心情不太好,所以选的都比较负面。”南希这么解释。
心理测验这种东西,要想过,正常人都知道选正面情绪的选项就好了。
可南希偏偏就是要选最贴合自己心情的,交卷的那刻,她就知道自己的分数一定无法通过。她既期盼有人真的关注到分数来找她,又怀疑卷子是否真的会被批改。
结果证明,学校确实重视学生的心理健康,并不只是简单的走个形式,草草了之。
在后来的硕士毕业论文致谢上,她提到并感谢了陈小侠辅导员。
“导员,我那真就是想家,我们实验室这会儿还在排练研究生迎新晚会的海草舞呢。”说着,南希麻溜地用双手比划了几个随海浪摇摆的动作,形态可掬。那时候,我是一棵海草的魔性歌舞正在网络上风靡一时的爆火。
力学实验室里新认识的同门唐师兄,极力煽动力学课题组表演群魔乱舞版的海草舞,说是将流体力学中的紊乱中有序、有序中紊乱的复杂特性的湍流理论表现得淋漓尽致,一上场绝对能high爆全场,争取把咱们力学实验室的擦得油光锃亮的招牌,从其他众多阿猫阿狗实验室里彻底一炮打响,金鸡独立,独领风骚。
对于这个无厘头的驴唇不对马嘴,风马牛不相及的牵强附会的理由,南希当时听到后白眼都要翻上天际了,信他个屁咧。还金鸡?确定不是涮的金灿灿油滋滋的烤鸡?
南希怀疑和这个唐师兄接触了几天,自己也染上了点流里流气。
“真的特别不好意思,给导员添了麻烦!唐师兄他们还在等着我排练,我得赶紧回去啦。”南希乖巧地又深深一鞠躬。
“行,回去忙吧。”陈小侠挥一挥手。
南希大咧咧地走出导员办公室的大门。
陈小侠仍旧保持着端坐在办公桌前的姿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沉默了片刻,作为辅导员,她们必修的心理学中,提到过一种叫做“微笑抑郁症”的症状。
这类人群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很正常,甚至积极乐观、微笑示人,如果他们不说,别人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是抑郁症患者。
在收到南希的心理测验问卷后,陈小侠就开始暗中留意南希这个学生,有时候在学科楼的走廊碰见,发现她总是最后一个走出实验室,无论中午或傍晚,然后锁上实验室的大门。考虑到南希本科期间年年拿国奖,成绩优异,学习上比其他学生更刻苦努力也是解释得通的。
有次陈小侠佯装去力学实验室找唐元勋督促他的翘课学分问题,注意到南希的办公桌的抽屉上挂着一把银色的小锁。
凭借多年辅导员的经验,接触过众多学生,与学生相处的敏锐力极强,南希这个学生的内心,似乎不像她外表所展现的那么开朗无忧。
心理测验不及格这种异常的举动,往往意味着,他们也渴望被关注,被解救。
陈小侠之后还打电话给过南希的父母,是南希的母亲接的电话,声音温柔,笑着说,我们家南希一向很独立,很乖巧懂事,不会有什么心理问题的。
想到这,陈小侠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办公室,看着手里的那张南希的毕业生基本信息登记表上,父母信息栏中母亲一栏填写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