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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书不眠》
辗转孤身听雨注,
三更夜半抱书眠。
乱绪情愁留纸上,
前尘往事入梦来。
冷清的街头灯火阑珊,随着夜色渐深,一股凄凉感笼罩在天地之间。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厉喝:“樊绍坤,你在干嘛!”
顺着叫声,樊绍坤缓缓抬起头,眼前顿时一阵眩晕。说话人还能是谁,正是姐姐樊绍慧,只见她两眼通红,声音沙哑,分明是刚哭过。
看着自己懦弱的弟弟,一副毫无出息的模样,樊绍慧责骂道:“樊绍坤,你能不能像个男人!”
樊绍坤怔怔看向樊绍慧,一时不知所措,而后慢慢恢复常态,支支吾吾地问道:“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还能是谁,是她说的呗!”樊绍慧指向那栋居民楼,然后转头继续骂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没出息,为什么还要求她?”
樊绍坤缓缓垂下脑袋,沉思片刻,轻声回道:“我放不下。”
樊绍慧立刻呵斥道:“但人家放得下!不仅放得下,而且不到半年时间,就找到了下家,你却还在这求她!人家早就跟我说过,你俩绝无可能!”
听到这话,原本情绪逐渐平静的樊绍坤,心突然咯噔一下,转而又轻声哭泣了起来,随后捶向灯柱,骂道:“为什么!为什么!几个月前她还发誓不会再找了。”说完,哭声越来越大,然后揪着自己的头发,反复拉扯着,直到再次瘫坐在地上。
“因为人家不爱你了,因为人家洒脱啊!”樊绍慧毫不留情地骂向自己不争气的弟弟,可是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樊绍坤将头埋在膝盖间,紧紧抱着自己,不再言语,只是顾影自怜地痛哭着。此时,马路上早已没了人影,悄然之间竟飘下几片雪花,而后逐渐变大。一个小时前还残存的月色,瞬间没了踪影。天地之间,只剩下一对凄凉的姐弟,以及那连绵不绝的哭泣声,叫人听了格外伤心。
恍惚间,泪水湿透了枕头,突然一个冷颤,眼睛在无意识间睁开了一条缝,却无半点光亮,进而又重新进入了梦境。
路边,樊绍慧的哭声也越来越大,甚至一度盖过樊绍坤的声音。由于刚才的激动,他的脑袋再次变得昏昏沉沉,竟不知此时到底身在虚幻,还是现实中,但那种刻骨铭心的伤痛却又如此真实。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樊绍坤的背上,轻轻拍着。他缓缓抬起头,朝那人看去,却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女人。个不高,微胖,在路灯的照射下,露出一头棕色的齐肩短发。不用猜,这个女人正是樊绍坤的母亲。樊绍坤彻底愣住了,心中不断地反问着:“我不是在做梦吧。”
“儿子,不哭了。”
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叫人难以忘怀,可此时竟如一记重拳砸在樊绍坤的胸间。他依旧处在恍惚中,难以置信,自己的母亲真的就站在眼前。
“妈,您怎么来了?”樊绍坤终于恢复常态,起身抱向自己的母亲,沙哑着声音,不断地说:“妈,我想你!”
“儿子,妈妈也想你了。”只是一句话,樊绍坤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母亲,如同一个才七八岁的孩子一样,不断地呼喊着,一声接着一声,叫人心碎。
“乖,儿子,不哭了,妈妈懂你。”母亲抱着自己的儿子,眼圈也打湿了一片,而一旁的樊绍慧也跟着再次哭了起来。
不必太多的言语,此时所有的情绪都不及一个拥抱。或许只有在梦里,樊家人才会团聚。这时,父亲不知在何时出现的,走了过来,说:“别哭了,回去吧。”
樊绍坤刚要捏紧拳头,骂上几句,但还是忍住了。一旁的表叔也跟着出现了,劝道:“绍坤,事已至此,别想太多了,男子汉大丈夫还是要多点担当!”
樊绍坤看向表叔,点了点头,随后擦去眼角的泪水。表叔常说:“不在其位,不知其味。每个人的位置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会不同,这世界并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是所处的位置不同而已。”是啊,这人世间的道理概莫如是,而我们所能做的只是被迫去理解、去接受。
最亲的人齐聚在眼前,一时间心中只剩下幸福!虽然他仍心存怀疑,但此情此景,难道不是现实吗?
“我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吗?”
这句话源自樊绍坤的内心深处,即使现在他已是一名支行长。可在父母的眼里,他终究只是一个儿子。即使你在外面再风光,最终都要回归家庭,因为那是最温暖的地方。
“会的,儿子。”母亲坚定地回道。
“可您还没看过您孙女。”
“看到了,就像你小时候。”
“妈,您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嗯。”说完,母子俩再次拥抱在了一起。
“嘟...嘟!”
突然,一声鸣笛声从窗外传来,何其嘹亮,只听见一声“妈”,樊绍坤被硬生生唤醒。他唰地一声坐了起来,喘着粗气,额头的汗滴犹如泉水一般,不住地往下流。
“做噩梦了?”老人注意到后,关切地问来。
他恨恨地看向窗外,心中满是失落,却又无可奈何。而后,揉了揉自己即将愈合的脑袋,失魂落魄地点头道:“嗯,梦到我家人了。”
“看来你的记忆在恢复。”
“可惜只有一个片段,其他的根本想不起来。”
老人心疼地看过去,犹豫了片刻,突然说:“我有可能认识你父母。”
“您说什么?”听到这话,樊绍坤惊愕地看向老人。
老人静静地回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妈应该叫绍志云,你爸叫樊正双,来自盐都区石庄镇,是吧?”
樊绍坤满眼惊喜,但紧接着又面露懊恼,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叹道:“可惜我都不记得了,不过您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你身份证上的地址曾是我母亲的老宅位置,十几年前你爸妈就是租住在那里,再加上你这少见的姓氏,便猜出来了。”
“那您还记得他们的事吗?”樊绍坤赶紧侧过身来,焦急地问道。
老人轻轻一叹,说:“已经记不起什么了,当年因为工作太忙,只见过你父母三四次,后来房子拆了,也就再没遇到。不过印象里,你爸妈都是老实人,而且很热情,这一点我倒是记得。”
听完这话,樊绍坤会心一笑,但紧接着又写满了失望,垂下头。老人看出了他的心思,提议道:“听说医院里有一台AI精神修复仪,你不妨问问单医生,或许它能帮你找回记忆。”
“真的假的?”樊绍坤重新抬起头,满怀希望地看去,见她点点头,心中一阵欣喜。可是,只不过几秒钟而已,他又再次垂了下头。
“怎么了?”老人疑惑道。
樊绍坤将刚才的梦复述了一遍,随后补充道:“况且我自杀过,我怕重拾回忆后,又会重蹈覆辙。”
老人这才明白男人的顾虑,思索再三,说道:“小伙子,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