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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泉溪长年水流不断,加之楝花沟特殊的地理位置,冬天再咋冷,两边也只结了一半薄薄的冰,中间依然是滚动的那种亮晶晶富有动感和活力的水流,那正好诠释了我的话:只要心有活力,谁都不能封住我的想法。
这一天我很高兴,老莫也很高兴,花子更高兴。
我们赶着两头驴,驮了两个大口袋,我和花子一人牵了一头驴并肩走着,老莫在后面赶着,弯弯的山道上几乎没有行人。是心暖天暖的缘故吧,我们仁都觉得那天阳光特别的暖和。我和花子无拘无束地说笑着,从楝花沟说到外面的世界,又从外面的世界说回楝花沟,从现在说到将来,又从将来说回现在。花子很快乐很幸福,我也很快乐很幸福,能和花子独处,我的每一根神经都是放松的,也是兴奋的,我想要是昨天那些雀儿、野兔、山鸡再来伴我们就更好了,我会撒很多的麦子让它们吃个够,也吃个饱,之后我再给它们付饭票。想着想着,那群山雀还真的飞过来了,比昨天还多,它们随着我们前行,我让老莫停下来,把口袋从驴背上卸下来,花子问我:“做啥?”我说:“弄点粮食给雀儿吃,快要过年了,这满山遍野的雪还没有化出个地儿来呢,它们没得吃怎么过年啊!”花子说:“我帮你吧。”卸下口袋,我们两人从口袋里掏出两大捧的小麦撒在山道上,然后再把口袋扎紧,弄到了驴背上,我们刚离开,雀儿们便欢叫着纷纷地在地上蹦着跳着捡拾着麦粒,还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我说:“你们吃着还叫啥,俗话说吃饭不言,睡觉不语,一点规矩不懂。”花子和老莫看着我的那个样子都笑了。老莫感叹道:“哎呀,你们这两个善心的好孩子,天底下难找啊。”那对野兔和山鸡我咋想它们也不出来,我便有了少许的失落,我让花子放慢脚步,花子说:“咱快点走吧,天不早了,走快点,早去早回,快过年了,大家还要忙年呢。”我说:“还有那兔和山鸡没有来呢。”花子看着我笑着说:“到底是个孩子,那兔和山鸡咋知道你今天要来啊。”“那山雀咋能知道的?”“山雀在天上飞得高飞得快,兔子和山鸡在地上走,哪能和雀儿比,说来就来。再说了,昨天你已给它们糖吃了,说不定现在还甜着呢。”“就那两块糖,咋能甜到现在呢。”“那糖不一般,那糖是奶糖,人都稀罕着呢。吃了都能甜一辈子。”“人能吃出来不一样,它们哪能分出来。”“世上万物都能分出个要好来,它们咋不能。”“要不咱再捧两捧小麦,放在路边的草丛里,它们来不来咱不管了。”“你干吗要这样做呢?假如它们不来不就糟蹋了。”“即便它们不来吃,也会给其他的鸟兽吃的,这满山的大雪,让它们到哪儿去找吃的。”“娃啊,你的心咋这么善呢,你不该托生成人的。”我问:“我该托生成啥啊?”花子说:“该托生成菩萨。”“我不愿托生成菩萨。”花子问:“为啥啊?你要托生成菩萨,不就能普度众生了吗?”“我当了菩萨就不能和你在一块了。”“我也去当菩萨。”“哪有女菩萨?”“就有。”“就没有。”“观音菩萨不是女的嘛。”我无言,但心里很高兴,高兴的是我要去当男菩萨,她去当女菩萨。只要有花子陪伴在跟前,我啥都愿意做。老莫说:“你娃不兴这么糟蹋粮食的。”我说:“我用纸垫着。”便从身上掏出留着擦屁股的旧报纸铺在地上,然后和花子又一人捧了一捧小麦放在上面。我说:“等我回来,如果这些粮食还在的话,咱再把它拿回去,如果没有了,就证明它来过了,反正碾面时还得过称,到时少多少粮,我回去补多少票。”老莫摇摇头感叹道:“天下难找,天下难找啊!”
下午回来的时候,我再去看上午放粮的地方,粮没了,却丢下了一羽漂亮的羽毛,我知道那是山鸡身上落下来的,我把它捡了起来,拂了一下脸,感觉很柔滑,又在花子脸上拂了一下,花子说:“怪痒人的。”我就有了冲动,我想花子这话里也该有某种冲动才对,我想抱抱花子,可鉴于老莫在跟前,还是没敢。
回到场部,几个女知青一起朝花子围了过来,在我给花子的黄书包里翻来找去的,除了翻出了那些针头线脑、几副扑克象棋和一盒乒乓球外,还翻出了那块檀香皂、花布和中华牙膏。杜莹和陆艳一人拿了一盒牙膏,韩涵拿了那块香皂,最后跑过来的是谢丽,把那块花布抱在怀里,男知青把扑克、象棋、乒乓球拿走了。花子急得一跺脚,吼道:“你们把拿的我所有的东西都给我还回来。”大家看花子发了脾气,一下子愣在那儿。花子说:“你们咋跟抢似的,这些东西都还没有过账呢,过了账你们再到慎会计那儿想咋拿咋拿。”大家又都把东西放回包里,只有韩涵拿着那块檀香皂不放,说:“花子,你别生气,这块檀香皂放我这儿,待会儿我去和慎会计结账,他要多少钱我给他多少钱还不行吗?”花子说:“不行,你们只能拿你们事先预定的东西,别的东西都不能拿。”韩涵说:“我哪知道东山村代销点还有这么好的东西。”她还是不愿把檀香皂还给花子。花子说:“你以为代销点里能买到上海檀香皂和中华牙膏啊,别说村里代销点,你去公社的供销社试试看能买到吗?”韩涵听了这话,不解地问:“那这些东西不是你从代销点买来的?”花子说:“当然不是,这是东山大队书记胡叔找人从供销社批条子给他女儿就是我的同学胡月买来的,其实胡月是给我代买的,去年春节我就和她打过招呼,整整一年才买到。”韩涵说:“我说嘛,到底是太子妃的日用品,都是紧俏商品啊。”她无奈地把那块檀香皂放回了包里,其间还有些恋恋不舍。平时的韩涵就很少说话,看不出这样一个内向的人,爱美之心是那样的切身。我不知道花子说的是真是假,可她随手拈来的理由,终于维护住了我对她的一片心意,使我感觉花子纯洁美的里面,又多了些机敏。我也为她能如此珍惜我对她的一片情意而自豪和欣慰。
临回家时,花子把我叫到一边,说:“牙膏我拿一支,留一支给你用吧。”“我不能用啦,刚才你还说人家胡月给你买的,一年才买到的,而且她们也都知道,我再用了就不合适了。”“我说合适就合适,这里的知青娃只有你才配得上用中华牙膏,我都不怕你怕啥,快拿着。”她执意道。我说:“我还有两盒芒果牙膏没用呢。”“你有苹果牙膏,这支中华牙膏也不多。”“是芒果,不是苹果。”我更正道。她说:“俺没见过芒果,只见过苹果。”“芒果比苹果好着呢。”其实我也没见过芒果。她说:“不管好孬,俺就觉得这中华牙膏好,金黄金黄的,看那样子就舒服。”“也是,中华牙膏比芒果牙膏贵好几分钱呢,刚才看你那个样子好厉害。”提到钱,我怕俗了自己,赶紧把话题岔开。花子说:“我那个样子,是不是使你害怕了?”“没有。”“你给我的东西,我不准任何人碰它。”“你那一声吼啊,你知道像啥吗?”花子问:“像啥?”“像一头小母狮。”“你小心,我早晚把你吃了。”“吃了好啊,吃了我能天天暖在你的肚子里呢。”“你别说废话了,赶快拿着,你要不拿,这些东西我都不要了。”经不住她威胁,我只好拿了一支,可我一直没敢用,我怕花子走后,那些女人贪婪的目光会因为我的享受变成对花子的不满与愤懑。
大年三十上午,我们自己动手做年夜饭,符海龙又一次淋漓尽致地发挥了自己团支部书记的权力,组织留在场里的团员和非团员干这干那,我这个主管伙食的人却被边缘到了打下手的角色,郁强负责抖凉菜,苏子辉负责炒小炒,符海龙兼职炖四大碗,几个女知青负责洗涮碗筷、剥葱蒜皮、碾胡椒。大家分工明确,各尽其责,干得热火朝天。我抽空到场长办公室和他建议,把家人接到场里来过年热闹热闹,场长说他本来有这个想法,可是花子不同意,他说花子实在离不开虎子。这话撞得我心里灰突突的。我想不是花子实在离不开虎子,而是你那个虎子实在上不了台面罢了,我又想起了虎子那天晚上站在床上尿尿的情景,每每想到此,心里就有种隐痛,花子成天心哭脸笑,这过的啥日子啊。要不然,她咋会在龙泉溪的桥上跟我说出“我早就不想活”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