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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
哀乐低回。
白纸上一个巨大的颜体“奠”字。墨汁饱满,似乎要流出泪来。
林正在书写祭文:
怜我慈母,生我劬劳。
怜我慈母,养我劬劳。
夙兴夜寐,靡有朝矣。
奉养公婆,事无巨细。
养育子女,忧心终朝。
酷暑寒冬,田间地头。
春种秋收,迎来送往。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呜呼哀哉!伏惟尚享!
林的眼前,浮现出母亲终日劳作的身影:瘦小的身体,不是在家里忙碌着煮饭炒菜生活担水就是在田间地头插秧收割……
林的眼泪,一滴,又一滴,落在白纸上,晕染开,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
林是家里的老儿子。林的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
生林那年,母亲已经38岁了。
那时,家里经常吃的是红薯稀饭,南瓜汤,母亲奶水不足,就拿红糖融化在米汤里,哄着林喝。红糖米汤喝下去。林能安静地睡一会,然后又饿醒了,哇哇大哭。
母亲没有办法,就用布条把林捆住,背在身上,出去干活的时候,林饿醒了,就把奶头塞进他嘴里。说也奇怪,林一含着奶头,就不哭了,很快就香甜地睡着了。
父亲是民办教师,很少在家。母亲一个人,独立抚养四个子女,整天忙完家里忙地里,往往林醒来的时候,母亲就去担水或者在土灶旁煮粥;晚上,林睡觉的时候,母亲还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纳鞋底或缝补衣服。
就是这样忙碌,林的家里并不好过。
那时,计工分。母亲累死累活,一天计10工分。一年下来,一盘算,林家六口人,工分不够,还得从家里拿钱去补工分。别人家里劳力多,年终能分到粮食和菜油,林的家里,什么都分不到。
油不够吃,母亲炒菜的时候,总是拿一支筷子,从油瓶中蘸一点油,放进菜里,全家人能吃得津津有味。
林尊敬的外公,那个令人心疼的老人,他悄悄地帮助林他们。
外公外婆养育了八个子女,人口太多了,养不活,林母亲和两个姨妈,被当作童养媳,送给人家。
在林他们青黄不接的节骨眼上,林的外公,总在天不亮的时候,掂一口袋米或面,赶路半个钟头,悄悄放在林他们家的厨房里。然后,又赶半个钟头的路,回去煮饭或担水。
林的爷爷奶奶家里,养育了五个子女,林的父亲是最大,接下来有一个叔父,然后是两个姑姑,最后,在林的奶奶快四十岁的时候,生了一个小叔叔。这个小叔叔和林的大姐是同一年生的。母亲出去干活的时候,奶奶把小叔叔和林的大姐,分别放在两个摇篮里,左手摇一个,右手摇一个。
林出生的那年,二叔父家也生了一个女儿。奶奶又是左手摇一个,右手摇一个。林的姐妹和兄弟,都是这么摇着长大的。
粮食不够吃,衣服也不够穿。那时,都穿家里织的棉布衣服。奶奶不摇孙子孙女的时候,就织布。
棉布衣服耐穿,大姐穿,小了就给二姐穿,二姐穿小了,就给哥哥穿。传给林穿的时候,早已经是补丁摞补丁,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林的双手和双脚,因为衣服小了,短了,穿不暖,一到冬天,就生冻疮。先是红肿,发痒,然后溃烂,要到春天三月才能结痂。林在冬天的时候,常常不能正常穿衣服,穿袜子,穿鞋。家里人没法,就想出一招:不穿外套,拿着林父亲买的军大衣一裹,再搬一把大椅子,找一处向阳的墙根,让林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母亲,常常偷偷流眼泪。她看着林溃烂的手指头脚趾头,偷偷流眼泪。偷偷去找一些偏方:拿草木灰包上,拿辣椒树跟烧水泡脚,用春天开的芝麻花擦手指脚趾等等,五花八门,什么都试过。
林说:“娘,我想读书。我要离开这里。”
母亲用粗糙的手掌,抚摸林的头,抚摸林的脸,又流泪了。
冬天的时候,母亲不用去田间地头忙活,母亲就想办法做点好吃了。
母亲把红薯煮熟,去皮,在大盆里捣烂,再用手拍成一片一片圆圆的薄薄的饼,摊开,在太阳底下晒,放在我旁边,让我看着,防止家里养的鸡和猪偷吃。
或者,拿出舍不得吃的米,去炸米泡,去做米泡果(圆圆的,用麦芽糖粘起来),都是比较松脆的食品,或者,拿红薯粉做薯糕,油在锅里烧得滋滋响,薯糕韧而不腻,简直是人间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