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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在午后两三点的样子。浴缸里放满了水,唐青音闭着眼睛躺在里面,放松到整个身子都漂浮起来了。其实即便是躺在床上,只消闭上眼,她也时常感觉身体有失重的错觉,好似在太空中漂浮。每每这种时候,她就幻想自己的身体从窗户漂溜出去,漂往另一个时空泡,在那一个时空泡中有着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平行宇宙。她曾经看过一则故事,一个女孩去拿快递,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男孩。她不知道男孩符合她的所有择偶标准,长的阳光,性格开朗,会做饭,还很体贴。男孩也不知道她喜欢着和他一样的歌手,一样的书,一样的电影……然而他们的交集仅仅停留在“对不起”和“没关系”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这是一种遥远的相似性。唐青音喜欢将自己放空在一个个自己幻想出来的平行世界里,用同一个开头,为同样的人物改编不同的结局。但是她不喜欢重读一本书,也许会有新的感悟,却不会有新的结局。
从父母亲的卧室里传出让人扫兴的争吵声,唐青音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抬起头,她注意到墙上有一粒黑灰色的针尖大的小虫子在爬,爬一段就有一个小停顿,像是在给自己行将要做的什么事情打气加油。那个小停顿像极了年幼时的自己哭了好久好久的一个缓气,像是小时候和一向敬畏的父亲提要求买东西,要做好多心里建设来鼓气,又像是费了好大劲才在母亲生日时说出“我爱你”一样。只是现在这些都很扫兴。她拿起淋浴喷头就朝着那粒小虫子呲水,没承想那小家伙洗的还挺滋润,于是她把温度调到最高,把那小虫子直接烫死了。她心满意足的把喷头转到自己身上,缩着脖子眯着眼感受着,确实有点烫,但是烫的刚刚好,有一种快感。这浴缸当初还是父亲特意为母亲选的,母亲是个有些小资情调的女人,偶尔喜欢泡个澡看点小说,父亲在结婚之初也曾给母亲谱过一首欢快又甜蜜的曲子的,如同很多童话故事里最末尾的那一句: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尽管那只是曲子的前奏。可如今的唐青音已然不是孩子了,当身边的同龄女孩们还在做着灰姑娘的白日梦,想象着英俊的王子会手握水晶鞋挨家挨户来找寻她们而颤抖不已时,唐青音就早已明白,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即使是在童话里,灰姑娘其实也是伯爵的女儿。更别提影视作品中那些“灰姑娘”,不是遗落民间的落难公主,就是被抱错了家门的富家千金,都是有隐藏身份的,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农家女。没有身份的普通女孩的爱情会怎么样,童话故事的结局之后还会发生什么,唐青音比谁都清楚。结婚照上的表情并不影响以后吵架时候的发挥,比如现在。
浴缸里的水渐渐冷下去了,隔壁的争吵声也黯淡下去了,唐青音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那个苞,大约是晚上睡觉被什么虫子咬了之后留下的,实在是奇痒难忍。她用指甲横着磕下去,缓缓的痛楚遮挡了很多的痒的感觉,竖着再使劲磕下去,这是她自创的十字封印法,仿佛天生就会的仪式感。唐青音还是不想起身穿衣服,再躺5分钟,她暗暗想。她是很有拖延症的人。她又斜靠着浴缸躺了下去,继续盯着窗外那晃眼又惨白的天空发呆,她开始有点昏昏欲睡了,这几天她的睡眠质量实在是有点差。时常做梦,时而梦见自己摸索在一片黑暗之中,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浑浊发亮的微粒光点在犹豫不决的闪烁,一直走也走不到那个光点;时而梦见自己迷失在森林的茂密之中,若隐若现的晨雾中有一道道光柱从枝叶间透射下来,努力跑也靠不近那些光束。偶尔也会从梦中挣扎着醒过来,梦的余温总是让她不知所措,清醒以后却总是会想起了那个让她真实的看到过光的形状的人。哪怕是在腥臭腐朽里,光也是可以被看见的,宛如天刚刚破晓时的日光,Daylight,黎明,让人看到希望,也让生活的曲子渐起波澜。
“咣当——”像是什么木制品砸在地上的声音。
“1-2-3-4......”唐青音在心底默数了19下,“啪嗒——”随之而起的是客厅大门被大力关上的熟悉声响。浴缸里的水已经彻底的凉透了。
“有一个夜晚,我烧毁了所有记忆,从此我的梦变透明了。
有一个夜晚,我烧毁了所有记忆,从此我的梦变透明了。
有一个夜晚,我烧毁了所有记忆,从此我的梦变透明了......”
唐青音一边默念一边起身,爬出浴缸,擦干身子,穿好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希望我晚上不再做梦。我也不需要光来打扰。”她站在镜子前,自恋的努了努嘴,看着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