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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大概是除夕,一年当中的最后一天。
之所以作出这种判断,全赖夜空中不断升起的花火,噼啪作响,稠密繁浩,不需仰头,那五颜六色的光斑都会照映在每个小城人的脸上。
“咻——砰——”
“啪啪啪……”
难忘,而又温馨的聒噪。
所以,自己是真的穿了?
站在除夕夜的街头,沈泽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车票。
汝阴——申城。
该说不说,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甚至无法共情过去的自己,例如沈泽现在就有种怨念——
哪有正经人离家出走挑大年三十除夕夜的啊?
谁家过年不在家吃顿饺子?
你啊你,16岁的沈泽同学。
你当初是怎么考到一中的!
望着除夕夜的街面,那注定等不来的客车出租,再嗅嗅不知从谁家传出的芹菜猪肉饺子味儿,沈泽裹着身上就剩两层面儿的烂羽绒服,眼里就差掉小珍珠了。
一切的起因要从前天说起。
那天中午吃饭,他因为感冒没忍住咳嗽,被婶婶呵斥了句‘不知道捂着嘴,你这让旁人咋吃?’
类似的话,几年里其实听过不少。
也没人觉得这回他会如何。
但可能情绪累积到了极点,也可能是旁的什么,16岁的沈泽噙着眼泪,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南下电子厂,当组装吗喽。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这是个不理智的决定,毕竟此时的他还是小城教育圣地,鹿上一中的门人弟子,距离火箭班的真传也只有些许距离。
但少年嘛,懂得都懂。
硬着勾子摔一跤,都敢觍着脸说自己凿了地球。
所以前世他还是去了,在组装线上厮混两年,最后进了建材市场,到重生前还算混得不错,租了门面,距离当房奴也仅差一步之遥。
结果一觉睡醒重生了。
平心而论,他虽然很多次想过如果自己没走,人生会如何,但从未因此感到过后悔,所以重生这种珍贵名额,给他真的不会浪费吗?
重新站在命运的分水岭,漫天神佛不会以为他会做出不一样的抉择吧?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真的有人觉得他十几年后重生回来,还能在市重点、省示范、小城教育唯二的名片、鹿上一中混下去吧?
看似有的选,实则只有一条路。
兄弟萌!今晚和我一起闪击江东鼠辈!
沈泽收敛冲天怨气,目光追逐过往的车辆,打算挨个拦下问问有没有去汝阴的。
‘《嘉禾望岗》’
‘●━───────5:20’
咦?
沈泽余光扫到视界角落一个类似播放器的东西,目光刚移过去,脑海中便仿佛有声音响起。
‘叮——’
‘本次列车终点站为【嘉禾望岗】’
连同着女声端正播报声一起响起的是变弦纯音乐,这颅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BGM环绕下,世界都好像变了一种画风,被打上了一层滤镜。
像人潮涌动,像摩肩擦踵。
像各奔前程,像分道扬镳。
代入感太强了,好像已经在地铁站里摆拍编文案了。
“沈泽?”
“……”
除夕夜的街头,沈泽回过了头。
身后白雪皑皑的人行道,正杵着个陌生的少女,个子目测才一米五几,戴着顶白色针织帽,裹着淡粉羽绒服,里面估计还穿了厚毛衣,乍看上去很臃肿。
虽然很不礼貌,但她真的很像企鹅。
“……嗯,班长?”
沈泽沉吟片刻,终于从回忆里翻出一人。
面前的淡粉企鹅微微颔首,道:“你也住附近?等会就春晚了,怎么还在外边?”
淡粉企鹅语气稳重没有波澜,像是沉浮学海,对学子拥有生杀大权的教导主任。
不过也差不离。
作为高二5班的首席,刀子刘的左膀右臂,对他这样的普通沙丁鱼而言确实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
但沈泽这条鱼腩已经决心跳脱学海,所以严格来说,双方已经不在一个食物链了,便壮起胆气:
“你不也在外边吗?我在等车,你在等什么?”
“……”
淡粉企鹅轻轻蹙起眉头,这番话如果字面看没什么毛病,但经由沈泽一说,就感觉怪阴阳人的。
他以前有这么勇敢吗?
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都处于食物链顶端的淡粉企鹅仔细打量了沈泽一圈。
沈泽眨了眨眼。
眼中既没有诡异、也没有睿智的光芒,只是她治下平平无奇的一条沙丁鱼。
错觉吧。
淡粉企鹅遂晃晃手中的饺子醋:“我,出来买东西。”
说是解释,但语气还是没有多少幅度,像官方纸面文件一样四平八稳。
沈泽也像个城门口看告示的庶民般双手一揣,点头道:“赶紧回去吧,饭菜都该上桌了,就等你这一碟子醋了。”
“嗯。”
淡粉企鹅也觉着是这么回事,转身开始朝回走。
往回走了一段。
不对。
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蹙眉想了片刻,再回头看到沈泽站在路边,在瑟瑟寒风中揣着双手,望着稀疏的十字路口,模样简直就像个泊车小弟。
这是她第一次在校外见到沈泽。
认真打量一圈,他瘦且单薄,也不算高,身上的羽绒服和他一样干瘪,不合身还有气无力的掉着鸡毛,大概因为里面存量不多的缘故,看上去远没有她身上羽绒服该有的‘厚重’,反倒像是一件古怪的冲锋衣。
腰下的牛仔裤也是,刷洗的发白,重灾区甚至和穿的那双板鞋一样,裂成缕状,能清晰看到里面穿着的老旧秋衣。
已经感觉到冷了……
淡粉企鹅裹紧衣服后,目光下移,看到沈泽脚边放着的那个半满不满的尿素袋。
等车?
淡粉企鹅开始朝回走。
沈泽还在研究那个奇怪的播放器,研究半天发现里面真的只有一首歌,并且好像还没什么弔用。
这像话吗?
别人的金手指都是奔驰,劳斯莱斯,我开马自达,别的前辈都不让我上桌啊!
“沈泽。”
腰被戳了戳。
少年一个激灵,下意识道:“塞车,塞车……”
“什么塞车?”
回过头,身旁那只去而复返的企鹅正仰头看着他:“沈泽,你要出门?”
看清身旁的人,沈泽有点纳闷。
“班长,你怎么又回来了。”
“嗯?”
似乎是对他的回答不满,淡粉企鹅伸出纤白的手指点点尿素袋:“你要出门?”
加重语气的重复提问。
…居然带着股小威严。
沈泽见搪塞不过,便点头:“对,出门。”
淡粉企鹅眼神一变,有向帝企鹅进化的趋势:“你卷子做完了?还有五天就开学了,你这个时候出远门?”
“我……”
沈泽张开嘴,想糊弄小孩,但望见那双认真的眸子,他还是如实道:“不上了,在外面找了份工作。”
他的声音很轻。
轻到说完以后,四周只余下淅淅沥沥的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