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后面有一座小楼，基本都是在编老师的办公室，园长室当然也在这里。
　　找到园长室，刘启光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位女士，头发花白，看年龄早就应该退休了。一身衣服虽然旧，洗得都已经有点发白了，可浑身上下整洁干净。
　　“你们找谁？”看到两名陌生男子，女士脸上写着戒备。
　　“您好，您是这里的园长吧？”刘启光亮出证件，礼貌的询问。
　　园长看了一眼证件，侧身挪开一个位置，“请进，请进，两位警察同志。”
　　双方落座之后，刘启光直接说明了来意，“我想了解一下，在贵园工作的刘冬娥。”
　　“刘冬娥，刘阿姨啊，你们想了解什么？”听是来了解刘冬娥情况的，园长的表情带着些许诧异。
　　刘启光想了想，“这个刘冬娥，平时在这里工作的表现怎么样？”
　　“刘阿姨啊，这个人的工作表现相当好！”园长在说话的开头，就基本为刘冬娥定下了基调，“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好同志啊。”
　　“她是我们幼儿园的辅助工，就是那种没有编制，社会招聘的临时人员。不过也是在我们这里工作了最久的辅助工。”
　　“你们不知道，现在找辅助工有多难。工资不高，又给不了正式编制，许多人呐，干不了几天就走了。”
　　“我们是幼儿园嘛，小孩子吵吵闹闹的，就算有编制的老师，许多也受不了，要不是看在正式编制的份上，真愿意干的人不多。”
　　刘启光耐心倾听着老园长的倾诉，叶涛则拿着笔记本写着什么。
　　“刘冬娥刘阿姨，是我从事幼教工作以来，见过的最有爱心的人！”
　　“最有爱心的人？”刘启光忍不住打断了一下，他无法把最有爱心这几个字，与刘冬娥联系起来，那是一个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丈夫的女人啊。
　　“怎么？你不信？”老园长也看出了刘启光的疑惑。
　　“刘阿姨对这些小朋友是真的关爱。你们别看她外表不够温柔，可我能感觉到，她绝对有一颗温柔善良的心……”
　　老园长的话，完全颠覆了刘启光对刘冬娥心里的形象，他和叶涛两人面面相觑。
　　“就说前段时间吧，园里一个孩子不小心滑倒了，脑袋磕了个大口子，当时可把带班的老师吓坏了。”
　　“可那天雪下得大，园里的车子根本开不出去，叫救护车又不一定来得及。关键时候，还是刘阿姨啊，抱着孩子跑了几公里路啊，亲手将孩子送到了医院。”
　　“还有啊，园里的孩子都喜欢和刘阿姨一起做游戏，她特别有亲和力，有耐心，也不会打骂孩子，比那几个年轻的老师受欢迎多了。”
　　“你们也知道，这年龄的孩子有多难带，偶尔还会搞一些恶作剧。可刘阿姨从来不会对孩子们生气，非常宽容孩子们，也经常说，谁小时候没有个调皮捣蛋的时候。”
　　听着老园长滔滔不绝的夸赞刘冬娥，刘启光有一种感觉，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这种感觉甚至让刘启光怀疑，这个在幼儿园有口皆碑的刘冬娥，和在药王弄口碑极差的刘冬娥，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那么，老园长，刘冬娥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刘启光不死心，这样下去，这一趟就是白跑了。
　　老园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说呢，你们怎么会来问刘冬娥的情况的。”
　　“这几天啊，刘冬娥的确是有点不对劲……”
　　老园长的话，让刘启光一下子来了精神。
　　“我们都看到她这几天偷偷哭过好几回呢！”
　　“偷偷哭过好几回？”
　　“是啊。”老园长满脸的惋惜，“你说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摊上一个罪犯丈夫呢？”
　　“？”刘启光心里冒出个问号。
　　“我看到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抹眼泪，我当然要关心一下啊！在我再三追问下，刘冬娥才告诉我，他丈夫因为犯罪，被警察抓了。唉……作孽啊。”
　　叹了口气之后，老园长带着神秘轻声问道：“警察同志，他丈夫到底犯了什么法啊？”
　　刘启光一滞，“对不起啊，老园长，他丈夫的案件还在调查中，现在不方便透露，还请见谅啊。”
　　“我明白，我明白！”老园长看起来非常睿智，“应该问题不大吧？刘阿姨这么善良，他老公应该也不会太坏吧。”
　　叶涛在一边忍不住了，想要开口，却在刘启光的眼神逼视下，乖乖闭上了嘴，只能忿忿的合上了笔记本。
　　“除了这些，刘冬娥没有其他反常的地方？”
　　老园长的确认真，认真的想了几分钟，“没有了，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你说哪个女人能在这么遭罪的时候坚持工作？刘冬娥就能，她抹干眼泪还强颜欢笑，带着孩子们做游戏。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帮帮她啊。”
　　幼儿园的调查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刘启光感觉自己不是来调查的，而是参加了一场刘冬娥同志先进事迹表彰会。
　　告别了老园长，刘启光和叶涛走出了幼儿园。站在大门外，两人相对苦笑。这是在干吗啊。
　　“刘队，接下去怎么办？”
　　叶涛的问题，也是刘启光想问的，接下去怎么办？
　　点起一支烟，刘启光默默的看着远处。天气好了，街上的行人明显比前些天多了起来。
　　幼儿园门口陆续集结了一些人，都是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有人戒备的看着他们，毕竟幼儿园门口，两个大男人矗在那里，免不得引起别人的遐想。
　　“遐想？”刘启光好像有了点感悟。
　　大多数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了遐想。他们不会刻意去了解事情的真相，而是会凭着自己以往的经验去遐想。美好的，丑恶的，善良的，恶毒的。
　　一切都不是基于真相，而是遐想。
　　“大概，这就是在别人眼中，同样的刘冬娥，却有着不同的人格的原因吧？”
　　阳光从西面照射过来，在地上，刘启光的人影被拉得长长的。
　　刘启光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心中也充满遐想。
　　有的人，喜欢仰视，看到的是站在阳光映衬中的他，围绕着光环，充满正的能量。
　　有的人，喜欢平视，看到的是背对着阳光的他，轮廓分明，可五官却没有光亮，显得神秘。
　　还有的人，喜欢低头，俯视别人的同时，却只看到了地上的影子，黑漆漆的影子。凭着这个影子，他们可以任意填充自己想要的模样。
　　当填充完成之后，哪怕影子的主人离开了，地上依然会留着他们填充完的模样。
　　“走，去钢铁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