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离开襄阳,李群玉牵马步行。
花惊落坐在马上,笑意缱绻,时而看看风景,时而看看李群玉。
一切依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唯一不同的是那匹马。
以前是一匹白马,现在是一匹红马。
如若中间没有掺杂丁雨的气息,一匹红艳艳的马,当真应景。
花惊落抚了抚鸿雪的脖子,怀念道:“不知老五如何了?”
李群玉笑道:“老五配了名剑美人,肯定比以前嚣张。”
花惊落咯咯直笑,道:“也是哦。”
李群玉看看鸿雪,又看看花惊落,补充道:“我会早日送鸿雪回去。”
花惊落道:“美人牡丹,君子玉竹。玉郎,你的水竹居,我可真好奇呢。”
李群玉笑道:“不是玉郎的水竹居,是咱们的水竹居。”
两人谈谈笑笑,快到第二个十里亭,准备停下歇息。
亭里有人。
而且不止一个。
李群玉忽觉气氛不对,隐隐有一股杀气,又非敌意重重。
走近了,李群玉暗暗一讶,心道:“岳先生?”
亭里立着六七个人,中间为首者正是华山掌门——慕文君子剑岳君山。
李群玉不由得想起方云梦曾说过“路上小心”,快走几步,向岳君山揖礼道:“岳先生,幸会。”
岳君山回了一礼,淡淡道:“朝请郎,幸会。”
花惊落认得岳君山,甫见面,略有惊惶,但很快平定下来,在马上轻轻地抱了抱拳,道:“岳先生。”
岳君山同样回了一揖,却未出声。
说起来,岳君山和杜三篇乃是至交,李群玉刚开始以为岳君山出现在此地或与杜三篇有关,很快却又打消了这样的思虑,认为不至于此。
荀子春和其他华山弟子立在岳君山身后,个个面容整肃。
岳君山没有叫弟子们向李群玉和花惊落行礼,气氛有些微妙。
李群玉紧了紧手中的缰绳,问道:“岳先生因何事到此?”
岳君山不避讳,直言道:“相爷推荐朝请郎赴试,可谓知遇。朝请郎今日所为,恐怕不甚光彩。”
花惊落闻言不无惊讶,脱口说道:“你说是杜郎推荐玉郎赴试?”
岳君山道:“相爷没跟二夫人说过吗?”
李群玉早年游历江湖,确是杜三篇慧眼识才,鼓励他赴试。
然则李群玉虽然上京,却一上而止。
杜三篇为此心里很不是滋味,长久以来不曾和旁人提及推荐旧事。
当初在洛阳酒楼,若非李群玉提起,董霜和龙掣海也不知此事。
李群玉此时才更明白岳君山和杜三篇关系之深,不由得感慨一声,道:“岳先生今日若为相爷而来,那么请恕在下画出壁垒。”
“我呸!”在六七个人身后,忽又跳出一人,语气十分不善,“你装什么蒜!”
李群玉见是封天,暗道果然,又见封天蒙着眼睛,不免有些惊讶,问道:“封前辈,你的眼睛怎么了?”
“哈哈。”封天干笑两声,骂道,“你这忘恩负义毫无廉耻的狗东西,还真能装!”
花惊落十分厌恶封天那刻薄尖酸的口气,何况封天的话没头没尾,荒诞怪异,又摆出一副不容分说的态势,当真好没道理。
花惊落心里窝火,杏眼一抬,瞪着封天道:“你这瞎破落户,信口喷人,好没来由!玉郎好声好气地叫你一声前辈,你不应也罢,何故出言不逊?”
封天大怒道:“你算什么东西,荡妇!”
李群玉未料封天会如此口无遮拦,双眉一皱,喝道:“封前辈,请自重!”
岳君山蹙着眉头,训道:“封师弟,真相未明,你收敛点罢!”
李群玉很不痛快,正色道:“岳先生,究竟发生何事,还请一一说明。”
封天急着踏上一步,正要开口,却被岳君山伸手挡了回去。
“站到一边去!”岳君山明显动了怒。
封天见掌门师兄言语颇为严厉,顿时老实许多,噤若寒蝉,不敢妄动。
岳君山做事条理清楚,一码是一码,恩怨分明。
他知道李群玉非是易与之辈,亦不能以非友即敌视之,来日方长,又怎知日后不须合作?故不容封天胡闹坏事。
话说回头,岳君山此来确是为了封天眼瞎的事,欲向李群玉问个清楚。
封天那日在庐州城外被刺瞎了一对招子,立在路中,抓住一个路人,逼对方把他带到附近镇上的一家客栈里,随后托人捎信回华山求救。
因为封天在信里只写眼睛瞎了,未道缘由,岳君山阅信后甚是纳闷,着梁子秋、荀子春和刘子云三人赶往庐州,把人接回。
梁子秋身为华山大弟子,为华山愁,为师尊愁,虽得出行,却无喜色。
荀子春生性好动,何况本就看不惯封天,出门只当是下山游历了,任务反倒是其次,嘻嘻哈哈,毫不收敛。刘子云禁不住荀子春闹腾,也跟着开怀,一路欢闹不谈。
封天见是梁子秋来接他,满脸感激道:“师兄还真是看得起我啊,派你这个大弟子来。”
梁子秋拜道:“师叔受苦了。”
荀子春闻到封天话中那股活像是打翻了醋坛子似的酸劲,暗暗好笑,又见梁子秋碍着封天的身份仍旧恭恭敬敬地侍奉,心中有些添堵,奈何封天的确凄惨,只道:“封师叔这般境况,这几天受的苦怕是多得不得了,师侄但凡想到就不禁哆嗦。不知是谁敢做不敢当,竟躲起来不给俺瞧瞧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封天岂是省油的灯,听到“何方神圣”,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道:“他就是李群玉,你去打他呀。”
这话来得突然,荀子春始料未及,不禁一愕,扭头看着同样惊愕的梁子秋和刘子云。
梁子秋回过神来,只道封天是不满荀子春话里有话、阴阳怪气,便胡诌一个大人物出来挤兑荀子春,苦笑道:“师叔,子春不省事,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开玩笑,看他吓得……”
封天听到一个“看”字,大受刺激,破口大骂道:“我看什么?我还看什么?你说啊!我这样子还有心情开玩笑吗?他李群玉非得是君子吗?他就不会刺瞎你师叔的眼睛了?”
荀子春不惯着蛮缠的师叔,回敬道:“封师叔,空口无凭,就算放在师父身上也要查证再说,大师兄又没亲眼看见,他怎么知道?朝请郎名满天下,您说他是恶人便是恶人吗?”
“你……你……”封天被荀子春的话噎住,憋得满脸通红。
“师叔,您别生气,师侄代您教训子春。”梁子秋拉劝一句,瞪了荀子春一眼,训道,“子春,有你这样跟师叔说话的吗?”一边说,一边打眼色,让荀子春退出去。
梁子秋深知封天的脾性,荀子春若呆着不走,封天非要嚷着说清楚不可。
荀子春敷衍道:“好,是我错了,我出去收拾一下。”刘子云急道:“哎哟!我去帮忙!”
打点完毕,三人即启程,护送封天回华山,路上除了封天不时嚷嚷,并无它事。
回到华山,岳君山查验封天伤势,脸色不大好看。
梁子秋三人未及转述,封天就向岳君山哭诉李群玉为人奸诈,嚷着岳君山为他做主。
岳君山却是一怔,谨慎道:“你说什么?朝请郎?”
封天一口咬定,东拉西扯地又追述一遍,虽是满口胡吣,却任是谁也拦他不住。
荀子春立在一旁,满脸厌弃之色,想出声质问,毕竟不敢造次。
岳君山待封天说够了,开口道:“你既咬定是朝请郎刺瞎你的,那师兄问你:他是如何刺瞎你的?你和朝请郎又过了几招?封师弟,你且如实说来。”
荀子春见封天被师尊问得支支吾吾,松了一口气,心道:“果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谁把他刺瞎的。还是师父厉害,简简单单数语便教封师叔不攻自破。”
封天确实没看见是谁出剑,支吾半天,忽地扑到岳君山脚下,抱着岳君山的右脚哭道:“师兄,明显是他,你怎么不相信师弟啊!师父他老人家地下有知,难道不会心痛吗?”
眼看封天哭闹不休,岳君山没有法子,劝慰道:“我哪里又不信你了?此事真相如何,师兄就算为了华山的脸面也要为你讨回公道。好了,我让子秋下山请朝请郎上山对质,你下去好好养伤。”
封天称了心意,连声说谢,退了下去。
岳君山教梁子秋三人上前,吩咐道:“此事甚奇,其中曲折,必有幕后黑手。子秋,你带子春、子云下山去请朝请郎上山一会,如此如此。”又跟荀子春道:“子春,下山后凡事都听大师兄安排,若生事,回来为师管教你好看。”
华山八大弟子里,就悟性而言,岳君山最赏识荀子春,但因荀子春好动,屡屡生事,不免多加责罚,这让荀子春以为师尊最不疼他。
荀子春敬重师尊,在岳君山跟前很少造次,恭敬道:“是,师父。”
岳君山看了看荀子春,寻思他不在场,这小子必然又要喧闹,补充道:“不要光知道说。”
荀子春急道:“我哪有!”
岳君山瞥了一眼,道:“嗯?”
荀子春忙道:“哦!徒儿知道了。”
三人拜辞,岳君山独立堂上,凝眉沉吟。他相信刺瞎封天之人绝非李群玉,但依封天描述,对方却是一名年轻公子。
“能够一招刺瞎封师弟,出招之快,当今武林,除了朝请郎,还有谁?”岳君山自言自语,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一个谜一样的所在和一个谜一样的人。
神秘楼,梦剑三公子。
“神秘楼虽与琼阉往来,但对武林各派向来恪守原则,秋毫不犯,怎会跟封师弟发生龃龉?”岳君山不喜封天任性妄为整天缠着云水剑楚秋摇,但不至于全不信封天所言。
封天是在挑衅李群玉之后惨遭刺瞎双眼的,就这件事来讲,岳君山认为完全可信。
“封师弟招惹朝请郎不假,但这跟神秘楼何干?又跟三公子何干?三公子缘何无端刺瞎封师弟的眼睛?若真是三公子所为,我倒有法子,若否,便难了。子秋他们若能请到朝请郎上山,也倒好,若不能,我华山便不得安生了。”岳君山想到师弟的德性,不由自主,长叹一声。
若不能请动李群玉,封天必会吵闹不休,届时身为掌门的他,却也没招。
如前卷所述,梁子秋三人入洛邀请李群玉不果,空手而回。
岳君山微微一叹,命梁子秋禀明原委。
梁子秋述说一遍,罢了道:“幸亏朝请郎及时援手,弟子等方能安然脱身。弟子观朝请郎风度,绝非不问缘由就出手伤人之辈,而且朝请郎有意助相爷……”
“好啊!”封天不知从哪里撞出来,循着声音方向指着梁子秋骂道:“看你人前温顺,乖得很,人后却如此无耻!他一个外人竟比你师叔还好是吗?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要教训你!我要教训你!”
封天扑来要打梁子秋,岳君山喝道:“够了!封师弟,你好意思跟师侄一般见识么?子秋据实而言,并无居心,你要打他作甚?”
封天撒泼道:“我不能打你这个掌门师兄,还不能打你的不肖弟子吗?”
岳君山凛然道:“子秋稳重持礼,助我掌管华山,勉强不让师父的冀望落空,你又做了什么?你既然咬定是朝请郎害你,那我问你接住他几招,看到对方面目没有,你为何支支吾吾?”
封天被噎住半晌,突然大叫道:“我怎么没看到?我就看到了,就是他!他卑鄙!他无耻!他在那个妇人面前做谦谦君子,却是个暗中偷袭的小人,一剑刺瞎了我!”
岳君山不耐烦道:“不说这些,我只问你,在你挑衅朝请郎之前,你可遇见过什么年轻公子吗?是否跟他发生过口角?”
封天愣了一下,忽然道:“哦,你就是不信我的话,师父啊,师父啊!”
岳君山头疼不已,喝道:“好了!”
封天不听,仍哭闹不休。
岳君山烦闷不堪,拂袖去了。
华山之巅,一人负手而立,难得清静。
这却苦了梁子秋。
封天拉着梁子秋痛骂,诸如“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这小畜生!”,不绝于耳。
梁子秋耐着性子哄劝,道:“封师叔,你且莫慌,有师父在,凶手定不能逍遥。”
封天道:“你师父很厉害吗?那怎么躲起来啦?”
梁子秋道:“此事复杂,师父要清静,好缕清思绪。”
封天道:“你这小畜生,你嫌我闹,你嫌我闹!”
荀子春忍不住插嘴道:“封师叔,你骂够了吗?咱们华山乃堂堂剑道正宗山门,师父贵为掌派,自有处事之准则,岂会弃门人屈辱而不顾?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您现在在这里闹有什么用?”
封天嚷道:“好啊,我就说子秋怎么变了,背后肯定少不了你这真小畜生的怂恿,看吧,不打自招啦!你这小畜生,我早就看你不惯了!”
荀子春气冲脑门,吼道:“你不撒泡尿照照,看谁看得惯你!”
封天常跟荀子春吵架,但被小辈吼还是头一遭,直接愣住。
“哼!”荀子春转身离去。
刘子云见状,连向梁子秋拱手皱眉,急急地跟着退了出去。
梁子秋宽慰封天,好说歹说,终于脱身。
外头,刘子云追上荀子春,道:“五师兄,你又造次。”
荀子春忿忿不平,气道:“造个屁,老大年纪了,还整日价缠着美人剑,这会遭殃了,师父、大师兄替他善后,他却满口胡吣,还动不动就拉祖师出来压人,这算什么!走,去云台峰!”
刘子云应下,路上忍不住道:“五师兄,回头封师叔要告你的状!”
“让他告!”荀子春气冲冲,登上云台峰顶,望南观视,屏息吐纳,良久才稍复平静,待开口,又是忿忿不平,“封师叔当真是为老不尊,大师兄就事论事,有理说理,他怎么就说大师兄吃里扒外?还开口闭口小畜生!成何体统!”
“子春,封师叔毕竟是长辈,不可无礼。”突来一语,吓了荀子春和刘子云一跳。
荀子春猛地回头,看到大师兄正走过来,忙道:“大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梁子秋笑道:“师父在落雁峰,你就在这里咯。”
荀子春哼了一声,道:“是了,大师兄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刘子云道:“封师叔消停啦?”
梁子秋道:“你小子,嘴巴也这么厉害了?”
荀子春笑道:“他算个屁,还是要看我的!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回去跟封师叔对骂!”
刘子云嘻嘻笑道:“好啊,我正愁没热闹看!”
梁子秋也笑,却道:“好了,有这闲工夫不如加紧练功,咱们三个竟然完全不是那三人的敌手。”
闻此一语,荀子春的神经猛然被刺了一下,想起笑面佛三人几乎得手,即道:“大师兄说得是,咱们学艺不精,丢了华山的脸面。封师叔捏着这把柄,才骂得那么欢!”
梁子秋微微一叹,即又笑道:“知道还不努力用功,净知道斗嘴皮子。”
荀子春道:“我错了。”
刘子云学着岳君山的腔调道:“不要光知道说。”
梁子秋哈哈便笑。
荀子春指着刘子云骂道:“你这小子!”
“封师弟被刺瞎双眼,事情发生在庐州,对方行事狠辣,可杀而不杀;子秋他们在洛阳遇袭,令曰试探而不知止。前者行事毫无顾忌,而琼阉所为倒像是害怕我与朝请郎联手……如此说来,封师弟被刺瞎双眼,应该是孤立事件……”岳君山思及此,不无愁闷。
他绝不想在此时和神秘楼有什么瓜葛冲突,但事件的指向偏偏是神秘楼。
数日来,岳君山愁思不已,封天哭闹不休。
李群玉与花惊落私奔的消息传至,岳君山惊讶非常,不知是该信的好,还是不信的好。
或者,两者都有。
一方面,岳君山不想看到李群玉和杜三篇关系破损,另一方面,若真如此,正好借机和李群玉正面对质。
无论如何,岳君山都不想跟神秘楼发生冲突。
封天闻此消息,满脸悲愤,又似喜上眉梢,追着岳君山鼓噪,“哈哈,师兄,我早说了他是卑鄙之徒,果不其然吧?”
岳君山不语。
封天生怕错过机会,脱口又道:“师兄,李群玉满口仁义道德,肚子里却是男盗女娼,他和那个贱妇活脱脱的是一对狗男女,你还犹豫什么?”
“你给我住口!!”
岳君山勃然怒斥,声贯云霄,震得封天双耳欲聋,呆在一旁。
华山上下,无不慑然。
岳君山管教封天不严,放师弟任性,但于大节自有秉正之道。
封天明知师兄与杜三篇乃为莫逆之交,是非对错犹未明朗便随口污言,实属不该。
言归正传,岳君山亟命梁子秋、裴子华、汲子湛、朱子空四子到洛阳打探虚实。
“秋华湛空”是华山八子首四子,后四子“春云白龙”,乃荀子春、刘子云、薄子白、叶子龙。
秋华湛空回报,事情属实。
岳君山已有准备,部署妥当。
梁子秋、裴子华留守华山,其余六子随同下山。
考虑到师弟眼瞎,岳君山教荀子春和封天共乘一马,解释道:“子春,你的马术最好,封师叔就由你照拂了。”
荀子春不知岳君山磨砺深意,苦着脸,不甘愿。
其他弟子看在眼里,个个偷笑。
荀子春虽不情愿,却不敢推辞,跟封天道:“封师叔,师父说我马术好那是夸我,您可别太当真。”
封天哼一声,不接这话。
岳君山斜了一眼,道:“子春。”
一行八人,一路追到襄阳。
闻说杜三篇事,岳君山但命各弟子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事后多日,荀子春和刘子云入襄阳酒楼,偏巧被方云梦撞见。
李群玉与华山之人碰面,当即恍然,心道:“云梦撞见华山弟子,听到口风,所以才来提醒我。”
岳君山此行原只为封天眼瞎之事跟李群玉对质,在得知李群玉和花惊落私奔事属实后,不管向前如何相信李群玉的为人,都已是向前之事,今时今日,不得不改观。
至于其他,他不想插足杜三篇的私事,故叫弟子按兵不动,自己则暗中观视。
风雨易容,瞒天过海,却被岳君山瞧在眼里。
虽知李群玉在习家池养伤,岳君山尊重习宜公,并未登门,安排众人在二十里外拦路,严教封天躲在身后静候。
封天屡遭岳君山训斥,心中敬畏,依言而行,李群玉三言两语却教他暴跳而出——在他心中,认定是李群玉害他,此番作态如斯,教他如何忍受?
听罢岳君山简述封天被刺瞎的始末,李群玉心已明了,捏了捏花惊落的手心。
封天待岳君山讲完,指着李群玉叫道:“你还有什么好说!”
李群玉淡淡道:“封前辈必是误会在下了。”
封天闻言怒火攻心,大为躁动,几乎要出剑,却被岳君山喝止。
李群玉又道:“岳先生,当时封前辈寻衅而来,未跟在下交手便即离去,继后之事,在下全然不知。不过当时有其他高手在暗处观视,在下不得已释放杀气震慑,或是为此之故,封前辈心生误会,以为在下当真要杀人。”
封闻言天尴尬不已,不敢应声。
岳君山看了看师弟,又闻花惊落道:“岳先生,我可以作证,在你那泼皮师弟走后,玉郎一直和我在一起,不曾分开。”
封天怒道:“贱……”
岳君山眼看师弟要破口大骂,懊恼不已,喝道:“退回去!”
厉喝之声甫落,只见一人长剑抖动,飒飒两声,对空虚刺。
封天不知有人闯入,听到剑吟,以为是李群玉出手,叫道:“师兄,是他,是他!错不了,我记得是这个声音!”
李群玉在说“不过当时有其他高手在暗处观视”之时已与岳君山暗中传意。
原来俩人早已察觉有人在暗处,心照不宣,但看事情发展。
封天情绪激动,拉住岳君山道:“师兄,就是他,就是他!你不可放了他走!”
岳君山见蒙面人奔入林中,似有他意,跟封天道:“你不放手,教我怎么追?”
“啊?”封天一怔,连忙放手。
荀子春等华山弟子看在眼里,一则同情师叔,暗暗叹气,一则眼见滑稽,又忍不住想笑。
“你们留在此处,切莫跟来,小心调虎离山!”岳君山吩咐一句,即撒开步子,急追而去。
这句吩咐来得莫名其妙,华山众弟子不知师尊的心思,便不能理解师尊口中“调虎离山”的意思。
荀子春暗道:“对方纵然将师父引去,这里还有李大哥,哪来的调虎离山?”
封天仍不知实情,跟华山弟子道:“你们信了吗?”
众人闻言,都看向李群玉和花惊落,不知如何回答。
封天又道:“他都露陷了,你们还不信?”
李群玉向众人抱拳一揖,道:“各位,凶手既已现身,此事与在下就再无瓜葛了,告辞。”
封天愕然道:“啊,你……你……”
李群玉道:“封前辈,冤有头,债有主,你我萍水相逢,何以对在下怀怨如斯?只盼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封天脱口而出道:“原来你还有同党!”
李群玉牵了马,跟花惊落道:“季里,咱们走。”
封天急叫人拦阻。
华山弟子心明如水,没理由再行拦阻,让开道路。
但看李群玉要走,荀子春恍然道:“师父算定李大哥会走,说‘小心调虎离山’,原是怕李大哥走后无人保护封师叔!”
荀子春只道封天常惹事端,树敌必多,此番吵闹更是证明后者在无理取闹,由是更加疏淡,向李群玉一揖道:“李大哥,咱们有缘还要相见。”
李群玉轻轻一笑,向荀子春点了点头,牵马离去。
封天又羞又恼,于是又拿荀子春出气,骂道:“你这小畜生,不拦他便罢,怎还有脸与他称哥道弟,你知不知羞!”
荀子春心想若不是你无理取闹,师父岂会大老远跑来这里丢人现眼?气不过,回敬道:“封师叔,你讲点理成吗?这件事摆明了不是李大哥做的,你还缠着不放,是何道理?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和相爷的关系,李大哥现在离开不正是不想让师父难做吗?”
这话就事论事,理正气直,逼得封天浑身发抖,哑口无言。
汲子湛是三师兄,最长,劝道:“大家都少说几句。”
这边,岳君山追入树林里,发现蒙面人确系有意引导,紧跟上去。
疾走数里,到了一处开阔地,但见溪流潺湲,动人心扉。
蒙面人纵身跃到露出水面的一块石头上,回身向岳君山一揖,“岳先生,有礼了。”
岳君山拱了拱手,算是回礼,开门见山道:“阁下可是神秘楼之主?”
此言颇为突兀,只因岳君山明知蒙面人年纪轻轻,不说“三公子”,却道“神秘楼之主”,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之前说“调虎离山”,是同样的心机。
一剑挑瞎封天双眼,实非易事。
岳君山既知蒙面人非易与之辈,一旦交手,很有可能讨不到便宜,在众弟子面前失了面子,绝非他所乐见。
蒙面人道:“如果我是楼主,便没有今天的故事了。”
岳君山道:“原来是三公子,久闻三公子梦剑无端,幸会。”
三公子道:“岳先生客气了。”
岳君山道:“三公子既已表明身份,何以还蒙着脸?”
三公子道:“蒙面相见,的确有些不敬。不过在下既是神秘楼的三公子,保持些神秘感也是应当的,还请岳先生海涵。”
岳君山不搭这话,只说正事,“不知敝人师弟哪处得罪了三公子,竟让三公子刺瞎了他一双眼睛?”
三公子道:“他没跟岳先生说吗?”
岳君山心想封天必是出言不逊才横遭此祸,应道:“封师弟所言不过片面之词,敝人想听一听三公子怎么说。想三公子名重天下,必不会曲言。”
三公子道:“曲言倒是不会,不过嘛,鸡毛蒜皮的事,在下不愿多言。”
嗯!岳君山双眉微蹙,颇有怒意。
毕竟是刺瞎别人的一双眼睛,岂能说是鸡毛蒜皮的事?
不过观三公子的姿态,此事却当真是无足轻重的,一笑置之,最好不过。
封天的一双眼睛,竟然等同于鸡毛。
岳君山心道:“不学无术,何其可悲。”
三公子已又道:“诚如岳先生谬赞,在下是很有名的人,敢作敢当。一字剑封天的眼睛确实是在下刺瞎的,他是岳先生的师弟,岳先生为师弟讨要公道,乃人之常情。在下剑法拙劣,却有幸名列剑榜,与岳先生这位真正的剑宗齐名,荣幸之至。不如这样,岳先生若能在百招之内胜得在下,在下自当奉上双眼;如若在下有幸逃得百招,此事就此罢了。如何?”
岳君山早就想一探神秘楼的深浅了,苦无机会,三公子有如此建议,他自是求之不得。
名剑榜品评天下剑法,列梦剑为第三,世人却从未与三公子交过手。
岳君山当年在四十招后便败给神秘楼之主,多年过去,颇有进境,虽不敢说能胜神秘楼之主,与梦剑孰优孰劣,犹未可知。
岳君山抱了抱拳,道:“三公子,请教了!”
三公子微微一笑,道:“不敢。”
岳君山纵身跃剑,使一招“五峰莲花”,虚实有变,攻向三公子。
三公子眉眼轻扬,叮当数声,仍立于石头之上。
岳君山则向后腾空翻出,一剑刺入水中,复又支起身形,从水面疾掠过去。
华山剑法乃名门正体,岳君山亦是心性秉正之人,剑势迫近,左掌一拍水面,剑势折冲直上。
三公子向后欠身,但见岳君山从天而降,不得已,足尖一点,身体向后掠去。
岳君山不打话,刷刷几剑,追逐不放。
三公子亦已撩着剑花相迎。
但见:华山主剑出中正,具岳宗气派;三公子飘逸无端,有隐者之风。
俩人奇招迭出,各自赞叹对方的剑境修为,暗暗较劲,略不输阵,双脚皆不复着地,只仗剑在水面上起落相斗,酣畅淋漓。
有诗为证:
水花轻开,林野来风。幽影无端,衣袂空踪。
剑起方岳,即如斯言。百招倏忽,眨眼云天。
三公子先行收回剑势,立在石块上,眼睛带笑,抱拳一揖道:“好剑法,果然好剑法!当真教人大开眼界。岳先生,承让了。”
岳君山应道:“三公子剑法造诣非凡,老夫由衷惊叹。”
三公子道:“多谢岳先生美言,告辞。”
岳君山道:“后会有期。”
林外,华山众弟子正焦急地等着师尊归来,封天更是迫切地想听到掌门师兄为自己报仇雪耻的消息。
岳君山从林子里出来。
不急不缓。
众弟子齐呼“师父”,语含喜悦。
封天争着上前,激动道:“是师兄回来了?”
汲子湛等人已迎上前去。
“师父,怎么样?”荀子春关心道。
“没事了。”岳君山淡淡地回了一句。
封天撞上来,叫道:“师兄,你可帮我报了仇?”
岳君山道:“报什么仇?”
封天讶道:“我的眼睛啊。”
岳君山道:“封师弟,你何苦对朝请郎和丁庄主出言不逊?那人是神秘楼的三公子,神秘楼品评天下名剑,你该知道他为什么对你下手。”
封天嗫嚅不语。
岳君山又道:“记着这遭,回到华山,潜心练剑罢。”
封天羞愧不已,唯唯诺诺。
众人随岳君山转回华山,此事暂告段落。
至于后事变化,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