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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随着一整个下午的闲逛逐渐开始发暗,待到几人下船上岸之后,天边已经蔓延出一片发昏的橘黄色晚霞。
河岸这边远远地就能闻见烧纸烧香的香灰味,身体经过十字路口燃烧的烧纸炉时,周边的空气都会被炉子里燃起的火苗烧得有些扭曲,灼热的跳动着。
怀安一边看着一边逐渐有点走不动路,他指了指自己手里买的一些小纸钱和纸扎的车子,美女,对景琛问道,“哥哥,我也想烧点东西给我姥姥,行吗?”
“行啊。当然行。”景琛停下步子在身上的兜里都摸了一遍,没摸出打火机,遂拍拍怀安的头道,“你等着。”
紧接着只见他大步一跨窜到别人家烧纸的地界儿去,一番交涉过后,他得意的晃悠着手里的一盒火柴回来,交到怀安手上,“喏,你烧吧。”
莲庭跟着陆海生走了一段才发觉俩人没跟上来,于是先叫陆海生停一停,自己则拉着还在走神的百解凑过去看怀安烧纸。
怀安目光看着附近祭拜的其他人,有样学样双膝跪地,神态颇为虔诚的划着火柴点燃放在地上的一把纸钱,轻声念到,“姥姥,我来给你烧东西啦,对不起之前没来给您送终,晚辈一直挂念着您。您在那边好好的,我每年都会回老家给您扫墓......您也别忘了我呀。”
不消多时他怀中祭品烧罢,怀安眼见着面前纸张尽数化为灰烬飘到空中,双手合十像是过生日许愿一样又喃喃了些什么。
“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景琛颇为赞赏的咂着嘴对莲庭,百解点头,手里还给比了个大拇指,“你瞧瞧,人家别家的小孩儿谁能想到这?”
“你这一天天的提到怀安劲头怎么跟他亲爹似的。”百解对景琛的行为感觉有些好笑,“人家孝顺人家的,又不是给你烧的纸。”
“哎呀,你婚都没结过,你不懂!”景琛瞪了一眼百解,转头拍拍莲庭的肩膀笑道,“莲庭老弟肯定明白,看到这些小孩的时候肯定多少会想起自己的孩子来的,这是出门在外为人父母对自家孩子的记挂和想念,是吧老弟?”
莲庭只笑了笑,片刻后轻点了下头,“是吧。”
“你看。”景琛向百解摊了摊手,“等你以后结了婚有小孩了就明白了。”
“是是是,我们少爷说什么都是对的。”也没打算跟他较什么真,百解余光瞥到那头怀安已经烧好东西站起来了,于是重新拎起手上买的东西,向景琛抬抬下巴示意,“走了,先回去收拾一下。”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沿着河一路走回了旅馆门外。老板和老板娘似乎都没在大厅里,陆海生围裙一系就去厨房里准备晚饭了,百解和莲庭则各自回到房间里收拾买来的东西,怀安留在一楼帮陆海生,景琛则背着手溜达到打麻将的大爷大妈里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和谁都能聊上几句。
百解推门回到房间中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蹲下身来清点了一下,一沓黄纸,一盒朱砂,两捆香,一大袋生牛肉和两块牛肝,半颗牛心,一支仿玉簪子。他把生肉和簪子都放在床对面的小方桌上,口中念念有词着,“姐,答应你的肉给你买回来了,不过要做红烧丸子的话,还需要借别人家的厨房,我感觉不太方便.....若你不嫌弃,就先将就一下生着吃了。猜你可能会喜欢吃牛心牛肝这些脏器,我也带了些回来。这把簪子也是专程挑给你的,一是感谢你放我一命,二也是为了我没法给你烧菜赔的罪。”
他说完这段话后沉默了片刻,“.....还有,我想请姐姐再帮我一个忙,帮我留意一个人,行吗?我身上没带她的照片,她是一个,呃,二十七八岁的女人,个子不算很高,小小只的,长得很漂亮。那是我阿姊,我来这里找她的。若你平日里在路上遇到了这么个人,麻烦请帮我留意一下.....多谢你了。”
仍然没有人回答他的自言自语,百解叹了口气,手扶着小方桌站了起来,坐到了身后的床沿上。窗外的黄昏透进室内映在他的脚边,百解莫名感觉自己方才接触过方桌桌面的指尖被覆上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黏腻感,他把手指靠近鼻尖闻了闻,一股奇怪的铁锈味钻入鼻腔,不消多时他闻见空气中也逐渐弥漫起一点这种味道,心中的不安感随着这淡淡的,血一样的气味愈发放大。
他回想起那面铜镜,视线不由得向床头梳妆台上摆着的一面梳妆镜的镜面看去,直直盯着镜中的自己。
咚咚,咚咚。
心跳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尤为清晰,身体里温热的血液随着心脏震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放开又攥紧,百解的视线在某一个刹那陷入短暂的黑暗,他大喘着气扶着床脚的蚊帐架子,太阳穴突突的跳,他几乎能清楚地感觉到大脑中血气上涌,耳朵里伴随着尖锐的耳鸣,他痛得几乎要叫出声来,只死死咬紧牙关,用力甩甩头试图保持清醒。
重获光明的瞬间,他始终睁着的双眼在尖锐疼痛的恍惚中,几乎直视了镜中自己的倒影。
血,全是血,昏黄的房间里他的身体坐在一片尸山血海中,汩汩的从镜中自己的脖颈处流下,他的头完完整整变成铜镜中所见过的那种不知名的,兽类的头颅,被针线缝着摇摇欲坠的挂在他的脖子上。
还未等百解做出反应,眼前景象再次黑了下去。
再眨眨眼,百解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他的目光从未从镜子前移开,视线再次恢复如常之后,白炽灯照亮的屋子里一切恢复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镜子里除了戴着半脸面具的自己之外,什么也没再有了。
他浑身都在因为恐惧发抖,在呆呆的盯着那镜子半晌之后,他忽然想起什么,抬起手指尖轻抚上那张半脸面具,轻轻将它从面上摘了下来,低头去看。
镜子里的那颗兽头的模样,遮去左半边,右半边和他手中的这张面具恰巧的拼成了一张完整的脸。
在百解低着头对着那面具发呆的同时,明晃晃的白炽灯下,那镜子的边缘里悠悠伸出一只苍白而又修长的手,纤长的有着漆黑指甲的食指轻轻勾住了小木桌上装着生肉与牛肝,牛心的红带子,悄无声息的将那袋子一点,一点拖到了镜子之外照不到的地方去,只留下桌面上一道小小的划痕,此时没有留意,就似乎要以为她从来不曾出现过。
只留下了发簪仍寂寞的躺在那里,碧玉色的簪身上,不知何时悄悄蒙上了一层晚霞一样昏黄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