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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念初中了,终于在母亲坚持不懈的劝诫下,搬离了地下车库。不远,搬到了隔壁街一个老旧小区里,是改革开放前就成建制起的一批用来分给公务人员的小区或叫小村,都只有两层,租的下面那层。门前有条无人监管的排水河,住的那间屋子又在小区的最角落,因此极其潮湿,还没到回南天,只要天气吹吹南风,里面就成了水帘洞般,地板时刻结出水珠,墙壁早就被水汽蚀透掉落了大半,没掉的墙皮也摇摇欲坠,不小心碰到就会引起连锁反应一整块墙皮都掉下来。整座墙壁如同打过什么激烈的枪战一般,断壁残垣,父亲常调侃这是上一位租客免费送给我们的一幅浑然天成的山海河图见面礼。外婆也来住过几日,说是风水不好,我也觉得。在我上初中的时候,阿姐上高中了,远,她住宿,父母上夜班下班回来前都是我在守夜,倒也不是怕黑,反正记事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反倒长大了在这水帘洞非要留一盏灯,不然总感觉有些什么心里发毛。
不得不说,老旧小区绿化都很好,以人为本,一栋两层四户人家不说,栋与栋之间铺满台湾草和其他绿植,生态环境好,除了人还住有许多蚊虫,蚊虫往那路灯撞,撞得路灯都暗淡了几分。吃蚊虫的动物也多,每年惊蛰打雷下雨之后,满地的“爪背”即那豆豉大小的蛙。再过一阵子盛夏一到,便会有满地的蛤蟆,突起的恶魔的眼睛,褐色且凹凸不平的皮肤铺满背部,而腹部却看起来滑溜溜分布这奇异的斑点,膨胀又缩小的椭圆身躯插有四根看起来富有弹性的腿爪,十分恶心。
我不知道这种与恐龙同时代的两栖动物为什么还没灭绝,或者是掌管生命的死神也觉得其太恶心了而没有想管它。不过蛤蟆还好,尚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长得恶心,白天都躲起来没脸见人,只要你不去自找麻烦,世界还是十分干净美好的,而且它跳得也不高,当它进入视线之内走远点便安全了。不过它的一种亲戚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克服的梦魇,树蛙。我对树蛙的恐惧与恶意,远超世间其它的总和,它不仅浑身滑溜溜,而且人所能到的高度对他而言易如反掌。我是如何知道且深有感触地,自然是和它有过那么一瞬间被迫地亲密接触,是在一个安然无事的下午我打开工具箱翻找工具,不小心惊扰到它休息,它起床气还挺大,直接跳到我的手臂上要和我掰掰手腕,就在这么一瞬间,那光秃秃滑溜溜的触感永恒地留在了我的脑海里,随之而来的是我的一声近乎绝命的叫喊。正在厨房砍瓜切菜的父亲提刀闻声而来,听得我叫声如此凄凉他以为是来了人贩子把我掳走了,见我还在才放下刀来,听我说得是一只小小树蛙,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一个农民的儿子回害怕这种野生的东西。在八十年代闹饥荒的时候,这东西只不过是锅里的一块肉,而起来生吃也未尝不可。父亲当面训斥我的软弱无能后,也不管那跳走藏在家里其他角落的树蛙,会厨房接着做饭去了,也不管刚被梦魇惊袭的我。
果然冤家路窄,没几天我就在浴室发现了它,躲在洗脸盆池下面。这可是铲除祸害的好机会,只要有人把门一关,一抓,一扔,这惊天魔鬼便会从我的世界消失。我欢欣鼓舞地跑去告诉父亲,寄希望于神通广大地父亲能诛灭此恶,却忘了比起那对他而言不起眼的东西,父亲更讨厌胆小无能的我。呵斥声随之而至,让我赶紧去洗澡,要是看到那东西就抓出来摔死,不要烦扰到他。我道出我害怕的原因,就像有人天生害怕小狗有人害怕小猫,而我觉得那东西很恶心,不想碰。听得我此番解释,父亲恼怒于我作为一个男子汉居然害怕此等小物,火冒三丈一脚将我踹入浴室关上门,并吩咐不洗完澡不许出来。可我与这与生俱来的恐惧共处一室,哪里敢挪动一步,急得又哭了起来,门外是怒不可遏的父亲,只好伴随泪水,闭上眼,什么也不愿看着,祈祷这东西不会再被我惊扰到,摸黑洗好了澡,等泪水流干净闭上嘴巴,也不敢惊扰到门外的父亲。才冷静下来回想,见我哭得实在是凄凉,以为是那一脚踹重了,伤到了我,便抓我到跟前检查背上的脚印,涂了些药油再安慰一番。打一巴掌喂一口糖,几千年的传承教育方法了。
事情还没完,树蛙还在家里边不是。才没过几天的一个夜晚七八点,父亲上夜班,知我一个人在家,我躺在椅子上正舒舒服服看电视呢,那东西又出来蹦跶直接跳到了电视柜上,把我吓得直接站了起来与它对峙起来。我的动作不敢太大,怕它以为我要进攻惊吓到这位爷,我身后可没有援助,万一它被我吓到了跟我拼命,往我身上跳,这场对峙我就输了。还好,它冷静下来,先不动地盯着它的选择看来是正确的。可惜的是我的行为我是可以操纵的,电视里面播放的影片却不能,随着电视剧“嘭”的一声响,把它吓一跳,它一下就跳到厨房那边去了。我连忙把电视一关,跑进房间把房门一关被子一盖躲了起来。不如就此作罢直接睡觉,第二天父亲在再找办法治它。可它在我家里这么多天,作威作福,我已经受够了,便出去监视它的一举一动,跳到哪我就盯到哪,让它一直保持在我的视线之中,等父亲下班回来,我就可以报告它的方位,将它一举消灭斩尽芜杂。它进我退,它退我进,这样一直与它拉扯许久,它仿佛看穿了我的意图,知道我拿它没有办法,开始随心所欲的胡乱蹦跳,也开始一直往我的方向追赶,我一直被逼着往后退,退无可退,直接爬上了桌子上。桌子它不好跳上来,便一直围着我跳来跳去,一会儿盯着我一会儿又开始围着我蹦跳。我不知道它是否真的不能跳上来,也不知道它何时蹦上来,我害怕,便哭,越哭它跳得越欢,我便越害怕哭得越响,响得楼上隔壁都听着了,但没人会来救我。我一直哭,哭到喉咙嘶哑,脱力无法站稳,泪水汗水湿透了衣襟,但我仍在把握它的大概方位,这是我没有躲起来选择做的事。直到凌晨过一点,父亲终于回到来了,见我瘫坐在饭桌上抽泣,才懂得了我是真害怕此物,而不是装模做样讨人可怜的。我把掌握的方位告诉我的救世主,那树蛙以为别人都怕他,也不躲,被父亲一手抓起,摔在地上,摔死了。
晦气晦气,说说美的事情吧。
男孩对女孩的那种喜欢是什么样子的呢?听说过《霍乱时期的爱情》般男主角在妓院数十年为爱坚定不移的圣洁,罗朱般注定悲剧的起始,梁祝般神幻的结尾。
此刻,我之间悠长的走廊开有海棠一朵,清风轻扰,一身蓝衣浮动,海棠落入晶莹的湖面,化作一颗黛色琉璃发出淡淡荧光。
没有合不合适值不值得,也没有特别的开头和结尾,这便是我初见她时所体验到的男孩对女孩的自然而然地喜欢。
也有想过给予她一封情书直抒胸臆,可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强劲的自卑感,矮穷鼻翼边上还有一个丑的要死的黑痣且胸无大志自身难保,无论哪方面仔细一想都令人惋惜,也不知该如何改变现状。强烈自卑感与无力感冲击着对爱情的原始渴望,它们在我身躯里争吵撕咬搏斗,慢慢的渴望占据了上风,燃烧着我的肾上激素,正当我打算不顾一切为爱燃烧时,潜藏在脑海中仅存的粒值突然袭击,发出直击被爱所捕获了的灵魂的深处疑问:我不怕被拒绝,但她会有什么想法什么反应,如果我不管不顾她的感受盲目打扰到别人,这绝非我的本意。就在我犹豫的一瞬间,那股为爱一往无前的气势就直接被拦腰折断了,随后便消逝无踪了。从一开始的气势冲斗牛到疑落九天打消表白的念头,整个过程不过两天而已。
刚年初中时,我的同桌是个恶霸,老师见我安静,安排我与他同桌,中和一下。那个海棠女孩也吸引到了他的注意。恶霸整天不是欺负我,就是写小纸条撩那女孩。三番两次表白被拒都,不知如何想出来的恶作剧,竟想出以我的名字再表白一番,达到同时羞辱我又调戏她的目的。恶霸见我如此窝囊这般,想必她也是会拒绝的,倒是再拿出纸条大声宣读来羞辱我。怎知结果却出他意料,恶霸不敢相信,来回传送了好几回纸条,怎料被老师半道截住,老师看了几眼纸条担心影响女孩子学习,便不提名字告诫办理的同学们要好好学习不要搞早恋云云,那女孩听得面红耳赤,回头望向我。我不知前因后果,一脸茫然,只记得那天女孩脸红也如此好看,果真一朵海棠花。
初中学科增多,难度增大,毕竟不是小学生了,人是不能一直做小学生的。而我应对学习还是小学的那一套老办法,不听课,要考试了再看书学。只可惜以我愚钝的小脑袋,单靠自顾自的学习对初中的知识已不管作用了。初中第一堂的数学课教的代数,XY是什么意思,书上中文解释着是代指一个不确定的数,当时我搞不懂为什么会需要一个不确定的数,我把不确定的数确定下来不就好了。而后是在高中的数学课上接触到函数的感念,一个集合通过特定的运算会对应另一个集合(大概吧过了快十年了忘记得差不多了),才直到为什么要从初中引入抽象的东西。小学哪有什么抽象的东西,我实在无法自行参悟,抓破了脑袋想了两天,然后我就放弃了,没有去问老师或其他的什么人,就这样默默的放弃了。曾经我觉得都是写着中文的,怎么可能学不会的课目也都落下了。
学习是底层人民改变命运最为光明的道路。不学习或学不会,不按游戏规则进行游戏,死路一条。至少在我那个年代是这样的,底层人民一生中绝无仅有的机会。当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念到初三年级了。
初三那年,学校换了校长,对教务进行了改革,又听说我们这一届素质比以往好,出了个分重点班普通版的主意。没有任何意外,我被分配到了普通版,即都是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的班级。很早之前,在认识邻居哥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自己不是天才,但被人强行贴上差生的标签,还是刺激到了我那无用的自尊,让我如坐针毡。好在还有一次机会,学校组织了暑假补课,开学摸底考试后根据成绩还会再调整班级人数。那是我念书以来第一次上课听讲,我记得很清楚,讲台上的那位寸头白白净净眼睛眯起来的很标准的人类模样的物理老师在教我们如何使用刻度尺,如何估读,估读到第几位,这个知识点常出在填空题,值两分。一个暑假下来补了三十几天课,摸底考试我排名并不足以安排我到其他班去,只有排第一的那名同学才能调到次重点去,次重点第一名才能调去重点班。是的,很相似,教育和其他体育赛事一样,在区域联赛夺冠才能去次级联赛,在次级联赛打完才能去打顶级联赛。意外的是,那能去打次级联赛的女同学被赛事管理层拒绝了她的调度,原因是因为她有“很吵”的名声在外,班主任以调她到自己的班级不好管理为由拒绝了调整,我顺位替补上次重点去了。
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只需要上面的大人物上厕所时闭上眼睛双手握紧挤出来的那一点点权力。这次我是受益者,和其他受益者一样,我保持沉默,生怕上面的老爷们一个不高兴就改变决定了,任凭那位女同学往后没回见着我都讽刺道:你就好啦人有靓仔读书又叻打机又劲扣女又掂。那女同学上两年疫情前我还见着她,她和朋友在小学学校前的学区楼小区开了家连锁的蛋糕店,过得应该还不错吧,至少是不用在别人手底下干活,多多少少可以掌握回自己的命运了,疫情之后就不知她情况如何了。
正所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下面的死寂,上面的沉闷,就我们这不上不下的人内心情感最为丰富和躁动。而在这班级,也见到了那海棠姑娘,还是那样红艳好看,也许是我太久没见着了。
念书时,我钟爱坐在最后一排,这样老师就没法在后面盯着我,让人感觉自在些。上课往前看黑板时,目光会经过她的座位,不自觉停留在她身上一小会才回过神来把注意力抽回黑板上。我只是看看,反倒是她路过时总要拍我一下,接着尬聊几句。我心想我和她也不熟,为什么总是要打我,还抓着些鸡毛蒜皮的事不妨为难我,这人脑袋多半是有什么问题。
我喜欢她,因为长得漂亮,但谈不上多在意,就好像我喜欢夜明珠,因为在黑夜中能发出淡淡荧光,但我不可能拥有。倒不如去在意成绩。初中升高中,教育政策,时要进行职高普高分流的,即职业中学的学生学技术,普通中学的学生继续学基础学科到高考再分一次。没有人不想念大学的,至少我想,即是我需要分流到普中才行,按学习成绩分的。我不想再被人强行贴上什么奇奇怪怪的标签了,虽然客观上我确确实实如标签所概括描述的那样,但自己被别人当作物品挑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不过最好不要直到是什么问题,知道了也无力去解决。被贴标签不可避免,那就贴个好看点的吧。初三下半学期模拟考试,我只能考得百分之三四十的分数,脑海里回响起的都是周围人灌输的:一失足成千古恨,考不上普高就是下等人,往后人生只剩炼狱,只要成绩好,上个好的高中,世界一片光明。仿佛世上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在此中。我认为,这句话是对的,世上一切的问题的答案不出利益二字中,除了超越生存的信仰。而我们又哪里来什么信仰呢?规则都已经被人定好了。恐惧急切地心情在我心里肆意横行,驱动着我。按部就班地学习已经无法破局,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要不留余力地践行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地学生使命,时刻谨记进步一份超越千人的指导思想。从初一开始的课本一本本看,往年的模拟卷一张张做,到最后一次模拟考,除了英语实在落下太多无法补救,我也不想补救外,其他用中文谱写的课目分数已能拿到百分之九十多了。这是我人生中少有的能感觉到努力是由回报的,成功后所带来的成就感,畅快淋漓。
中考结束后,学校让回去领些什么东西,遇到之前恶霸的狗腿子。我恶心他,告诉他我的成功,相聊甚欢,他也恶心我,告与我直到当时那个恶霸的恶作剧。一时间初中往事种种在我的脑海里重现,万般悔恨,无法排遣,只可惜昔人已远,我再也无法回到那个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