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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的地点是林醒选的,两人回到了西城区的旧城墙脚下,这里有一家传自前朝的“神鼎御膳”,掌勺的老爷子年近耄耋,是当今满汉菜系的泰山北斗,守着家传的手艺和院子,见证了长京城百年来的改天换地。
林醒的车在逼仄的巷子里行动艰难,于是停在了胡同入口处,两人下车步行,林醒从车后拿出两个盒子和一瓶没贴商标的白酒,伽妍自然地挽上他的臂弯由他领路。
这个胡同是出名的大佬区,虽然房屋结构松散,但治安卫生胜过高档小区,来往的老人或是德高望重的院士教授,或是曾经位高权重的高官大吏,或是战功赫赫的沙场老将,而绝大部分的商贾富豪来此也只能是低头求人,趋炎附势的姿态。
不过显然,这两人不在此列。
或者说,即使是这里,前朝旧都的宫墙脚下,曾经各位王爷、贝勒的府邸群,今日的“大佬区”,能认识伽妍,或者说菈尔伽琳娜·奥森莫恩的人也只会是凤毛麟角。
神鼎御膳的门脸不算小,但相比长京其他百年老店浓重的烟火气,这里更多的是对于“食”与“味”近乎教堂的神圣。
院子正北,一栋两层的小楼柱赤瓦黄、雕梁画栋,这栋伫立百年的前朝建筑鲜艳尊贵的颜色,彰显着它曾经的地位非凡。
前来迎客的是一位看起来刚刚成年的清秀少女,她是“神鼎御膳”下下代的传人,有一定的满族血统,汉语名字叫陆云水。
“您就是林先生吧,爷爷今天亲自生火,让我来迎着你们。”陆云水语气轻快,声音像雨后丛林中灵动的黄莺,接过林醒手中的东西,领着两人走上楼梯。
“哦,陆老爷已经在厨房了吗,我得去给他问个好,要不一会又要挑我理了。”林醒笑着拍了拍臂弯上玲珑碧玉般的五指。
伽妍心领神会的收回小臂,看着林醒轻车熟路得前往后厨,而自己则在陆云水的带领下瞧看榫卯结构的翘沿垂柱,讲述美食故事的壁画彩绘……入门一楼多是茶桌,正中架起高台,台面成半圆,较为宽敞,今日的节目是一出黄梅戏,三三两两的贵客正品着香茗,听的入迷。
两人登上铺着地毯的石质台阶,来到一间视野极佳的典雅包间,绕过屏风,坐在一张不算太小的长方木桌边,木桌的形状并不规则,仅有的几个座位并排正对着看向一楼台面的窗口。
“我爷爷总和我讲,昔年万岁爷设私宴多在此间,或与微服的妃嫔听书看戏,或独自享受祖师的手艺。”陆云水俏生生地为这位优雅坐在前朝皇妃位置上,偏东方面孔混血的漂亮姐姐介绍道。
伽妍不说话,只是安静听着。
林醒绕到后厨,见陆景老爷子正拿着大勺指点着大儿子陆传山从蒸笼里取出一块色泽诱人的鹿肉,老爷子身子挺拔硬朗,一手负后,一手执勺,耳聪目明,察觉林醒进了厨房,把手里的大勺放下,擦了擦手,迎了过来。
“好啊,林小子,还知道来了到这来找我,算你还有点孝心。”陆景声音浑厚,中气十足,拍着林醒的背,携着他往外走。
陆家的厨房只聊陆家的事,这是祖训,虽然是早已不必遵守的陈规,但陆景并不想违背。
来到后院,宽敞的院子里,角落晒着食材、吊着腊肉,用围栏圈起来的一小块养着干净如宠物的鸡鸭,一侧的假山水池里,几条大鱼争抢着陆景投下的饵料,一只老猫趴在院角那颗枝条伸出院外的银杏上慵懒地打着哈欠,早秋的风吹落几片刚刚泛金的扇形叶子,落在喂鱼的老人身上。
“这次来给您带了瓶特供的好酒,在我酒窖里放了好久了,鱼皮和鹿尾我自己带了,给我解解馋。”林醒同样抓起一把鱼食,扔下去后千鳞翻滚,略显壮观。
叶言总是能办好所有事,让林醒的想法都在第一时间实现。
陆景把手里最后一块扔向树上的老猫,笑眯着眼睛拍了拍林醒的肩膀,说到:“等你自己带来的东西做熟,怕是要下雪了,不过算是你小子有心,我今天给你和你带来的那位贵客上一道最正宗的昆仑鲍甫。”
林醒略显惊讶道:“您竟能认得她?”
陆景摇摇头“认不得,但我好在活的够久,看得出这女娃不简单,大概比杨家那妮子还金贵,这样的人,全世界也没几个。”
“嗯。”
陆老爷没追问,林醒也没再解释,两人又寒暄几句,聊了些林醒三年的见闻,直到老头喂完鱼,厨房的锅也差不多了,就把林醒撵回了客间。
轻车熟路的来到二楼,绕过提着字画的屏风,眼前半举着白玉茶盏,背对自己,沉于戏曲的少女,让林醒一时有些看呆了。
白金色的长发披在后背,发梢带着些许优雅的弧度,手中拿着玉盏,手比玉更白更美,房间暖色的光撒在她冷色的皮肤,仿佛镀上神辉。
楼下的黄梅戏唱的曲目是经典的《天仙配》,林醒曾经很喜欢的一出,但今日,戏曲里的天仙落在了自己眼前,台上唱着熟悉的桥段听起来变得如此陌生。
早岁欢喜天仙乐,今闻旧戏难再和。
陈词不曾换新曲,缘是玄女出星河。
直到戏曲稍停,伽妍才察觉到身后的林醒,侧侧身让出位置让他坐在长桌正位,开口道:
“京城的馆子为何却唱的黄梅戏?”
林醒:“台上唱戏的是客人带来的戏团或者本就是客人自己,想听什么就自己来占台子,比如今天台上的仙女就是台下第一排那位老夫人的关门弟子,而这位婆婆是当今汉夏最德高望重的黄梅戏大师。”
林醒五指平伸,引导着伽妍的视线,继续说着:
“她旁边的那位同样是位戏曲大师,身后怯生生站着的是当红花旦。神鼎御膳百年来从未安排过一场戏曲,只是搭好台子供客人自用,而这些或位高或权重的客人们让这戏台上几乎日日换新人,观众只有戏子们难以高攀大人物,唱的自然卖力,带戏团来的人或重面子或高品味,请的也自然是最拿得出手的戏团,悦人悦己,贵者自贵。”
伽妍:“确实,汉夏的古话有一句‘酒香不怕巷子深’,放在如今信息庞杂的时代变得逐渐狭隘,但有些酒的香能飘出巷子。”
两人并没有等太久,陆老爷提前为林醒备好了菜并提前开灶,陆续地,满汉菜系最出名也是陆老爷最拿手的蒸羊羔,蒸鹿尾等,以及大名鼎鼎的昆仑鲍甫端上木桌,鲜味和香气绕梁缠柱让人食指大动。
林醒一道一道为伽妍介绍着这几道汉夏的前朝御膳,而少女一边听着,一边优雅地品尝着。
午饭的两人并未饮酒,佳肴将尽,茶足饭饱后,林醒思考着下午的行程安排,询问正擦着红润嘴唇的少女道:“晚上带你去夜店玩吧?”
问完之后林醒自己也微微一愣,或许是刚刚眼前少女被烟火气衬托出的缥缈圣洁的神性勾动了林醒尝试反差的兴趣,他竟提出了这样的建议,而下面对方的回答更让他错愕:
“好啊,说起来我虽然出入赌场夜店甚至黑窑多次,还从未只是为了去玩一次。”
短暂的惊讶后林醒挑起话题:“还真是出人意料。”
“呵呵,继承奥森莫恩之前,我连战场都上过,这些灰色产业的运行模式也是帝国主宰的必修课。”伽妍完全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并饶有兴趣地继续说:“赌场和黑市总是谈话和办事的好地方,夜店黑窑的老板也大多消息灵通,奥森莫恩旗下也不乏此类,庞大的帝国下必然有与之匹配阴影,但要使之屹立千年,也必然迎着阳光,让这影子不会肆意生长,我们就得人要比害的人多的多。”
林醒:“是啊,况且大多数恶果都是恶人的咎由自取。”
伽妍:“所以为什么突然改变计划,打算带我去夜店玩呢?”
林醒脸上扬起笑意:“当然是因为确实好玩,长京人曾经对我的评价其实并非误解,这些纨绔喜欢的项目也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在她面前,林醒似乎总会被剥得更真实也更纯粹,他心知肚明,更乐得如此。
两人逐渐停下筷子,听着楼下高台上逐渐进入尾声的《天仙配》,陆景似乎是忙完了手上的事,来敲响了两人的包厢,林醒起身开门,把陆老爷迎进来并让出主座。
陆景并没有坐在正中主座上,虽然他大出林醒好多个辈分,但就像他说的:“唉,林小子,我是厨子你是客,你这给我让位,怎么,是不想付钱了?”
林醒:“哪会呢,瞧您说的。”
陆景坐在林醒的另一侧,伽妍递来一只茶盏并起身为他倒上大半。
伽妍:“您是长辈,我们敬您是应该的。”
陆景收回“请茶”的手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爽朗大笑道:“哈哈,小女娃,虽然老头子我第一次见你,但没来由的顺眼。祖师传下来过一些风水易经的手段,我看你面相必是大富大贵之人。”
说起易经风水,伽妍来了兴致,追问道:“只有富贵吗?”
陆景:“哦?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伽妍:“晚辈想知道的很多,还请前辈提点一二。”
“唉,”陆景摆摆手:“你也随着林小子的叫法吧,前辈前辈的听着不舒服。”
说完仔细看看伽妍的五官,琢磨了一会,脸色略微变化,说道:“金火圆满,水木略失,遇人上佳但略有波折啊。”
林醒喝茶的手顿了顿,但没插话。
伽妍听完,微笑回道:“略有波折吗?还好,意料之中。”
三人聊了一会,气氛逐渐活跃起来,直到壶里的茶逐渐见底,林醒和伽妍起身准备离开,陆景亲自送到牌坊下,老爷子拉着林醒略微落后两步,但直到将两人送出门口,在林醒的一声声“留步”下多次欲言又止,林醒看出来也没追问,他大概猜得到陆景想说的是什么,但他知道卦不算尽,况且他自己都没认清自己的想法,追问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