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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城因为背靠天断山,面朝无尽海域。所以不论哪个时节,雨水都是极多的,有时候甚至会一连下上一两个月。
城外的一条小路曲曲折折,不知道蔓延向何方,手持断枪的少女浑身已经被淋得湿透了。雨水顺着发丝,面颊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原本清澈如流水的眼瞳之中已经毫无光彩。木然地拖着身体一步一步缓缓向前。她不是没有想过回到叶家去揭穿叶世晨的谋划,可是谁又会信她呢?
小路的尽头,一道背影突兀地出现在雨中,似真似幻。漫天的细雨落下,却是没有丝毫能够沾染到那人的衣衫。那人身着紫色长袍,一只手背在身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的律动着,像是在敲打某种音符。
叶紫苏没有理会,仍旧一步一步地从那人身边走过。
“你想报仇吗?”那人终于开口了,是个略微带着磁性的男子声音。
叶紫苏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身影有些瘦削,却是高大挺拔。一把纤细的长剑束在腰间,而脸上的是一副怒目而视的恶鬼面具。
“你是谁?”,叶紫苏冷冰冰的说,声音中带着麻木。
“没有我,只有我们。我们是生活在黑暗中,却拿着天下最光明的剑的人。”男人缓缓开口。
“你们能帮我报仇吗?”
男人摇了摇头:“一个叶世晨而已,弹指可灭。只是,却不是我们,而是你。”说完腰间长剑忽的弹射而出,一剑,斩断了雨幕,那雨,在空中停滞了一瞬,方才落下。
“跟我走吧,离开千帆城。”男子收剑入鞘,缓缓抬步走了出去。
叶紫苏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这样消失在了雨幕中,好像从没来过一般。
千帆城后山之上,慕老所在的小阁楼里。两个小童一脸歉疚的站在旁边,低头不语,
而慕老此刻,也是缓缓睁开双眼,从感知中恢复过来,趴在一旁桌子上睡觉的景瑜似有所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转头看向慕老。
“还是没有发现吗慕爷爷?”
慕老摇了摇头:“叶家丫头的气息消失在城外五十里的一条小路上,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
“什么人能有这般本事?慕爷爷你可是顶天的人物,居然能屏蔽你的感知。”
“此人的修为,不在我之下。罢了,明天我再去查探一番。对了,苏牧小子怎么样,你不是说他就快醒了吗?”慕老看了看依然昏死的苏牧,也不免有些心急。
“按理来说,骨骼已经接好,经脉也已经复位。以他的底子,应该是已经醒过来了。”景瑜摇了摇头,随即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
“除非?他要破境了。”
“破境?”绕是慕老活了大半辈子,却也没见过有人在半死不活的情况下还能突破境界的。
“真是个妖孽怪胎。”景瑜调侃一声。“我要是有这等修为,就不用被我那个残暴的师姐整日追着打了。”
慕老笑了笑:“哈哈,就是当年你爹捡回来的那个小女孩儿吗?我记得不是很文静的一个小姑娘嘛?”
“文静?咦。”景瑜无奈地耸了耸肩。要是她文静,那天底下可真没有文静的女孩儿了。
而此时的苏牧,心脉之处的无名之力也发生了变化,顺着苏牧的四肢百骸悄然流动。即便是慕老,也未曾觉察。
识海之中,一片虚无,无边无际。苏牧盘着双膝,静观本心。一道风暴从苏牧的识海之中缓缓酝酿,初时只是一片小小的尘沙,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尘沙越来越大,渐渐地竟充斥着苏牧的整个识海。苏牧在这漫天风暴之中,渐渐也有些不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正在闲谈的二人,看苏牧吐血,忙起身查看。
“无妨,只是一些淤血而已。”景瑜说着,面色却有些古怪了起来。
“这小子还真是在突破。”慕老也探视了一番,起身笑道。随即又不知道是在对景瑜说,还是在对苏牧说。
“这破虚境的突破,讲究的是勘而破之。虚者,欲望之本也,实者,大道之始也。然这破虚,却并非根除欲望,断绝六欲。而是究其源,溯其本。以心观之,以心证之。凭心而动,方可入道。”
“慕爷爷,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啊。不行,我得找支笔记下来,以后突破定能用到。”景瑜说着便去拿身后的药箱翻找起来。
“哈哈,这小子,怎么一点也不像他爹呢。”慕老笑着看了看景瑜。
景瑜闻言有些尴尬:“我爹那个人,身上背着的虚名太重,不得不端起那个所谓的医者风范来,我可不愿意,多累啊。”
“哈哈,你小子,倒是给我上了一课。”慕老笑着说,也是愈发喜欢起这个少年来。
苏牧的识海之中,肆虐的风暴一刻不曾停歇。可是却并未对苏牧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风暴到了近前。却是直接从苏牧的身体中穿了过去。盘膝而坐的苏牧,伸手一挥,漫天黄沙消散,化为虚无。
紧接着,无垠的识海之中,忽然降起了漫天大雪。一道巍峨的城墙逐渐在苏牧的眼中清晰了起来,城墙之上,被血迹浸透的沐阳城三个字极为显眼。而伫立在城头的,是一位英姿飒爽的白袍将军。将军身旁,还有一个面容俊秀,手持长剑的少年。那白袍将军动了起来,一杆长枪直取城下身着蟒袍的霸道身影。可是,却终究是不敌被斩去右臂。那城头上的俊逸少年也动了,倒提长剑,无畏无惧,杀向蟒袍身影。可是只一剑,便被刺穿了胸膛。紧接着,白袍将军的身体亦被刺穿,钉在了雪地之中。密密麻麻的大军冲进了沐阳城,喊杀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哥。”双目赤红,青筋暴起。他也动了,早在苏小凡出手的一瞬间他就动了。他的身影和苏小凡融入在了一起。可是,手中仙阙剑却刺在了虚无之处。反之,被蟒袍身影贯穿的一瞬间,痛感却是真实的。
幻境消散,苏牧呆立在原地。口中喃喃自语:“以心观之,以心证之,凭心而动。”
又是一道幻影出现在苏牧面前。看其样貌,竟然和苏牧一般无二。
那幻境注视着苏牧,随即开口:“想明白了吗,你的剑为何而挥动?”
“我的剑?为何而挥动?”苏牧轻声说道。
面前的苏牧幻影抱着双臂,似乎在等待着苏牧给出答案。
“烨儿以后也不会让娘饿肚子。”
“牧儿也是。”
往日的记忆又浮现在苏牧脑海中。
还有几日前,萍水相逢的叶紫苏,临别时希望信任的的眼神。这一刻,苏牧的心中有了答案。
“我的剑,为守护而挥动。”苏牧肯定地说,眼神坚定而又执拗。
幻影没有再说话,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醒了醒了。”喜出望外的声音率先传进了苏牧的耳朵。
“是我救了你,三百两。”苏牧缓缓睁开眼,便看到一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少年伸着手,等待着苏牧回应。
苏牧闻言,又悄悄将眼睛闭上。心内暗道:“三百两,你还是别救我了。”
“喂,你别装死啊,我知道你醒了。”景瑜眉头一皱,伸手就向苏牧袭来。
苏牧眼睛未睁,身子动了动。躲开了少年的一掌。
“咦,小爷行医多年,这还是头一回遇到无赖,你给我起来。”景瑜说完,伸手又是一抓。
苏牧眼看着装不过去,尴尬的挠了挠头,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开口问道:“你是哪位,我这是在哪?慕老呢?”
面对苏牧的连环三问,景瑜有些愕然,刚不是在说诊金的事情吗。
“这是在千帆城后山慕爷爷家里,他出去找人了。至于我,我就是号称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医道圣手景先生……”景瑜说起自己,有些自得起来。
“你就是景先生?晚辈失敬。我还以为景先生是个德高望重的中年人,没想到……”苏牧看着眼前少年,分明年龄和自己一般无二。
“的儿子景瑜是也,正是我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你可别以为自称晚辈我就不收你的诊金,三百两一分不能少。”景瑜说着,又伸出手来。
苏牧闹了个乌龙,也是有些尴尬,随即抱了抱拳:“多谢景公子救命之恩,可是这三百两,我真是拿不出来呀。”
“别来这套酸的,也别装穷,我看你腰间那半块玉佩,足可值千金,你用它付,我再找你七百两。”
苏牧摸了摸腰间,半枚玉佩还在。这个动作却是被景瑜看在了眼里。心有不快:“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实在抱歉,这块玉佩并非我所有,家师嘱我将它带去蓬莱交给一个人。”苏牧有些窘迫,人在江湖,囊中羞涩的窘迫。
“蓬莱?好玩吗?我也要去。”景瑜大喜过望,随即又觉察到好像暴露了什么,又慌忙正色道:“咳咳,你要去蓬莱,我又怕你跑了,所以,本公子决定和你一起去。”
“啊?”苏牧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