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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 武侠仙侠 / 名花群玉 / 第三章 拂桐葩

第三章 拂桐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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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绿柳梢头,行到江南人倚楼。
  一带江湖愁客梦,悠悠。不尽华年逐水流。
  鸟雀不啼忧,只共马蹄得勒啾。
  市语啅咂飞入耳,休休。古道桐花寂寞否?”
  ○
  杜三篇没有留下来吃晚餐,出了落花庭,吩咐下人如此这般,即匆匆赶回相府。
  花惊落气愤难耐,怒狠狠地朝李群玉瞪了一眼,即拂袖踏出天香居。
  牡丹园分为前园、中园和后园,后园即落花庭,庭中有一株古桐木,乃是原本就有的,另外遍植牡丹,与前园、中园无异。
  古桐落花,伤春之极也,诗云:桐花最晚开已落,春色全归草满园。草色萋萋,最容易勾人怀念旧日岁月。但《夏小正》又说:三月拂桐芭。拂者,桐芭之时也。或曰:言桐芭始生貌拂拂然也。
  花惊落心情不畅,纵有桐花耀目,只看那花枝之上,日渐西沉,何况房里还有个醉死的野男人,怎不令人郁郁?
  想着白天和杜夫人提及故乡钱塘,花惊落更是觉得前途茫茫,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
  章首那阕《南乡子》便是在相似情绪下作的。
  花惊落常自暴躁,一番折腾,心底即觉空空如也,落落一人,独立古桐之下,一日比一日清瘦。
  惆怅之绪排遣不去,花惊落又生恼恨,掉头回到天香居里,细细端详起床上的李群玉来。
  李群玉容与醉眠,不知人事,只一张脸风神俊朗,粲然夺目。
  花惊落端详入神,不知想到什么,猛地避开眼神,最后还是忍不住偷看,心中疑惑,喃喃道:“我怎么一早没看出是你?你可知当年你一上而止,可把杜郎忧心坏了。原来这三年多你是练剑去了,可你怎么又跑回来了?还被杜郎逮个正着?”
  花惊落兀自咕哝,白了李群玉一眼,不无失落道:“当年匆匆一面,你恐怕认不出我来了,虽然我仍是一般美丽。哎,其实人都是会变的,我很难察觉自己是不是也走了样,你毕竟比那时候看上去更让人厌恶。”
  花惊落说完厌恶俩字,眉头一皱,不知心理又有什么变化,良久不出声,一直盯着李群玉痴看,不知不觉,眼里又泛起泪光。
  也许这是唯一一次机会,花惊落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只道当真要勾引李群玉,等人醒来,只怕再也提不起勇气,不如趁现在无人,来个回不了头,怎么都要斗到底!
  积压了三年的郁愤一夕喷发,令人浑身是胆,一念之邪,花惊落身子猛地向下一扎,颇为仓皇地咬住李群玉的嘴唇,
  不知过了多久,花惊落忽地抽开身子,慌慌张张,又带着一阵恐惧的兴奋,跑到古桐下,大口大口地喘气。
  向来做贼者心虚,因为担心杜三篇会突然折回来,花惊落定了定心神,快步离开落花庭,跑到中园的春芳阁躲了起来。
  不多时,芍药、玉兰两个下人来喊吃饭。花惊落惊魂未定,随口说一声没胃口,又吩咐取些玉液来,说是口渴。玉兰领命去取玉液,芍药却被花惊落喊住。
  花惊落问道:“偏房打理好了吗?”
  芍药皱眉道:“夫人,你真要去偏房住啊?”
  花惊落闻言一恼,骂道:“难道要我跟那个野男人睡吗!”
  芍药自不是这个意思,作为贴身丫鬟,她只是想为自己的主人鸣不平,被花惊落一训,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吓得不敢再吱声。
  花惊落气了一阵,忽又道:“不用打理了!就在天香居里再置一张床,我就睡在里面,让他醒来第一眼就看见我!”
  芍药一愣,此前已有杜三篇吩咐,她不敢不从,逞一句口舌,不过是护主心思,哪里想到会惹火烧身,立在原地发颤。
  花惊落气道:“你怕什么?最好传出去,看他怎么应付!”
  芍药慌道:“可是夫人,相爷怪罪下来,奴婢怎担得起?”
  花惊落忽然笑道:“我可以骂你们,他却不行。明天他要是敢来,那就正好,我要给他看看,我可不是只受欺负的!”
  玉兰取来玉液,花惊落喝了点,即帅芍药、玉兰回到落花庭,果然就在天香居里李群玉卧床对面十步置了一张床,睡了一夜。
  翌日清早,花惊落起来梳洗,心中有说不尽的快活,翘首盼了一天,却不见杜三篇过来探问,气得又吃不下饭,叫人撤了床,打理偏房,入住两日。
  期间,花惊落不得不料理醉死之人,帮李群玉擦着脸,突然扭头问道:“芍药、玉兰,你们为何别过脸去?”
  芍药忙道:“夫人,相爷平时教导,非礼勿视。”
  花惊落哼一声,道:“不准提他!都看着,免得问起来的时候没有证人!”说完,花惊落继续擦拭着李群玉的脸,见对方脸如白玉,不免心动,暗道:“你这醉夫,为什么是你,不是他?”当下恨恨不已,回头命道:“你们都出去吧,不用看了。”
  李群玉从醉梦中醒来,是在第四日的晌午,睁开眼睛看到花惊落,任他纵剑武林、笑傲江湖多年,仍不禁一怔,随即撩开被子,跳下床来,一连串动作颇为行云流水。
  花惊落忍不住想笑,很快又觉气愤,因为她觉得李群玉把她当作坏人,而事实是她让出香闺和大床,而且数日来尽心照料,怎么就落得像是她蓄意构陷一般?
  想到这里,花惊落不禁心生恚怒,恶狠狠地瞪向李群玉,却正对着李群玉干燥的唇,登时心又一乱,连忙避开目光。
  李群玉睡了三天三夜,只记得曾进入洛阳酒楼,遇到杜三篇,回过神,叫道:“啊,相公!娘子,相公呢?”
  花惊落闻言大恼,心想此人真是不识好歹,犹未致歉便问什么“相公”,简直无礼之极,喝道:“谁是你娘子!你喊什么相公!”
  “我还说要勾引他,他也配?”花惊落想起这茬,突然抹了一下嘴唇,讥讽道,“哎呀呀,朝请郎真是贵人多忘事呐,当年一面我可记着呢!当时啊,可不见那个人如此无礼呢。”
  李群玉拍了拍脑袋,几乎完全清醒了,抱拳一揖,歉道:“在下唐突,还请二夫人恕罪。”说着往四处看了看,心里不是滋味。
  花惊落怒上眉梢,却又收敛起来,笑道:“别看了,这里是我的香闺,你酒醉闯入,惊动了许多人呢。待会你那个相公跑来,要你做什么,你最好都答应。”
  李群玉见花惊落一脸俗气,一下子轻松许多,问道:“不知杜相要在下做什么?”
  花惊落受不了李群玉那一闪而过的自命清高的眼神,怒道:“鬼才知道!”
  李群玉绝非无礼之徒,又一揖,道:“那在下只好等杜相一遭,好相说明白。”又问道:“不知好在哪里相候?”
  花惊落道:“我的床你都睡了,还有什么好拘礼的?想到哪里便到哪里,只要坦坦荡荡,自己做了的事别不认就行。”
  李群玉哑然无语,退出天香居,走到古桐下看桐花。
  花惊落本不想再搭理眼中的无礼之徒,快要关上天香居时,却从门缝里瞧见李群玉仰头望着满树桐花若有所思,不觉跟着有些怅怅然起来,又把门推开,走到李群玉身后,不咸不谈地问道:“朝请郎好雅致,看什么呢?”
  李群玉早已察觉身后有人走来,却待花惊落出言才悠悠转过身,一揖道:“二夫人。”跟着笑道:“只是随意看看。”
  花惊落愠色忽生,斥道:“别叫我二夫人!我有名字!”
  李群玉道:“在下不敢造次。”
  花惊落气道:“如此愚蠢,当初杜郎怎会为你一去忧心?哼,不让你叫二夫人,你不会将二字去掉,叫我夫人吗?”
  李群玉道:“夫人。”
  花惊落十分不悦,却又挪不动步子,待稍稍解了气,轻哼一声道:“你看桐花入神,我从来少见。听说你打败了丁晓年,剑法超群,诗力亦是当世难有匹敌的,你作一首我品赏。”
  李群玉见花惊落言语轻佻地说什么“当世难有匹敌”,暗暗一笑,好奇对方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言,微微沉吟,即踱步吟咏道:“瑶台烟雾外,一去不回心。清海蓬壶远,秋风碧落深。堕翎留片雪,雅操入孤琴。岂是笼中物,云萝莫更寻。”
  花惊落闻诗,忽然觉得有些熟悉感,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倒是诗中“秋风碧落深”和“岂是笼中物”两句令她情绪低沉起来,问了诗题,道一句“好好的,说什么呢”,便默然转身,走在天香居门口倚着,默然不语。
  李群玉依旧看桐花,静待杜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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