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活生生烧死驾驶员之后，剧痛开始撕裂林白的神经。
　　他终于支撑不住，瘦弱的身躯跌倒在地。
　　血在他身体周遭划出具备某些美感的图案。
　　林白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以下对话。
　　“呦呵？又带新肉来了？太瘦了吧！不过瘦点，也没关系，器官好用就行。他挺年轻啊！”
　　“别误会，这不是肉。你把他治好。”
　　“治好？你疯了吧？”
　　“没和你开玩笑，马上治好他。他对我有用。”
　　“你可想清楚，这小子这么年轻，随便摘一摘器官，能卖个好价钱。现在你要我治……”
　　（呼啦一声响，似乎是某人揪住另一个人衣领的声音）。
　　“喂，冷静……冷静……”
　　“我的话只说一遍，马上治好他。”
　　“你说治疗，咱就治疗。不过不能摘他器官的话，治疗费用谁出？你是了解我的，我可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这小子天赋异禀，你治好他，他能帮我们赚远比你摘他器官所能赚到的多得多的钱。”
　　“尊嘟假嘟？”
　　“咱们俩认识几十年了，我骗过你？”
　　“那倒是，没有。”
　　对话结束。
　　林白费力睁开眼睛，看到正走向自己，身着肮脏的、勉强能看出是白色的大褂，右手里拿着注射器，年纪在五十岁上下的满脸油污的男人。
　　与其说是医生，其实更像是屠夫。
　　“你……你……干什么？”
　　“干什么？治疗你。安静点，很快就会结束。”
　　“别碰我，滚开！”
　　足够多的警觉性，才让林白有机会活到今天。
　　老头子一瘸一拐过来，摁住了林白肩膀，一只手爱抚着他脑袋说：“小伙子安静点，我知道你能扛，不过你身上这些伤如果不治疗的话，流血也流死你！”
　　林白还在挣扎。
　　医生推着注射器说：“我手术那是出了名的快，放心，打了麻药你也不会有痛觉。就当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你就又活蹦乱跳了。”
　　林白有感觉到自己还在流血，也仿佛能察觉到生命的流失。
　　他不能拒绝医生的治疗，尽管是一位看起来像是屠夫的医生。
　　“你想怎么治，来吧。不过，我不需要打麻药。尽快，我还要……去找我妹妹。”
　　医生和老头子面面相觑。
　　“别闹了。不打麻药，你会痛到休克，甚至直接挂掉。”
　　“要么你给我治，要么让我走。我没时间跟你闲扯。”
　　林白挣扎要坐起来。
　　老头子摁住他，冲医生点了点头，说：“依着他吧，命是他的。”
　　“好好好。依你，依你。”医生查看林白伤势：“知道么？我倒是巴不得你死。我不晓得你清不清楚，人刚断气的时候，器官还能用。你要是断气了，嘿嘿，我就发财了。年轻的身体就是好啊！”
　　治疗开始。
　　伤口重新翻动，冰冷的医疗器械穿过皮肉。
　　清醒状态下，像是不尽的虫蚁疯狂咬噬着血肉，刺破骨膜，钻进骨腔，敲骨吸髓。
　　林白紧咬着下唇，唇瓣发紫，手死死抓着病床锈迹斑斑的栏杆，指节白中透紫，力气已经用尽了。
　　“呵，小伙子真能忍，换别人早晕了。”
　　“和……和我对话，让我……让我转移注意力。”剧痛令林白额间渗汗，说话时齿间打颤。
　　医生笑了笑：“这年轻人。”
　　老头子在一旁说：“我说他天赋异禀吧。放心，有这小子，咱保准赚钱。”
　　“你们……两个……是打算……把我卖到哪儿去！”林白咬着牙，字一个个从齿缝蹦出来。
　　头部伤口需要清创。
　　医生像是扯破布一般，嘶啦一声，把林白开裂的头皮扯得更大了些。
　　痛到林白眼前发黑。
　　“你不知道这老小子是什么人吧？”医生动作利索，嘴皮子也利索：“六区搏击总冠军，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吧。”
　　“二十四年前。”老头子哼哼唧唧挨着病床旁坐下：“那时候可是我的人生巅峰啊！成群结队的小姑娘，像是围着花蜜的蜜蜂一样围着我转啊！”
　　医生开始清理林白肩膀上的子弹贯穿伤。
　　手术刀切大创口，刮擦着翻着皮肉的伤口边缘，又去切除坏死的皮肉，整块整块的肉被切下，如同凌迟之刑的痛楚，同时血在不住的向外涌。
　　分明挂了血袋输血，可似乎输入的血远不及流失的血多，林白眼前阵阵发黑。
　　“所以……所以呢？”他喘着粗气，声音越来越沉。
　　“你小子骨头这么硬，有老头子的指导，拿个区冠军还不跟玩儿似的？光是奖金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在这个破败的地方，你知道，只要有钱人赏识你，那钱就像是见了蜜的蜜蜂，主动又积极的往你口袋里钻！”
　　林白眼前越来越黑，仅凭一缕意识支撑着。
　　“你是……你是要我去讨好那些有钱人么，呵……呵呵……”
　　声音消失，似乎是最后一缕意识也离林白而去。
　　“这小子不会是死了吧？”老头子拍了拍林白右脸。
　　“活着呢。呵，老头子，除了你之外，这小子可是我见过的最硬的骨头。”医生手上动作越来越快。
　　相比职业医生，这位屠夫医生是野路子，省略了很多看似必要的步骤。
　　因此，手术极快完成，林白大部分创口都已经被缝合。
　　本止不住流的血，也已然止住。
　　血袋里的血输入林白血管里，令他本来苍白的脸色，有了些血色。
　　医生转身背对手术台，摘下手套，呼口气：“差不多了，这小子的命算是保住了，我看他还得些时候醒过来，刚才他说什么，找他妹？”
　　话音刚落，身后呼啦一个人影坐起来。
　　林白右腕子重重搭在医生肩膀上。
　　他哈着夹带着血腥味的气，落在医生耳垂上。
　　“让开，我要去找我妹！”
　　林白说着，重重推开医生，跌跌撞撞向外走。
　　“喂！你需要休息！你不要命了？老头子，不想你新手的宝贝徒弟完犊子的话，快把他拉回来！”
　　“玛德，骨头太硬，也特么麻烦！小子，你给我回来！”
　　老头子也有伤，一瘸一拐去追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