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
　　“猜。”
　　“人多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
　　“你喜欢人多，我感觉。”
　　“感觉挺准。”
　　短暂的对话很快结束，或许我们本就没什么可说的。对我，连他都沉默了。
　　“看上面，很漂亮吧。”
　　我抬头看天，是星星，他们眨眼，我们诉说命运，他们是那么闪耀。命运的星河排成一排，静静浮在空中。
　　“好像只要死亡，就会看见。”
　　“怎么形成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星星。”
　　“很遗憾，我都不知道。但这是众生所归之地，没有墓地的几乎都在这里。”
　　“话说我们走多久了？”
　　“谁知道呢？大概几小时又或者十几天，这的人很讨厌时间，没有人会尝试记起它。”
　　“因为我们随时会被遗忘，但被记住的时光也是美好的啊。”
　　“嗯，是啊，很美好。”他似乎有所隐瞒。
　　这时一位叔叔拍了拍我，“你好，打扰一下，请问你看见一个小男孩了吗？和你们差不多大。”
　　他衣衫褴褛。
　　“哦，很抱歉，并没有看见。”许诺说，“可怜吗？他在找丢失的孩子。”
　　等他走远后，我问：“为什么？”
　　“谁知道呢？明明当初是他没看好，死后反而到处找。”
　　好吧，看来他心情并不好，我也一样。
　　“一起去见一个人吧。”
　　“谁？”
　　“陈阿姨。”
　　他不再与我说话，只是径直往前走，然后示意我跟上。
　　“陈阿姨，好久不见了。”
　　“嗯，好久不见了呢，小意。”
　　“嗯？”我不经哼出声。
　　女人看向我，满是错愕“你叫陈意，是吗？”
　　“是的，请问你认识我吗？”
　　她看了看许诺，点了点头“认识，认识很久了。”
　　“很抱歉，为什么我不认识你？”
　　“不，你不需要知道，当初是我的错。”
　　“许诺，我需要一个解释。”我有些愤怒地看向他，气愤于他欺骗了我。
　　“陈意，这没有好处，我不擅长骗人。”他摇了摇头。
　　“总比是一个白痴好。你早就认识我，对不对？你明明一直在骗我！”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不，其他都是真的。我没想到你是陈阿姨要找的陈意。”
　　“好吧，但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反正都死了，一切还那么重要吗？”
　　“不，你是陈阿姨捡到的孤儿，但是陈阿姨有病在身，无法照顾你，后来不得已把你丢给了别人。她怕你责怪她当时抛弃你。”
　　“好吧，我知道了。所以我辗转了三家？”
　　“嗯，但你一直不是累赘，你一直被需要啊。”
　　“但是，都把我丢给别人了，怎么会是被需要的？”
　　“他们当初是说好和别人一起抚养你的，但没想到，你被拐走了。我很抱歉。”
　　“许诺，这又和你无关。”
　　“不，如果当初不是你照顾我，你就不会被拐走的。”
　　“所以你改名了？”
　　“嗯，我原来叫许知意。”
　　“我希望，你不怪我们。”女人恳求着。
　　“不，我不怪你们，至少，我知道了真相吧。”
　　“其实我先带你来这，就是想确定一下你是否是当初的陈意。我很抱歉瞒着你，其实说了也一样的。”
　　“嗯，这样我们可以更坦诚。”我笑了笑，“那么，陈阿姨，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不，我必须留下来，这里的生活我习惯了。”
　　“嗯，那，阿姨再见。”
　　许诺悄悄凑近我说：“其实她更希望你喊妈妈，陈意。”
　　“我知道，但她没养过我。”
　　“嗯，也是吧。带你去见见我爸爸吧，既然你是陈阿姨当初的孩子。”
　　“所以如果我不是，还不能见你爸爸了？”我难得开了一句玩笑。
　　“不，只是会等很久。”他一脸认真地说，“你知道吗？在这里与人交往最重要的一点。”
　　“嗯？诚实？”
　　“也算是吧，但最重要的是情绪稳定，失控是最可怕的。我曾见过一个人因为失控，生生把自己撕裂了。”
　　“那他没了？”
　　“是的，真正意义上的消失。”
　　“我想回去一下，可以吗？”
　　“陈意，你知道的，我无法管你。”
　　我径直飘向刚才的地方。
　　在平静的湖边，我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湖水清而透彻，是我从未见过的。
　　“你果然又来了呢，小意。”女人并未转身，轻声道，“你想问什么？”
　　“刚才是骗我的，对吗？”
　　“是的，但许诺没有骗你，那就是他知道的。”
　　“好吧，我是你亲生的，对吧？”
　　一阵风吹来，湖面渐渐起来波澜。“是的，对不起。我们都认识将近十七年了，我却不了解你。”
　　“是的，但‘对不起’不应该只对我说的。你很伤心，他也是……”
　　她沉默了，长久的孤独围绕在她身边，却使我不能呼吸。
　　我后悔了，这句话我将说千千万万遍，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