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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办公室内,茶几上的纸杯中腾腾冒着热气,孙长龙和李良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啪”的一声,周建国往茶几上扔了一份文件,他自己则端着白瓷茶杯,嘬了一口,然后将茶叶轻轻吐进茶杯,淡淡地说:“看看吧,这是分公司刚下的文件,孙主任刚拿给我,我就让他把你叫过来了。”
李良安看看了周建国,不明所以地拿起文件,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原来,这份文件是中谷储总公司的一则通知,要求各分公司各直属库,全面排查档粮门安全隐患,因为其他分公司直属库接连反映,仓房档粮门出现爆裂的情况。
如此看来,此次事故并不是巧合。
“系统内很多仓房,以及档粮门等配套设施,都是九八年那一批建的,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每次储粮都在经受压力,加上进出粮过程中一些不规范的操作,我们粮库的档粮门很多也已经损伤变形,我们自己都知道,这并非个例,只是以前没有出现事故罢了。”孙长龙盯着文件分析了一番,然后叹气道,“唉,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被刘墉碰上了。”
周建国端着茶杯点了点头,他掀起杯盖,又嘬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原本我们以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安全事故,为了粮库和分公司,本来想把这件事瞒下来,不往上报,但现在看来,还是如实上报的好哇!”
“现在会不会晚了?”孙长龙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周建国思索片刻后,回答道:“没事,我们刚刚经历了台风,也一直在处理善后工作,这几天都还在允许范围内。要是没有这个通知,瞒了也就瞒了,现在既然有通知了,如果知情不报,后果可不敢想!”
“唉……”李良安突然想到了刘墉被压在仓门之下的场景,重重地叹了口气,无比惋惜道:“要是这份文件早几天下来,我们也能提高防范意识,提前预防,或许就可以完全避免这次事故了。”
“没办法!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按照文件要求,积极展开排查,避免再次出现这种事故。至于这一次,还是如实上报,毕竟我们是在通知下发之前出事的,分公司总公司也怪不到我们头上。然后对于刘墉,以粮库的名义多加慰问,让他安心养伤。”周建国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就是你,良安,现在文件你也看到了,这确实是一次突发事故,这件事就别再想了,彻底过去了!”
李良安听到这话,突然愣了一下。这件事,真的过去了吗?能过去吗?
当人们不知疲倦地努力工作,不辞辛苦地认真生活;当人们想要不遗余力地去爱一个人,又被一个人无微不至地爱着;当人们对过往不再依恋,对现在倍加珍惜,对未来充满期盼的时候,时间永远都是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一转眼,四个月已经过去。
“怎么样医生,他以后可以扔掉拐杖了吧?”
向丽搀扶着刘墉,在医生门诊办公室慢慢坐下,将手中的CT胶片拿出来,递给医生。如果顺利,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复查。
“对!可以了,其实半个月前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让他又延长了半个月。”医生看了看刘墉腿部的X光片,冲刘墉抿了抿嘴,微笑道,“但刚开始走路,还是不要太频繁,肌肉恢复也需要一个过程,循序渐进,知道吧?”
“好的,谢谢医生!”向丽从医生手中接过片子,礼貌性地冲医生点头道谢。
刘墉也在一旁默默地点了点头。
经过小半年的煎熬和隐忍,刘墉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一走出诊室,他便迫不及待地将拐杖靠在走廊上,小心翼翼地迈开步伐,久违的脚踏实地的感觉,终于从脚底传来!但他不敢掉以轻心,还有一步,脚踝能够受力支撑整个身体,才算完成这第一步。
于是,在向丽的陪同下,他小心谨慎地迈出了第二步。以右腿受力,直到左腿稳稳落地,而右腿并无任何异样,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心脏更是狂跳不止。接着,他又慢慢地迈出了第三步、第四步……
“好了好了,你忘了医生说要循序渐进啦?”向丽在一旁劝道,但仍然难掩心中的高兴。
原本就兴奋不已的刘墉,看着眼前眉开眼笑、活泼可爱的向丽,内心深处仿佛融化了一般,形成一股暖流,暖流一直延伸到眼眶,涌出的泪水渐渐模糊了他的双眼。
为了让她安心,他暂时停下了脚步。
但没过多久,又为了让向丽彻底安心,刘墉一步接着一步地练习,直到背脊渗出汗水,直到自己艰难地穿着粗气,他才作罢。
“真是太好了,明天去粮库,肯定能让他们大吃一惊!”在回粮库的路上,向丽骄傲地说。
她一边开着车,一边哼着小曲,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而刘墉呢?自然更是激动和兴奋,只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他默默地望着窗外的风景,享受着明媚的阳光和温暖的风。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趁着食堂无人,匆匆吃完早餐后,便来到仓储办公室,久违的办公室。
他重新穿上了工作服,双手捧着安全帽,将它挪到眼前,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盯着这一抹亲切的墨绿色。帽子上六边形的企业标徽和东谷储三个字,仿佛有一种魔力,不断吸引着刘墉,他情不自禁地用右手拇指摸了摸它们,心里默念道:“久违了!”
“呀!师父!”
“墉哥?”
“已经完全好了吗?”
“这就来上班了?干嘛不多休息休息?”
这时,仓储保管科的同事,从办公室外纷至沓来,看到刘墉,全都围拢过来嘘寒问暖。
刘墉带着笑脸,一一作出回应。
不一会儿,李良安跟着孙长龙也走了进来。
“怎么样?”孙长龙关心道。
“孙主任……”刘墉微笑着点了点头,“已经彻底好了!”
“墉哥,我代表仓储保管科,欢迎你重新归队!”李良安摊开双手迎了上去,与正站起来的刘墉,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好了就好!回来就好!”
“刘墉,你别勉强啊。”孙长龙自然知道他的康复状态,于是开玩笑道,“要是因为逞能再出个什么事,粮库可不负责!”
“没事的……”刘墉望着众人,将自己的情况介绍了一番,“本来三个半月就恢复的差不多了,为了保险起见,医生又让我多休息了半个月。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都一百二十天了,也该回来上班了。”
“好,没事就好!”孙长龙点了点头,对李良安刘墉二人说道,“行了,你们安排工作吧,准备开工,我到库区转转。”
目送孙长龙离开后,李良安笑着问刘墉:
“怎么样,今天的工作安排是你来还是我来,刘主管?”
“你就别调侃我了,这么长时间没参加工作,工作进度我都不知道。”刘墉有些难为情。
“好好好……”李良安笑道,“现在都是些常规工作,也没什么特别的,你这么长时间没进仓,还是自己去处理一下仓房卫生吧,你今天暂时不做其他安排。”
说完,李良安迅速安排其他工作,众人也纷纷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去。
刘墉一马当先,众人紧随其后。正当人群浩浩荡荡从办公室前往库区的时候,他们都发现刘墉的背影有些奇怪——走路一瘸一拐。
众人放慢脚步,面面相觑,脸上充满惊讶和疑惑,声音也在逐渐沸腾。李良安眼尖,他也发现了刘墉的步伐有些异样,同时也看到了众人脸上的表情,连忙跑到众人面前,阻止他们异常的表现。
李良安先是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刘墉已经转角不见,他这才回过头来,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对他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低声说道:“这种事千万别大惊小怪,你们任何异样的目光,都会伤害到他。所以希望你们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希望你们正常对待,这才是对他最大的安慰,知道吗?”他用眼神向众人一一确认。
众人只是呆滞地点了点头。
“行了,去吧……”
遣散了人群,李良安轻轻皱着眉头,呆立在原地。
今天突然看到刘墉以这副模样出现在眼前,他原本已经释怀了的愧疚,又死灰复燃,这愧疚像是一只永远挥之不去的幽灵,从此与他形影不离。
刘墉俨然是一面照妖镜,无时无刻映照出他深藏在内心的愧疚和不安。
而刘墉呢?他又何尝不是这样饱受煎熬!
就在李良安劝说众人的时候,他就站在转角处,背靠墙壁,闭上双眼仰着头,静静聆听着李良安的话语。“设身处地”,就冲这四个字,他便从心底里感激他,因为他确实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还记得刚出院的时候,周围人看着他拄着拐杖走路的目光,就像是看见马戏团里面的猴子,好奇、戏谑又怜悯。那些异样的目光,向刘墉投射过来,犹如一支支冷箭,将他本不坚硬的自尊,射了个千疮百孔。此外,虽然手术进展得很顺利,但他那肿大的踝关节,即便在康复之后依然呈现这种状态!复查时,他也曾问过医生,“愈后畸形”这四个字,格外刺耳。虽然他可以将踝关节隐藏在裤脚下,但走路时的长短腿,无异是将这种“畸形”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对此,他不断告诉自己,能活着,能走路,能工作,这一切已经是万幸,没必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他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面对什么情况,他都将以坦然淡定示人。
只是他没想到,现实比想象中的残酷十倍百倍!
一个仓储科已经如此,整个粮库又将如何?
既然现实比想象残酷十倍百倍,那就必须得拿出百倍千倍的坚强。
对,就是这样!
刘墉靠在墙上,缓缓一个深呼吸,带动嘴唇微微颤抖,而后睁开双眼,眼眶有些红润。他舒展眉头,快速眨眼,迅速恢复正常。他突然一个转身,穿过转角,微笑着问众人道:
“扫帚什么的,还在老地方吗?”
众人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有些惊慌失措。只有李良安迅速做出反应:“嗯对……扫帚这玩意儿谁去动它!对了,你的仓房我之前让他们打扫过,只是对待别人的仓房,怎么也没有自己的仓房那么上心,所以还得要你自己亲自动手。”
李良安边说边走上前,伸出胳膊搂起刘墉的肩膀,有说有笑地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