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纸上的考核内容是：在午夜时分独自一人来到僻静的十字路口，摆上一碗插着三根香的米饭，等香燃尽后再吃掉米饭。
　　方存抬起头，目光在三人的脸上扫视：“你们是认真的？”
　　没什么存在感的年轻男人郑重道：“是的，我们知道这个考核有难度，为此不知道劝退了多少人，但是我们的要求摆在那里，要是不符合可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所以，我们这是在为你负责，也是在为我们自己负责。”
　　方存有些无语。他觉得这个展开很有欧亨利的味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你们这工作不就是跑腿么，为什么要求这么离谱？”
　　“前台”摇头道：“很抱歉方先生，我们签了保密协议不能多讲的，如果你能成为正式员工，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好吧。”看到对方把手伸了过来，方存也抬起了手。
　　随着啪的一声，一碗插着三根香的米饭被递到他手里。
　　方存低头看着那碗饭，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真的答应这么离谱的要求。
　　那天“面试”之后，方存就向几个朋友发了短信。
　　其中只有一个开数码店的朋友给了还算有用的意见：“咦，这好像是个不错的濠头，可以当直播素材了，这样，我借你器材……”
　　电话确认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方存到地方后就被高成拉着走进了他开的数码店，将一部半新不旧的摄像机交给他。
　　它的体积不是很大，可以用带子绑在手上。
　　这台摄影机给方存用多久，直播间怎么搞，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接着两人在路边一家馆子里吃了顿饭，随便聊了会就互相告辞离开。
　　此时裤兜里的电话振铃三秒后自动挂掉，方存知道这是高成给的信号，表明直播一切正常。
　　“好了，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我给大家试播一下招灵仪式，看到这碗插着香的米饭了吗，它就是今晚的主角……”
　　方存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观众介绍起来，让旁观的那中年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久前方存提前十分钟到了这个十字路口，因为实在无聊就和中年人唠了起来。通过闲聊，方存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叫赵平。
　　虽然赵平模样憨厚拘谨，但方存总是隐隐觉得对方这副样子只是装出来的。
　　不知不觉中很快时间就来到了午夜十二点。方存拿出一盒火柴，依次点燃了插在饭碗中的三根香。
　　吹灭火柴，方存和赵平都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三根香逐渐燃烧，没有一人发出声音。
　　就在三根香燃烧了四分之一的时候，异变突生。
　　只见那三根香的燃烧速度突然变得极不稳定，要么几乎不往下烧，要么突然烧掉一大截，同时香烟也不再是自然扩散，而是环绕在两人周围，并变得越来越浓。
　　方存被骤然变大的烟味呛得咳嗽了半天，等他直起腰却发现赵平正一脸凝重，而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奇怪的黑色罗盘，上面刻得密密麻麻的，似乎并不只是简单的八卦。
　　“赵叔，这什么情况？”
　　赵平像是没听到，没有回答方存的问题，只是抬起头看着天，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方存也随之抬头，就看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天上飘飘扬扬地向着地面坠下，只是碍于隔了层烟雾，方存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雪？”
　　方存伸手接住一片，发现那不是什么雪花，而是一张圆形方孔的纸钱，也就是民间传说中用来打发小鬼的“买路钱”。
　　看着从天而降漫天飞扬的一张张纸钱，方存险些愣在原地。周围明明没什么人，可这些纸钱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也顾不得什么直播，大步迈到赵平旁边，没等他询问什么，赵平就有所察觉，扭头对方存一脸郑重道：“小方，小心点，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来没出过这种状况，等我用罗盘查探一下。”
　　方存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赵平也没有再多说话，继续紧盯着手里罗盘那根乱转的指针。
　　一旁的方存只好先憋住气，一边苦苦思考着如何破局。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赵平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紫，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呼吸十分困难。
　　空气中的烟雾还在不断变浓，这显然已经不仅是香烟能做到的了。棕黄色的浓烟严重降低了能见度，现在方存最远只能看到十多米外的东西。
　　此刻整个世界都静默下来，只剩下火堆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等等，火？
　　又是一阵浓烟涌来，方存转过头，愕然发现距自己几米的地方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人，他的面前有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堆，时不时有黑色的灰烬被微风从火堆里卷起，在半空中逐渐消散。
　　随着那人把脚边最后一摞纸钱扔进火中，四周的烟雾开始缓缓散去，而烧纸的人站起身，身形在烟雾中一阵模糊，很快就消失不见。
　　等到浓烟散尽，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方存低头看向地上的那只碗，里面插着的三根香早已烧尽，诡异的是碗里的米饭都已经腐烂发霉，似乎已经放置了多年。
　　方存用力吐出一口浊气，仰头看着那澄澈的夜空，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我这就算……撞过东西了？”
　　兜里的电话忽然开始大吵大闹。方存无奈地接起来，对电话那头的高成解释道：“抱歉老高，哥们这边刚刚出了点状况。”
　　“干，方存你在搞什么鬼，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直播突然断了，我给你电话都快打爆了，它一直显示你暂时无法接通，到底怎么回事？！”
　　搞什么鬼？哥们差点被鬼搞了好不好。
　　方存苦笑一声，把刚才的遭遇一五一十地给高成讲了讲。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最后高成一声沉重的叹息，才让方存知道对面没有挂断也没有消失。
　　“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直播的事，下次……再说吧。”
　　随后嘟的一声高成挂掉了电话。方存放下贴在耳边的电话，开始摩挲起下巴。他这次虽然遇到突发情况，好在有惊无险，不知道自己下一次灵异直播，会不会还有这样的“好运”。
　　这时，赵平一遍喘着气，一边过来拍了拍方存的肩膀：“好啊，小方，大难不死，咱俩必有后福！”
　　方存白了他一眼，让赵平有些尴尬地讪笑起来。
　　“这个，小方啊，刚才那些真的都是意外。要不这样，等你上班以后，我想办法给你整个简单又有油水的任务。”
　　听到这话，方存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冷着脸先走了。
　　至于那碗米饭，自然已经与他毫不相干，谁爱吃谁吃去吧。
　　第二天，方存就收到了短信，这次是通知他已经正式应聘成为黎明公司的一员，并给他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
　　方存在那间小办公室签了合同，接着就打量起自己手里的“工作任务”：前往武陵市陶缘镇搜集民俗传说，下周出发，期限三个月。
　　随行指导人员：赵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