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季晗摇头，“人类的电子设备是拍不到那些东西的。如果你想记住它们的样子，可以把它们画下来。”
　　“我倒也不是想记住它们的样子。”夏遥梦撇撇嘴，收起手机继续向前走。“小时候为了证明我没说谎，就想尽办法想把那些东西拍下来，但从来没成功过。要是能拍下来就好了，至少能让我爸妈相信我。”
　　“他们看不到对吧？”少年走在她旁边，声音混在车声人声里有点模糊。
　　“是啊。”女孩两手撑在身后，“除了我之外没人看得到。”
　　季晗忽然不说话了。他看了她几秒钟，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夏遥梦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这位的脑回路显然有那么点异于常人。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她还是败给了好奇心。两人已经走到了奶茶店附近，有一对年轻男女在买饮料。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季晗诚实得很，好像在课堂上走神时突然被点名一样茫然。“你很……难过吗？”他最后这句话说得很慢，好像在艰难地阐述某种陌生的东西。
　　“难过，不过早就习惯了。”夏遥梦开始后悔说起这个话题了。这让她想起和季晗最尴尬的那次见面，她把没说给别人听过的怨言与恶毒一股脑全倒给了他，也不顾他愿不愿意听、是不是理解。自那之后她就打算振作些，不要天天想着过去的事。“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老是说那些了。我们说工作的事吧。”
　　季晗缓慢地点了点头，但显然还是处于茫然状态。不过此时两人已经到了医院附近，他的表情很快变得认真起来。
　　现在天还没黑透，路灯光在最后一丝夕阳之下并不显眼。那群聚众打牌的病号服依然在草坪上围成一圈，周围路过的人依旧对它们视而不见，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夏遥梦和季晗隔着几十米观察着它们。
　　“它们是‘灵’吗？”夏遥梦这次胆子大了很多。
　　“对。”季晗注视着那些病号服的背影。“看样子，它们都是在医院去世的人的灵魂变化而来的。虽然没有变成恶灵，但这么多灵聚集在这里也足够对人产生影响了。”
　　“变成恶灵？”夏遥梦顿时一惊，“是说它们有可能会变成恶灵吗？”
　　“只是有可能而已。不过……”
　　少年示意她往某个方向看。刚才有辆车停在了医院门口，一对男女抱着个婴儿下了车。虽然隔得有点远、看不清脸，直到季晗指给她看为止，那婴儿都是安安静静的。然而，抱着婴儿的女人才往医院方向迈出一步，一阵哭声就从她怀里传了出来。两人都吓了一跳，连忙想办法安慰孩子，可那哭声就是越来越响。怕孩子哪里不舒服，他们急匆匆地进了医院大厅，想必是挂号去了。
　　“这……”夏遥梦诧异地回头看了季晗一眼，“因为有灵聚集在这里，所以那孩子才哭了吗？”
　　“很有可能，因为婴儿和老人比年轻人更容易被那些东西影响。”季晗提醒她，“你能感觉到灵的气息对吧？”
　　“嗯。”她不明所以地点头。
　　“对护卫来说，只要不是恶灵，普通灵或妖怪的气息基本上不算什么。”季晗忠实地扮演了一本会说话的教科书，耐心地给她科普。“但普通人不同。身心强壮的成年人还好，相对孱弱的婴儿和老人会对那些东西的气息更敏感一些。他们当然不会真的看到什么，也无法察觉到那些东西的存在，只是会本能地感到不安、烦躁和恐惧。”
　　“明明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却会因为气息而觉得不安吗？”夏遥梦满脸不可思议。
　　“没错。”季晗静静地平视前方，“这是人类恐惧异类的本能。”
　　“本能……”夏遥梦重复着他的话，内心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么说，很多时候的直觉、第六感或许并不是空穴来风？护卫的所谓感知能力，是不是也是被强化后的一种本能呢？
　　她再次把目光投向那群打牌的病号服。还真是在打牌呢，这么多人不知道玩哪种……不对，上次来时有这么多吗？
　　“我觉得不太对劲。”她忍不住伸手想拉一下少年，却忘了他穿的是短袖校服，一抓直接抓住了他的胳膊。
　　两人都愣了愣。女孩立刻松开手，指尖却好像还留着一点那温热肌肤上的触感。其实他们还没有那么熟，她觉得自己有点越界。
　　“怎么了？”少年问道，脸上无动于衷。夏遥梦在心里暗骂自己矫情，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它们之前数量没这么多。”她指着那群病号服，“之前我看过它们两次，都没这么多人。”
　　季晗目光专注地观察着那些灵。除了围成一圈打牌的，还有几个站在一边指指点点，像在看热闹。
　　“这些都是在医院里去世的人的灵魂吗？”夏遥梦忍不住问。
　　“确切地说，是没能及时转世的灵魂变成的‘灵’。在这家医院去世的死者之中，可能有人生前很喜欢玩扑克牌。它们一开始或许只有一两个，但后来越来越多的灵被吸引过来……聚集的灵越多，它们的气息对人产生的影响就越大。就像刚才一样。”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她努力消化他的话。去世之后非但没有及时转世，反而兴致勃勃地找人打牌？只能说一句匪夷所思。
　　“驱散它们。”季晗说，“如果数量不是这么多的话，其实也还算是正常现象。但太多了不行，会影响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怎么驱散呢？”莫非他又要掏出上次用过的那把浅蓝色匕首？
　　“直接告诉它们不能聚在这里，让它们离开。”少年一本正经的，看上去不像在胡说八道。夏遥梦睁大眼睛：“直接、告诉？现在走过去跟它们说话吗？”
　　“对。”季晗点头，“我们能看到它们，就能和它们沟通。提前用咒屏蔽身体和声音，别被别人发现就好。”
　　夏遥梦还是觉得意外。原本以为会用什么武器来对付它们，结果只是去谈判：就好像摩拳擦掌了很久却被告知没有用武之地一样。
　　“可是它们会乖乖听我们话吗？”夏遥梦满心疑惑，“如果说了它们不听，该怎么办？”
　　“大多数的灵还保留着人类的思维模式，好好说一下它们应该会听的。”季晗看着她的眼睛，“如果实在不听，那就只能强行驱散了。不过要尽量用温和一点的方式。”
　　“这、这样啊。”夏遥梦听着听着不由心生忐忑，“我能做些什么呢？其实，我还什么都不会……”
　　“我知道。”季晗点点头，“你从小没和护卫接触过，协会的工作做不来也很正常。这次你看我怎么做就行了，以后会慢慢教你的。”
　　他虽然年纪小，但说起话来还挺像个靠谱的前辈。夏遥梦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稍微平静了些，感激地冲他说了句谢谢。但什么都不做到底不太合适，她灵光一闪：“要不，我替你背书包吧。在旁边干站着怪不好意思的。”
　　季晗看她一眼，显然又没理解她的意思。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听话地把书包递给了她。
　　夏遥梦把黑色书包抱在怀里，精神十足：“好了！”少年的睫毛轻轻一颤，什么都没说，示意她跟他走。两人转到一条昏暗无人的窄路上，季晗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点了点。一股淡淡的仿佛轻纱般的气流传遍全身，她好奇地发问：“这是什么？”
　　“掩盖我们外表和声音的咒。”季晗收回手，“现在除了那些东西，谁都看不到我们，也听不到我们的声音。”
　　“这么厉害？”夏遥梦惊叹，忽然转头四顾。还好，应该没有监控。
　　“以后会教你。走吧。”
　　她赶紧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