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转发出轻微声响。唐轩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
　　睡眼惺忪的女孩缓慢地眨着眼睛，注视着少年的脸。少年也不说话，就任她看。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他的脸。以前见面没有看的心思和功夫，后来两人又一直没见面。现在他神奇地出现在她面前，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梦的余韵。
　　还是那张简笔画一样简单平淡的脸，可这次她看出了些别的东西。少年的头发不是纯正的黑色，而是有点浅的茶色；脸、下巴到脖子的线条干净利落，皮肤好像比她的还白一点。这些细节以往她根本没来得及留意，如今看来，他的五官反而与他的整体气质不太匹配。就好像蒙娜丽莎的画像配上鬼畜表情包的脸，怎么看怎么违和。
　　或许唐轩说的没错。这个人的脸不应该长成这个样子呀……那为什么在自己眼里，他的五官平淡得像一副简笔画呢？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夏遥梦才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半睡半醒的时候她干了什么，猛看人家的脸？这下好了，黑历史又添一笔……她恨不得再闭眼直接睡过去！
　　被盯着看了那么久，季晗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整个人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就默默地扶着她。火灼般的热度一点点从脸上弥漫到耳后，夏遥梦强忍着把脸埋进裙子里的冲动，故作淡定地坐直身体：“谢谢。”
　　季晗收回手：“没关系。”他站起来，径直走向南侧那几张桌子。少年还穿着校服，黑色书包放在对面的沙发上。夏遥梦尴尬得想原地消失，抓了抓头发，抬头发现墙上的表显示现在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桌子上用饮料瓶压了张纸条，是唐轩的留言。他说下去一趟买午饭，让她稍等。
　　“你要不要喝水？”气氛实在让人坐立难安，夏遥梦只好强行打破沉默。
　　正在桌子上找什么东西的少年动作停了停。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饮料，点点头：“要。”
　　夏遥梦顿时松了口气。季晗从那堆书里翻出一本，走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她赶紧把手边的饮料朝他推过去。
　　“谢谢。”少年把书放在一边，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夏遥梦忽然也觉得有点口渴，这才发现他喝的正是早上唐轩给的那瓶：她把自己喝过一口的饮料给他喝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知道我今天会来这里吗？”她又继续找话题。
　　“知道。”季晗把瓶盖盖上，“管理局那边联系过，处长他们也告诉我了。”
　　“听管理局的人说，是你把我信息报上去的是吗？”她不禁想确认一下。
　　“对。”季晗望着她的眼睛，“你也是护卫，在管理局登记一下会更安全些。但是我没想到你会选择加入协会。”
　　夏遥梦一愣：“为什么？”
　　“那时候你很害怕。”季晗的声音清而轻，“和那些东西接触并没有给你带来什么好的回忆，不是吗？加入协会，你只会更频繁地和它们接触。不加入的话，我和协会都会保护你，可是现在……你不怕吗？”
　　夏遥梦敏锐地从他的语气中捕捉到了疑惑，仿佛只是在担忧一个无知市民的安全。
　　这种无差别的担忧反而让她莫名地有些气馁。其实应该高兴的，本来她就什么都不会、和无知市民没两样，来这里只是想抱团取暖而已。可是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点点别扭呢？
　　“当然害怕啊。”她双手老实地放在腿上，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虽然害怕，但加入协会不就能和别人在一起了吗？和大家一起就不害怕了。而且你也在这里，你说过会……保护、保护我。”
　　说道最后一句话时她的舌头有点打结。当着本人的面说你会保护我什么的，真的太丢脸了啊啊！！
　　听了她的回答，少年依旧一脸疑惑。“我会保护你。”他重复道，“如果再出什么事情，我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不会让你再像上次那么害怕。但加入协会的话，只会接触更多让你害怕的事情。所以，究竟为什么？”
　　“其实，也没那么害怕啦……”夏遥梦迟疑了一下，有点郁闷。每次和这个人说话他都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连谎都难撒。“你救过我的命，我当然要想办法报答你啊。加入这个协会的话，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这样你就不用老是那么忙了，你不是还要上学嘛……”
　　她越说越语无伦次，越说脸越红，还有点恼。非得问得一清二楚？原因多着呢，难道还得给他一条一条列？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耿直吗？小心找不到女朋友啊喂！
　　……其实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虽然上次被他逼得差点崩溃，但她居然抖M地觉得和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所以一直很想见他——这话要是说出来自己就成变态了好吧！而且这话，怎么听都像她真的迷上他了……？
　　“可是以前我也救过别人，他们都没说想报答我。为什……”季晗还在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
　　“你别说了！”
　　夏遥梦终于忍不住冲他喊了一句。喊完之后两个人都愣了，少年一脸问号，女孩则咬牙切齿地双手捂脸。她的脸烫得快能煎鸡蛋了，心脏乱跳好似发作了心律不齐。
　　这是什么好奇宝宝！别问了！再问就是报恩，没别的！
　　突然玄关处传来了开门声。
　　“季晗你今天下课这么早？”唐轩看上去心情不错，手里提着几个袋子。“遥遥醒啦？刚好碰上处长，我们就一起过来了。”他后面跟着个中年男人，个子比他矮些，戴着顶鸭舌帽，看起来也挺和善。
　　“你俩怎么了？”唐轩好奇的目光在两个人脸上荡来荡去。少年的眼神无辜得很，女孩则满脸红晕，在沙发里缩成一团。
　　“你是不是欺负新人了？”他走上前去很不客气地拍了下少年的肩膀，“老实说，你干什么了？”
　　“和她说话。”
　　“那人家怎么一副快哭了的样子？你说什么了？”
　　“不是，他真的什么都没干，什么事也没有。”夏遥梦赶紧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刚才睡着了。”
　　季晗还是盯着她看，用那种混杂着疑惑和无辜的眼神。她觉得快被他盯穿了，刚好唐轩背后的中年男人也走了过来，于是忙不迭打招呼：“您好，我叫夏遥梦。您是处长对吗？”
　　“你好。”中年男人笑眯眯地点头，眼角浮起一丝皱纹。“我叫王骁阳。给你们打包了焗饭，一起来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