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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大街上,父亲一直在好奇地东张西望。
此时已接近傍晚时分,小商小贩们也开始陆续忙活起来,到处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空气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潮水一般,霓虹刺眼,灯光恍惚,亦幻亦真。
许松言似乎迷了眼,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哪还有刚刚的沉着,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还不断发出哇的惊叹。他还不断指挥我,让我买这个那个。
我本就心乱如麻,他这么一吵,我就直接把钱交给父亲,让他自己去买了。
都多大了,还要买小花灯,我在后面无奈地紧紧跟着他。
看着看着,沉睡的记忆被重新揭开。恍惚间,我好像看到年幼的自己兴奋地在大街上跑跳,当我跑不动了,就兴奋地回头望,然后看见父母幸福地靠在一起向我招手。我快速冲到父亲怀里让父亲带我玩飞高高,一家三口一起走向回家的路。
母亲总是会问我:“星星,开心不开心啊?”我都会超大声地回答:“超开心!”
可惜,这样的日子也没有出现很多。当父亲消失之后,团聚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回忆褪去,我才恍然,记忆就像走马灯一样,不会褪去,永远刻骨铭心。
正想着,耳旁突然响起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星星啊,我能这么叫你吗,”
父亲身上带有的书生气与孩子气矛盾地混合在一起,他左手举着一串糖葫芦,脸颊一鼓一鼓地嚼着,含糊不清地说:“回家以后是不是就能看到小仙女了啊?”
“小仙女?”
“对啊对啊!小仙女年轻的时候就那么美,如今她年龄肯定也大了,但肯定很好看,你说是不是?”父亲又匆忙补了一句:“你放心,虽然我现在是这个样子,但是她一定会接受的,我们……我们约定好了的!”
父亲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说,我要是以这个形象出现在你娘面前,她会不会打我呀,哈哈哈,像以前那样,追我三条街……”
娘?他怎么还有脸提起娘?
许松言完全没有发现身旁儿子的脸已经变得阴沉,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儿子,你怎么不说话,咱们快回家吧,
回家?吃饭?多年之后再次听到熟悉的词,我只感到陌生,我想要发怒,却又忍住了。
我停住脚步抓住父亲的手,平静地,可有带些残忍地一字一句,好像在告诉父亲也在提醒自己:“您难道忘了吗?娘亲啊,她早就不在了呀。而我,也早就没有家了……”
字字锥心刺骨,许松言还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她早就去世了,再也没有人等我们回家吃饭了。”
父亲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仿佛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不住地往后退“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明明……明明……”
父亲一下子挣脱我的手,跑进了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暮色已经模糊起来了,堆满着晚霞的天空,也渐渐平淡下来,没了色彩。
他到底去哪了?这里人生地不熟,迷路怎么办?我焦急地找父亲。
到处都有父母和孩子的身影,可那不是我,也不是父亲。
现在的我们,就像是陌生人。童年的那场变故之后,我和父亲终究还是走到了陌路。
我离开了父亲,走向了自己的人生,而父亲则在我看不见的角落慢慢变老。
或许等到父亲生病或是死亡的消息后,我才会再次见到父亲,因为我们之间隔着天涯海角。
谁都没想到,我和父亲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