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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朵生儿子时,纺织厂就将她辞退,她后来在供销社做临时工,主要是切咸菜、拉板车送酱油、醋等,不然只有张刚一个人的工资,还真不够养家糊口的。
若是再加上奇峰,家里花费肯定会更大,朵朵想要多干活,多挣钱,奇峰不来,她的心里难安。
朵朵和张刚商量,想带两个小的回义和屯,偏偏这时娇娇病了,高烧不退,在县医院打吊针,朵朵没法回义和屯,天天担忧奇峰,他傻乎乎的,每天吃什么?喝什么?会不会冷了热了?几天时间,朵朵的嘴里都是燎泡,人也瘦了一大圈,神情都有些恍惚。
张刚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想让父母帮自己带孩子,让朵朵去义和屯住段时间,他以为,奇峰没有在朵朵身边长大,和妈妈生疏,若是能亲近一段时间,他会乐意来县城居住的。
但是,张刚的爸妈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在张刚重新恢复健康后,他们的心思又有了变化,对王朵朵的不满,重新浮上心头,他们曾撺掇张刚离婚,重新找个好姑娘,被张刚拒绝了。
张刚的爸妈见儿子这么死心眼,非常恼火,就对儿子的家事不闻不问,亲亲孙子孙女也不多看一眼。
爸妈不肯照看孩子,也把张刚愁坏了,就在这时,报纸上刊载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张刚和朵朵看到了,都想起了昔日的大学梦,忍不住相对唏嘘,心中酸涩。
张刚当年倒是参加了高考,但因为太紧张发挥失常,本来,他已经回到高中复读,打算第二年再考的,却因朵朵嫁人而大病一场,病愈之后,他爸就把他弄去参军了。
张刚如今虽然还干着他最喜欢的公安工作,但毕竟病了一场,不如原来身手灵活,做事时总觉得力不从心,他就要被调到后勤了。张刚舍不得刑侦这一块,若是能做法医,简直就是完美,他也知道这是梦想,因为法医必须上大学才行。
朵朵这天晚上,一夜未眠,早上起来,脸颊肿胀,黑眼圈都有了,毕竟她生过五个孩子,现在又日夜操劳,心事重重下,立刻显出老来。
“张刚,我们离婚吧。”
张刚吓了一大跳:“朵朵,别这样,我知道你想照顾奇峰,我这两天也想过了,我回爸妈家吃饭,你带着两个孩子回义和屯,咱俩不过是和很多‘一头沉’的家庭一样,夫妻两地生活,一星期团聚一次,怎么能说离婚的话呢?你也是急糊涂了。”
王朵朵摇摇头:“我没糊涂,我清醒得很。张刚,我知道你一心想上大学,昨天看到报纸,还在难过当年怎么会那么紧张,你很想再考一次。”
“算了,都过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想上大学的人多了去了,不止我一个人有这样的遗憾。”
“张刚,我昨天仔细看过报纸,若是我们离婚,你还是可以考一次的,这次高考,不限年龄,只要求单身,工人、农民、解放军战士、知青,都可以考。”
“不行!”张刚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不去,这些年我都没学习,早就忘了,你再也别提这件事了。”
“张刚,你听我说,咱们离婚,你就可以参加高考,长林和娇娇也能托给爸妈照顾,我回义和屯种地去,我的户口还在那里,我想,我能养活了奇峰,你若是考不上,咱们就复婚。几个月时间,奇峰说不定会跟我来县城。”
“可我,要是考上了呢?”
“那就去上学啊!”
“你是不是就不和我复婚了?”
“我希望你能有更好的前途!”
“不!我最好的前途,就是和你在一起,还有孩子们!”
王朵朵心里感动,就点头道:“那就等你毕业,咱们复婚。”
“你不许变心!”
“只要你不变,我就不变。”
“我不会变的。”
张刚到底被大学梦给吸引了,当天就和王朵朵办了离婚手续。
张刚的爸妈见到绿色的小本子,又是惊讶又是欢喜,高兴得要死要活的,毫不犹豫地将儿子和两个孙子接回了家。
张刚和王朵朵本来就挤在一间租来的小房子里,现在个子拿走行礼,房子也该退掉了。
朵朵当天下午回到义和屯,和奇峰一起生活,好几年不劳动,她还真有些不习惯了,每天从地里回来,都累得瘫成一滩泥,奇峰虽然傻,但还是很爱妈妈,他会给王朵朵端水倒茶,还殷勤地帮妈妈捶背捏肩,每每这个时候,朵朵都激动地泪水盈眶,她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傻了呢?、
就在朵朵回农村一个月后,行署区出了一份文件,要公开招考教师,不管是什么学历,只要本人没有劣迹,考试通过,就立刻办手续,成为正式老师。
朵朵心动不已,当即就报了名。做教师,毕竟比农民清闲些,可以照顾到儿子。如今这样,实在是儿子照顾她呢,这让朵朵心怀愧疚。
凤和地区这次招考的力度非常大,非常猛,笔试场外,就有一个面试场,考卷一判出来,成绩合格的人,就去面试,只要不结巴,口齿流利,就算通过了。
拿到两张合格证,就可以在考场门口管户籍的工作人员那里,领一张农转非的介绍信,回村转户口,到教育局报到。
这次招考教师,主要是数、理、化、英语这四科,数理化都要八十分以上才够格,唯有英语人才太匮乏,只要求考试及格就行。
当年朵朵读高中时,昝三爷为了能让她学好英语,还花了十八块给她买过一个巴掌大的小收音机,让她听广播练口语和听力,而朵朵的英语,也的确是班上最好的。
有道是好汉不提当年勇,不管原来成绩如何,朵朵如今也忘得差不多了,还是报名后这个月,狠狠复习了一下,也不过是看了点语法,回想起了几百个单词。坐在考场上,她的心扑腾扑腾跳得厉害,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报数学,她认为数学知识逻辑性强,不容易忘记。
考试题目抄写到黑板上,考生再抄下来解答,朵朵没想到会这么简单,比如,第一题选择填空,1、Whenyousleep,youtellyourparents()A、bye—byeB、goodmorningC、goodnightD、seeyoulater
她还以为题目后面会难呢,结果一直写到最后,也没碰上麻烦,最后的阅读题,竟然是蝙蝠为何夜间出没的童话故事,监考的老师前脚把题目出完,她后脚就答完了,朵朵还不放心,又从头至尾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这才去交卷。
监考的老师惊讶坏了,一再劝朵朵:“再检查检查。”
朵朵无奈地道:“检查好了,真的不难!”
满考场的人,都朝朵朵投来愤恨的目光,他们都不会啊,见有人交卷还不断安慰自己:“这人肯定是放弃了,交白卷的,好歹自己还能答出来些。”
朵朵一下子就把一群人的梦想无情地撕碎了,如何不招来众怒?
考卷立刻就传送到了判卷组,因为简单,十几分钟后成绩就出来了,九十五,朵朵毕竟这么多年没动过,有些知识没记牢。接下来是面试,英语面试略微麻烦些,还要朗读一篇课文,考十分钟的听力。
没有录音机,听力是教育局一个女干部当场念的,语速并不快,朵朵的成绩又是九十五分,连教育局长都表扬了她。
朵朵办好手续,拒绝了县教育局将自己安排到城关中学的好意,执意要去义和屯,教育局的干部又是惋惜,又是着恼:“义和屯的初中才几个孩子?下学期就要撤点了。”
“下学期再说下学期的话,我要照顾儿子。”朵朵无可奈何地道,“他晚上一定要回到义和屯睡觉的,别的地方不去。”
教育局的干部气得喷火:“再有几个月,就要放年假,你——,你不想干就别来考,真是折腾人。”
另一个女干部大概能够体会凤娇的心思,折中道:“要不,你去小寨村吧,距离义和屯只有三里,骑自行车一会儿就到。下学期,义和屯的初中就要撤了,现在师资极度缺乏,我们也没办法。”
朵朵只能接受这个现实,回到家,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劝儿子道:“奇峰,妈妈要去当老师了,你也到学堂上学,好不?”
奇峰其实很寂寞,同龄人都去学校了,大人们很忙,没了爷爷,他每天形单影只,也有点想去学校呢。
见儿子答应了,朵朵松口气,带着儿子去了小寨村的学校。
校长对朵朵竟然带个傻儿子来报道,十分不满,但却没办法,只能说:“让你儿子上课不要捣乱!”
“好!”
学校居然没有开英语课,朵朵便要求去带一年级,她还想教儿子学文化呢。
奇峰个子高,在一年级的教室里很突兀,好在是妈妈课堂,也没人招惹他。
朵朵没想到奇峰特别乖,坐那里笑眯眯的,让念书就念书,让写字就写字,而且,学过一遍,就记住了。朵朵不由想起儿子当年的神迹,就试着教他认识更多生字,结果,奇峰一星期就把整本书学完了,又用了两天时间,学会二十以内加减法。
奇峰让朵朵心中燃起希望,她想让奇峰考上大学,觉得那样,孩子就会拥有稳妥的生活——报纸杂志上宣传的数学家陈景润,在一般人眼里,不也像个傻子吗?他们只是在某一方面才能太突出而已。
朵朵至此把儿子当科学家来培养,只要有空,就教儿子学习,奇峰很乖很听话,也喜欢学习。朵朵也看出来,儿子把学习当游戏,玩的不亦乐乎。除了每天必须到昝三爷坟前坐会儿,其余时间,朵朵说什么就是什么。
朵朵每天得带着儿子住义和屯,早上再往学校赶,她也不骑自行车,而是和儿子一起跑步,她怕奇峰用脑过度,伤着了。
刚开始每周六晚上,张刚还会带两个小的来看朵朵,后来,高考在即,他也没时间了,夫妻俩最长有两个多月没见面,朵朵很想长林和娇娇,但张刚的父母不许她见面,朵朵为了奇峰,就再也没去过。
张刚考得很好,出了考场,就带着儿子女儿来看朵朵,因为他还有工作,也只是住了两天,就回了县城。
长林已经大了,娇娇却不懂事,抱着妈妈的腿哭得死去活来,朵朵当时也哭得泪眼滂泊,张刚就费尽心思,把她和奇峰带回县城。
奇峰还是那样乖,可是朵朵早上一起来,就发现儿子不见了,心里苦涩难当,她很怕儿子这个习惯改不了,那么,她把儿子培养成科学家的梦想,就只能永远是梦想了。
转眼就放寒假了,因为张刚父母排斥,也因为奇峰的怪癖,朵朵依然带着儿子在义和屯生活,这天,是小年,村里有卖芝麻糖的,朵朵去买了一斤,还学着昝三爷的样子,很认真地祭了灶,才和儿子一人一根芝麻杆儿,正吃得香甜,就听见张刚在大门口叫:“朵朵——”
“朵朵,我通知书下来了!”张刚的脸被冷风吹得红彤彤的,一进院子就喊上了,“省医学院法医专业。”
朵朵高兴极了,站着傻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妈妈,爸爸说,今天我们吃饺子!”长林即便小大人一般,但毕竟还是个学龄前儿童,对爸爸许诺的好吃的,记得极准。
“好,妈妈这就去买肉!”
朵朵和张刚忙着做饭,奇峰就带着长林和娇娇在村里玩耍,说也奇怪,他们三个感情非常好,从来都不争吵。
一家人欢欢喜喜吃过午饭,张刚的爸妈就追了过来,逼着他回去祭祖。张刚小时候跟着老人长大,也觉得自己该回去一趟,就和朵朵告别,回了东北老家。
朵朵和奇峰,在义和屯过的年,日子很平静。
张刚去上学之前,带着孩子在义和屯住了三天,然后,一家人又分成三块,各行其是。
开学了,小寨学校恢复了英语课,朵朵只好开始在初中上课。好在奇峰很听话,总是乖乖地坐在教室后排,笑眯眯地看着妈妈,从来不捣乱。
时间一天天过去,张刚功课很重,只有每星期写信来,五一节也没坐火车回来看看。
很快村里就传出,朵朵被男人甩了的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