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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沧洲城曹彬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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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元烈、梦芝二人一路南下,直奔后周边境而去。
  彼时显德皇帝郭荣亲征淮南,大胜,授赵匡胤殿前都指挥使。因耶律卜忠用调了蓟州、檀州的军马,故河北道的后周守将颇为警觉,下令各关口严加戒备。
  若只是例行检查,倒是无事;可总有那么一两个不知轻重的士兵暗中揩油。寻常百姓,受了罪,也便忍着了;只是遇见梦芝这个鬼灵精,也便总要吃些苦头。
  烈、芝二人过边境时,尚未被人刁难;可到了这沧州城门口,却被拦住。
  那检察的士兵见梦芝生得俊俏,以为又是个可占便宜的弱女子,又看见旁边负剑的姬元烈,便喝住:“嘿嘿嘿嘿,那汉子,嘿,就你,那个背剑的!贼眉鼠眼的,肯定是契丹人的细作!”
  梦芝在一旁勾勾姬元烈的手心儿,悄声说:“哈哈哈哈,不知是这小兵眼瞎,还是这小兵没长眼睛,烈哥哥,扁他!”
  姬元烈也不理梦芝,只是迎了上去解释,好言好语地,礼数也算周全。
  那兵士却不管,一个劲儿便往梦芝身上看。又说要“亲自搜一搜身”。
  姬元烈本不想惹事,但让一个小小的沧州看门“狗”欺负到自家夫人,那便不能忍了。暗中卯足了劲儿,要发一道内力,却见那兵士一声尖叫,便捂着肚子满地打滚儿,不住哀嚎。
  其他兵卒见了,立马警备起来,就要出手。
  姬元烈丑话说在前头:“尔等可都不聋不瞎,这虾兵要轻薄我家娘子,便是饶不得的!若是尔等还要动手,我便杀到你们将军府上,要个理论!彼时伤了胳膊缺了腿儿,或被我一剑削了脑袋,也是咎由自取!”
  说罢便要出剑。
  僵持片刻,突地从城墙之上传来一声清喝:“哪来的泼皮无赖,敢到我这沧州逞强伤人!”
  原来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将,凤眼倒竖,刀眉展锋,耳厚垂肥,着一副连环锁子甲,顶了个红缨亮银盔。
  只见那小将右手提刀,便从城墙跃下,正对姬元烈面门砍去。
  元烈移步侧身,只见刀锋险险擦过后背,斩向地面,竟一刀劈出个小坑。回身之际,元烈拔出却邪,只见一道寒光扫过,便将那小将的头盔打飞数丈。
  却远远听见城内一人疾呼:“壮士!——壮士!且慢动手,莫伤国华将军性命!”
  来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将军,穿的素色便服,从城内策马狂奔而来。
  姬元烈便收了剑。
  那小将不依,还要动手。
  素服将军拍一拍小将,又对姬元烈拱了拱手:“多谢壮士手下留情。在下河北道指挥使潘美。这位是沧州太守曹彬。”
  曹彬面色忿忿,便要说话,却被潘美止住。
  姬元烈早就听说二人之名,如今得见,甚是高兴:“原来是我大周名将潘仲询、曹国华当面。两位威名,如雷贯耳。在下姓列名元,只是个江湖浪子,不值一提。”
  潘美笑呵呵地还礼;曹彬侧开头去,只拱一拱手。
  “国华莫气。如今之事,必有缘故。”潘美先是劝慰曹彬两句,又转头喝问,“尔等如实道来,若有半句假话,军法从事。”
  城门口那些个士兵只得据实回答。
  曹彬先前并不知情,只听得那虾兵的惨叫,以为有人恃勇逞凶,要打自己的脸,便大发雷霆;既知前因,可恼治下不严,诚恳赔罪,又教人把那虾兵送去了军法处。
  姬元烈大笑不已:“正所谓‘不打不知英雄汉’,今日得见二位北疆名宿,列某真是三生有幸!”
  潘美笑道:“国华失礼,理当请一顿酒呀!”
  元烈急忙推辞:“不必不必,我等江湖闲人,哪敢教曹将军破费?”
  曹彬一步上前,便拉着元烈不放:“列老哥,你若是不吃我这顿酒,便是看不起我曹国华。”
  说罢就把姬元烈往城里拽。
  潘美在一旁看着,见曹彬拉左手,便去拉右手。
  姬元烈停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得一步一步慢慢挪。
  梦芝在后面笑呵呵地,竟也来推他:“哈哈哈哈,你不吃,便是看不起人啦!”
  “哎哎哎,芝儿,你怎地也来拱火。”
  梦芝又探个脑袋对曹彬说:“曹将军,我家汉子是怕你酒量小,没两杯就倒啦!到时候还要人抬你回府。若是熟人见了,岂不是臊得慌?”
  “哎嘿,今儿个咱俩必须要倒一个,老哥你可走不脱!”曹彬仰天大笑,更不肯撒手了。
  姬元烈夹在中间,也便随他们去了。
  行到一座三层酒楼,曹彬就不走了,指着那招牌说:“这可是我们这儿最出名的酒楼了。”
  姬元烈抬头,见那招牌写着“醼友阁”三字。
  梦芝在一旁捏捏他腰间软肉,笑说:“有的人呀,自恃读过两年书,可连人家招牌上第一个字儿都不认得呢。”
  那曹彬故意不说,潘美这个厚道人也不说话。
  三个人都盯着姬元烈笑。
  “要论天下读书多的,谁还能比得过我家娘子呀,要不你说说这几个字儿怎么念?”
  梦芝撇撇嘴儿,俏眉儿一挑:“你不知道看字认一半吗?”
  姬元烈“恍然大悟”:“哦!原来念‘酉’!好一个酉友阁!”
  潘美抚掌微笑,曹彬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梦芝气得连打了七、八拳:“你这臭家伙,故意的吧!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却被元烈“那不是半边儿吗”这一句给噎住。索性左右开弓,对着姬元烈后背就是一顿猛打。
  “哎哟,往左一点儿,用力一点儿,对对,就是那儿,这力道,真舒坦。”
  惹得梦芝双手一插,也不管三人,便先进去点了个“好酒好菜统统给本姑娘放上来”。
  潘美一肘子打了曹彬一下:“老弟呀,你兜儿里的银子可带够了?”
  曹彬一脸郁闷,瘪着嘴儿也进去了。
  跑堂小二听得梦芝放下海口,正劝着“您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却见梦芝指了指曹彬等人,吓得点头哈腰:“哎哟,两位……”
  未等说完,潘美立刻打断:“小二哥,我等是来这儿的做买卖的,这是我的护卫,不用害怕。”
  小二机灵,便不说其他的了。
  惊得掌柜的也亲自下场招呼:“哎哟,大老爷来了!姑娘,小人有眼无珠,不知道您是大老爷的贵客,稍有怠慢,这坛子酒可是小店的佳品,上好的汾酒,就算送给几位当个见面礼了。”
  又紧唤小二:“还不快去,叫后厨把压箱底儿的功夫都使出来,这几位可是咱们的贵客!”
  三人坐定,曹彬仍旧站着。
  元烈问他:“小弟如何不坐?”
  “老爷不赐座,我这做护卫的怎么敢坐下?”
  梦芝一阵偷笑。
  潘美心中有些好笑,一把拉住曹彬的手:“行了,咱俩兄弟,还管那些个礼仪做甚,便来坐着。”
  曹彬方才落座。
  堂中众食客见曹彬身上的锁子甲做工精良,尚以为是个将军,却听见潘美那番话,才渐渐放下心来。
  酒过三巡,潘美与元烈碰了一杯,问道:“如今我大周正是用人之际,兄弟既有一身本事,何不从军,北拒契丹,立一番不世之功业?”
  元烈笑道:“不怕哥哥笑话,小弟乃是巴州人士,恐不受中原人待见。”
  曹彬却说:“你我皆是汉人,如何不受待见?若有人借题发挥,我便不饶!大丈夫居于天地之间,逢此乱世,正是一展抱负之时,老哥莫要埋没这一身武艺呀。”
  梦芝却在一旁笑他:“小弟,这汉子斗大的字儿不识半个,就像门口那……”
  “那你说那字儿是个啥意思?”
  “那字儿念……呵,还想打我一个马哈眼儿呢?不懂了吧,这‘醼友阁’取名‘醼友’,那‘醼’就是‘宴’。懂了吧傻大个儿?不是你那什么念半边的‘酉友阁’!”
  姬元烈越听越糊涂:“等会儿等会儿,什么燕呀燕的,不懂。”
  “当然是请朋友一起吃饭的意思呗。”梦芝看向潘美,“大老爷,我说的可对?”
  潘美捻须笑道:“此言不错。昔年魏文帝曹丕尚是五官中郎将时,与吴质等人出游,于南皮城东二十五里筑一高台,大宴诸人,此台因此得名,故曰‘醼友’。又因诸人出游之时,亦射雉,故又名‘射雉台’。”
  四人饮酒正酣,却听得大堂当间儿一声怒喝:
  “假天借我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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