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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愈下愈大。
路旁传来空灵的响声,池越看去。几个风铃挂在檐角下,在滂沱大雨的敲击下轻轻晃动,雨点打在风铃上,发出响声。草屋里传出断断续续的乐声。
“雨打风铃乱作响……”
池越一愣,思绪随着乐声渐飘渐远。
“陛下,刘凌先生,恐怕不行了。”他站在龙椅一旁,看到珠帘后的冠冕重重地砸到地上,随后他父亲不顾天子威严,早朝尚未结束,便匆匆离去。
“刘凌先生可是朝老臣,又是陛下的启蒙老师。后来告老归乡,但是陛下一旦有不决的事情,还是会向刘凌先生询问,刘凌先生便被称作乡中宰相。”两日后,刘凌先生出葬,让池越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挂满路两旁的风铃。出葬到一半,狂风骤起,路两旁的风铃撞在一起,发出夹杂着哀伤的铃声。“风铃能招魂。”反正当时那个太子侍读是这么跟他说的。想到比自己大一岁的太子侍读,池越嘴角微微勾起,那个话唠啊,如果听说自己死在皇宫大火里的传闻,还不知要怎样悲伤呢。
冰凉骤然将池越的思绪拉回,风铃下是一片低地,雨水早已漫进池越的脚跟,犹豫了半晌,满怀叨扰的心情,池越敲响了木门。
小院内,一个与池越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正抱着一只白鸟,不知唱着什么,点起屋中火炉。
敲门声响起,年轻人慌忙放下白鸟,不顾滂沱大雨,赶忙开门。
木门骤开,池越与那个年轻人同时一惊。不顾地上积水,年轻人“扑通”便跪。
“北梁太子侍读,芮莀,见过太子殿下。”
北梁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北梁城破,数十文武皆自刎,芮莀才不过六七岁,被楚军f所俘,楚军押解他南下时被一负剑游侠f所救后,在这座小城里安身。
池越略略愣神,扶住芮莀将要跪下的身躯。“何来君臣?”池越笑着问道。“君君臣臣,古今如一,在芮莀心中,北梁从未灭国,您也依旧是殿下!”“那你门楹上的这一串风铃又是什么,你这家伙,不会咒我死吧。”池越笑嘻嘻的看着芮莀。
“也罢!灭国如何,复国又如何,都已是过往烟云。我今岁十七了,你比我大一岁,也该行冠礼了吧。”芮莀一时哽咽,只能用力去点点头。
院中响起扑棱翅膀的声音,一只大鸟腾空而起,停在芮莀肩上,双抓紧紧抓住芮莀肩膀,歪着头盯着池越,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这是我年前从一个屠夫手里买下的。”大鸟抖了抖翅膀,甩起一片水珠。
芮莀打开房门,任由大鸟在屋中横冲直撞。“寒舍简陋,还请…越公子多多见谅喽。”池越抬头环顾草庐,一张床在角落里摆放着,几个蒲团随意的丢在地上,一张桌子摆放在屋中央,大鸟正停在刚支起的火炉网架上。芮莀走去抱起大鸟坐在一个蒲团上,重新燃起火炉,池越站在门口久久不动,让泪水再次滑入眼眶。
“莫嫌家贫,坐吧公子。”池越坐在另一个蒲团上。
“说来也怪,我一开始买下这只鸟时,它通体漆黑如墨,如同乌鸦一般,正如此,才被推上肉铺的。可自从我买下他之后,它却开始逐渐变白,先是脖颈,然后是全身,鸟爪,每天都会有几根羽毛变色,我买下它也两年多了,如今只剩双翅还是玄黑的了。”池越看向芮莀怀抱中的鸟,双翅漆黑,却靠近身子的地方有几根半白半黑的羽毛。“我总觉得当它全身变白的时候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但现在不得而知。”
芮莀站起身,大鸟拍拍翅膀,飞出屋子绕了一圈,重新飞回,扑到池越身上。
芮莀从桌下抽出一包茶叶,又找出两个茶碗。“本来我还有一壶醉花阴去招待公子,想起公子不喝酒,不是什么好茶,公子见谅。”
池越抚摸着满身羽毛被雨水打湿的白鸟,湿漉漉的羽毛格外柔顺。“他乡遇故人,这般好事我想都不敢想。又怎么会嫌你这茶叶差呢。”一把抢过芮莀手里的茶叶,给芮莀沏茶,斟满,然后再给自己斟茶。
“公子这几年怎么过去的?”池越拿起茶碗,对着碗中混浊的茶水吹了吹,轻泯一口。“多久没喝过茶了啊。”感慨一句,“五六岁时家破人亡,皇宫烧没了,北梁烧没了,太子烧没了。我再桓城一个人讨生活。讨饭、放牛、翻垃圾、去地里偷红薯,偷玉米。”将碗中浊茶一饮而尽,重新斟满,大鸟再怀中也不折腾,任由池越抱着。“这么活了年,本以为这辈子就是这样了,不会再悲惨了,北狄入侵。我跟着难民南下,穿沙漠,过大江,四处流浪。北境的城镇几乎都过了一遍。一两年前来了西江城,蓦山上的圆寂大师收留了我,我在庙里住下,白日里去到各个村子里看看有没有需要我的地方,帮帮忙,也赚几个铜板。若非你门前的这一串风铃,或许知道我离开,都不知道故人近在咫尺。你呢,不讲讲吗?”
“我……”
“都是差不多的日子,你也要学会放下。”池越笑笑,“不敢回忆可不行啊。”
“也罢,芮莀,我有一事相求。”“公子请讲,芮莀必然办到。”“我走之后,蓦山上也只不过大师一人了……”芮莀沏茶的手一抖,险些将茶水抖出:“为何要走?”“元钰的政令你也不是不知道,灭佛灭道,大师的这一方清净之地终究不存,大师对我有恩,f所以我想……西行劝帝。”“劝他放弃这个政令么!光是从这里去到京城便已然千难万难,路上也总会出现意外,更何况你还是故北梁太子!元钰那皇帝老儿会直接……”
“那又如何?”。
池越再次一饮而尽,也没有斟茶,大鸟飞出池越怀里。“就因为我是北梁太子,我才要去劝帝,我自己就是我最大的筹码。”“我走之后,大师就又是一个人了,都说什么佛家六根清净,恐怕也熬不住这般寂寞,我希望你能在空下来的时间里,去看看大师,哪怕只是上上香,扫扫地,也足矣。”
池越踱步到窗前,“大师常对我说,一个人最难忍受的便是孤独,一个人,哪怕是一个不讨喜的东西在他身旁,也就足够了。”外面的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着,窗外闪过几个撑着油纸伞的声音,走的匆匆忙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