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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山山脚,西江城:酒馆外下着大雨,行人匆匆忙忙,酒馆内却充斥着划拳喝酒的热闹。“啪”一声醒木响,嘈杂的酒馆顿时安静下来,堂中目光聚集到那一方讲台以及摇着折扇的一袭长衫。
“剑复春秋听夜雨,风华袖底始忘言,今日便与各位听客讲讲,我们这大楚江山!”池越找张桌子坐下,要了一壶热酒,压压斗篷,无声地叹口气。
“我大楚十三州,北有穆、柳、溪三州以距北狄,东有扬、徐、云、连四州面观东海,南有交、唐、宋三州威慑南蛮,西有凉、迟二州彰我大楚繁华,天州卧关中看天下归心!”“而这十三州,在四十年前春秋时期中,也是割据一方的诸侯!春秋乱战,互相征伐,百姓流离失所,天灾、人祸不断。中原大地,支离破碎。北有北梁力压他国,西北西凉有铁骑称霸王,东有成齐伏虎幽涧,南有荆楚三家。”
“而就在这荆楚三家中的前赵,赵末帝赵辰昏庸无能,横征暴敛,人民苦不堪言,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终于在这一片压抑中,爆发了一场可谓轰轰烈烈的起义,世人称之为‘初兴’。而这场起义的领袖,正是如今我大楚楚武帝——元焘。”
“武帝率领着上万的义军出其不意地攻克了前赵都城的门户鄂南城,立城头远眺前赵都城。而此时的前赵大军却在百里之外与南吴大军鏖战,在所有人眼里,一切都尘埃落定。
赵末帝赵成弃城而逃,弃一众大臣,皇子于不顾,众皆失色。武帝却一言不发,默默拭刀,在第二天黎明时分单人独骑将赵成擒回。”云乐城不战而降!可就在攻克云乐城的当天晌午时,本该在数百里外征战的前赵将军高陵率数万精锐围满城下!“
说到此处,先生放下手中折扇,拿起茶杯轻啜一口。堂下小厮跑前跑后,上酒倒茶。池越面无表情,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说书先生将折扇拿起,轻轻一推,原本朝向先生的那一面顿时展现在人们面前——金戈铁马,犹如万里江水,围满城下;一将白衣出城,一支长枪在金戈铁马中如入无人之境。“武帝单枪匹马出城,凭一己之力杀穿军阵,直冲到高帐下,随后又孤身入帐,劝降高陵。一时间,武帝名震天下!所到之处望风而降,不到一个月,便将前赵境内的叛军驱逐或劝降收编。南吴五万大军寇边,亦被武帝率大军击败,武帝则被众人拥立为王,随后便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马踏南吴,饮马后越,一举统一南方三国!素有清名的横云山赵道士受武帝相邀,在洞庭湖旁摆下道坛,卜算国运。”说书先生扇子一合一开,扇上又是一幅龙凤呈祥的画面。“有说赵道士卜算之时,游龙在左,炎雀在右,经过三日,才卜出一卦。”“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此天子卦也!”台下一片叫好声,池越伸手压低了斗笠,却忽然从斗笠的缝隙中看到说书先生叹了一口气。
“随后,武帝与其长子元宁乘着南方一统的大势,兵分两路,武帝向东齐进军,元宁则与高陵领兵攻讨西边的后蜀。后蜀朝廷早已腐朽不堪,又如何能挡住元宁的精锐大军,若非蜀中天险,后蜀定会在半个月内被元宁殿下所灭亡!后蜀大军凭借着险关险地,边战边退,最终退至绵竹,而元宁大军也依着山势驻扎下来。却不想,南吴丞相余点与潜逃的皇子程安谋求复国,不知如何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投军,拉拢了不少南吴后越旧民,在发动叛乱,杀入元宁殿下营帐,从子时战至寅时,烈火甚至将营后高山烧塌一块。直到绕路前往剑阁的高陵赶回,才平息了叛乱,只是元宁殿下早已战死......”
一声醒木脆响,台下的纷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说书先生沉重的语调。“何为大有?固天子卦也,可若是不修身,则会有亲人之殇。战争乃是杀伐之道,为上天所不容,故……”说书先生突然摇了摇头,止住了话头,长叹一声。“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武帝大怒,放弃攻打东齐,转而挥师进军后蜀,缉拿南吴二贼。后蜀国主开城投降,南吴二贼却逃亡北方,终武帝一生也未能找到。”
“五年,武帝一统东西南三地,随即称帝,立国号为大楚,定都奉天城……”几个听客忽然回头,之前带着斗笠的人已经走了,桌上只留下小半壶茶以及一贯钱币。小二给前桌的客人上了茶水,顺手将这桌上的茶壶与钱币一并拿走。
大雨倾盆,池越抬起斗笠,瞟一眼路旁的酒馆,一言不发。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淌下,混入飞扬的雨丝。
十二年前,他还不叫池越。
十二年前,楚武帝统一天下的最后一战,数万大军包围北梁国都桓城。那时他还叫做齐兆——北梁太子。他的父亲不会武艺,不会兵法,便将军权全部交给了他的部下,楚军打破皇城时,父亲还在教他赏诗颂词,脸上是释然的笑。他无数次的承认,他的父亲纵使不是一个好的国君,但定然是一个好的父亲。父亲让他躲入暗道,自己却立在宫殿里,眺望宫外……或许是上天所佑,暗道没有被发觉。
两天后,他离开暗道,映入他眼帘的却是残破的桓城以及几乎被夷为平地的皇宫,而他,从皇子,一夜沦为了孤儿,他真的不算什么。
笑眯眯的汤包小贩总是笑着塞给他两个汤包,草庐旁住着的大叔骂骂咧咧的扔来过冬的冬衣,行人帮他重新支好被风吹垮的草庐,几个同龄的孩子帮他捡拾地上的茅草。纵使家国破败,生活却仍要过下去。
楚武帝九年前驾崩。
北狄十万大军进攻地处边境的桓城,刚刚继位的楚二世为了安定放弃了大漠以北的所有城池。稍稍恢复的桓城再次沦为人间地狱。大叔胸口插的利刃倒下,拼死护住了他身后的一条暗道。
天色渐明,狄人离开了被掠夺一空的桓城,大火绵延全城,看不到一个活人。
他随灾民南逃。
他见过灾民易子而食,他见过灾民饿死在粥棚前,他见过灾民啃树皮、吃草根。他把身上所剩的干粮拿出一半来分给一个快要饿死的人,那个人却看到的是他手中的另一半,那次是他第一次杀人。他记得父亲远眺的时候,幽幽叹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或许不只是悲哀。
天灾可以死,盗贼可以死,异族可以死,奸官污吏虐民可以死!
知道他遇见圆寂。
西江城里,这个老和尚笑着和他说:“逝者已矣。”
路边忽然传来一个小男孩的惊呼,一辆马车眼看便要撞到小男孩身上,池越下意识冲去,紧紧护住小男孩,就像大叔当年护住暗道一样。
千钧一发时,马车缓缓停住,车夫嘟囔一句,换个方向继续疾驰而去。怀中的小男孩仰起头来。。
“你是谁呀?”
池越没有应答,只是静静地眺望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