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金市被晚霞镀成金灿灿的，小贩们早早的收了摊子，或是回家，或是出城回村，一片忙碌的繁华映照着洛阳的生机勃勃。每日在茂源酒舍门前摆摊的杨航，此时也收起了“悬壶救世”的锦旗，读着医术背着药箱，时不时拿起腰上的酒葫芦来上一口，冲那乐善好施的找老板打声招呼，便慢悠悠往家晃荡。
　　杨航走过两条街，绕过一条巷子，来到一间民宿前，开锁进门，看一眼小院内的老狗正惬意的躺在新搭的小窝立睡觉，会心一笑回身关门。忽然一只白皙的手卡住了门缝，老狗也慢慢站起了身，杨航无奈的打开了门，心道又是哪家的病患，今天实在是不想上门看诊了。迎面那张面白无须带有一丝阴刻的脸带有一丝陌生却又似曾相识，正是那窦太监。
　　窦英见杨航发愣，也不管他是否认识自己，笑容满面顺势推开房门，一手懒着杨航的肩膀，一手提着个不包，直里屋而去：“杨兄弟，是我，‘司明纹’窦英，命不好，落了个残缺之人，兄弟想起来了？”窦英用脚带上门，与杨航同入屋内，老狗慢悠悠的又趴回狗窝内，却掉了个头，似乎也嫌弃那股淡淡的骚味。
　　杨航任由窦英拉入房内，眼神也由疑惑化成了怜悯，点上灯台，二人对案而坐。窦英自包中取出了一个食盒，打开后端出两碟小菜、一壶酒、二个碟子，为杨航斟满：“这可是皇宫里的宝贝，汉高祖亲自埋下的陈酿，非开疆扩土之功不赏，宫里可没几坛。也就杨兄有这口福，来，先干了这杯。”
　　重礼之下必有f所求，这点道理杨航还是明白的，可好酒难寻，先干了这杯再说，一口入喉，香浓之气自肚中回味上来，甘如清泉，柔意绵绵，不得不赞一声“好酒”。杨航脸蛋微微泛红：“窦兄有何事相商？只管道来，某必尽力为之。”
　　“哪有什么事，不过同乡人，我与兄弟有眼缘，认个门，来来，喝酒，吃菜。”窦英若无其事的与杨航把酒言欢，论着前生的趣事，聊着当今的生活。碗过后，窦英终于绕着弯的聊到了杨航的灵能力：“杨兄的‘生死人肉白骨’可当真？这能力，如今哪位贵人都求知若渴啊，可需某引荐一二？”
　　“那不过是夸张了些，如今一些小伤小病还能看得，外伤倒是不在话下。”杨航已是满面红光，盘腿而坐扶着案几：“贵人倒是不必了，我愿在这街头巷尾做那闲云野鹤，与两好友一聚，把酒言欢，岂不快哉。两世为人，累了，不争了。”说着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竟是慢慢呜咽起来。
　　窦英眉头微皱：“闲云野鹤，也要吃五谷杂粮，有衣有食。”接着拉开食盒底层，竟是整盒金砖，窦英将金砖推向杨航：“实不相瞒，我却是有事相求。如果你可以帮我，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杨航的目光并未在那黄金上停留，而是晃晃悠悠的看着窦英。窦英一咬牙，站立起身，双膝下跪：“我想求你帮我恢复完璧之身。”
　　洛阳城乔家大院内，f所有人都在低头忙碌着，外面的人是为了生活，而他们是为了生存。蒋博、张旭、陆洪与陆西围案而坐，蒋博与张旭是陆西的老伙伴了，人共过生死，如今也成了一伙奴隶的小头目。而陆洪则是带领奴隶们加入战斗的追随者，自称没有姓名，陆西也是孤苦之人，不愿深究他的来历，便帮他取名陆洪。
　　“会长，城南的饭庄泔水我都谈拢了，头一个月，不收分文，免费帮他们送出城。”蒋博首先汇报。
　　张旭接着说道：“原先负责泔水的农家也已经打发出城了，巷子里那几具尸体也运回来了，负责这一片的衙役收了我们孝敬银子，不会乱说话的。”
　　陆洪：“会长，后院那七十六具尸体，我们正在处理，每日可混在泔水桶中运走四五具，没来得及处理的都腌制起来了。”
　　陆西长舒了一口气：“慢慢来，每天不能运太多，容易出破绽，我们现在实力太弱，而且大家都是无节之人（没有照身贴、身份证），官衙登记的也是奴籍，但凡被发现，便是死无葬身之地。”陆西烦闷的双肘撑在桌上，轻柔太阳穴：“乔家的金银也不是用不完的，省着点花，蒋博，你去找找门路，寻一批兵刃来，这几日已有董卓废帝的传言，洛阳将要乱起，有刀才好说话。张旭，县衙还得你去，能多争取几个户籍就争取几个，争取不了就想办法把兄弟们的奴籍划归陆宅名下。陆洪，兄弟们的训练你要盯紧了，吃食都不缺，该狠心就要下得了手。”
　　人领命而去，此时一个枯槁瘦弱的奴隶站在门外，时不时掩嘴咳嗽，等人退走后，才向屋内朗声说道：“颍川戏志才，愿自荐于会长。”
　　“有请”陆西并未起身，戏志才的名字未曾听闻，但颍川可是名仕遍地走的地方，就好像后来的终南捷径一般，陆西放下了生存的焦虑，打算看一看这人的能耐：“可是读过书？”
　　“师从水镜先生”戏志才向东拱手。
　　“司马徽之徒，自是有学识之人。怎会沦落至此？”陆西甚是好奇。
　　“大将军诏董卓进京，我料汉失天下，特来洛阳寻一明主，以展f所学。咳咳，半路被流匪f所袭，卖于奴市，乔家见我识字，便一同买了回来。咳咳咳”戏志才咳得直不起腰，好一阵后方才起身，已是咳出满眼泪水。
　　陆西走到案前，倒了杯水递给戏志才：“先生似是伤了肺腑？可曾寻医问诊？”
　　“流匪袭击之时，我被马f所撞，未曾寻医。”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去后房换身行头，随我去寻医。”
　　“谢过会长。我言汉失天下似乎并未反对？会长莫不是也做此想？”
　　“嗯，若无意外，董卓也将成众矢之的。”陆西显得很淡然。
　　“果然如此，会长可有意起兵成就霸业？”戏志才紧盯陆西双目，嘴巴一张一合，喘息声粗了许多，满脸激动，只因此主独具慧眼。
　　“有又如何，无又如何？”陆西似乎有些不耐烦，感觉一直听不到自己想要的眼前解决问题的方法，净扯些有的没的。
　　戏志才仿佛并没有看见陆西的脸色：“若会长欲起兵，洛阳不可取，会长既非世家之名仕，又非庙堂之大儒，无兵戈之利，无名望之重。当入巴蜀之地，占江东之隅，方有可乘之机。”
　　“先生失望了，我不准备成就霸业。巴蜀之地，入则地势险，出则民心逆，有南蛮之f所扰，乃困龙之局。江东之隅，一无可战之兵，二无跑马之地，亦有山越之乱，乃锁龙之地。”
　　戏志才愣了半晌，想反驳，会长却已示无争霸之意，不禁摇了摇头：“若无此意，会长与其挣扎于街巷之中，不如寻一庙堂之人，既能庇护众人，又有开源之路。”。
　　陆西来回踱步：“庙堂之人不会看重我们，接受我们也只是让我们成为他的刀，鸡鸣狗盗，杀人夺宝，用完就丢掉。这会害了兄弟们的性命，风险太大，不是我想要的。”
　　“若是不做他们的刀，我们的风险更大，一旦被发现，满门被灭。两权相害取其轻。天下将乱，董卓已聚洛阳之兵权，正是各方势力缺‘刀’的时候，此时上门，雪中送炭，望会长斟酌。”戏志才退身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