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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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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牙湾总是会比其他地方先变凉。立秋以来,雨季刚刚结束,这里就换上了一片萧瑟的面貌,凉风从早到晚席卷着矿区上下,带下一片又一片金黄的叶脉,并且呼呼的风声冲刷个不停,南飞的鸟雁差不多也飞到了它们各自的目的地,这大山谷里只剩下这孤零零的矿区与外界隔绝。它依旧是从早到晚的发出着机器运转的声响,轰斥轰斥的并伴随着寒风的席卷声,还会带起不少黑乎乎的煤渣子在灰蒙蒙的空中洋溢着到处都是。掺杂着湿润的水汽,赶上西伯利亚冷潮流的入侵时,还会结成冰碴子糊在脸上,几下皮肤就冻得皲裂。让人想躲在暖和的被窝里面,和哥们兄弟喝酒扯嚒打牌……
  唉,大牙湾这地方真是冷热变化不定,谁又能想到不久前他们还是在酷暑之下煎熬的黑汗直淌,一转眼立秋以后,天气瞬间转凉,立马换上了冬日里的棉服...有的人下井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果身上不缺钱花,一定是躲在暖和的宿舍里,几个人喝着酒打着牌聊着女人讲着糊话...等稍微遇上个暖和一点的天气的时候,在到井下干上那么一两天勉强挣下个基本的糊口钱...
  孙少平和往日里一样,仍然坚持着成日里把自己放在火线一般的掌子面上沉重的劳动着。上两个月,他还在铜城坚持当个电工师傅,这还确实挣下不少钱来,他给人修个小件电器如电灯或者是接腾电路问题,只收五毛钱,修个大件的收音机或者是稀罕物如电视机一样的东西一般是一块钱,一天能接个十来单,每天不多能挣个六七块钱的样子,两个月下来,除过有时候偷懒给自己放假的日子里,光靠着修电器就挣下了百来块钱,而他也渐渐的成为了一个较为地道精湛的电工师傅...入秋以来,天气骤凉,街头上的生意一下少了许多,这寒天冻地的也没几个上门来的顾客,来回折腾自己不说还挣不了几个外快,一天有时候接不到三单,剩下的时间就在那干守着,因此少平就把这样一个副业暂时的停掉了,而回来主要带着人操持着主业掏碳的活。当然,赶上天气有时候太极端,他也会时不时的给自己放个假补一补睡眠好为后面的掏碳活攒下更多的精力来。他要充分利用好天气,体力,劳动,心情,时间等各方面的复杂因素,好让自己能最大效率,最大精神的处在一个井下沉重而又繁忙的劳动中...他成为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时间管理大师,而他所带的采煤二班里的人也都深受着他的影响,长年以来的出煤率一直保持在全区第一的水平。
  从黄原回来的孙少平,心里又多了一份忧虑事。每当他和田晓霞共处的时候,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社会地位有所提升,不,不是社会地位的提升,而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升华,他可以放下任何职业上的高贵低贱而平等的和她交流,在这个世界上如果除了自己本人,还有第二个能真正理解他的,能让他感到他和别人平等而不分高低贵贱的,也只有田晓霞能做到了。一旦他们相见时,少平感觉自己和地高官的女儿没有一点的差距,两个人相处的是如此的自然,忘记了一切世人束缚给他们的条条框框,而且那相处的时光过得飞快,甚至自己也感觉好像是在做一个不同寻常的黄粱美梦一样。可当他离开田晓霞,独自一人回到大牙湾的时候,开始投入到沉重的体力以及劳动中时,他又感到自己亲爱的晓霞离自己是那般的遥远,就好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样遥不可及。而他近日以来所产生的新烦恼就是在离开田晓霞后独自一人返回大牙湾煤矿时所滋生出来的,他记得之前田福军曾告诉过他,晓霞他妈瞧不上自己现在的这个境况,一个劲的窜动着她女儿和高朗的事,每次从沉重劳动的掌子面上来以后,本应该洗个澡回宿舍倒头休息的时候,他却久久陷入了沉思。直到现在,已经是自己挖煤的第五个年头,也是和田晓霞确定关系的第五个年头,他对他们俩人的未来还是充满着悲观...他是个挣扎在社会最底层为了糊口,每天与生死斗争的煤矿工人,而她是个干部家的子女,过去还是个省报的大记者...几年前,一场洪水冲散了他们,让他们的爱情火花半道拉闸,他本以为他和她已经天人两隔,一辈子也不会在见上一面,而她的离去最终让他选择归于平凡回到这里,可是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将他亲爱的人原封不动的在三年后又还给了自己...让他原本归于平凡的心又一下子激荡跳动了起来。他还曾想过自己一辈子或许就这样了,生活在这样一个黑色的世界与外界隔绝,但是当下生活的转变迫使他不得不做出新的一番考虑...
  好几个夜里,他都会梦到晓霞冲着自己笑个不停,然后招手让他过去。他跟上她的手势向前迈去,但是又怎么也追不上,拼命的想拉住那双小手,可是触碰不到。渐渐地,爱人消失在视野中。紧接着响起一声惊叫,他从梦里醒来,留下了满头的汗珠,他揩掉以后,又一倒头的睡了过去。是的,很多个夜晚他都在做着相似的梦,他是多么渴望想见到自己亲爱的晓霞,哪怕是看她一眼都是一件多么幸福而又奢侈的事情啊!
  现在此刻,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孙少平仍在炕头想着亲爱的人。脑海中,眼前,心里无一不浮现着她的身影……唉,也只有这点时间可以去想想爱人了,等会十二点钟他还要带人下井去那掌子面上拼命哩,等待他的又是几个小时沉重的劳动,也只这种沉重与苦楚,才能让他内心平静下来,投入到一种紧绷的火线战斗状态上,然后暂时忘却那些缠在他心头的烦心事。
  今天的天气依旧是寒风禀冽,虽然比之前最冷的时候要好上那么一点,但还是冻得人直哆嗦。
  吃过饭后,孙少平换上了那身臭哄哄的攉煤服,等待着班长陈大山集合他们,下井去挖煤。不过,少平大概还不知道,陈大山这家伙这阵子估计是已经忘了要下井的事,现在他在他所住的家属楼里,吆喝着矿上的几个游鬼子,和他们喝着酒,打着牌嘞,满脸油光的叫嚣着。这样的鬼天气,大半夜的他怎愿意出去钻那黑乎乎的煤坑。托上一天的工,对他而言能耽误的了几个钱?倒不如在屋子里美美的放纵一下,外面秋风萧瑟,冰天冻地的,里面暖气腾腾,热火朝天,下去掏碳遭罪此刻和他球不相干。大概他就是这样想的。
  不仅陈大山是这样,班上还有一些人也是如此。本身外面就冻的人直哆嗦,这要是跑到井下出上一身汗,上来以后还不该把人冻死嘞,整不好在落下个感冒风寒。而且这个时候那些煤堆子可都不结实,稍微有一点不注意,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会发生让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孙少平当然有本事处理好这一切,但是其他人却推推索索,不想出工…
  他在宿舍里久久的等着陈大山过来喊他们去下井,可半天就是寻不见人来。他当然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就在那栋楼里热乎着打牌喝酒。他越等越急,而周围的其他人却好像满不在乎的有说有笑着聊着天,有的人就当今天不下井,已经倒在炕头上睡了过去。估计他们心里也不希望陈大山出现,少干一天又死不了,鬼天气熬煎人,自己总不能亏待自己吧。
  约莫十五分钟过去了,孙少平没办法,他便打算自己去喊这个不靠谱的班长。他可还等着去到井下挣血汗钱哩。他出了门以后,确实感觉到今天不是一般的冷,夜间凉飕飕的风刺的他哆哆唆唆的,孙少平为了使自己稍微暖和点,他大步的向那边跑去。今天他不知怎么的,心情也比较烦躁,这种烦躁可能来自于恶劣的天气,可能来自于他和晓霞之间的苦恼,也可能是对自己当下生活定位的模糊...他越是烦闷,就越想去掌子面上干活缓解这种痛苦。
  他到了家属楼后,看到二楼的一扇玻璃上亮堂着灯,里面传来吵闹的声音,那不正是陈大山的居所嘛...这大半夜的,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家伙真是不想让其他人睡个好觉。他上了楼以后,找到了陈大山的房间。少平在外面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吵闹声。还有摇骰子的声音,酒瓶碰撞的声音。孙少平大概是猜到了陈大山在里面做些什么。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班长这阵再干些啥,他的内心原本就毛毛躁躁烦闷不已,现在是激起了一种无形的愤怒。他二话没说,直接“哃哃哃”的使劲敲了起来。事实上,前段时间少平也一直在忍着这个半腾子班长,当时,他为了攒假期去黄原古塔山,不想惹出太多的麻烦,这才没有和这家伙计较。现在,他作为一个班长,到了该下井的时候,却和几个人大半夜的在这温暖的小房子里逍遥快活了起来,这难道就是一个班长起的表率作用?
  不一会儿,门就开了。开门的人好像是原先自己所在一班的一个小伙,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酒劲可能太大,让这个小伙子走路都看起来很不稳当,但是好在脑子还是清醒着。他见到少平后,不免有点激动。
  “班长,你咋来了?”这个一班的小伙子一直挺敬佩孙少平的。虽然孙少平被雷汉义调到了二班,不过他却一直对少平耿耿于怀,还盼望着有一日他能重新回来,领他们下井。
  孙少平此刻十分愤怒,他没有理这人。直接大步的走进了里面那个喧闹的屋子。
  没错,陈大山现在已经喝的烂醉。脸上红的就跟猴屁股一样。嘴里的话也说不清了,舌头就好像掺成了一团浆糊在打转。然后能听见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哥几个,我...我跟你们讲,我家...可是有靠山的...”
  然后这七言八碎的话进进出出,显然已经成了一个醉鬼。
  他看见少平进来后,醉汹汹的对他说,“少平,你…你来,咱哥俩,也…也…喝上一杯。”
  “喝你个锤子!”孙少平骂道。
  他直接上去,他抢过陈大山手里的酒瓶子,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哐倘的酒瓶摔碎的声响,把几个其他还没完全喝醉的人吓了一跳,让他们一下子安分老实了起来,不敢再言传什么。气氛紧张了,周围几个人耷拉着脑袋不敢看他一眼。
  陈大山见状,他貌似真醉的不成人样了,竟爬了下去,伸出手准备捡瓶子。里面的酒已经留到了地上,他却滑稽的用这个空杯子喝酒。
  孙少平从他手中把酒瓶子抢了过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骂道,“喝不死你个憋心玩意。”
  他红晕着脸,一脸酒气撒杨的说,“怎么?你他妈是看我不…不爽?”他口齿不清的回应道。
  “对,就是看你不爽。我们一群人等着你带我们下井,你倒好,一个人在这喝的跟个烂死人一样。”
  周围几个小伙子除过开门的那个,有一个已经栽在床头上倒头睡了过去。
  而开门的那个小伙子此刻也吓的说不出话来了。是的,他从来没想到孙少平居然会发这么大的火。大冷天的,他们也就是喝个酒给自己放个假而已,又不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而少平话还没说完,陈大山就一头栽倒,也跟着睡过去了。
  孙少平上去打算硬把他拖起来,好好收拾一下这家伙。
  这时,开门的那个人忙拦住了他...
  少平这才停手。他恶狠狠的冲着熟睡的陈大山喊到,“睡得跟个死猪一样,有种再也别醒来。”说罢,便一个人走了出去。留给人的就是一副极其混乱的画面。
  出了门以后,他自己居然也没想到自己发这么大的火,他又仔细静下来想了想,天气太冷,陈大山偷懒不上工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以前也经常出现,躲在宿舍打牌喝酒也不是干的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方才他居然能如此的生气...哎,可能是因为心头里的烦闷事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才想找人发泄一下不痛快,而陈大山正好给了他这样一个理由让他泄愤...
  深夜中,外面的寒风呼啸个不停,他从家属楼向旷工宿舍中走去,家属楼跟前新栽下了一点枫树,一片片火红的枫叶一个接着一个落下,为这个黑色的矿区增添了更多的萧瑟。林间卷起了湿濛濛的雾气,除了凄凉也只剩下凄凉了。是的,秋天的大牙湾每到这个时候都是如此,它不会给人们留下太多的眷念,大家所期待的,就是它能早点度过。但是到了冬天,这里又将会是一番别样的“盛景”...白雪覆盖了黑色的世界,他们将立刻处在一个黑白交间的天地...孙少平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宿舍走去,这样的天气此刻正好映衬了他内心的苦闷。唉,当初他真应该强势一点,把班长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求爷爷告奶奶的让陈大山领着他们出工。自从陈大山接替他的二班以来,孙少平自己自己也发现班上的人比之前懒散了许多,该下井的时候不好好下井,脑子里成天捣鼓着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地方,在要么就是从早到晚聊女人聊个不停……他们在以前的高压之下一下子就好像被解放了一样,过上了一种混成般的日子。倒也不能称得上是高压,只能说是一种应有的沉重劳动。
  少平回去后,发现此刻屋里的人更多了。安锁子方才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现在也带着另外几个矿工回来了。这段时间,少平从黄原回来以后,见安锁子也比之前少多了,他不知道这家伙成天在忙些啥...有时候大晚上一夜不回来,也不知道跑到哪鬼混去了,他也没过问太多,他自己还想着自己心里那些难肠事,哪有空去管他呢?
  锁子问,“少平,陈大山呢?”
  孙少平没有吭声。
  “他人呢?咱还下不下井?”
  孙少平气气的应到,“他喝多了,现在睡着呢。”
  锁子听后,气不打一处来,“他奶奶的,我们下井,他倒好,自己先睡着去了。”安锁子说完,便一个劲的往出走。
  孙少平拉住了他,“你这是做啥?”
  “去给那混蛋松松皮,不给他点颜色悄悄,他连天王老子都不知道是谁了。”安锁子一边说着一边往出走。
  “你揍他一顿也不起了啥用。咱们下井就行了,多他一个少他一个也没啥影响。”
  “可是…少平,他是班长,要是不给我们报出勤,那我们岂不是今天要白下井掏炭了?”
  “咱们只管下咱们的,剩下的回头我去跟他说...在不出工,月底的指标都完成不了了”少平回应到。
  “那个混蛋玩意醒了酒也不会给咱上报的。要我看,干脆都别去了,出了事就说是他陈大山不带我们的,让他吃点苦头。反正外面也那么冷,我估么着大伙都不想出去。”安锁子说道。
  “就是,就是,让他陈大山担着”其他人都连声应道。是的,一方面,他们也看不惯这个不靠谱的东西,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外面着实太冷了,这些人当然也不想去挨冻受罪。
  孙少平听后,脸气得通红,说,“雷区长那么器重我们,咱咋能说不下去就不下去?你们不去我去!干的跟我出来,不干的现在就可以睡觉,”说罢,少平出了门,向煤区走去。
  不一会儿,安锁子也一溜烟的跟着跑了出去。接着,其他人沉默了一会儿,纵使不情愿,但是本着对老班长的尊重与认可,他们最终也都跟着少平一起下了井。
  唉,孙少平最终又带着大家进入了那个黑色的世界。不论有多么苦,多么累,在他看来,这都是一种原则,一种生活的原则。不是说他选择了当一名煤矿工人,而是煤矿工人选择了他。生活不正是需要这些义无反顾的坚强人去使它变得更为坚毅而充满挑战嘛?没有一点磨练,似乎也少一份光彩...那个井下伸手不见五指黑的掌子面上,虽说处处洋溢着恐怖而又危险的气氛,但是孙少平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的烦恼与苦闷得以在劳动中释放出来...
  ……
  这漆黑的煤堆下,他们卖力的劳动着。掌子面下的煤熘子还是不停的高速旋转着,并伴随着阵阵刺耳的巨响发出。头岔炮放完以后,还是那两个抗钢轨的壮汉,卖力的跑去,把那快要坠下的煤堆顶上。然后大家拿起锥子,铲子,在上面锤,敲,震,打。一块又一块黑乎乎的煤渣子掉到脸下,这可是一百米以下的地方啊,外面寒风呼啸,,里面热气腾腾,开玩笑呢,这家伙“唰”的从脸上蹭过去,人该要有多么难受啊。
  这段日子外面实在太冷,而井下温度又比较高。巨大的温差和繁忙的劳动让他们感觉身子骨的抗性也有所减弱。他们是夜里十二点多下井在井下满打满算的干够了八个小时,上井的时候刚好可以赶的上清晨新一天的太阳,所有人干罢以后,他们托着沉重疲倦的身子,坐着升降盘到了上面去。望着头顶的那片光明离他们越来越近,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而孙少平的内心也感到更加充实。是啊,他们又挣了一天的命,又创造了一笔不小的财富。真是一件值得庆幸而又感到自豪的事!
  直到升降盘升上去以后,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孙少平这才发现,此时此刻居然站了这么多人,有雷汉义,包括昨天的酒鬼陈大山也在井面上,就连陈世风也在跟前。在人群中间的尽头,孙少平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还有那张亲切可人的面孔,冲着他笑个不停。
  光彩照人的田晓霞现在就站在这些煤溜子的人群中,她像个仙女一样散发着一种别样的芬芳气息,清晨八点的一缕阳关直面照射而下,她的脸畔上金光闪闪,她的眼眶里闪烁着喜悦的泪珠。她披着长发,穿着牛仔裤和一件特别洋气的白色绒毛大衣站在自己跟前。这个情景,就好像和四年前那次一模一样。她的父亲田福军也在这里,他站在她的旁边,和跟前的陈世风雷汉义好像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啊,天哪,孙少平的血液一下子沸腾了。腿也禁不住的抖动着不停。自己这不是在做梦吧,我的爱人,你来看我了?少平竟然忘了自己的手还是黑的,他直接使劲的揉了揉眼睛,这让他的眼眶更加发黑,像个熊猫眼。他揉眼睛是希望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当他再次睁开了眼睛,望向了她,没错,就是晓霞,是我亲爱的人。
  晓霞冲了上去,准备扑入到少平的怀里。尽管,她的记忆还是模糊一片,但是这个男人却让她无法抗拒,给她一种很强的吸引力,仿佛在召唤着她...
  田福军只顾着和旁边的两个区长交代着什么,没怎么管女儿,只见女儿跑了上去,他伸出手本想抓住她,但是过了片刻他又放下了,算了让她去吧,她既然不嫌弃少平这一身脏兮兮的打扮要往他怀里扑,那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就不拦着了。
  在场的人个个都傻了眼……天哪,这个长的如同仙女一般的女孩二话没说的扑到一个全身沾满黑煤碳,穿着臭哄哄衣裳的煤矿工人的怀抱中,她的白色绒毛大衣瞬间也沾上了黑乎乎的污迹,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前,然后紧紧地抱着这个脏兮兮的攉煤工...就连孙少平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此时此刻一身污迹的他竟然抱着春光满面,光彩照人的晓霞...不知不觉,他的眼眶湿润了,他把手在裤子上使劲的摸了摸,让它稍微干净一点,然后轻轻颤抖的抚摸了下爱人的额头,紧接着又赶紧缩了回去,他这这双刚刚在井底下掏碳的脏手,怎能触碰自己圣洁美丽的晓霞呢……而旁边在场的人,眼珠子瞪的直的连眨都不带眨一下的,陈大山那抽搐的表情,右手的指甲缝一直在扣动着裤脚,嘴皮子哆哆嗦嗦的打颤,想说些啥又憋了回去。田福军在雷汉义旁边,他望着女儿拥抱着这个脏兮兮的攉煤工,竟然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秋天的大牙湾顿时温暖了起来。孙少平方才心中的萧瑟与苦闷消失的无影无踪,化为了那团爱的火焰,熊熊的在他的心房燃烧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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