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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姑再见。”我挂掉了视频通话。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了老宅,一眨眼十年过去,小姑姑明年年初也要结婚了。我放下手机去厨房,老宅已经重新规划了水电,再也不需要周姨去接水做饭了。
我给自己煮了一包面,刚刚姑姑和三婶儿在一起,二叔和新二婶结婚后她一直照看着季儿和安安。二婶儿的话我还一直记在心里,不过我并没有去追查追问的意思,人生一共就那么长,何必自寻烦恼呢。还有,爷爷奶奶迁坟的事情也不了了之,二叔三叔还是把那具棺材埋了起来,我们家人都是糊弄学大师,专门糊弄自己。我几口吃完了面,提起收拾好的行李,锁好了大门,向后山走去。
每年的秋天我都会去后山露营几天,据说后山埋着某个侯爷。山顶有深邃的夜空,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云彩,古人说的手可摘星辰那种意境并不是假的。天色逐渐暗沉,我到了山顶,心想还是出来的晚了。刚打算支帐篷,却感觉哪里不对。
我的第六感向来准,猛然一转身,一把枪顶在了我的脑门上。来人是个和我身高差不多的男性,长得倒是不错,他身后不远处四散着几把洛阳铲,地上有个大坑,像个盗洞。
盗洞,我心道不妙。
“我要是你们,我就不会下去。”我盘算着怎么踹断他的腿,那个男人把我的包背在肩上:“小美人儿,跳进去,要不然哥哥一枪打碎你的脑袋。”
我心想明明你比我更像小美人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但是我没有违背他的意思,毕竟谁会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呢。我活动了一下脚腕,跳了下去。这个洞只有一米高,洞壁上还有一条横向的盗洞,一个一个铲子印排的十分整齐,我忍不住夸了一句这是个高手,乖乖俯下身子爬了进去。还好我穿了专业的登山裤,要不然膝盖直接磨熟了。爬了五十米左右,面前豁然开朗,是一个有足球场那么大的空地,空地上有几顶帐篷,每个帐篷上都挂着野营灯,光线并不充足。向头顶看了看,四面都铺有青砖,这个地方不是天然形成而是靠人力挖出来的,男人在身后笑道:“小宝贝儿还挺上道,向前走,哥哥给你介绍新朋友。”
帐篷里已经开始出来人了,很好,就是现在。我顺从地向前走了两步,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看着他:“小哥哥你知道我姓什么吗?”
“姓什么哥哥不关心,快走,不然哥哥……”
没等他说完我就把手里抓的一把土向他面门撒去。他猝不及防,被我糊了一脸的土,我又补了一把,他低下头躲避,就趁着这几秒的功夫,我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捏住了他的麻筋儿,这人也是个练家子,腿上使力想将我绊倒,我等的就是这一刻,一闪身他就扑到了地上,我狠狠踩住他的腰,夺过他手里的枪顶在了他脑门上:“小美人儿别动,要不然老子一枪打碎你的脑袋。”
这个男人在这堆盗墓贼里的地位不低,否则打头的不会让他负责善后的工作,他现在在我手里,我可以和打头的谈谈条件。就算是他只是个小伙计打头的不在乎他,我也自有脱身的办法,我只是要出一口恶气。
我的头又不是面团捏的,没人敢用枪指着我的头。
“姑娘你把枪放下,别走了火。”打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我拽着地上小骚包的衣领让他站起来:“你们搞什么勾当我不管,可你们这个愣头青不该把我也扯进来。”
“杨叔,我已经把盗洞封上了。”小骚包苦着脸,名叫杨叔的男子叹了一口气:“小姐你看,盗洞封上了,原路返回是不行了,要不你在这儿等着我们,我们拿到了东西再带你出去。”
“你糊弄鬼呢,你猜你们这堆人全进去还能出来几个囫囵个儿的?哪一具尸体带我出去吗?”我有点恼了声音愈发阴冷,突然我听到一声不太吉利的嘎吱声,接着我放开了小骚包的衣领,顺手把枪和背包都甩到背上去。
“快走,这里要塌了。”
在我们离开这块空地的五分钟后,这个青砖垒成的小乌龟壳子塌了个粉粉碎,他们五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杨叔很听人劝,听人劝吃饱饭,他这个年纪已经不太会意气用事了,小骚包揉了揉自己的腰:“宝贝儿你是怎么知道那儿要塌了的?”
“直觉。”我一边往前走一边摸索着墓道。他们有专门负责探路的人,我跟着他们走:“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们也飞不了我,我会尽我所能帮我们出去——停,别说话。”
小骚包有点不服气,我的语调已经变了:“别说话。”
我们面前是一条殉葬坑,坑里整整齐齐地站着两排干粽子,每排十二个,身上都穿着红色衣衫,指甲因为太长了都打着卷,软软的垂在地上,只剩下皮包着骨头,诡异的是她们都朝着我们的方向,死死地盯着我们。大个子轻声道:“没准是摆在这儿吓唬盗墓贼的呢。”
我心道傻子,没看见她们身边飘着的灰尘吗,墓里的空气并不流通,这灰尘是粽子转身带下来的,这几个大姐姐是学向日葵猛回头啊。我打开背包,掏出了一把桃核:“我数一二三,数到三你们就闭眼。”
“一。”大姐姐们举起了手,指甲颤颤巍巍的动了起来。
“二。”我拉上了背包的拉链。
“三。”他们闭上了眼睛,我扔出了手里的桃核。
桃核一接触到粽子就燃烧起来,粽子们在黑色的火焰里张大了嘴却无处可逃,只有我能听见它们的哀嚎,混着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直到粽子们燃烧殆尽,杨叔他们才睁开了眼睛。我取出了一个瓷瓶,戴上手套把粽子灰装到瓷瓶里。小骚包目瞪口呆:“你……你是什么妖怪?”
我想了一想:“叫我江江吧。”
杨叔队里有七个人,这样下斗的小队他们东家共有六个。这次的他们只下来了五个人,杨叔是领队,小骚包道上人都叫他水狐,水大概说他水性好,狐呢,大概说他长得好,对于混他们这一行的人来说,长得好基本没什么卵用,粽子销器儿又不会看人下菜碟儿,就算和天仙一般模样,时运不济也还是要折在地里。另外还有大个子,他负责扛着装备,婷姐三十多岁,戴着个眼镜,总是笑眯眯的,负责壁画的解读和明器的鉴定,还有一个四爷,他六十多岁,总叼着个旱烟袋吧嗒吧嗒抽,我夸的盗洞就是他打的。
此时我们正坐在墓道尽头休整,婷姐正忙着临摹墓道上的壁画,她十分专业,我们都插不上手。小骚包递过来一包压缩饼干,我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他们都是自己的胃过不去的专业选手,我和他们没法比,吃不了他们这素饭。
然后我拿出了折叠锅和一包螺蛳粉。
……酸笋那销魂的味道在整个墓道里扩散的时候我有那么一丢丢的脸热,不过也只是一丢丢,要我和他们一起啃压缩饼干我宁愿学野人采蘑菇吃。他们四个的表情十分纠结,我想了想又掏出了一包:“一起吃吗?”
“吃。”小骚包苦大仇深地接过来,“吃!”
吃过饭后我们裹着毯子喝着热水听婷姐讲墓主人的故事。据婷姐说壁画是明代中后期的风格,上面记载墓主人是个候爷。这忠勇侯帮朝廷平了两次匪患,皇帝大喜,把皇后的妹妹赏赐给他做妻子。忠勇侯活到了七十三岁,无疾而终,他和妻子合葬在了一起。
杨叔摸了摸下巴:“太奇怪了,忠勇侯是个功臣,娶了皇后的妹妹,那皇后的母家不是更强盛了吗。我要是皇帝就让他成我们家的女婿。”
“这就是我要说的。”婷姐咬了一口我带来的草莓大福,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壁画和墓志铭根本对不上。”
墓志铭刚开始就说忠勇侯为人粗俗无礼,他倚仗自己的战功,连亲王都不放在眼里。皇帝忌惮他却又不得不靠着他南征北战,等到匪患彻底除了之后,皇帝彻底容忍不了这个刺头了,也忍不了自己的老丈人家,可这两家在朝中的势力实在太大,于是他选择了隐忍不发,一方面哄着忠勇侯玩,另一方面悄悄搜集忠勇侯和自己老丈人的罪状。
在搜寻完证据之后,他想到了一个损招。
他下令让皇后的母家把皇后的妹妹嫁给这位忠勇侯。
可这位忠勇侯已经成婚,娶妻李氏,李氏的父亲是朝中的御史,他和李氏有一个女儿红豆,红豆都三岁大了。忠勇侯也是猪油蒙心,他舍不得这个和皇亲国戚家梦幻联动的机会,于是他托一个道士调配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每日都给李氏夫人下毒,没两个月李氏离奇去世,忠勇侯阴谋得逞,对外只说李氏得了急病暴毙。李御史提出最后看一看自己的女儿,也被忠勇侯拒绝了,李氏的棺木只在家里停了一天便匆匆下葬。没过半年,皇后的妹妹尉氏就过了门。忠勇侯仗着皇帝连襟的身份更加横行霸道,皇后家也为添了一个战功卓绝的女婿越发肆无忌惮,就连在深宫的皇后,腰板也硬了不少,后宫前朝一片乌烟瘴气。
尉氏过门自然将前房所出的女儿红豆当作眼中钉肉中刺,一天到晚的挑红豆的毛病。红豆才四岁不到,每天连饭都吃不饱,忠勇侯也不管(墓志铭上说他枉为人父,我合理怀疑这个墓志铭是李御史写的)。于是李夫人找到尉氏说想将外孙女接回自己家抚养,尉氏同意了,红豆当天就和李夫人回了家。李御史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儿英华,英华带着红豆一起住在绣楼上。有天英华回闺房,就见红豆拿着一个小瓷罐在她的梳妆台上玩耍,红豆将小瓷罐里的水洒在英华的茉莉粉里,她洒的量很少,洒几滴就停下来拌一拌,茉莉粉只是有些结块,并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
英华自然是不在乎这一罐茉莉粉,她只是瞧着有趣,她问红豆是怎么想到这么玩的。红豆年龄小,比划了半天英华才知道,姐夫每天都往姐姐的脂粉里加一种液体。因为忠勇侯平时就对红豆很凶,李氏夫人每天都要打理家事,红豆算是自己野蛮生长,所以红豆谁都没有告诉。英华听完第一个想法便是姐姐的死有蹊跷,第二个想法便是幸亏红豆谁都没告诉,否则她就见不到红豆了,也永远不会知道姐姐真正的死因。
于是她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父母。
没想到刑部那边传来消息,为忠勇侯制药的道士来大理寺投案了。忠勇侯谋害发妻,皇帝大怒,他废了皇后,忠勇侯也下了大狱。李御史一下就想到这个道士也是皇帝安排的,为的就是拉忠勇侯下马。李御史大受打击,他兢兢业业地做了二十多年清官,一辈子忠君报国,没想到自己的大女儿竟成了皇帝手里的棋子,可他必须要为女儿报仇。一不做二不休,李御史将自己手里弹劾忠勇侯和废后父亲的折子也递了上去,皇帝借坡下驴,斩了忠勇侯和废后一家子。为表歉意他留了红豆一命,并加封英华为县主,后来又要为忠勇侯修墓。李御史求下了监工的旨意,亲自为忠勇侯撰写了阴阳两份的墓志铭,一份交上去糊弄皇帝,另一份他交给了信得过的工匠,刻在了粉饰太平的壁画旁。婷姐道:“李御史在修墓的开始就和工匠们说修完墓不必殉葬,工匠们也没有挖逃生通道。可见陪葬品都被李御史拿走给红豆了吧,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大个子伸长了脖子:“如果真是这样,那些粽子又怎么解释?”
我低垂着眸子:“那根本就不是为了保护忠勇侯的。”
李御史巴不得盗墓贼把忠勇侯翻尸倒骨,又怎么会设置这样的机关呢。唯一的可能是李氏夫人也在这个墓里,李御史是为了保护女儿才设了这样阴损的阵法,那些粽子还不一定是从哪儿的乱葬岗子刨出来的呢。杨叔道:“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打开棺材看一看,再休整半小时,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