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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虫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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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珑几乎是已经眼泛泪光。
  “虽然说要拉出来也是没办法……可是在那之后一直抓在手上,一直缠在手指上,你们还那么慢条斯理地讲话。啊啊,好恶心。”
  玲珑使劲将双手在洛奇的背上擦拭着。
  “等一下。”
  从玲珑口中,冒出了猫鬼的声音。
  “什、什么啦。”
  “别扔了那只虫,之后会用上。”
  玲珑不禁皱了皱鼻子。
  “……我先拿着吧。有能包的东西吗?”
  喏,玲珑递出了白色手帕。
  洛奇将蠢蠢欲动的蜈蚣包起……稍微苦恼了一下,便收进口袋。
  “手帕就不用还给我了。”
  玲珑以坚定的声音说道。
  保健室前已经排起了长队,玲珑与洛奇连忙排向最后方。
  “看来早上偷吃便当,不只是小林的专利啊。”
  “是呀。”
  以一个班级中有两名来计算……三个班三个年级共十八人,也难怪得排队了。
  在队伍最前方的是保健校医韩朵朵老师。
  “来,救护车马上就到了,食物中毒的人过来这里。其他人先去许倩老师那边。”
  有张娃娃脸的老师挥着手,看来她似乎是特地跑来帮忙的。
  “受伤的人,这边这边。”
  的确有几位在混乱中受伤的学生,已并排在队伍里面了。
  “现在开始我会传一张纸,请写上食物中毒的人的班级姓名。然后,要陪他们去医院的人来这里。”
  保健室校医老师扯着嗓子大喊。她巡视着伫列中的学生,声音中透露着紧张。
  在等待期间,其他的老师们搬来了棉被,并排在走廊上,保健室前顿时成了应急救护站。
  洛奇等人也让小林躺在棉被上休息。
  “好了,没事的人先回教室吧。”
  韩朵朵老师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洛奇……我们走吧,继续待在这里只会妨碍他们。”
  离开走廊后,洛奇问道:
  “那个……虫子进了肚子里的那些人,会怎么样啊?”
  玲珑的眼神瞬间望向远方,然后点了点头,转而望向洛奇。
  “不用担心小林了。”
  “那小林以外的人呢!?”
  洛奇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玲珑也随着皱起眉来。
  “又不是我说的,是猫鬼说的啊。”
  “抱歉,然后呢?”
  “她说,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洛奇“呼——”地松了口气。
  相反地,玲珑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咦?什么?我不知道啊?”
  “喂,到底怎么了?”
  “她说肚子里的虫子长大之后,会成为新的鬼!”
  “喂,怎么回事!?你叫猫鬼出来一下。”
  玲珑也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
  “真受不了……连个午觉也睡不好。”
  猫鬼这么说着,打了个大呵欠。
  “变成鬼是什么意思啊?会变得不是人类吗!?”
  “有些姿态的确会改变,但有的也不会。”
  “等一下!进入小林肚子里的那东西,跟其他的鬼不一样吗?”
  “鬼就是鬼。寄宿在人体,啃食人类的精气而繁殖。你所说其他的鬼,是指魑魅或魍魉吧?那些是不会生息后代的。”
  “啥???”
  经过一番质疑答辩之后,洛奇终于获得他想知道的情报。
  “也就是说……鬼分为两种对吧?附身在人身上繁殖的头目,和它手下的小卒,就像蚁后和工蚁那样吗?”
  这么说来,安晴那时也是这样没错。那颗猫球衍生出无数的猫,跟附身在安晴身上的本体,正是层级相异、截然不同的个体。
  “……看来你终于懂了,真是累人的家伙。”
  猫鬼露出一脸受不了的表情,点了点头。
  “总之,如果放任不管,在医院的那些东西,全都会变成鬼对吧?”
  “正是如此。现在如果消灭了头目,魍魉们自然也会跟着后代一同消失。”
  “那只要打倒本体,蜘蛛跟蜈蚣也会跟着消失吧。那期限是?”
  “期限?啊,从刚才那只虫的成长速度看来,应该是今晚吧。”
  “喂!这么重要的事,干嘛不早点说!”
  “别操心了,到傍晚前都还有时间。”
  猫鬼像发困似的,又打了个呵欠。
  “现在不是想睡的时候吧!别开玩笑了!”
  “别喷口水,洛奇……你那么激动也没用,她说接下来会开始准备的,我在问她要不要交给你把风!”
  玲珑擦拭着脸颊回答,面露无奈。
  喀吱喀吱,传来粉笔的书写的声音。
  手上一片白,猫鬼将复杂的图形描绘于黑板上。
  小小的十六个圆形,如花瓣般包围着五重的大型同心圆。大圆与小圆,合计十七个圆形的内侧,逐一分布着像是梵文的模样,写着从未见过的十七种符号。
  那是日轮之阵。应该是模拟太阳形态的魔法阵或类似的阵形吧,虽然不记得细节,就像是在轻小说中特有的魔法阵。
  下午三点半,仅仅是在心中犹豫了一小下,结果洛奇还是跷了下午的课。
  洛奇潜入无人使用的新校舍三楼教室,百无聊赖地为绘制阵形的猫鬼把风。标示上写着3-1。三年级生还没有搬进这里,据说要到下半学期才会迁移过来。
  洛奇望着面向黑板的猫鬼,看来她已经把日轮之阵绘制完毕了。
  “那接下来该怎么找出鬼?”
  “拿出刚才那只虫来。”
  嗯……洛奇忧郁地低声回应,这让人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口袋之中还残存着那蠕动的触感。
  猫鬼从讲台上走下,白皙的手毫不迟疑地朝他一伸。
  “那个借我。”
  “等、等一下!”
  忽然插嘴的人,是玲珑。
  “接下来,得碰……那个对吧?”
  玲珑……猫鬼点了点头。
  “你不会对一只虫子没办法吧?”
  “谁会喜欢那、那种东西……”
  也是啦,除了安晴以外,大多数的人应该都不太想碰吧。
  “我要先有心理准备,等一下。”
  闭上双眼深呼吸后,玲珑勉勉强强地睁开眼睛。
  “那么,要开始了。”
  随着猫鬼的说话声,玲珑的神色变得更为哀凄。
  玲珑的手,紧紧地捉住了蜈蚣,她从唇中念诵出简短的咒文之后,唇缓缓地与蜈蚣一吻,蜈蚣的色泽一下子从紫色转为绿色。
  “呜……”
  洛奇马上捂住玲珑的嘴,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他们躲在这边的教室,情况会变得很麻烦。
  下一瞬间,他捂住嘴的手传来一阵剧痛。洛奇这回得用剩下的另一只手,来捂住自己的嘴巴。
  在恶梦般的瞬间过后,洛奇终于松开了手。手掌上还清楚地浮现一个红通通的齿印。
  “我受——够了!”
  玲珑噙着泪水,往这边瞪过来。
  “初吻是你,接下来是换蜈蚣!?这个世界是疯了吗!”
  ——初吻?不、等等,我跟蜈蚣算同等级的吗?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洛奇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种事,绝对没有第三次了!”
  此时她的右半边脸上,浮现起“小题大作些什么?”的表情,是猫鬼。
  “只是注入精气而已,好了,快追!”
  变成绿色的蜈蚣,早已爬下了课桌,窸窸窣窣地开始前进。
  “走了!”
  玲珑一声不吭,依然瞪着洛奇。
  ——好啦好啦,反正我跟蜈蚣的等级一样就是了!
  玲珑的唇角向上一挑。不快的神色转变成令人发毛的笑容。那不是猫鬼的冰冷微笑,而是玲珑本身的表情。
  “上吧!我豁出去了!管你们是鬼还是什么!绝对要让这些家伙后悔曾出现在我的面前!”
  看来这件事对她的打击还是蛮大的……
  两人的前方有一名头发几近全秃的教师,与男学生并肩走来。
  洛奇对两者都有些许的印象,但并不知道他们的姓名。
  窸窸窣窣前进的蜈蚣,朝着学生的方向前进,看来对方还没有注意到。
  “可以了吧?”
  玲珑说……猫鬼点头回应。
  “手帕还我。”
  玲珑从洛奇手上夺过手帕,将它轻轻盖在蜈蚣之上。
  下一瞬间,她那锻练结实的脚便狠狠地踩了下去。
  而且还是用脚跟。她有如要踩出一个洞般,用拧着手帕般的动作,扭转脚跟踩烂它。
  玲珑肩头起伏,用力喘着气。
  “话说,那两个人该怎么办才好?要是被老师看到的话会很麻烦吧?”
  “就是说啊。”
  “唉,算了。老师那边就交给我想办法吧。”
  “咦,洛奇你愿意帮忙?真的……可以吗?”
  洛奇点点头。
  毕竟受过人家的恩惠,这点忙都帮不上的话多少人人有些失望。
  “那,洛奇只要成功的话,就先离开吧,不要像昨天那样跑来看哦。”
  “好——我绝对不会去的,我只是普通人哪。之后我会用手机跟你联络的。”
  话一说完,洛奇就便尽全力朝走廊奔去。
  他跑过了老师面前。
  “喂,那边那个!”
  秃头老师一如预期地望向他。确认这一点之后,洛奇设法集中意识,现在决心是最重要的,要是不彻底地跌倒根本没有意义。
  他依老师的话回头,同时故意把右脚伸到左脚前方。拖着鞋子一滑,重心往后倾,维持着近乎滑垒的姿势在空中挣扎着。
  到中途都还是演出来的,但在身体悬空的瞬间,洛奇因强烈的恐惧而手忙脚乱,结果便是重重地摔落在地板上。
  “喂同学,你还好吧?”
  站起身后原本想点头的洛奇,表情顿时僵住了。
  在老师正后方,玲珑与男学生相对而立。
  从学生口中、耳中,涌出了大量的苍蝇。它们无声无息地着地后,完全覆盖了学生的身体。
  玲珑以手掩口,背向虫子往前冲。
  “喂!”
  一被老师搭住肩膀,洛奇这才回过神来。
  “我、我没事。”
  “不能在走廊里奔跑不知道吗?你应该是高三的学生吧,要振作点啊,不能把自己当小孩子了,这点规则意识总要有的吧?”
  高中生这种身份得随着老师的状况而应对,有时当大人、有时又是小孩,还真是忙碌啊。
  “不好意思,我以后会注意的。”
  对这位不知名的教师,洛奇数度低头道歉。
  他装作要回去的样子,匆忙地跑进厕所。
  洛奇拿出手机,按下拨号按钮,这是他之前找玲珑要的。
  响了两声之后,玲珑接了电话。
  “玲珑,你那边怎么样?”
  “我讨厌虫子,我讨厌虫子,我讨厌虫子!”
  玲珑她那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你冷静点,离高三一班,只差一点点了吧。”
  “这要我怎么冷静啊——!”
  玲珑的声音渐行渐远,风声取而代之。
  “三年级一班,终点!”
  听到手机那端玲珑的声音,洛奇握拳比了一个胜利手势。
  喀哒喀哒的声响过后,紧接而来的是玲珑的尖叫声。
  “等一下,怎么会这样!”
  “喂,玲珑,怎么了?”
  洛奇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开始跑了起来。
  此时从手机中传出刺耳的撞击声,是掉到地上了吧?喀沙喀沙的杂音,是被虫给吞了吗?在那之后,通讯就切断了。
  洛奇以一步跨两阶的动作跳着冲上了楼梯。
  洛奇自己并没有留意到,由于过于担心玲珑,他早已忘了内心的恐惧。
  楼梯中途结起了一大片蜘蛛网,他数度拭着脸。
  到了三楼,洛奇捂起了耳朵。
  是虫子的振翅声,就像大群蚊子飞舞时发出的那种尖锐扰人高音,充斥了周遭一带。
  光是站在原地,飞蚁就纷纷扫过他的手。
  ……动作得快点才行。
  他一踏出脚步,数十只虫子便在拖鞋下被踩扁。
  只有在此时,他才羡慕起玲珑所穿的冬季制服。穿着夏季制服所露出的手臂,如果不经常挥舞,马上就会聚集起许多虫子。
  洛奇豁出去并像跳起章鱼舞般抖着全身,终于抵达了3-1教室。
  拉门因爬满了虫子而显得黑漆一片。他使劲一踢,虫浪顿时退散。掉落在脚边的,是玲珑的手机。
  试图打开教室拉门的洛奇,嘎噔一声差点失去重心。
  钥匙呢?是钥匙!玲珑凄惨大叫的原因就是这个啊。
  现在没有时问去教室办公室找钥匙了。
  洛奇先向后退,然后使尽全力朝门撞去。
  在第三次冲撞下,门朝里侧飞去。在这同时,虫从上方倾盆而下,洛奇发狂似的叫着,猛揪自己的头。
  他看见玲珑在走廊的尾端,后面则是……跟随着密密麻麻的虫群。
  “喂——!”
  洛奇大叫并挥着手。
  应该是由于教室门打不开,所以她只能先从西侧阶梯下去,冲过二楼,再由东侧楼梯爬回来绕一圈吧。想想还留在二楼的同学们,一定会吓得半死。
  洛奇冲进了高三一班教室,接着忽然脸色一青。
  他急急忙忙地奔回走廊,双臂交叉比了个手势。看到大大的叉号,玲珑看似跟着点了点头。
  应该是在下课过后,有人曾经来这里锁门,而且,还顺便……
  该死!连猫鬼在黑板上精心绘制的阵形,也被擦得一干二净。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洛奇死命思索着。
  被擦拭过的黑板,残留有淡淡的粉笔痕迹。
  ——猫鬼那家伙,由于不熟悉力道,还折断过好多根粉笔呢。这样的话,或许还有救也说不定。
  洛奇拾起粉笔,开始奋力描绘日轮之阵。
  就在此时……
  洛奇感到后方有动静,他惊慌地回过头去。
  ……什么!比什么叉啊!
  玲珑想大叫出声的情绪已经到了极限。
  当洛奇打开教室的门时,他用全身比了一个胜利姿势。
  但是,之后却出现叉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脚力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跑步的方式,会依距离而有相当大的差异。
  玲珑从一开始就全力冲剌,只想着绕一圈回到三年级一班,在这段时间内,洛奇就会帮她处理好门锁。
  虽然自己千叮万嘱要他不要过来看,但不知为何,她就是相信洛奇一定会及时赶到。
  而那份确信是正确的。
  只是,原因不明的是那个叉号,这让她突然得跑上第二圈,接着是第三圈。
  她咬着牙经过高三一班教室前,跑下西侧阶梯。
  ——就在这里拉开距离!
  玲珑带着要是着地失败就有可能撞到头的气势,卯足全力跳下了阶梯。
  哒、哒、哒,准备好步伐,起跳!
  脚总算在阶梯上的平台着陆,她在原地转身,再一次!
  不要看后面,绝对不要。
  如果是长距离的跑者,这或许也会是一种对策。
  不过,玲珑的专长是四百米障碍赛。如果想冲第一的话,就不需要望向旁边或后方,只需要看着眼前的跑道与跨栏,竭尽全力冲刺。
  更何况……要知道与对手之间的距离,根本用不着回头。
  虫子沙沙作响的齐鸣,有如上千只蚊子漫天飞舞的振翅声,形成阵阵令人作呕的鸣叫。
  她感觉得到那些声响,几乎近在耳畔。
  “我来帮忙吧。”
  “安晴……同学!?”
  站在洛奇后方的人,正是安晴。
  洛奇向着黑板的手,不禁停了下来。
  “玲珑同学她刚刚很夸张地跑过二楼走廊……只要描好那个就可以了吧?我也来帮忙吧。”
  洛奇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两人默默无语地,望着连一半都还未成形的日轮之阵。
  虽说心中有着数不完的疑问,但现在并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喀吱喀吱,只响起黑板逐渐消耗粉笔的声音。
  安晴比洛奇要来得灵巧许多,她用粉笔描画的图形也堪称正确。
  ——拜托一定要赶上啊。
  洛奇内心祈祷着,并持续手边的工作。
  来自远方,啪哒啪哒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洛奇皱起了眉头。要是平常的时候,玲珑的脚步声应该更为轻盈,且带着愉悦的节奏。
  ——看来她的脚已经快使不上力了。
  他想跑出走廊,比个OK的手势。但是,最重要的日轮之阵还没有完成。洛奇加快了手中粉笔的速度。
  玲珑不住大口喘息着。当第三次爬完东侧阶梯时,她感到双腿像跑了十次以上的赛程。
  但是,身体还动得了。别急。别乱了节奏,保持八节拍。
  玲珑的眼睛追着标示不停地跑着,终于到了她所盼望的3-1教室。
  洛奇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可能还是不行吧。
  但是……她已经没办法再跑一圈了,只能在这里赌赌看。
  她的双腿已到了极限,像要从口中呕出血来,吸饱了汗水的冬季制服重得要命,好热。
  即便如此,玲珑的双眼依然测量着与门口之间的距离。
  调整好步伐。
  好,五步、四步、三步、二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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