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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围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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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的浓雾笼罩着整个印斯茅斯,今夜的月亮本应该圆满而皎洁,现在却只能透过幕布似的雾气,隐隐看到一点月亮的轮廓。
  白天时,安逸就注意到这里的输电设备十分简陋,线路杂乱。这样的电力,应该只能勉强供应起照度极低的低压电灯。不过今晚是大衮密教举办祭祀仪式的日子,居民理应统一前往教堂,所以安逸并没有看到钠灯发出的象征着现代文明的黄色光芒。
  安逸很庆幸,因为贫瘠的电力,即使在今天这样一个昏暗的夜晚,印斯茅斯镇的路灯也并没有亮起。这预示着在安逸冲入黑暗的那一刻,袭击他的人就彻底失去了他的踪迹。
  当然,那还能不能称之为人还说不准。
  乔伊所讲述的恐怖传说和维金斯口中举止怪异,样貌惊悚的本地人形象,接连不断地出现在安逸脑海中。那时门外骇人的低吼和维金斯惨烈的死状,令安逸很难想象袭击者会是一种什么体态。
  安逸一向对影视作品中的怪物嗤之以鼻,完全符合物理定律,能用热武器轻松解决的家伙,有什么好害怕的?
  但当他亲身面对时,哪怕直到此刻还没有亲眼目睹他们的真容,却也已经感到深深的恐惧了。
  畸变的肢体,野兽般的声音,当沉重的脚步声在你的房门口响起时,你的生物本能就会不自主地告诫你,你应当逃走。
  周围的能见度极低,没有携带照明工具的安逸吃尽了苦头。泥泞不平的道路让他举步维艰,地面上看不清的浅洼好几次把他绊倒。好在这样至少是安全的,安逸连滚带爬地前进着。
  在这样的黑暗中,安逸早已失去了方向,他只能勉强分辨出这不是他来的那条路。在印斯茅斯迷失方向,听起来并不像是一件好事。
  更为糟糕的是,安逸开始在远处看到有零零散散的光点出现,如果没有猜错,这是拿着手电或者马灯的本地人,在集体寻找什么。
  或者说,在追猎安逸。
  起初的光点还在很远的地方,而且数量不多,不仔细分辨很难看到。慢慢的,光点逐渐向安逸靠近过来,数量也越来越多。安逸知道,这是本地人排查完其他地方后,大致锁定了自己的位置。
  安逸没有办法,只能在看到光点后马上远离,这无疑是饮鸩止渴,因为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被赶向某一个角落。随着“包围圈”的收缩,安逸所能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少,而本地人的人手却越来越充裕。
  有几次,安逸甚至可以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和模糊不清的低语,嗓音可怕而聒噪。在这样的距离下,安逸已经勉强可以看清追击者的轮廓。
  那是如此扭曲的步态,就如同蜷缩着的老人,佝偻着,蹒跚着,却能发出低沉有力的脚步声。为了避免引起注意,安逸只好也扮作相同的模样,蹒跚着从他们身边走过。
  鱼腥味越来越重,安逸怀疑自己会不会被熏得昏过去。路上的水洼也多了起来,种种迹象表明,安逸正在逐步接近海边。
  此时,调查已经成了痴心妄想,保住自己的性命,活着逃出印斯茅斯,变成了安逸唯一的想法。
  在这样的世界里,还想着优哉游哉地打探消息,做着等本地人参加祭祀轻而易举地进行调查这样的美梦,实在是太过幼稚了。安逸不禁为自己下午过于散漫而浪费掉的时间感到分外惋惜。
  没有足够的重视,没有充足的准备,没有系统的调查,而是坐等乔伊回来,好抱一条大腿。这样儿戏的想法,不免有些过于傲慢了。明明已然经历过一次死亡,却还是如此的轻视,如果不是突发奇想拉上了门栓,或许安逸早已命丧吉尔曼旅馆。
  安逸在心中默默地懊悔,自己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如今能够出入的道路,肯定早就被追捕者封锁了。如此一来,安逸只能尽可能地避开公路,从印斯茅斯周边的乡野逃离。但这样需要穿过满是荆棘的灌木丛和周围布满的沼泽地,安逸没有信心能穿越这些障碍。
  安逸想起了和维金斯的闲谈,维金斯总是喜欢在故事中穿插着对各个地点的介绍,一幅简略而不准确的地图开始在安逸脑中勾勒出来。
  根据自己在向近海靠近这一点,可以推测自己正在向南边移动,印斯茅斯的南部是贫民窟区域,据说这里有很多因为年迈而被关在家中的古怪老者。
  印斯茅斯的遗传病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愈发严重,很难想象这些老人已经演变为多么恐怖的生物。
  南部没有任何通向外界的公路,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在贫民窟旁边有一条道路,可以通向一座因为大瘟疫而废弃掉的火车站。火车站已经行将坍塌,其唯一一条通往罗利的铁路也弃用很久了。
  这并不是一条明智的逃脱路线,因为铁路周围布满了荆棘,但或许当地人也会因为这一点,而忽略了这条路线。相比在荒无人烟的旷野中,冒着随时可能陷入沼泽或者迷失方向的风险穿行,安逸更接受这样一条道路。
  不幸的是,从安逸所在的位置通向火车站的道路上,一直徘徊着一支巡逻队。
  安逸来到路口处,藏身在一堵矮墙的后面。巡逻队距离他不到十米,安逸可以清晰地听到他们不时咒骂似的喃喃低语。那种骇人的体态和刺鼻的鱼腥,使得安逸心中又泛起了强烈的恐惧感。
  巡逻队并非固定在一处,而是在整条路上来回移动着。安逸盯着他们踩着沉重的脚步,用一只手和两只腿着地,像猴子一样走向路的那一头,过了不久又转了回来。
  想要通过巡逻队,安逸必须先跟随他们走一段路,并在他们返回时躲藏起来。
  安逸很想远离,但这是他唯一的出路了。他强忍着不适感,轻轻地跟上了巡逻队。这个计划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安逸并不清楚巡逻队什么时候会返回。如果他们掉头的时候,安逸没有做好隐藏,他会直接和巡逻队面对面撞上。
  所以安逸尽可能地保持着距离,为自己留下足够的反应时间。
  由于不好判断巡逻队的速度,安逸尽可能地减缓自己的步伐。但这一份谨慎,又让安逸开始跟不上巡逻队的脚步。没过多久,巡逻队的灯光就消失在前方的大雾里。
  无法捕捉巡逻队的动向,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安逸有些着急,他赶忙加快自己的速度,想要重新追上巡逻队。就在这时,安逸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了灯光,并且越来越亮。
  在安逸看不见的时候,巡逻队折返了!
  这突生的变故,让安逸瞬间置于极端的险境。
  来不及思考,安逸尽可能快地跑向了身边的建筑。他的身后侧有一个塌了一半的门洞,能够勉强挡住路上的光。安逸急忙钻了进去,在心中祈祷不要被注意到。
  巡逻队靠近了,安逸尽全力收缩自己的肢体,蜷缩在狭小的阴影里。脚步声越来越重,安逸闻到了剧烈的腥味,差点干呕出来。他从来没有离这些怪物这么近过,一动也不敢动,就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巡逻队停在了他藏身的门洞旁边,好像发现了什么,拿着手电四处照了照。安逸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他竭力屏住呼吸,紧张感像潮水一样将他包围。手电发出的光柱就照在他的脚边,再向里一点点,就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安逸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脚步声再次响起,巡逻队离开了。看着灯光慢慢远去,安逸大口大口喘着气,从藏身处爬了出来。双脚一软,险些瘫坐在地上。
  趁着巡逻队还没有回头,安逸马上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向着火车站继续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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