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深夜孤寒，只是周木此刻的心境，和之前已然天差地别。
　　他呼出一口气，拉紧了衣领，将匕首紧紧捏在手里，转身朝地铁站后方的工地走去。
　　第几次循环来着，或许是第二十次，或许是第二十三次。
　　他曾经用这把匕首捅伤过无头情侣。
　　只是角度没有掌握好，力量也不够，只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
　　后来力量和角度有了，下手也够狠，周木才知道这条路走不通。
　　武器固然有用，可用处有限。
　　捅进去连血都没有溅出来，如同插在一块死肉上，而自己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好像是一条胳膊吧。
　　想到这里，周木叹息一声。
　　他还真怀念前几次没有痛感就开始的循环。
　　这种好日子，在第十次之后就不存在了。
　　每一次失败，那种肉体和精神混合的痛苦，如同一记烙铁，深深烙在大脑内，他甚至能闻到一股刺鼻的焦煳味。
　　随着循环的次数。
　　保安的人数分布，附近联邦守卫局的位置，就局里有几把枪械，周木都知道。
　　依旧无解。
　　怪物就是怪物，物理伤害无效，从老陈的黑色布袋来看，只有魔法才能对抗魔法。
　　但是，周木却放弃了找老陈的打算。
　　因为他发现了两点。
　　第一点，一旦拉来外援，无论是老陈是警察，还是其他什么人，难度都会立刻增加。
　　一个人还有时间喘息，变成两个人时，那些妖魔鬼怪就要立刻摊牌。
　　第二点，老陈的黑色布袋只对轮椅老人有用，而且作用有限。
　　面对无头情侣，40路公交的三人组通通无效。
　　在这两个前提下，变着花样让朋友或陌生人陪他一起死，既痛苦也没意义。
　　但是一个人不停试错，也是有代价的。
　　他感觉离正常人的范畴越来越远，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周木都能嗅到癫狂的味道。
　　那个中年保安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家伙只要看见周木就大呼小叫，以至于每次都要先解决这个麻烦。
　　现在可以了，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他脚踩在工地凹凸不平的路面，身边漆黑一片，唯有白茫茫的大雪照亮前路。
　　周木内心寂静，行走间虽然随意，全身肌肉却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
　　突然间。
　　他身体朝后一倒，侧身翻滚后退，一个黑影扑了空，显然不满意自己的战果，落地之后发出阵阵低吼。
　　那是一只体形健硕的黑狗，即便四足站立也超过半人高，狗眼赤红，热气不断从嘴边升腾而出。
　　“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周木保持这半跪的姿势，他没有急于进攻，而是一反常态将匕首转动了一下，然后轻轻划开了自己的手掌。
　　鲜血滴在白雪上，格外醒目。
　　黑狗的鼻子动了动，眼神更加疯狂了，它的前爪在雪地划了划，明显焦躁起来。
　　“老朋友，别犹豫啊，这可是热腾腾的人血。”
　　周木摇晃了一下胳膊，将鲜血溅洒在更远一些，有几滴更是溅到黑狗的脚边。
　　吼！
　　黑狗终于按捺不住，箭一般的飞扑了过来，周木却没有躲闪，反而将手臂送了上去。
　　雪花灰尘四溅，黑狗的冲击力瞬间将他扑倒，尖锐的犬牙一下凿穿衣服，刺进肌肉里。
　　尽管周木外套是防寒冲锋衣，韧性很强，但是在这家伙的咬合下，仿佛一张稀薄的破纸片。整条胳膊瞬间失去知觉，太阳穴也在突突地跳。
　　他只是皱皱眉，眼神里竟然还有喜色。
　　就等你上钩了。
　　左手捏紧了匕首，周木用最大力气捅进了黑狗的腰腹，然后左右一扭。
　　突如其来的痛苦让黑狗彻底疯狂，但是它没有松口，开始拼命地甩动头颅。
　　这股拉扯的力量之大，周木即便是躺在地上，也被拽着朝前跑，可握刀的手却更紧了，依旧不停地扭动。
　　一人一狗就这样撕扯了十来分钟。
　　雪地上也被拖得满是红色，已经分不清是周木的血，还是黑狗的血。
　　片刻之后，胜利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看了看自己右臂，早已血肉模糊，就算有冲锋衣包裹着，模样也足够难看。
　　这把军刀主人呵护得很好，不但开了刃，而且保养的不错。
　　当然效果也很惊人。
　　黑狗的死状很惨，它的腰腹开了一个大口子，脏器外露。
　　“别怪我，不杀你过不了这关。”
　　周木喘着气，缓缓蹲下，用军刀在那堆脏器里翻找一阵，挑出一个椭圆形的东西。
　　用旁边的白雪清洗干净，这东西散发出淡淡的红色光晕，他艰难地一刀刀划开，竟然从里面滚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感谢第四十次和第四十一次地牺牲。
　　前一次被黑狗咬断喉咙，临死前划开这畜生的肚子，正好掉出这玩意儿来，但是来不及查看。
　　后一次他成功反杀，打开之后看到是一个苹果，犹豫没敢吃。
　　结果周木还没出工地，被咬伤的部位就毒性爆发，全身抽搐而死，那种滋味他不想试第二次了。
　　拿起苹果，三下两下吃个干净，就连苹果核也没有落下。
　　然后周木闭上眼睛，静静立在原地，很快手臂就停止了流血，伤势以肉眼可见速度恢复。
　　大雪还未在身上堆积起来，他就睁开眼睛，仔细看了下手臂，除了一片血污之外，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很好，不过要再等等。
　　又过了十来分钟，周木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清脆的咔咔声，他眨眨眼，双眸竟然变成了红色。
　　原本没有几根胡须的下巴上，刹那间就长出了浓密的黑毛，几乎将大半张脸覆盖住，身形更是膨胀了一圈。
　　咯咯咯。
　　手指用力，匕首的手柄竟然微微变形了。
　　这才是最后决战的样子！
　　将匕首随意一扔，周木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工地上，苍茫悲凉。
　　接着他笑声一收，双脚猛然发力。一声闷响从地面炸出，尘土飞扬，如同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雪花飘散，周木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转眼化作一个黑色小点，消失在工地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