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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七年二月二十日,东昌府平阳县
一座普通的江边县城,如同大明无数县城一般的普通,虽时逢乱世江面上还是有来来往往的商船渡船,一副热闹景象。
王小五带着几个身穿皂衣,头戴皂隶巾的差役走在江边巡街,这伙人原是本地的泼皮无赖,自小就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谁知时来运转,县城里的典史被流寇杀了,被这王小五的堂叔补了缺。
就这样王小五摇身一变成了巡栏差役,这巡栏差役虽地位卑贱,终身无法升迁,但权利极大,既征收秋粮又能巡街收税。
这种地痞无赖善于钻营,鬼点子多,得到一点权利就能利益最大化,越穷的人越喜欢钻营,富人一件事做不好就找人去做,穷人一件事做不好只能自己想办法,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走歪门邪道。平民百姓接触不到高官显贵,他们日常生活中接触最多的就是这种差役。
差役属于义务役,没有任何工资收入,他们又纠结一群帮闲,前呼后拥,百端作弊,无所不至,又与本地的商会和帮派来往密切,百姓畏之如蛇蝎!
这王小五自小就出来厮混,更是善于此道,当上差役后无恶不作,前几年激起民怨沸腾,被知县大老爷打了个半死,他怀恨在心,日思夜想的就是怎么报复。
不久后终于想出办法,与金鼓峰中的山匪联络上,与他的堂叔一拍即合,官匪勾结,打开城门,任山匪掠夺后扬长而去。典史王昌静和王小五自是赚的盘满泊满,趁乱带着家丁亲信,灭门了几个老对头。只是苦了知县老爷,朝廷得知消息后知县就被砍了脑袋。这下王小五更是气焰嚣张了,知县都被他收拾了,更是变本加厉的欺男霸女,欺压良善。
江面上船来船往,每当船只靠岸就有帮闲上去索要银两,一言不合就是十几个打行的打手上去棍棒相交,三百六十行,行行有门道,商人有商行,牙人有牙行,脚夫有脚行。
衙门帮闲走后又有牙人上前清点货物,分派脚行的脚夫去搬运,
这些牙行的牙人都是些游手好闲之辈,他们欺行霸市,大商人他们不敢惹,小商小贩不管多少货物都不能私自搬运,必须经过他们介绍脚夫搬运,这些人每月都有银两孝敬县里的官吏,官府自是对这些视而不见。
时逢乱世,又有连年灾荒,农户们活不下去,大量的涌入县城、州城,这些人有关系,有身手的都能找到一个不错的行当吃口饭,那些没关系,老实巴交的普通人只能卖些苦力讨生活,饥一顿饱一顿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江边有一排排的窝棚树立着,有茶铺中坐着喝茶的衙门帮闲,有卖着煎饼糕点的窝棚,还有些三五成群的闲人乘凉的,最边上一个破烂不堪的窝棚中十几个衣衫褴褛的脚夫蹲着,他们一边望着江面船只,一边闲谈着,谁谁昨天挣多少钱,谁谁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谁家的媳妇偷人了,那家又在卖女儿,一个牙人走过来,他们停止闲聊,一伙人围上来,李爷李爷地叫着,这李爷穿着粗布衣裳厌恶地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三十袋货物,一共八文钱,需要两个人,谁来?
脚夫们争先恐后,李爷随即挑了两个顺眼的人走了,牙人走后,一个脚夫嘟囔到:神气个屁啊,要不是你婆娘跟别人睡,你能做牙人吗?真不要脸。旁边年长的脚夫踢了一下他,让他少嚼舌根。
又等了一会又有脚行的领班过来,说有一船的粮食需要卸货,又带着十几个人走了。
窝棚中只剩下两个脚夫,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身上补满布丁,肩上搭着一条手巾,另一个是二十左右的小年轻,也是衣衫褴褛瘦弱不堪,年轻小伙手中拿着枯枝,在地上画着,嘴里说到:卢哥儿,今天咱们又要挨饿了。
这卢哥儿本名卢昆明,本是一个镖师,走镖途中被流寇劫了標,他自己拼命逃了回来,最后赔的倾家荡产,只能来这脚行混口饭吃。
卢昆明叹了口气:要不是放不下妻儿,我早就入了那流寇,那用现在这般凄苦,小凯你还年轻,正是闯一番的时候,可不能这样混日子啊
小凯撇撇嘴,扭头看看正在对面喝茶的王小五,低声说:咱们再苦能有那张铁匠家苦吗?被这王扒皮害成什么样了。正说着看到王小五走过来,俩人赶忙低头不语,这王扒皮心狠手辣,可不能让他注意到。
这王小五在江边巡视一遍后,就向城内走去,路过煎饼果子铺,顺手就拿了一个吃起来,摊主敢怒不敢言,走过脚夫的乘凉棚看到两个人低头侧蹲着,无名火起,一脚把那个年轻人小凯,踹个狗啃泥,嘴里大骂:年轻力壮的干这营生。这王小五自己都不知道为啥要踹他,心里嘀咕应该是缘分吧,看到这屁沟蛋就想踹他。
头戴皂隶巾,身穿皂衣的王小五一路大摇大摆的走回城里,正好看见一群衙门帮闲围着一个妇人拳打脚踢,他走过来扒拉开人群,大声询问发生了什么?定睛一看就明白了,这妇人是附近农户的,进城卖竹筐草鞋没钱交税,王小五踢了几脚,
一边踹一边嘀咕:这帮刁民,整天想的都是偷税漏税,从他五爷的口袋里刨食吃,不给点教训就刹不住这歪风邪气!
气出了以后,吩咐众帮闲把货物收走,便宜卖了大伙换酒吃。
轰走这妇人后,王小五正在给这群帮闲训话,不经意间看到一个人影挑着担子拐入墙角,他立马招呼众帮闲追上去,他在后面慢悠悠的走过去,到地一看,众帮闲只是围着没动手,顿感奇怪,走近一看原来是房四姑,这房四姑是城内张铁匠家的婆娘,她儿子秀哥儿以前也是王小五的铁哥们,自小一起玩泥巴,偷看寡妇洗澡,虽然最后分道扬镳,但也是一起砍过人,一起留过血的带头大哥。
这王小五也有些尴尬,从小与秀哥儿一起长大,以前没少去她家蹭饭,以前四姑四姑地叫的可亲了,他揉揉脸,蹲下扶起房四姑,语重心长地说道:四姑,你这是干嘛啊,只要秀哥儿能改邪归正,咱们就还是一家人,有我小五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们家。
房四姑陪笑到:原来是五子啊,这不是秀哥儿腿脚不便,他爹又重病在身,我这不是没办法啊,把家里的铁具拿出来卖了,好给他爹看病。
只见地上放着两个竹筐,竹筐里放着一些农具、厨具,有些已经锈迹斑斑了。
王小五更尴尬了,他摸摸头扭头对众帮闲吩咐到:愣着干嘛?还不帮忙把这些卖了,秀哥儿以前可没亏待你们,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玩意。
也不知道他在骂谁,众帮闲七手八脚的把东西装好,房四姑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把东西带走,她知道明天肯定是打发俩钱了事,这种事已经很多次了,她也没得什么办法。
王小五虽心狠手辣,但对自己的铁哥们下手也是于心不忍,自感无趣,扭头招呼剩下的帮闲离去。
留下房四姑呆呆的坐在地上,以手捂脸,低声哭泣。
这房四姑生的人高马大,形似一个男子汉,也是匠户出身,与张铁匠也算是门当户对,结婚后育有一子名张秀,这儿子从小不省心,带着一帮小混混惹是生非,前两年一个小混混的堂叔当上了典史,他们更是变本加厉,欺男霸女,名声极臭,十里八乡的被他们祸害了不少良家妇女。
如果一直这样他们家也不会这么惨,一个月前,自家儿子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浪子回头,家里父母肯定是高兴万分,张秀与新来的知县大老爷家公子一起合伙成立了个什么新安社,招募流民,开山挖煤,招募乡勇惩治地痞流氓,惹恼了这些地方势力,正应了那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结果显而易见,以新任知县为首的强龙,敌不过以典史巡检为首的地头蛇,双方一番械斗,儿子被打成重伤。
张铁匠见儿子被打成这样,气不过就要去州城告状,被他们拦住一顿好打,伤势引来病情直接卧床不起了。
房四姑儿子重伤,相公濒死,为了生计倾家荡产,把家里能卖的都卖完了,相公还是不见起色,又遭泼皮无赖的多次故意刁难,顿时心生死意。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看着昏睡过去的儿子,又舍不得死了,记得刚生下儿子的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他能平安长大,不求他大富大贵,自己如果没了,儿子怎么办?没钱请郎中相公肯定活不下去了,家里吃食也不多了。
唉声叹气中也是毫无头绪,娘家人早些年就被流寇裹挟走了,不知道过的怎么样了,她抬头看着屋顶楞楞地看了半天,眼泪还是会出来啊,妈妈教的这招不管用啊。
她抹了把眼泪,坐在病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打铁铺,角落里放着一根钢叉,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在隔壁二狗家偷听到的消息。
一伙闯贼混进县城,在城中贫苦人家发展内应,声称“等贵贱,均田粮,闯王来了不纳粮”,房四姑不信这些口号,不纳粮闯王几十万军队吃什么?
但她更痛恨那些地方豪绅,勾结各种行当地痞流氓欺行霸市,更是把她弄的家破人亡,心中有滔天的恨意无法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