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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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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涛滚滚,遍及百里。
  乌云蔽日,狂风暴起。
  “轰隆!”
  巨响不断传出,原本湛蓝的天空此时昏暗下去,无比落寂。
  自那强大的风暴中心,光芒闪烁,不断有符文浮现,碰撞,炸裂......
  一声鸟鸣,天空中宛如坠落下一朵乌云,一只体型巨大,超过上百米的巨禽黑影自烟雾上方扑击而下。
  一道猩红的光束划过,喷薄霞光,以符文对抗。
  “嗡!”
  双翼一展,风声呼啸,鹏鸟的身躯愈发真切起来,浑身鳞片般的羽毛闪着寒光,张口吐出一挂星河般的光束,坠落下去,烟雾涌动,乱石穿空,两道恐怖的力量再次碰撞到一次,地面剧烈震动,大地塌陷,如山河崩裂一般。
  光芒汇聚如大日炸裂,万丈光芒四射,贯入天际,乌云都被切割开来震散退去。
  城墙之前,那道光幕也是不断波动起伏,隐隐开裂,众人担忧,但所幸光幕还是将那强大的波动抵消,艰难撑住。
  光芒炸裂之后,没有再发出那震耳声响,万籁俱寂,所有人屏息敛声,只剩空中碎石断木不断漂浮,余风不断吹动......
  好一段时间,动静全无,烟雾逐渐散去,光芒重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那魔物死掉了吗?”
  道袍女子将药物擦在最后一位伤员伤口之上,运转符文宝力帮助伤口愈合,面色苍白。
  魁梧男子上前扶住,看着那蒙蒙烟雾之中透出的光芒,缓缓地说道:“已经结束了吧。”
  “那魔物终究还是被我们消灭了。”
  魁梧男子呼出一口长气,方才那般恐怖景象,真就如同末日来临一般骇人,幸好,幸好。
  “阿柒,你要去哪?”
  道袍女子微微皱眉,看着站在光幕面前被阻挡的男子说道。
  男子转过头来,青涩的面庞带着愁虑,“我要去找师兄他们。”
  “我很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这光幕没有消散,你也出不去啊。还有,这种情况......我们应该在这里等待上头的指示,不可轻举妄动。”魁梧男子提醒道,但眼中的焦虑却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他们身处百里之外,只是区区冲击的波动就如此地强大,那中心的对决该是如何恐怖?
  自己的哥哥,不知是否......魁梧男子不断摇头,将那个想法在自己心中扼杀。
  “可是我......”
  “听着!”一道浑厚的嗓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人们抬头看去,却是没有半个人影,那道声响仿佛自虚空而来。
  “所有人待在光幕之中,不可乱动,静待消息,到了时候自然会让你们出去。”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传入众人的耳中,清清楚楚。
  一个额头包扎着衣袖的少年抬头看向高大的城墙,单调的色彩一眼望不到尽头,少年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大声喊道:“那要多久我们才能出去啊?”
  “对啊,要多久?”
  “我的孩子还在那里,我要出去找他!”
  众人皆反应过来,你一声,我一声地说道,顿时又变得喧杂起来,有一股乌云压在他们的心头之上。
  “等到了那时候,自然会通知你们,另外,擅自想要冲破光幕的,皆会被光幕抵挡甚至...格杀。”
  众人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难道就要一直被困在这里?
  “那...食物呢?我们吃什么?”
  “饿着。”那道声音不咸不淡地传来,没有半点感情。
  “不要吵闹,静静地等待通知。”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叫喊,那道声音仿佛有着神秘的力量,将众人躁乱的内心情绪压了下去,顿时安静了下来。不过男子却是愁眉不展,这终究只能缓一时而已,等到了众人连温饱问题都不能满足的时候,必然又会再次躁动起来。
  但是上头那些人怎么会在乎这些外围寻常百姓的死活,再追问下去只会徒增厌烦罢了,现在只能希冀那魔物的事情可以快速地处理好,这样他们才能够从这光幕之中出去。
  另一边,三道黑色的影子急速在破碎的建筑之上穿梭,带起阵阵尘土。
  转眼之间,三人便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清玄门。
  方圆百里,皆都凹陷下去,蛛网一般的裂纹密布,尘土飞扬,四周满是萧条的气息,与平日那般繁荣昌盛的景象形成强烈的对比。
  四周再也没有小贩的吆喝声,茶馆之内客人的谈笑,青楼之内男女的嬉闹,孩童门玩耍蹦跳的身影......现在,有的只是沾染血迹的破碎砖瓦,散落四处的石块,木屑......
  人声俱绝,毫无生机,一片荒芜,光辉照耀之下落败的废墟之中只有三道人影。
  “主人差遣我们来调查灾害,速速搜寻源头。”为首的那人淡淡说道,另外两人点头,顿时散开,各自搜寻。
  二人迅速在四处寻找起来,领头的那人则是顺着裂纹和凹陷的深坑走向冲击的中心。
  蒙蒙烟雾缭绕,黑衣人却不受影响,径直走上前去,看似只是缓慢的过程迈步,却是数息之间便已前行百米之远,那黑纱之中露出的双目不断在迷雾之中四下搜寻自己的目标。
  “咔哒。”
  一块瓦片在脚下被踩碎,黑衣人微微抬起头来,转圈踱步,打量着自己面前的东西——一块巨大的圆球状肉块,约莫数十丈高,好似蛋壳一般,手臂粗细的壳壁此时已经裂开,在左侧破开一个大洞。
  黑衣人手中一晃,一把透着寒光的锋利匕首出现在手中,举起便一挥之下,“哐当!”点点火星冒出,锋利的匕首刀刃上面出现几个缺口,却看似柔软的肉球却是丝毫没有伤痕,并且上面密布着鼓起的脉络,就像手腕之处鼓起的青筋一般还在不断地鼓动,而且还伴随着阵阵呼吸的声响。
  “嘶......”
  泥泞的地面之上,断裂的根须还在像不断蠕动,沾染上那些泥土,像是一条条狰狞的蜈蚣,此时正在缓缓地朝着肉球爬去。
  “咻!”
  另外两个黑衣人也已经赶到,打量着巨大的肉球,目光瞥到地面上蠕动着的根须,两人手掌上纷纷焕发淡淡的光芒,符文浮现......
  
  “这个呆子怎么还不起来啊?”
  “咦惹,他身上这些东西真的好黏哦。​”
  “唉,你说他知不知道我在戳他呀?”
  “他是有意识的,不过貌似无法苏醒过来。”一个全身衣物邋遢无比,且各处都破裂开来的中年男子说道,一双手在随意蓬起的脏乱头发上抓了抓,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啊,这样的吗?啧啧啧,嘻嘻。”​
  安生闻言,贱贱地笑了笑,将自己的手指收回。​蹦跳着走到中年男子的面前说道:“大叔,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在这里等等吧,如果到了晚上还是没醒来的话,我带回去给苏老他们看看。”邋遢的中年男子,正是那个在巷子里给钱给尹默的那个乞丐。
  安生点了点头,又蹦跳着跳到尹默的面前,又用手指戳了戳他,胸口起伏,但是却没有呼吸,整个人周围的体温也是非常低。
  “对了你是怎么把他带出来的啊?”
  那滔天的凶威自己饶是隔着数百里都能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压迫感,而这个看似邋遢平凡无比的中年乞丐却是能从战斗中心之中将尹默带出,实在是出乎意料。
  看着安生好奇的目光,中年乞丐却只是笑了笑,将腰间的葫芦拿出来往嘴里倒,却是没有半点酒流出,讪讪地收了回去说道:“等他醒来,自然会和你们说清楚的。”
  安生翻了个白眼,不再追问,转身走到尹默的旁边蹲下。
  此时尹默整个人平躺在布满落叶的石路上面​,身上的衣服皱在一起,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有一层粘稠透明的薄膜包裹着他整个身子。
  安生将手指上沾染的黏液,拿起一片落叶擦了擦。
  “唔...”
  原本一动不动的尹默突然动弹了一下,缓缓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咳咳...”干咳了两声,一双黑宝石般的眸子看向了一旁呆住的安生。
  “咦?你醒来了?”安生笑了笑,宛如一朵绽放的花朵,从怀中摸出了一条淡粉的毛巾,在尹默的头上擦了起来,“我还担心不能动你呢​,看来现在是没事了。”
  安生嘀咕道,尹默此时脸色红润,哪还像之前那般苍白,而且原本瘦削的身躯此时竟然也是变得健壮起来,整个人气质都上升了一个阶级。
  但突然,尹默却是突然抓住了安生的手腕,微微皱了皱眉,“你是谁?”
  “嗯?我是谁?”安生愣了一下,然后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不是不想还钱了?想要赖账是吧,我跟你讲,门都没有!”
  “咋的,这就醒过来了啊?”一旁的乞丐见到尹默坐起身来,微微诧异,也站了起来走了过去,听到两人的对话却是似乎想到什么。
  “那,小伙子,你还记不记得我?”
  尹默转头过去,打量着乞丐的面容,摇了摇头,“不记得,你们也是村子里的人吗?”
  “什么村子啊,这里是南城啊喂!”安生想要挣脱开尹默的手掌,却是怎么也拔不出手腕来,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在装失忆?!”
  “你给我撒手啊你!”
  尹默迷茫地看着两人,默默地将抓住安生手腕的手掌打开,那双洁白的藕臂赫然出现了红色的抓痕。“嘶...”安生倒吸一口凉气,不断地用嘴吹着肿起来的手腕,暗暗吃惊尹默怎么突然之间变成这个样子。
  “那看来,你是真的失忆了啊?你还记得什么?”乞丐呼溜转着眼珠子,围着尹默走了起来,此时尹默身上包裹的那层黏液薄膜正在慢慢地褪下,落到地上竟然就消失了踪影,而且青石地面则是冒出白烟,被那些黏液弄成一个个坑洼。“我们没有恶意的,反而还是你的朋友,你先说说你还记得什么吧。”
  乞丐笑了笑,拉着一脸哀怨的安生坐了下来,正对着尹默。
  “我能感受到你们并没有恶意...”尹默说着,突然皱起眉头,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脑袋,整个头埋进自己的大腿之中,因为此时那里传出一阵剧烈的疼痛,好似有人拿着一把利刃在里面不断地搅和,还有一些莫名的声响充斥在脑海之中,整个人的意识顿时模糊了起来,面前的景象也渐渐变得虚幻......
  “唔...”
  尹默闷哼一声,紧紧地咬着牙,硬撑住头部那股剧烈的疼痛,“我...在村子里出来...然后没有了......”
  “你从村子里出来?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吗?来这个南城。”乞丐挠着自己的头,出声提醒道,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少年,此时尹默原本红润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额头上不断沁出豆大的汗珠,身体好似散发出阵阵热气,饶是自己隔着几米远,也依旧感受到那股炽热,安生也是如此,皱着眉头,咬着嘴唇,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知道...我只是感觉...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尹默说着,捂住自己的肚子,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股子愁绪如潮水般涌出,眼眶之中出现晶莹的液体,缓缓从眼眶中流出,在那青涩的脸庞上划出一道泪痕。
  “我...真的好难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好伤心......”
  安生默默地走上前去,将手中的手绢递了过去,“诺,擦擦吧。”粉红的手绢带着一股清香,上面原本沾染的黏液也在刚刚像是蒸发了一般消散,又变得干净,尹默接了过去,擦着自己流出的泪水,但是身子却是忍不住颤动,吸着鼻子,微微抽泣。
  安生用眼睛暗暗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的面庞,此时的尹默全然没有了之前那股淡然自若的气质,仿佛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童一般在因为自己的小烦恼莫名地哭闹。
  但那幅哭泣的模样,竟然让自己的内心都微微一震。
  好可爱......
  尹默此时就像一个哭闹的娃儿一般,一脸地不知所措,好似犯了什么错误害怕别人指责一般。
  “噗,你这是怎么了啊?”安生有些好笑,没想到尹默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实在是出乎意料啊。
  但是加下来的情景却是让安生面色一变,站起身来后退——尹默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白影,定睛看去,正是一副副人的面孔:有迷茫懵懂的婴儿,有哭泣的老者皱巴的面孔,有满目绝望的女孩......
  那些面孔扭曲狰狞,在无声地呐喊。
  尹默此时像是被抽走了魂一般,嘴角边流出了一道暗红的鲜血,其中有着几条丝线般细小的根须......而后,脑袋一歪,整个身子又突然地塌了下去。
  “这...他又怎么了......”安生皱着眉头,微微摇头,心中在思索着什么......
  一旁的乞丐站了起来,将尹默背到了背上,“走吧,看来还是得带去给苏老他们看看。”说着,一个跃步,竟然直接跳上了几米高的墙上,身影一晃,朝着一个方位化作一道残影冲去。
  安生见状,将被扔到的手绢捡起,轻轻一晃,那手绢被淡淡的光芒包裹,直接燃烧起来,化作黑色的粉末被微风一吹,不留半点痕迹,抬头,跃起,随着乞丐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迅捷的身影轻灵无比,好似一只肆意翱翔的青鸟。
  “那里是什么情况?”安生问道,目光看向远处的天空,隐隐有些蒙蒙的灰气,几朵乌云集聚在那里,其下方,正是一个巨大的深坑,一切都被摧毁殆尽,有几十道人影在搜寻一般四处游荡。
  那些人影好似发现了安生的目光,转过身来看向这边。
  安生连忙俯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前头的乞丐瞥了一眼,“别看过去,让他们发现了可就麻烦了,大概是上面的人派来的搜寻者,毕竟出了这么大一件事,上面的那些人可不会置之不理。”
  “如果被发现了,他会怎样?”安生看着酣睡的尹默,好气又好笑,自己为了他如此奔波,他倒是在那乞丐的背上睡得香甜。
  乞丐速度又加快了几分,气息也微微沉重了起来,看着安生依旧能跟上自己的脚步不禁感叹道:“至尊之资,果然不同凡响,老夫数十年才修得如此地步,你却是直接就踏进来了。”
  “我知道我自己厉害,不用你多说,给我讲讲我想知道的。”
  “哈哈。”乞丐对于安生的话语,却是不恼,说道:“你还不清楚整个南城的情况吧,我们所处的这里被称为南城的外围。”
  “南城的外围,占地万里,遍及各种大小门派,但其实,能算的上真正门派的也只有四家罢了,正是清玄门和三大门。其他的一些,都是些不入流的场所。”
  “这一次,直接将周围百里之地夷为平地,并且清玄门还恰好靠近隔绝之墙,若不是有着城墙上面的铜镜,这一次便是要波动那高大的隔绝之墙了,上头的人定然会派人出来查看情况。”
  “若是这个小子被抓到的话,大概会被各种严刑折磨,或者是被沦为实验研究的材料吧。”乞丐说完,一跳又是数米而起,翻过一道高大的墙壁,朝着小道迅速走去。
  安生轻灵地在墙上跳跃前行,听到乞丐的话语,秀眉轻翘,“那,那些先前来的人是谁?”
  那骑着猛禽背上的男子还想把自己带走呢,幸亏自己走得快。
  乞丐笑了笑说道:“那些便是外围的秩序使,专门管理外围之处的纠纷斗争,也是上面那些人为了镇压我们所派遣下来的。”
  “秩序使?平时都管些什么?”
  “哪能管些什么,你难不成还认为他们回去管买菜和街头痞子斗殴么?只有在出现大事,例如这次的事情,他们才会真正出动。”
  “不过......”乞丐抬头看了看天,“上一次这些秩序使出动,还是在十年之前了,那次的那些人大概都已经被换掉,那些年轻人取而代之了,只是这一次,外围的秩序使应该是几乎全灭了吧,也不知道能留下几个。”
  “这些秩序使都是从上面那里派遣下来磨砺的,大多都是一些世家不怎么有天赋的子嗣,但是即使是不怎么有天赋,依旧是那些世家的子嗣,这次闹得几乎全灭,那些狠毒的世家可不会对这小子手下留情,千刀万剐都是恩赐了,只要被抓住,就有得他受得。”
  “那,把他供出去我有没有钱?就把他交给那些人。”安生眼中一亮,满是欢喜之色,盯着酣睡过去的尹默,露出了一副不明意味的笑容。
  乞丐被安生的话语弄得一愣,随后也大笑起来,“那肯定有钱,没准还能得到那些世家的大赏呢,咱俩策划一下将这小子卖了,也能给我凑点酒钱。”
  “嗯唔...我九你一......”安生眼珠子大溜转动,两只手掌张开,虚空抓了几下,好似掌心之中尽是白花花的银子,“不过,能有几个钱呢,还是算了......”
  安生轻轻一叹,撅起了嘴,自己的那些钱什么时候才能要回来啊......
  “这可打不准啊。”乞丐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按照这次的严重程度,你拿去交给那些世家,百万两金银都不在话下,毕竟他们可没有那么在乎钱财,那些东西对他们可有可无,如果运气好,没准还能得到一些珍贵稀有的灵药灵骨......”乞丐滔滔不绝地说着,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喉结滚动一下,眼中精光闪烁。
  一只洁白的手掌却是拍在了乞丐的肩膀上,让他动作一顿,停了下来,诧异地扭过头看去,映入眼帘是一张清秀的面孔,一双清灵的眸子尽是贪婪之色,溢于言表。
  安生修长的身体微微颤抖,白皙的脸庞露出不明意味的邪笑,直勾勾地盯着乞丐背上的尹默,“卖!一定要卖!”
  卖了这小子,自己的钱财就有着落了!
  “......”乞丐一脸茫然。
  “我们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够出去?!”
  “我的孩子都已经饿了啊!”
  “呜哇......”
  妇女抱在自己怀中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不断晃动,却是因为羞耻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喂奶,一旁的小男孩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扯了扯那破旧的衣袖,他也饿了。
  几个妇女见状连忙走了过去,用自己的身躯遮挡着周围,围绕着的男性也纷纷识趣地扭过头去,妇女这才开始喂奶,嘴中还不住地对着走来的妇女们道谢,“真的谢谢你们了......”
  闷热的空气使人的心绪更为烦闷,心中都积郁着一股无名之火。
  “我们要困在这个鬼地方多久?”
  “难道那些人心中就真的没有半点人情味吗?”
  众多嘈杂的声音响起,男人扯着自己的喉咙大声叫骂,而女性则是纷纷低着头,但心中却也是在暗暗叫苦,此时已至傍晚,天色渐暗,周围却是没有半点光亮升起,只有那笼罩禁锢着他们的光幕散发出阵阵淡淡的霞光,让人们勉强能够看清周围。
  在这昏暗的光线下,有几个孩童已经靠着自己的父母睡下,但即使已入梦境,却依然时不时皱起眉头,肚子咕噜作响。
  也有着婴儿的哭闹声,不肯睡去。
  有人在偏僻的角落里微微抽泣,因为自己的家人与自己分散,怎么也找不到,他们没能够进到这个光幕之中。
  当时那些秩序使紧急地驱散人群,将他们带起就走,送到这城墙前面便一溜烟地跑了,哪还顾得什么。
  现如今,透过光幕却是可以隐隐看到外面破败的景象,一片废墟,蒙蒙灰雾笼罩。
  但那道冰冷的声音却不曾再次响起。
  光幕之中,三个人最为靠近那薄薄的光幕,紧皱眉头,盘坐在一起,两男一女。
  他们便是仅剩下来的秩序使,秦婉,卢霍和方柒。
  秦婉抿着嘴,眼眶微微发红,声音颤抖着说道:“为什么这么久了,师兄和队长他们都还没有回来。”
  卢霍低着头,魁梧的身躯此时也是如同泄了气一般,双目灰暗,仿佛失去了聚焦,整个人一动不动,沉寂。
  那把散发着寒光的大刀被插在一旁的地上,那光亮也是收敛起来。
  方柒手指微微颤抖,抬起头来,青涩的面庞上有两道干涸的痕迹,眼中血丝密布,闪过一丝坚毅的色彩,用手臂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我要出去找他们,我不想再在这里无力地一味等待。”
  嘶哑的声音透露出倦意,但那青涩面庞上的神情却是坚毅无比,决心已定。
  秦婉摇着头,拉住方柒的手臂,连忙说道:“你现在怎么能够出去啊?上头说了,想要强闯出这片光幕可能会死掉的!”
  说完,看向了一旁颓废的卢霍,示意他劝说方柒,但那魁梧的身躯却是没有半点动静,依旧无神地望着地面,好似失了魂一般。
  “不,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出去。”方柒说着,想要甩开秦婉的手掌。
  正在这时,一道浑厚却十分疲倦的声音传来,卢霍抬起了垂下的头颅,原先意气风发的神采早已消失不见,现在双目之中尽是落寞之色,缓缓地张合着嘴唇:
  “出去干什么?现在看来,只不过都是死了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方柒听到卢霍的话语,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眼眸深处升起一股炽盛的怒火,“你有本事就再说一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甩开了秦婉的手,朝着卢霍走了过去。
  卢霍却是露出一丝蔑笑,对于方柒的怒意视而不见,依旧淡淡地说道:“我说。”
  “他们全部都死了,懂吗?傻瓜。”
  魁梧的身子站了起来,一股汹涌澎湃的气血之力瞬间自体内翻涌出来,气势骇人,那些原本哭闹的婴儿都被吓得停住了哭喊,而原本叫骂不停的众人也都是停下了话语,扭头看了过去。
  方柒站在卢霍的面前,比他矮了一个头,体型差了几个等级,但却是丝毫没有怯意,眼中怒火更盛,淡淡的光芒自体内焕发而出,符文纹络浮现而出,凝聚成了一把锐利的宝剑,寒光凛然,剑身上面盘绕着的纹络散发出严厉的肃杀之意。
  “你想成为我这把剑下的亡灵吗?”
  “哧!”一声撕裂的声响,卢霍也将插在地上的宝刀拿起,巨大的刀身几乎都有方柒整个人的大小,缓缓地抬了起来。
  “老子倒要看看你个东西能有多少本事?”
  两道目光对峙。
  秦婉见到两人这般模样,连忙走到两人中间,张开双臂将两人隔开,眉目不悦,“你们要干什么,在这里闹笑话吗?!都给我把武器收起来!”
  方柒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死死地盯着卢霍,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没有死,他们都还活着!”
  “他们都死了!包括你的那个小情人也已经死掉了!”
  “不好。”秦婉愕然,听到卢霍的话语,心中暗骂,但一股力道从脖子处传来,娇柔的身躯立即随声而倒,颤动几下,终究还是没能再次站起来,卢霍用刀轻轻将秦婉撇开,双目看着面前,抓住大刀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方柒此时呆愣地站在原地,目光弥散,脑海之中浮现出了那道曼妙的身影,手持权杖的少女对着他轻笑,但突然,却是一道巨大的血影掠过,少女的身影立即破碎,化作虚无......
  “啊!”
  方柒双目浮现出癫狂的猩红之色,紧咬着牙,剑身光芒闪烁,身子一动,瞬间消失不见。
  卢霍的呼吸加重几分,体内气血翻涌之音更为厚重,耳朵微动。
  一道寒光自颈后袭来。
  魁梧的身躯灵活无比,巨大的刀刃瞬间迎了上去,“铛!”金属碰撞之音回响,那锐利的长剑削在大刀上面,却是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卢霍用力一推,方柒瞬间被那股强大的力道击地倒退出去。
  身子在半空漂浮之时,便感到从地面传来的微微震感,定睛一看,卢霍已经闪身来到跟前,目光冰冷没有丝毫感情,高举起来的大刀狠狠地劈落下去。
  一道巨大的刀影挥下,撕裂空气的声音刺入方柒的耳中,但却是在半空之中扭转了身子,躲了过去,堪堪落地。
  “哧!”大刀劈入地中,刀身几乎完全没入,几个铁环铃铃作响,上面所雕刻着的浮云图案有着冷厉的光芒浮现。
  方柒稳住身子,右臂因为方才碰撞产生的巨力震得微微发抖,眼中的怒意却是褪去许多,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神情淡然的卢霍。
  “你真想要置我于死地?”
  卢霍手臂一抬,将深入地中的大刀拔了出来,神情冷峻,刀身抬起直指方柒,说道:“现如今你要从这里出去,只是会平添麻烦罢了,如此地意气用事你也配当秩序使?是,你闯出光幕定然不会受到什么伤害,毕竟你可是那些世家的子嗣,哪能像我这种卑微的平民一般。”
  “说不准,现在上头的那些人就正在看着我呢。”
  “你猜的不错。”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话音刚落,光幕的光芒闪耀起来,一道光束射出,直直地射向卢霍的身躯,直至跟前,却是突然地停下,而后消散。
  因为方柒挡在了卢霍的身前。
  “为何?”
  面对那道声音的询问,方柒缓缓低下头,目光闪烁,摇了摇头,“是我过于意气用事了,是我做错了。”
  卢霍静默不语。
  “我们已经搜查完毕,危险已经消除,明天一早光幕便会消去,并且,每个人都可以事务处领取一些救济银两和灾粮。”声音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还有,方世侄,明日一早你便随着接待使者回方家吧。”说完,一阵微风吹过,不再有半点声响。
  “是。”方柒鞠躬,宝剑化作光屑消散,机械般走到了一旁倒地的秦婉旁边,坐了下去。
  卢霍扭头看去,再次将刀身插入地中,盘膝而坐,闭下双目。
  众人们也不再说话,毕竟他们有了着落,明日便可离开,便全都靠着坐下,深深地睡去。
  今日一番,心疲神劳。
  但几道极为不和谐的巨大鼾声响起,魁梧的身影闪过,那几人立即惊醒,卷着身体不敢再睡,只能硬撑着睁开眼睛。
  方柒看着昏迷过去的秦婉,轻叹一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话。
  ......
  翌日,朝阳初起。
  蒙蒙紫气自东方而起,祥瑞之兆。
  但是众人此时的心情却是十分不好。
  发现了那么大的灾难,谁还能够乐呵地起来?此时便是连谈笑的兴致都没有了,纷纷盯着那五彩的光幕,希冀着它快些消散。
  “怎么回事,明明说了今天能走的啊。”一道男子挠着头,烦恼地哀嚎起来。
  “母亲,我饿了。”
  “我也饿了。”几个孩童扯着自己母亲的衣服,眼中满是乞求,肚子咕噜作响。
  “快了,再忍忍,待会娘带你们吃好吃的。”
  ......
  方柒睁开眼睛,站起身来,走到光幕跟前那魁梧身影的旁边说道:“对不起。”
  卢霍头也没转,淡淡地说道:“没事。”
  两人,无言。
  一会,几道黑影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之中,逐渐变大。
  “咔”的一声清脆响亮,那光幕就像破开的薄冰一样碎裂开来,化作点点光芒落下。
  “你们可以走了,去领银两和粮食吧。”那道声音不知从何传出,众人听到后立即起身,朝着某处奔去。
  领银两和粮食。
  而方柒则是在跟几个黑衣人交谈之后,随着几人走去,方至百米,回首,那道魁梧的身影却是已经消失不见,连带着秦婉也是。
  方柒转过头去,面无表情。
  卢霍背着秦婉,隐没在人海之中。
  另一处,一座破旧的古庙内,安生从堂内走了出来,伸着懒腰,在庭院中洒下的暖阳下打着哈欠,“唔...哈...”
  “舒服了。”
  “丫头,这么早就起来了啊?”庭院之中,衣着破烂的乞丐用扫帚扫着地上的灰尘,看着安生出来,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只不过配上他的那身行头,倒更像是一个猥琐大叔。
  “嗯呐...你把他挂在树上干嘛呀?”安生指着挂在树枝上懒洋洋趴着的尹默说道。
  “让他能够多吸收点能量,朝阳初起,可是一天之中日月精华最盛的时候。”
  乞丐走上前,将扫帚放到扭曲的老树下,闪身跳上树枝上,将尹默给背了下来,平放在地上,眼睛四处打量,摸着自己长满胡须的下巴纳闷道:“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这小子该不会是昏死过去了吧。”
  将手指放到鼻子下面,却依旧有着温热的呼吸。
  “要不还是把他卖了吧,这可都是银子啊。”安生嘟着嘴嘀咕道,昨晚一宿都在纠结要不要把这个小子供出去,着实心神疲惫。
  唉,谁让自己是个好人呢。
  安生郁闷地轻叹一声,双手放到尹默的脸颊上捏了起来,白皙透红的脸蛋嫩滑无比,手感上佳,让安生不禁连连点头,甚是满意。
  乞丐无奈地笑了笑,眼睛看着破旧古庙的门口,蛛网密布,那扇古朴破旧不堪的大门被微风吹动,发出了“吱吱”的声响。
  安生继续手上的动作,问道:“对了,大叔你叫什么名字啊?”
  乞丐闻言,回过神来,憨笑着说道:“我啊,叫严文生。”
  “严格的严,文化的文,书生的生。”
  安生特意拉长声音“噢”了一声,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嘻嘻笑了起来,“富有文化涵养的书生,唔...名字挺不错的。”
  见到严文序满面春风得意的笑,却是眼珠子一转,顿了顿又继续抑扬顿挫地说道:“不过嘛......”
  “不过什么?”严文生问道。
  “不过,你这身行头是真的不配你这个名字呀。”安生抿着嘴,目光上下打量,严文生的行头着实是不堪入目,一头糟乱的毛发,满面灰垢,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活脱脱一个叫花子模样,哪能和白净的书生扯上关系。
  “你看看,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切。”严文生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地哼笑了一声,摆了摆手。
  “那你倒是给我说说我怎么就见识少了?”
  安生一下就坐到了尹默的身上,双手拖着自己的脸蛋,饶有兴致地看着严文生。
  严文生不明意味地哼了一声,摸着自己的胡须说道:“想当初,我可也是一个书香门第的孩子,家里三代从文,在那上方的朝廷之中居官不少。”
  “那你现在怎么会沦为一个叫花子呢?”
  “唉......”严文序神情一暗,摇了摇头,苦笑道:“没办法啊,招惹到了不敢招惹的人,一大家子人都被人家给搞了个翻天。”
  严文序的面容又憔悴了几分,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笑意,“我的家人们啊,都被流放到荒山去了,我是当时没在家中,而后被苏老收留才勉强逃过一劫。”
  安生咬着嘴唇,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问道:“请问,那个苏老是哪位?”
  在严文生的口中,不断地蹦出这个名字,究竟是一位怎样的人呢?
  严文生拍了拍大腿,感叹道:“苏老是我们这一片的领头人,也就是他叫我去照顾地上躺着的那小子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那山下等着你吗?正是苏老指导我去这么做的。”说着,严文生又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玉牌,上面雕刻着一只神异的禽鸟和一条凶猛的怪鱼,两相交缠,奇异无比,不过那洁白的玉身却是已经隐隐破裂开来,密布着裂纹,严文生拿在手中晃了晃,故作高深地说道:
  “就是这个东西,我才能进去那个屏障里面将这个小子带出来,不然以我的本事,早被那恐怖的冲击给击成飞灰了。”
  严文生说着,眼睛打量着玉牌的裂纹,瘪着嘴不禁摇头,现在心中还是有些后怕。
  若不是自己十分地相信苏老的本领,绝对不会进入那个血色的屏障之中,那里实在是过于恐怖,血色雾气之中那些诡异的白影到了现在都还历历在目。
  安生闻言不禁诧异起来,用手指绕着自己的青丝转圈,水灵的大眼睛眨巴着,接着问道:“所以说,那个苏老是卜师?”
  “嗯?你怎么会知道卜师?”严文生一愣,这个小妮子明明什么都不懂,和自己说是从乡下来的,怎么会知道稀有的卜师?
  安生瞥了一眼,然后转过头去,不再说话,眼珠子转溜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严文生却是兴致起来,站起身来想要询问,却是被门口传来的声响,打断了动作。
  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推开,灰尘从上面掉落下来,蛛网上面静待着的蜘蛛也感受到了动静,摆动着自己的八条细腿走开。
  “苏老,您回来了。”
  严文生立直身子,双脚并拢,朝着大门鞠躬,整个上身都低了下去,恭恭敬敬。
  安生见状也站起身来,微微作揖,目光打量着木门之外那苍老的身躯。
  木门被一双枯黄的手掌推开,是一个高瘦的男人,双目无神,如行尸走肉一般,侧着身子,在其身后有着一个老者,虽然看起来年岁已老,满头白发,但那双目却是精神抖擞,目光如炬,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其不凡之处。
  而且老者的衣着也不同于严文生和高瘦乞丐他们,是一袭干净的长袍,倒是像一个教书先生一般。
  老者和蔼地笑了笑,虚抬手掌,平缓地说道:“那位至尊,老者被这样对待可是会折寿的,您不用跟着文生学这些礼节,他就是老弄这些迂腐的规矩,有什么用呢?”
  安生不语,行了个礼,对着老者憨厚地笑了笑,模样煞是可爱。
  严文生讪讪地笑了笑,挠着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三十来岁的人此时的模样却如同一个犯了错被长辈指责的孩子一般。
  “那些兄弟们呢?”严文生看向门外,只有苏老和高瘦男子的身影,他们的那些兄弟却是不知在哪儿。
  就在这时,一阵阵脚步声传来,一个衣着破烂的乞丐第一个冒出头来,肥头大耳,身躯是高瘦男子的数倍,肚子高高隆起,拍了拍,晃动几下,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道:“都在这呢,兄弟们加把劲嘞,走快点!”
  “是!”
  一声巨响传来,一个又一个乞丐冒了出来,瞬间原本清冷的古庙前面挤满了乞丐,人声鼎沸。
  看着那黑压压的一片,安生眼皮跳了跳,这个仗势可真是有够威风的。
  苏老迈步走了起来,一胖一瘦的两个乞丐跟随在其的左右,另外的那些人则是跟在后面,一个个皆都神情严肃,身姿挺拔,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威风凛凛。
  若不是他们的那身行头差了点,可真有种大官出行的感觉。
  “这,就是那个孩子吧。”
  安生退后几步让开地方,苏老蹲下身来,目光打量着地上的尹默,微微点头。
  高瘦的乞丐依旧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直直地站在那里,好像什么事都无法让他触动心绪。肥胖的乞丐则是大口地啃着一个白面馒头,对地上的尹默似乎挺感兴趣。
  严文生走上前去,将那块裂开的玉牌拿出,递到苏老的面前,怯怯地说道:“就是他了,我将他带了出来,不过您的玉牌......”
  “没事,你不必自责,我早就想到这片玉牌会碎裂开来了,唉,这跟了我几十年的老伙伴这一下倒是遭了殃啊。”苏老接过玉牌,摇了摇头有些感慨,对着严文生和蔼地笑了笑,将玉牌放入了自己的怀中。
  严文生点了点头,默默地退到一边,不再打扰苏老。庭院有百米见方,站满了人,除了安生、尹默和苏老三人外皆都是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乞丐,全都默不出声,安静无比,唯有胖乞丐口中咀嚼馒头的细微声响传出。
  苏老目光上下打量着尹默,将他扶起端坐,而后站起身来,绕着尹默走了几圈,而后在其背后停下,目光紧紧地盯着尹默的后背,手掌轻轻一挥,那皱巴的布衣顿时撕裂开来,露出了少年的后背。
  皱巴的衣服破开,后背露了出来,安生在一旁不禁探头看了过去,眼睛眨巴着好奇地盯着尹默的后背。
  那里的肌肤光滑细腻,完全不像一个少年,倒像是一个娇柔的小女子一般,其实不止是后背那里,自从尹默被严文生从清玄门内带出来之后,整个人都焕然一新,面色红润,肌体饱满。
  安生的目光顺着看下去,被一道痕迹吸引住——那是一道暗红的痕迹,越有一寸宽,自后颈部往下蔓延呈一条直线,长约有七寸,像是被利刃划开的伤疤一般。
  “这......”苏老也是发现,上下打量着这道后背上面的伤疤,皱着眉头,犹豫地说道:“小至尊,可否过来一下?”
  “噢,好的。”安生点了点头,走上前去,蹲到苏老的一旁。
  “伸出手来。”
  安生将自己的右手递了过去,苏老衣袖中的手掌冒出,皱巴,上面布满着黑色的斑点,没有什么肉,几乎就是那些皱巴的老皮包裹着那些骨头,指甲是黑色的,有着大小的缺口。
  安生纤长的玉手被苏老握住,一扯,拉着放到了尹默后背上面的那道暗红的痕迹上面,“不要乱动。”苏老说完,放开了安生的手掌。
  安生微微颔首,将手掌按在尹默的后背上面,半晌,手掌之处感到有什么东西蠕动的感觉。
  “将体内的气血运转散发出来。”
  苏老话音刚落,安生便立即运转自身体内的气血之力,符文浮现在那白皙如玉的肌肤之上,焕发出温和的柔光,一道道纹络自柔光中出现,蔓延到全身各处,顺着胸口爬到了安生的颈部和耳后。
  安生闭目,洁白的长袍无风自动,手掌之中一个光芒形成的圆球出现,一股圣洁的气息无声地弥漫,众人吃惊,全都惊讶地盯着那个曼妙的背影,心中生出一股膜拜之意。
  顿时异象出现——那暗红的痕迹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竟然缓缓地凸起,离肌肤约一寸之高。
  “放开吧。”苏老说道。
  安生睁开眼睛,眸子里宛如天上的星河流动,右手轻缓张开,光芒形成的圆球消散成点点星芒,缓缓地站起身来。
  那鼓起的伤痕感应到了那股力量消散,剧烈地蠕动起来,那层鼓起的暗红色薄膜愈发透明,可以隐隐看到其中几条像是树木根须,又或是那八爪章鱼的触手,又像是狰狞的千足蜈蚣......
  “退开!”苏老连忙大喊,一股强大的威压从体内而出,脚下的地面顿时塌陷下去,形成两个坑洼,抬起的手掌之中凭空出现一片金黄的甲片,急速旋转,焕发出如同大日辉光的光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金黄色的光盾,挡在每一个人的面前。
  “大家躲在盾牌后面!”
  严文生大声喊道,众人立即蹲下身子,躲在光芒形成的盾牌后面,紧闭双眼。而胖瘦两个乞丐也是瞬间反应过来,两人一左一右闪身来到了苏老的身旁,符文浮现,宝光焕发,一轮轮符文形成的圆盘在双手之中转动,按在苏老的背后,那强大的威能又是更加狂暴起来,周围的沙石浮动而起,在半空之中不断旋转。
  安生在苏老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便立即反应了过来,连忙后退,却依旧是迟了一点,那诡异的根须破开那层暗红色的薄膜,直直朝着她的身体袭来,仿佛一把尖锐的长矛,要将她的整个身子都洞穿。
  “这个臭小子。”安生心中暗骂一声,双手化掌,虚空一拍,一阵强劲的波动像快速旋转的飞刃一般朝着根须冲去,那条根须立即被斩裂,急速地缩了回去。
  但随即,又是几条狰狞的根须从那鼓起的薄膜之中冲出,不断地变大,更加粗壮,刺向安生。
  “嘭!”那些血色的根须刺在光芒形成盾牌之上,发出了爆裂的声响,一股气流朝四方席卷,严文生心念一动,踏步上前,双臂宝光焕发,朝着前方狠狠地砸去,那些狂暴的气流瞬间被抵消,但余波依旧将众人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虽然本来就很乱七八糟,但是却更加地乱七八糟起来。
  先不说众人如何,且离尹默最近的安生,又是几条根须冲出刺向了她,安生银牙紧咬,手臂挥动,一道洁白的月光形成光刃切了过去,将袭来的根须尽数斩落。
  光芒形成的盾牌焕发光彩,一阵阵诵经之声响起,浑厚的声音震荡开来,将那些涌出的血雾尽数震退开来。
  “臭老头,你丫的你坑我!”安生回头,一脸哀怨地呲着牙齿瞪着苏老,“臭老头你!恬不知耻!小女孩你也要坑!”
  “咳咳。”苏老尴尬地干咳了两下,老脸一红,但依旧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双臂挥动,一道道光束自其中射出,焕发神异的光彩,朝着尹默的方向镇压过去。
  “救我啊啊啊啊啊!”安生慌乱地大叫起来,那月光形成的利刃着实耗费气力,此时她的脸蛋已经泛起潮红,呼呼地喘着粗气。
  苏老双手合十,缓缓地浮起,而后双臂一展,那片悬在半空的甲片“咔嚓”碎裂开来,化为九块碎片,布在四方,射出金黄的光芒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朝着尹默砸了下去。
  胖瘦乞丐退开,半蹲身子,双臂摆动,手掌不断变化形态,那一轮轮符文形成的圆盘上面,符文跳动起来,像是有着生命一般,化成一只只飞舞的蝴蝶朝着四方散去。
  “轰隆!”
  一声巨大的闷响,众人捂着自己的耳朵,耳膜被震得生疼,几人惨叫起来,口鼻之中流出鲜血,那些奇特的蝴蝶便飞了过去,落到他们的身上,一道道交织的光线缠绕在他们身上。
  光球落下,威能巨大!
  安生稳着身子,气血之力凝聚,化成一缕缕鲜红的丝带,笼罩着她的整个身躯,抵挡着那强大的冲击。
  狂风暴起,席卷四方,半晌,才渐渐散去。
  光芒敛去,迷雾消散开来。
  眼前的场景才渐渐显露。
  庭院之内已经全部凹陷下去,碎石密布,唯有每个人站立的脚下没有被那股强劲的冲击波及,众人睁开眼来,对面前的情景不禁感叹。
  此时尹默后背之上凸起的薄膜已经凹陷下去了,又变成原本那般的暗红痕迹,没有丝毫的动静,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安生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长呼出一口气,脸上沾满了激起的灰土,看起来十分狼狈,无力地坐了下去,哀怨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一旁的苏老。
  胖瘦乞丐此时也都收回宝术,光芒收敛,盘膝而坐,平静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严文生和其他的乞丐们也都是纷纷放下了心中的那块巨石,见到苏老摆了摆手,讪讪地退出了门口。
  苏老抬眸,侧过身去,躲过安生投来的那道目光,面色也不好,手掌摊开,手心之中九块黑色的甲片让他也是心中肉疼起来。
  这些,可都是跟了他多年的宝贝啊。
  轻叹一口气,苏老缓缓走到尹默的旁边蹲下细细打量着那道暗红的痕迹。
  “看来不是气血不足的问题。”苏老嘀咕道,对着安生说道:“小至尊,可否再过来一下?”
  “臭老头,我才不要。”安生瞪了苏老一眼,手撑着站起身来,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这次,我保证不会有事。”苏老揉着自己的脑袋,看到安生如同防贼一般防着自己,颇有些无奈,苦笑了起来,说道:“要让这位少年起来,估计我们得去他的梦里寻找一下方法了,难道,你就这样抛下他,不管不顾了吗?”眼下,唯有打感情牌了。
  果不其然,安生听到了,低眉思考了一下,动身走了过来,苏老正欲说话,却是被安生一眼给瞪了回去。
  “我管,我当然得管,他还欠着我的钱呢,我现在就把他拿去卖了!”安生说着,目光一凌,走上前一把就将尹默给掀了起来,背到背上,迈步就要朝着门外走去。
  “唉,别......老头子我保证这次绝无意外。”苏老满头大汗,看这小至尊坚决的模样,是真的想要将尹默给拖去卖了,这可怎么能行,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都白费了吗?自己还搭上了两件至宝。
  安生不语,不理会苏老的话语,抬步走去。
  “你过来,他欠你多少钱,我帮他还了吧。”苏老有些拉不下脸,但还是走上前几步,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几倍的女孩,十分诚恳地说道。
  “一...不,三两银子!”安生微微抬起下巴,一只手竖起三根手指,在苏老面前晃了晃。
  “那...老朽给你五两,你再帮老朽一个忙可不可以?”苏老摸着自己的胡须缓缓说道,但转念一想,堂堂至尊怎么会为了这五两银子屈腰呢,看来还是得把自己的宝贝给......
  正欲加大自己的筹码的时候,一声闷响传入了苏老的耳中,睁眼看去,尹默结结实实地落到了地上,一双温润如玉的手掌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
  “拜托您,请一定让我帮你这个忙!”
  安生眨巴双眼,大眼睛闪着点点光芒,清冷的瞳孔之中宛如有迷幻的星河缓缓流动,此时原先那幅哀怨的模样已经消失不见,满面尽是春光明媚,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苏老:“......”
  四人围绕而坐,其中躺着一个少年。
  “你们两位,在我和小至尊去往这个少年潜识之时,还请多多劳烦,看照小至尊和老朽的躯体。”苏老看着胖瘦乞丐,缓缓地说道。
  “放心吧,俺一定好好看着,您放心去就是了。”胖乞丐哈哈大笑,拍着自己的肚腩保证,那鼓起的肚子也是连连点头。
  高瘦乞丐依旧是面如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仿佛没有丝毫感情。
  “唉,真的不会出事的吗?会不会出不来啊?”安生紧紧地捂着自己怀中那沉甸甸的五两银子,有些担忧方才苏老和她讲的那些事情。
  进入到一个人的脑海意识世界的深处。
  进入到地上躺着的这个活死人的意识里面?
  安生瘪着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苏老见状再次解释道:“无妨,这个老朽还是有把握做到的,进入到这位尹少年的神识之中,或许就能找到唤醒他的办法。”
  “相信,你也可以感觉到吧,他现在已经是出于一个十分奇妙的昏迷状态,就似乎是他的身体自己启动了某种保护方法。”
  “......”安生直视着苏老,缓缓地点了点头,自己的确能够感觉到尹默的气息越来越弱,虽然外表上看上去比之前要好的多。
  “果然,不过尚且不知道你的至尊术究竟是什么。”苏老摸着自己的胡须,一副早已了然的模样。
  “什么至尊术?”安生问道。
  苏老笑了笑,眉毛一挑,抑扬顿挫地说道:“古有天资者,降世之时,各方风云涌动,八方祥瑞显现,龙凤呈祥,嗥鸣之音四绕梁而起,大道诵鸣......”
  “咔。”
  安生咬着自己的嘴唇,直接拿起了一旁地上那黑不溜秋的甲片,扔到了苏老的身上,“说重点!”
  苏老抿嘴,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也不再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就是每一位至尊出现都会天生异象,分为两种,天生至尊与后天至尊。”
  “天上至尊便是降世,也就是出生之时便会有祥瑞之象出现,古有说法,九龙浮现,凤凰交鸣,三色麒麟踏云而来,为至高之资。”
  “后天至尊,则就是像小至尊这般,因为某种原因触发天祥恩赐,为后天至尊者。”
  “先天至尊寥寥无几,已被世人当之为传说,后天至尊虽然也是凤毛麟角,但也是会在世人眼中出现。”
  “而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每一个至尊的身上都会有着一种至尊宝术,威能巨大,但也没有切实记载种种神通,这些因人各异。”
  安生听着点了点头,却是不由自主地摊开了自己的手掌,看着掌心之中浮现出来的那个符文,暗暗思量。
  苏老又接着说道:“就如同你那些像是月光形成的利刃一般,不用任何人去指导,就仿佛是本能一般,心念一动便能够使出,随心所欲,而且还不只这一种,这便是至尊不同于凡人的一点,你们可以随意地运用自己的力量,天恩赐福,只需要将自己体内蕴含的宝藏挖掘出来即可。”
  “而至尊术,则是处于你自身肉体之中最深处的宝藏。”
  “那就是,我不用和那些人一样修炼的吗?”安生诧异道,据说那些修者每日辛苦修炼,就是为了能让自己的修为能够再进半分,而现在,怎么感觉自己却是如此地轻松便能实力突飞猛进。
  苏老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但接着又摇了摇头,说道:“不尽然,发掘自身体内血肉精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根据那个传说......”
  “什么传说?”
  安生见苏老停顿不语,连忙追问,将头微微往前探去。
  “据说,至尊将自身至尊术能够运用自如之后,便会到上界去,到了那时,才开始真正的修炼之旅。”
  “上界?那是什么?”
  “我们凡人所处的地方,便是下界,道法贫瘠残缺,修者羸弱。而在这片天上,或是这个世界之外,还有着另外一个大千世界,喻为上界,里面的人皆都道法高强无比,世外之仙界。”苏老说完,抬起头来,露出一副向往的神态,不禁有些出神。
  胖瘦乞丐默默地听着,目光也不由得随着苏老看了上去,那片湛蓝的天空。
  安生挠着自己的小脑袋,晃了晃,疑惑地看着苏老,“那有人去过上界了吗?”
  苏老回过神来,看着一脸疑惑的安生,笑了笑,虚空一点,阵阵光圈出现,朝着安生飞去。
  融入到安生的额头内,那双清灵的眸子变得无神起来,瞳孔之中倒映出一番景象——万民跪拜朝拜,呼声震天,一个高大的阁楼之上,一个身着黄袍的男子张开双臂,体内焕发出无比圣洁的光芒,有一股王者的威严自半空中落下,沉重得宛如千斤之鼎,四周似乎都凝固了起来。
  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乌云之中有着粗大的紫色雷电,像一条条游动的蛟龙一般穿梭在乌云之中,滋滋作响,骇人无比。
  那半空之中的男子,浑身焕发奇异的光芒,右手抬起,虚托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玺,阵阵龙凤嗥鸣之神自其中传出,一个晦涩无比的奇异符文浮现而出,威能滔天,直冲云霄,铭刻在了那蒙蒙的乌云之上。
  炽盛无比,万丈光芒照耀大地!
  自那乌云的雷电交织之中,却是露出了一把血红的光刃,直直朝着那铭刻乌云之上的符文斩了过去。
  而后,眼前景象扭曲,一股剧烈疼痛袭来。
  “嘶...这是什么玩意。”安生揉着自己的脑袋连连叫苦,却还是忍不住想起刚才的一幕幕,那君临天下的男子和那沾满妖异气息的光刃,两相对决之下,却是突然景象扭曲,自己什么也看不清......
  “他,便是南王。也是唯一和上界有过接触的男人。”苏老手掌轻挥,点点光芒像细沙被微风吹拂飘落到安生的身上,脑袋那阵剧烈顿时缓和了许多,但安生依旧装作十分痛苦的模样在地上打滚叫喊:
  “疼啊,疼,疼,疼死人了,谋杀呀,要医药费......”
  一边打滚叫苦,又偷偷地睁开眼睛打量苏老的神情,见其不为所动,撇了撇嘴,坐了起来,身上沾染的灰尘纷纷飘落下来。
  “嘁,臭老头。”安生小声嘀咕,用手不停地揉着躁动的小脑壳,抖了抖,好似有水流翻涌的声音。
  是一连串的记忆,如同细流一般流入她的脑海之中。
  “这些,是修者的基本知识。”苏老说道。
  安生摇晃着脑袋,脑海之中涌出的那些信息瞬间被她梳理完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原来我这么厉害的呀。”
  按照这记忆中来看,自己真可谓是天之骄子,毋庸置疑。
  别人一辈子可能都修炼不到的化丹境界,自己竟然直接就半步踏入,安生心念一动,感知着自己的体内,思绪化形,钻入脑海,那里正是一片无比宽阔的天地。
  蒙蒙的白气笼罩着这片天地,半空之中,悬挂着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洒下,微微照亮这片虚幻的天地。
  “这...就是内海。”安生晃了晃脑袋瓜子,咧开嘴笑了起来,“哇哈哈哈......”
  立即蹦跶着朝着前方冲了过去,两条小腿摆动得极为快速,宝光围绕在周围,纹络不断地流转,那极速直接将那些缭绕在四周的白雾撕裂分开,带起一阵风来,开辟出一条道路。
  但随着安生远去,那小道之上又被那些蒙蒙白雾覆盖,其中隐隐约约有个黑色的影子,但一阵微风拂过,影子抖动几下便失去了踪影......
  “哇哦。”安生站在一处空地中,四下百丈皆都有着淡淡的光芒形成界壁,将那些漂浮的白雾隔绝开来,而在这片空地的中心处,半空之上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圆球状物体,上面七缕神异的色彩缭绕,时而化作游龙,时而变作骄凤,一股神秘的力量蕴含在其中。
  那焕发七色光彩的圆球则是在缓缓地转动,仿佛在吸收着四周的力量,皎洁的月光唯独照在那一处,四周灰暗。
  那圆球,便是自己的内丹吗?不,现在还是虚丹。
  安生缓缓地走上前去,身体传来一股无比舒适的感觉,浑身的肌肉皆都舒展开来,那淡淡的光芒无比温和,仿佛圣水一般洗涤着这满是污垢的身躯。
  那圆球之中,轻薄的光膜内,点点星芒交集汇聚,聚成一条壮阔的星河,在缓缓地流动,生机勃勃。
  安生的身体漂浮起来,升到半空之中,缓缓地朝着圆球飞去。
  神异的光彩瞬间将她的身躯包裹起来,那七缕光彩也纷纷缭绕在其周围,焕发光彩,符文涌现,交错的纹络缠绕在四周。
  ......
  “这小至尊怎么了呀?”胖乞丐朝着苏老问道,又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白面馒头啃了起来。
  苏老看着胖乞丐狼吞虎咽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薛诨,你可得少吃点了,看看你这身子都怕成什么样了!”
  说着,身子靠了过去,在胖乞丐高高隆起的肚腩上面拍了几下,顿时剧烈的晃动起来,发出“咕咚”的声响。
  薛诨挠着头笑了笑,将最后的一点馒头塞入了口中,一边吸着手指,一边说道:“以后减,一定减。”
  憨笑着另一只手又从怀中摸出了一个被荷叶包裹着的馒头,放在眼前打量了几下,看到苏老的目光,舔了舔嘴唇,递向了旁边的高瘦乞丐,“哥,来,吃点吧。”
  高瘦乞丐,名为薛振,正是薛诨的哥哥。
  “嗯。”看着弟弟递来的馒头,薛振的神情终于是有了一点波动,干涸,开裂的嘴角生硬地微微翘起,接过来白面馒头,大口地啃了起来。
  “嘿嘿。”薛诨摸着自己的肚子,盯着薛振手中的馒头,强忍着自己收回了目光,默默地擦去了嘴边的口水。
  苏老和蔼地看着两兄弟,摇头笑了笑。
  “嗡!”
  原本一动不动盘坐在地上的安生此时有了动静,身子发出了嗡嗡的声响,嘴唇微微张开,口吐霞光,几缕神异的彩霞缓缓自白袍之内钻出,像是丝带一般轻轻地落在她的身上,微微晃动起来,四周充满着一股温和的暖意,好似暖阳照耀一般,十分舒适。
  安生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几下,清冷的眸子缓缓睁开,一个复杂的符文自那瞳孔之中显露出来,不断变换形态,奇特无比。
  “呼......”
  嘴唇微张,此次却不是霞光焕发,而是吐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浑浊气体,墨绿之色。
  气体凝聚,化成一块六面的石头,那七彩霞光纷纷朝着石头涌去,墨绿的气体被冲散开来,消散在空中。
  六面的石头变得透明,霞光涌入,顿时光芒焕发,四周响起一阵阵轻微的诵经之音,那石头之中,隐隐有着一个淡淡的黑影,正是安生的模样,盘坐下去。
  安生轻轻地抬起双臂,又缓缓地落下,在其身后浮现出来一轮明月的倒影,明明接近正午时分,四周却是顿时暗了下来,如同置身于黑夜之中。
  明月虚影缓缓转动,圣洁无比。
  安生肌体焕发出洁净的光芒,破开了四周的黑暗,划出一片光明,身躯之中也是响起阵阵轰隆声响,好似一个熔炉一般。
  一阵强风吹拂,衣裳鼓动起来,高大的怪风龙卷而起,通向高空,一道璀璨的光束自空中暴起,穿过云层与其交集在了一起。
  街道上面的行人纷纷驻足看去,惊讶出声:
  “这最近究竟是怎么回事?怎得如此多异象发生,莫非这天,真的要变了吗?”
  小巷里面,一个妇女用那些简陋的草席将自己的两个孩子盖住,见到孩子的睡颜,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目光看去天空之中,露出担忧之色。
  “难不成,老天真要断了我们的性命吗?”
  另一处,几个黑衣人也是发觉到那道通天的光束​,却只是扭头看了一眼,没有再理会。
  “快,将这东西交给主上。”最前头的黑衣人看着旁边那人背上巨大的黑色包袱,厉声呵斥,几人称是,身子一闪便不见了踪影,领头的男子​的手中则是浮现出一块淡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狐”字,一缕缕妖异的紫色气体自手掌上如花朵般绽放开来,涌入了令牌之中,一只巴掌大的紫色狐狸从其中跳了出来,摇了摇脑袋,三条尾巴摇摆着转身朝某处极速前进。
  黑衣人口中念念有词,虚空画出一轮布满符文的轮盘,缓缓转动,神光异彩,光芒汇聚在中心处,凝聚成为一只拳头大小的黑鸦,扑扇着翅膀朝着光束飞了过去。
  一阵微风吹过,原本站立在楼顶的黑衣人​消失不见。
  破庙之内,安生依旧盘坐在地上。
  气势不断变得雄伟,周边的景象扭曲​起来,泛起阵阵水面涟漪般的波动,眸子微微睁开,却似半梦半睡一般,清冷不染凡俗。
  一阵阵光波在身旁浮动,涌入那躯体之内,发出轰鸣的声响,筋肉鼓动起来,如闷雷滚滚,那一轮明月愈发地真切起来,似是从天而降,照耀四方。
  苏老站在安生的面前,负手不语,目光之中充满了赞赏,没想到自己刚将方法传授给她,这小至尊便直接进入了自己的内海之中,果真是不同凡响,天赋异禀。
  诧异安生的变化,余光却是不由得瞥向一旁酣睡模样的尹默,一动不动。
  但唯有这几人清楚,刚刚那些诡异的根须究竟是多么的恐怖,而且这只是一些细小较为弱小的根须,如果是像之前清玄门那般,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少年体内的魔物,太过于恐怖。
  苏老不禁暗暗庆幸自己的玉牌能将严文生安稳地保护出来。
  “苏老,有一只灵力汇聚的黑鸦飞了过来。”薛诨突然出声,苏老抬头望去,果然有一个细小的黑点朝着破庙内急速前行,正是一只黑色的乌鸦,其上面浮现淡淡的光芒,被人为操控。
  “看来,已经被人注意到了。”苏老轻叹,手掌轻轻一挥,看向薛诨,后者立即明白了意思,转头身去,双手舞动,不断变换形态。
  薛诨手臂上符文浮现出来,气血之力勃发,浑厚无比,一头赤红的巨牛浮现笼罩在其身上,足有十丈之高,牛头之上的两根牛角巨大无比,晶莹透亮,闪烁着赤红的光芒,散发出一股渗人的凶威,身体上面密布着赤红色的纹络,其中仿佛有着岩浆滚滚流动,交织在巨大的蛮牛身躯之上。
  此时巨大的牛头晃动,蹄子不断踏地,跃跃欲试。
  薛诨双掌向前一推,巨大的蛮牛虚影顿时冲了上去,发出低沉的“哞”声,踏着地面腾空而起,那地上顿时出现四个深坑,崩裂开来。
  赤红色的蛮牛虚影以不可抵挡之势撞在黑色的黑鸦身上,黑鸦立即破碎开来,化成黑色的碎片消失。
  蛮牛在半空之中扭动自己的头颅,高鸣几声,也渐渐消散开来,薛诨双臂收回,呼出一口长气。
  “不错。”苏老点了点头,薛诨的修为比以前又更进一步,那头赤血蛮牛已经趋于实体,威力无比,有撼山裂地之威能。
  那道通天的光束也变小了起来,化作一挂星河落了下来,符文如同繁星般点缀其上,迷幻的纹络若隐若现缠绕在其周围,像游鱼一般快活,轻悠悠地浮动而落,又像是悬挂于九天之上的瀑布,此般景象,壮观无比。
  待的那一挂星河瀑布渐渐变小,灌入安生的体内,少女的身躯闪出无比炽盛的强光,苏老也是微微眯起眼睛,门外的那些乞丐们被突如其来的光束一闪,纷纷捂着眼睛哇哇乱叫。
  光芒消散,安生浮空而起,缓缓地睁开清灵的双眸,眉心之间浮现一轮淡淡的明月烙印,洁白无瑕,如秀玉般温润。
  明月之上,淡淡有着繁星的虚影,缓缓流转,清幽无声,摄人心魄。
  安生微微颔首,玉足点地,地面泛起一阵涟漪般的光芒四散开来,原本青石缝隙之中原本干涸裂开的泥土变得湿润起来,一株株小草从泥土之中勃发而出。
  周边的景物也似是感受到了无比茂盛的生机,庭院中的那棵老树上原本垂下的枝叶纷纷挺起身来,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好似受到骄阳轻拂,舒适地伸展开自己蜷缩的身躯。
  周边的泥土之中纷纷钻出一株株娇嫩的草儿,轻轻摇动着自己的身躯,好似为这生命的喜悦而舞动。
  半空之中盘旋的鸟儿沾满尘灰,扑扇自己的翅膀划一道流影而落,立在那骄挺的枝丫上,羽毛轻抖,污垢抖落,不染半分,高昂起自己的小脑壳,用那美妙的声音鸣出一曲精致醉人的旋律。
  就连那门上蛛网上熟睡的蜘蛛,将那八只小小的细腿舒展开来,快速地在网上挥动,用那丝线般细的蛛网弹奏出无声的歌曲。
  万物像是如获重生,在那轮明月的光芒照耀下复苏。
  安生清灵的双眸眨了眨,嘴角微微上扬,手臂轻缓地抬起,伸出一直纤长白皙的玉指,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落在上面,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自己的触须。
  手指轻颤,蝴蝶立马飞去,小小的身躯隐入那茂盛的枝叶之中。
  光芒自庭院自中朝着四方散去,方圆百里之内,皆都出现这般奇景。
  有人看见自家原本干枯的花儿重新焕发生机;有人手中奄奄一息的鸟儿站了起来,扑扇着翅膀肆意翱翔于蓝天之中;有人原本枯燥烦闷窝在房屋之中,顿时觉得无比舒适,心境豁然开朗......
  “来吧。”
  安生对着苏老淡淡地说道,明月消散,化作点点光芒附在洁白的长袍上面,其上面盘旋的异兽图案变得更加栩栩如生,那张开巨口,生有独角的猛禽似乎都要从衣裳上面一跃而出。
  她此时已经做好了进入尹默脑海的准备。
  “有人注意到这了,我们先转移地方吧。”
  苏老微微皱着眉头,目光看向那空无一物的半空,​缓缓地说道,语气有些疲倦。
  “嗯。”安生将几缕散落的青丝随手挂在耳后,那纤长的玉指轻轻勾动,一缕银白的丝带出现,卷起了地上躺着的尹默。
  “薛诨,去让那些兄弟们走远,薛振,随我前来,护我二人肉身。”苏老指挥,薛诨点头,立即走向门外和那些乞丐们说了些什么,便纷纷走散开来,朝着各个小巷街口奔去。
  薛振站起身来,默默地跟在苏老的后面,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让这个男子动容。
  ​“走吧。”苏老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迈步朝着堂中走去。
  安生卷着尹默​跟上,薛振在最后,宽大的脚步踩弯了几根娇嫩的草儿。
  大堂之内,一座高大的佛像摆放,肥头大耳,咧开嘴在笑,但那庞大的金身却是布满了灰尘,上面挂着被风吹断的蛛网。
  苏老走到佛像前面,将手放在那佛像下面的圆台之上,往下一按,那乳白石头​堆砌而成的圆台中间顿时凹下去一块,佛像颤动起来,整个大堂都微微地颤动起来。
  数不尽的灰尘纷纷从梁上落在,像飘飞的鹅毛一般厚实,但刚至半空,便被洁白光芒形成的半圆界壁挡住,像是黏在了上面,不再下落。
  安生​清冷的眸子中浮现符文,朱唇轻轻一呼,大堂之中掀起一阵怪风,所有的灰尘浮空而起,凝聚在了一起,一个巨大的圆球,而后不断地缩下,像是被人为挤压,而后化成一粒黄豆大小,被抛往堂外。
  佛像停止了颤动,此时已离原先的位置前进了数丈之远,其身后的地方显露出来,那后方的墙壁上面镶嵌着一颗黝黑的石头,闪着光亮,其中有着星光点点,不断地在跳动。​
  黝黑的宝石散发出一种古朴,幽邃的气息。
  “启。”​
  苏老一声轻呵,手掌之中一道精光射出,映在黝黑的宝石上面,顿时四周景象变换,那黝黑的石头后面涌出黑色的液体,像是被释放而出的汹涌波涛一般瞬间淹没了整个大堂。
  但​那些黑色的潮水却是没有跃出那大堂门口半分,浸没了整个大堂之后,便又迅速地涌会黝黑的宝石之后,那巨大的佛像浑身焕发金光,颤动着退了回去,重新贴合在墙壁之上,大堂之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映入眼帘的是浑浊的黑暗,安生运转着体内的符文秘力,却也只能勉强看清眼前的一些景象,此时就像是处于黑色的沼泽里面一般,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这沼泽之中不断下沉,但隐隐又有一股力道牵扯着自己的身躯,好让自己不偏离原定的航道。
  安生闭上双目,能够感应到自己旁边有着两道气息,正是苏老和薛振的气息。
  此时,便是放下心来,任由自己的身子便被黑色的沼泽吞噬,双臂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尹默,不让他与自己脱离。
  她唯独感应不到尹默的存在。
  无论是苏老,薛振,那些黑衣人,其实她都在心中感应到那些存在,唯独尹默像是一团迷雾一般无法被自己感知。​
  一缕光芒出现,周围原本泥泞的黑暗瞬间旋转起来,卷着迅速向光芒涌去。
  “噗通!”
  安生落到地上,方才那道力道太过于剧烈,怀中的尹默直接被甩出自己的怀中,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抬起头来,半空之中有一块乌黑的缺口,显得那么突兀。
  又有两人从里面落出,苏老和薛振。
  两人稳稳地落到地上,见安生已在,苏老笑了笑,“走吧,去看看这个少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少年体内的魔物,或许在这里就能知晓。
  苏老暗暗地捏紧拳头,胸口隐隐作痛,想起了自己三年前的那次占卜。
  安生转头正欲将尹默带起,不由得一愣,“这是怎么了?”
  尹默的身子变得虚幻,完全由密密麻麻的光粒组成,不止是他,安生目光扫向自己的身体,自己也同样如此。
  “因为我们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只是通过某种媒介到达这里罢了,在这里,别人无法感知触碰到我们;我们也一样无法和他人沟通与交流接触。”苏老耐心地为安生解释。
  安生点了点头,一缕银白的丝带出现,再次将尹默卷了起来,漂浮在自己旁边,几步踏前,横跨百米,来到苏老和薛振的旁边。
  “走吧。​”安生说道。
  苏老点头,薛振不语。
  三人在林间的小道上前行,安生目光打量着四周的情景,他们现在正处于一座茂盛的森林之中,不时传来阵阵鸟儿欢唱的声音,有着各种奇特的小虫在灌木丛中跳跃飞翔。
  在那扭曲的老树上面,还有着会变换自身颜色的毒蛇,吐着自己分叉猩红的蛇信子,阴冷的目光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这里倒是有不少野兽,妖兽倒是罕见。”安生嘀咕道,也就是有那条盘在老树之上的毒蛇和一只头生犄角的野猪勉强算得上妖兽,大多不过都是一些寻常的猛兽罢了。​
  “您知道这是哪儿吗?”安生走到​苏老旁边,探头过去,微微俯下身子,侧耳倾听。
  苏老见到安生眨巴大眼睛,一副十分好奇​的神情,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说道:“老朽也不知这具体为何处。”
  “不过,倒是有一点可以确定。”​
  “什么可以确定?”​
  “这里的景物,存在于这个少年的记忆当中。”​
  苏老指了指那被丝带缠绕的尹默。
  “遁神石,​正是可以进入他人脑海深处记忆的一种宝贝,老朽为了这一次,可是花了好多的功夫才将这块宝贝寻来,不过等到出去之后,那破石头就没有半点用处咯。”
  苏老颇有些无奈,那块黝黑的石头可是用了他大半家底才勉强换来的,而且只能使用一次,希望,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苏老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安生却是不解,歪着脑袋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功夫呢?你占卜看到了什么了吗?”
  “小至尊既然知道卜​师,也自然懂得这方面的规矩吧?”苏老没有回答安生的问题,笑着说道。
  “唔...哼。”安生扭过头去,不再追问。
  她自然也懂得卜师这行的规矩——泄露天机,当遭天罚,万劫不复。​
  安生目光上下打量着尹默,秀眉轻皱,瘪了瘪嘴,不再去理会这些事情,放慢脚步,落到苏老身后,跟着前行。​
  三人就在这林间的小道不断地前行着,就像漫无目的的无头苍蝇。
  “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安生折下旁边灌木丛的一片叶子,捏着放到阳光下,微光透过叶子,那分叉交织的叶脉分明可见。
  安生嘟着嘴,又放在手心之中,用手指在上面捏开一个个小小的缺口,发泄着自己心中的烦闷,两条腿将地面上掉落的枯枝随意地踢开。
  “哈哈......”苏老见到安生这幅小女生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出声安慰道:“快了,就快了。”
  安生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后面木讷前行的薛振,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那干瘦的胸膛,竟然发出了咯吱的响声。
  安生眉毛一挑,脸蛋凑了过去,“薛大哥,走这么久,你不累吗?”
  薛振目光移了下来,依旧那幅死人脸,轻微地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老是不讲话呢?”
  “你一直都不讲话的吗?”
  “那个胖胖的乞丐真的是你的弟弟吗?”......
  安生​不断地询问着薛振各种各样的问题,叽叽喳喳地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百灵鸟一般,只不过并不是发出悦耳的歌声。
  薛振刚开始还会摇头点头,但后面干脆半点反应都没有,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那你说句话我就不烦你了好不好?”安生将垂下的青丝用手指卷起来,他们已经在这闷热的小道上走了接近一个时辰,炽盛的阳光烘烤着她的身躯,若不是有符文霞光帮忙抵挡,早就趴在地上不愿走动了。
  ​薛振依旧毫无反应,安生只能放弃了自己的骚扰行为,从薛振的怀中夺下尹默抱在自己怀中,一边玩弄起着白净的面庞,一边朝着苏老问道:“为什么不能用神通?”
  她早就想要使用自身的神通宝术,毕竟自己刚刚开启内海,正是气血旺盛之时,却是被苏老阻拦,不得动用半分神通法力。​
  就连那霞光丝带也不准安生动用,也不理会安生不禁地埋怨。
  “咔。”
  地上的枯枝被踩断,裂出声响,苏老停下了脚步。
  “薛振,你可以回去了,切忌不可让人将肉身破坏。”
  苏老说完,薛振点了点头,口中念念有词,身子焕发出淡淡地光芒,化成一只只蝴蝶飘飞而去。
  “咦?怎么了吗?”安生问道,见苏老一副严肃的模样,有些诧异。
  苏老不语,走到跟前,手指在安生怀中的尹默额头上轻轻一点。
  “嗯...”
  那原本紧闭的眸子缓缓抬起,但眼神却是空洞无神,像是一个被人为操控的傀儡木偶一般,从安生怀中翻下,落到地上,而后直愣愣朝着林子中的一处走去。
  “跟上他。”苏老低语,拍了拍安生的肩膀,转身朝着尹默前去的方向走去。
  安生挠了挠头,迷迷糊糊地跟了上去。
  林子中的树木很高大,茂密的枝叶遮挡着洒下的阳光,一块快的光斑透过叶间的空隙落在地上。
  “哈哈哈哈......”远处,传来一阵孩童的欢笑声,安生眉头轻挑,直接跃过尹默朝着声响传出的方向奔去。
  即使没有使用任何的神通宝术,但是单以天恩灌注的肉身之力,便可媲美那些凶猛的妖兽,此时的安生就如同一只迅捷如风的猎豹一般,视丛林入平地,“咻”一声,化成一道光影在树上弹跳,划了过去。
  苏老并没有阻止,但也没有跟着安生前去,依旧跟随着尹默的脚步。
  尹默原本慢吞吞的动作也是渐渐加快起来,无神的双目闪过一丝神采,身体像是被那阵笑声牵引着拉扯过去,途中的遮挡的灌木丛都被冲撞的少年直接冲开,用身体开出了一条道路。
  一处空地之中,四周并没有高大的树木,地面长满着嫩绿的小草,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四个孩子正在手拉着手,连成一个圆圈在不断地旋转,大笑起来。一旁的一块石头上面坐着一个微胖的小男孩,面色有些苍白,托着腮看着雀跃的四人,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哈哈哈哈......”
  “咦?那有蝴蝶!”最矮小的一个孩童突然说道,是一个女孩,模样约莫六七岁,身着打着补丁的浅粉色布衣,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眨着,脸颊微微发红。
  在她的瞳孔之中,倒映出一个五彩斑斓的蝴蝶在轻飘飘地飞翔,优雅无比,正是离他们不远处的空地上面绽放的花朵上贪婪地用那精致的小嘴汲取着花蜜。
  小女孩停下了动作,另外的几个男生也都是反应过来,动作停了下来,目光随着看去,小女孩旁边那个最为高大的男子微微一笑,松开了旁边同伴的手,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颖妹,咏哥去帮你捉那只蝴蝶过来。”
  另外两个男生听到后,也连忙出声道:“我们也来帮忙。”
  “好呀!”
  女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被李咏拉着手,朝着那只美丽的蝴蝶走去,但走到一半,却是忽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去那个坐在石头一动不动的男孩。
  “尹默,你不来吗?我们一起捉蝴蝶呀!”
  李思颖朝着尹默招着手,但尹默却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想过去。
  李思颖顿时皱起眉头,双手叉着腰问道:“你为什么不来啊?”
  “为什么要捉蝴蝶呀?让它自由地飞翔不好吗?我只想要坐在这里静静地看着就好。”
  李咏见状却是轻蔑一笑,讥讽道:“一个病秧子动弹都不能动弹,不用理他,走,颖妹咱们捉蝴蝶去。”轻蔑地扫了一眼尹默,李咏又换成一副殷勤的模样,希冀地看着自己瓷娃娃般可爱精致的妹妹。
  另外两人也是连连点头,连忙出声附和道:“走吧,咱们快些去捉,待会那只蝴蝶可就要飞走了。”
  那只蝴蝶此时已经抬起了自己精致的吸管,似是饱餐一顿,十分瞒住,用自己的小手轻柔地梳理着自己的根须,两片比身子还要大许多的翅膀缓缓扑扇着,欲要飞起。
  几人着急,李思颖却是眨了眨眼睛,却是挣脱开了李咏的手掌,抬起头来对着李咏说道:“不要,我不捉了。”
  “怎么刚刚还说要捉,现在这就改变主意了?”李咏诧异地问道,不由得目光瞪向尹默,露出一副不爽的神情。
  但李思颖却是没有理会,径直地朝着尹默跑了过去,在石头旁边坐了下来,手指摆弄着地上钻出的嫩绿草芽。
  李咏见状,暗暗咬了咬牙,沉着脸走了过去,另外两个男生此时挠了挠头,其中一个走到李咏的跟前,讪讪地说道:“对了,我们父母让早点回去,所以时辰已经到了,我们两兄弟就先走一步了。”
  李咏余光扫了男生一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走开,别来烦我。”
  “那我们就先走了哈。”两个男生笑着,并肩朝着林间跑去,朝着自己家的方向。
  “啧啧,那个小子是尹默?那个女孩是谁啊?”安生盘坐在树枝上面,绕着自己的发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空地中的孩童。
  那个脸色苍白,有些虚胖的小孩子和自己所认识的尹默完全不像。
  “奇了怪了。”安生迷糊地挠着自己的脑袋,打量着那个坐在石头上面的小孩,怎么也无法将两人的容貌联合起来。
  “想象不了。”
  白眼一翻,放弃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静下心来,继续盯着这几个孩童的动静。
  李咏此时坐在李思颖的前面一米处,满脸阴沉,无聊地用手指揉捏着地上的湿润泥土,将那些草儿连根拔起,而后恶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喂,你把那些草儿拔了干嘛?”
  一块小石子被扔到自己的脚边,李咏抬头看去,正好迎上李思颖埋怨的目光,再往后看去,看到尹默坐在石头上平静地看着自己,更是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一股无名之火在心中燃烧。
  “你看什么?病秧子,想比划两下?!”
  李咏怒瞪着尹默喝道,尹默闻言,默默地将头转开,看向一旁。
  安生见到这般情景,不由得捂住自己的嘴巴笑出了声,“噗哈哈!”
  没想到啊,这小子小时候竟然这么怂包。
  “您也到了呀?”
  安生双腿勾着树枝,倒下身去看着后面灌木丛中走出的苏老说道。
  还有一个双目无神空洞的尹默。
  此时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石头那处的几分孩子,没有动静。
  “有什么情况吗?”
  “暂时还没有,那个坐在石头上面的孩子我刚刚听见小女孩叫他尹默,然后另外高大的孩子似乎和小女孩是兄妹。”
  安生嘻嘻笑道,又想到了方才尹默怂包的木头,不禁看向树下木讷站着的尹默,掰下一根细小的树枝,扔到他的身上,“喂。”
  尹默却是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只是呆愣地看着前方。
  “他还没有醒来,还没有找到真正的源头。”
  苏老轻叹了一声,望着头顶上悬挂的那轮烈日,心中暗暗担忧起来。
  若是在天黑之前还无法找到源头的话,那么自己也只能无功而返了。
  那只黑鸦的主人定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薛振一人要抵挡住那些上面的家伙,恐怖撑不了多久。
  苏老苍白的眉毛皱在一起,摇了摇头,不再去思考这些繁琐的事务,听天由命。
  “他们动了。”安生挂在树枝上面说道,眼睛明明看着苏老这边,却似乎是感知到了后面的动静。
  苏老闻言,回过神来,看去。
  李咏已经站到了尹志青和李思颖的面前,看着自己的妹子说道:“我们去那里玩吧。”
  “去哪里?”李思颖抬起头来,露出疑惑的神情,不知道李咏值得是什么地方。
  但是尹默却是脸色变了变,看着李咏不怀好意的微笑,似乎心中猜到他所说的地方。
  “我们去那个深潭那边吧,据说,那里面可是有着所谓的怪物,你不想去看一看吗?”李咏说着,目光却是斜视着尹默,盯着他的脸看他的反应。
  “我们还是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
  “我也感觉...我们还是回去吧。”
  尹默和李思颖对视一眼,从石头上面下来,正想要朝着自己的家中走去,却是突然被李咏抓住了肩膀。
  “我看你就是害怕吧?”李咏讥讽地笑着,抓住尹默的肩膀将他身体转过来,另一只手猛地掀开尹默胸口的衣领,一个血色晶莹剔透的玉牌掉落出来,由一条细小的红绳串着挂在尹默的脖子上面。
  李咏握住玉牌,嘴角上扬,用力一扯,红色的绳子立即断裂,玉牌被拿在手中,朝着左边的林子迈步跑去,瞬间隐没在了林中。
  “还给我!”尹默大声喊道,怒目圆睁,咬着牙朝着李咏走去地方向冲了过去,全然不顾那些旁生的枝丫划破他的衣服和肌肤,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远去的背影。
  李思颖愣住,不知所措,跺了跺脚,也钻进了茂盛的林子中。
  “不......”原本树下呆站着的尹默突然摇起头来,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蹲了下去,身子不断地在颤抖。
  “没事吧?”安生跳了下来,下意识地将手放到尹默的背上,确是被那股炽热的温度烫了一下,手掌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尹默抬起头来,环顾四周,看着安生问道:“这是哪?”眼神恢复了清明,露出诧异的神色,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看到的景象。
  “这里,是你的记忆。”苏老将尹默托起,手指虚点在他的额头上面,一缕光芒钻进其中,尹默的瞳孔之中景象不断变幻。
  “我的...记忆?”
  “刚才还有个小孩把你的玉牌抢走了,就那块特别红的。”安生笑眯眯地说道。
  “玉牌......”尹默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看向方才李咏走去地方向,眸子一冷,身上浮现出赤红色的符文纹络,如离箭的矢一般冲了过去。
  四周的树木瞬间被带起的气流吹得不断摇动,叶子哗啦啦地掉落在地上,响起一阵悉碎的声响,那些娇嫩的花草更是被带得连根而起,又轻轻地坠落到地上。
  安生和苏老对视一眼,两人身上气血之力翻涌,也化成两道黑影跟了上去。
  尹默穿梭在林间,手臂一挥,一道赤红色的光刃斩去,将前方阻挡的树木拦腰截断,又是怪风自地而起,将那些杂乱的草木吹散开来。
  “那道光刃为什么会和我的如此相像。”安生跟在后面,不禁轻诧出声,除了气息和力量之外,那道血红的飞刃与自己的月刃如出一辙,定睛看去,那手臂之上若隐若现的纹络竟然也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高大的树木纷纷倒落,地面都微微震动起来,但数息之后,那原本被毁坏的树木竟然又是无声无息地浮空而起,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没有一丝被破坏的痕迹,嫩绿的叶子随着微风微微摆动。
  “还给我!”
  “有本事自己来拿。”李咏将手上的玉牌高高举起,不让面前的少年拿到。
  “哥哥,还给他!”
  一旁的李思颖出声说道,埋怨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捏着自己的拳头也走上前去帮忙抢夺那块血红的玉牌。
  李咏一咬牙,目光一狠,直接用手臂挡在两人,将手中的玉牌扔进了旁边的潭水之中。
  “噗通!”
  玉牌掉入水中,沉了下去。
  尹默连忙走到潭水旁边,看着平静的潭水,瞪大眼睛,怎么也寻找不到自己那块玉牌的影子。
  “去啊,跳下去找啊!”李咏出声喊道,鄙夷地瞪了尹默一眼。
  李思颖一脚踹在了李咏的屁股上,弄得李咏一个踉跄,说道:“你干嘛啊?为什么要把别人的东西扔进那里。”
  “他有胆子自己去找不就行了?!”李咏气急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你为什么就总是偏袒这个病秧子,我才是你的哥哥啊!”
  “可你把那块玉牌扔进去就是不对,那潭水里面可是有怪物的啊!”
  李思颖眼眶之中泛着泪光,跺着脚着急地说道,自己的哥哥这次可真是太不应该了。
  “好了好了,没关系的,这样吧,我们回去叫村里人想想办法把那块玉牌捞出来。”李咏见自己小妹快要哭出来,立即服软,着急地说道,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嗯...尹默,我们......”李思颖点了点头,向潭水处,可那里此时却是空无一人,唯有水面上泛着阵阵涟漪。
  “他...他跳进去了......”李思颖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口中呢喃。
  “他跳进去了。”
  安生看去,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是小时候的尹默跳下去,尹默一言不发便也是跟着跳了下去,沉入水中,泛起阵阵涟漪,再没有任何动静。
  “走吧,我们也跟着下去。”
  苏老说道,一跃而起,跳进了潭水之中,安生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空地中,清澈的潭水旁边,只剩下两个年幼的孩童。
  潭水之中,幽暗冷清。
  “这四周,没有感受到半点生命的迹象。”
  安生感知着四周,一缕缕焕放黯淡光芒的丝线朝着四周漫去,在清澈的潭水内搜寻。
  身体周围有着一个淡淡的光芒浮现,那些冰冷的潭水被那淡淡的光罩阻挡开。
  “能感受到那个少年的气息吗?”
  苏老问道,手中拿着一个透亮的珠子,上面流转着奇特的光芒,散出一阵怡人的暖流,隔绝了潭水之中的冰冷。
  “没有,什么都感应不到,这里仿佛将一切生机都吞没了一般。”
  安生摇头说道,心中不禁有些失落,潭水的上方清澈无比,但再进去几分便是望不透的黑暗,幽寂深邃,像是无底的深渊张开的巨口一般。
  “那我们也只能下去看看了。”
  苏老说着,全身运转符文之力,一股光芒自体内焕发,朝着下方幽暗的潭水冲了过去。
  安生眉心之间浮现出一个洁白的明月烙印,月影闪烁,圣洁的月光笼罩着她的身躯,将四周的潭水震荡开来,阵阵波动,一束月光朝着幽邃的下方射去,却是被吞没一般,了无痕迹,无声地消散。
  安生双目之中浮现一个神异的符文,流光溢彩,身体紧绷,警惕着四周的动静,也跟随着苏老传出的那股暖流冲了下去,如一条游鱼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曲线。
  “小心一些,莫要走远。”
  苏老和安生距离不足半丈,不再分离太远,那周身的光芒只能照亮自己身体一丈见方的空间,其余的便被那无尽的黑暗所吞没,无法触及。
  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压制着他们体内的力量,安生的月光忽明忽暗,脸上泛起潮红,咬着牙说道:
  “这里有什么东西在压抑着我体内的气血,有些喘不过气来。”
  “特别难受。”
  苏老闻言,手掌轻动,手心之中那圆润的珠子浮了过去,落入安生的手中,“拿着,注意四周。”
  安生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往苏老又靠近了几分,月光将其身边的黑暗驱散开来。
  半晌,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
  两人心中郁闷,一直朝着下方前去,但那股神秘的威压却是愈发地沉重起来,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一般,连气血之力都被压制到难以动用。
  “怎么办?没有办法找到他。”安生说道,皱着眉头,现在身体越发不适。
  按照自己的体质来说,即便是身着薄衣睡在凛冬之中也应该没有影响,但这潭水之中却是莫名地十分冰冷,寒意一缕缕地钻进自己的体内,简直无孔不入,那颗宝珠焕发出来的暖流现在也基本无济于事,根本无法抵挡那强横的寒冷。
  苏老神情凝重,停下了动作,看向安生,“走吧。”
  可能,只能到这里了。
  再往下,也不一定能寻找到尹默。
  安生有些踌躇,不愿就这么放弃,但那阵寒冷的感觉愈发强烈,身子竟也忍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只好点了点头。
  两人立即做好了决定,掉头,正欲往上走去。
  但是此时,一阵激烈的水波激荡过来,将两人的身子震得在水中晃动,安生立即抬眸看去,露出一丝喜色。
  “可以,感受到了一丝气息。”
  安生浑身焕发出洁白的月光,一轮明月虚影自那身后浮现而出,将四周的黑暗驱散,一束几丈宽大的光芒射出,上面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直接将沉重幽暗的潭水激荡开来,约莫百丈之远。
  在那光束的尽头,有着两道淡淡的黑影,像是两个人,以及一条条不断摆动着的影子......
  “走,通过这道光束。”安生看向苏老,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踏入光束之中,极速地朝前冲去,瞬息便抵达了尽头。
  安生双臂画圆,身后的那轮明月焕发出强烈的光芒,有着一股净化万物的气息,透过那手臂虚画的圆,月光涌出,形成一轮巨大的投影悬挂在上方。
  虚影颤动,缓缓地旋转起来,光芒四散而落,与那波动的黑暗相碰,将眼前的景象尽皆照亮。
  “这......”
  眼前,尹默双目变得猩红,呲着牙齿,从背后钻出一条条狰狞的根须朝着前方的黑暗无情地砸去,双臂紧紧地抱着幼年的自己,此时幼年的尹默已经昏迷过去,面色苍白。
  激烈的碰撞使水流不断翻涌,黑暗只是又传来阵阵波动,一道道猩红的光影掠过,正是几条血红的根须,模样与尹默背后钻出的根须一模一样。
  不过,自黑暗自中钻出的根须气息更为妖异,体系也更为巨大,上面密布着一片片细小的鳞片,长着密集的倒刺,如同尖锐的长枪一般,无情地刺向面前的猎物。
  尹默侧身躲过袭来的根须,一只手臂抬起重重地砸去,那几丈粗的根须立即炸裂开来,猩红的血液流出,弥漫在水中,染红了一片。
  “这股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生抬起双臂,双手结印,符文浮现焕发出炽盛的白光,明月的月光形成丝带交织在身前,被翻滚的水流冲击到,身子向后倒去,目光看向眼前的尹默,心中震惊,那一拳的力道即使有着水流缓冲,依旧是如此蛮横无比,那巨大狰狞的根须更是被直接打得炸裂开来。
  苏老也是神情凝重,双手化掌,两道光芒交织,化成一道神禽的虚影,冲向汹涌的水流,化成碎片消散在水中。
  “给我死!”
  尹默大吼,额头上面青筋暴起,背后不断钻出细长的根须将黑暗自中钻出的巨大根须洞穿,狰狞地摆动着将其撕裂开来。
  在这水中,那赤红的符文宝光更为强烈,气息更加蛮横霸道,似乎要将一切都摧毁一般。
  黑暗自中钻出的巨大根须被洞穿,却是摆动几下,伤口之处钻出细小蠕动的根须,而后连接在了一起。
  数息之间,便完好如初。
  妖异猩红的光芒照亮四处,与那暗红的血液弥漫的潭水交织在一起,骇人无比。
  巨大的根须晃动,几条缠绕在了一起,结合成为一杆长矛刺上前去。
  尹默右手成爪,手上符文凝聚在一起化成尖锐锋利的利爪,朝着血色的根须一挥而下。
  五道爪影瞬间将巨大的根须划出五道痕迹,但其来意不减,不顾伤痕直接冲了上来,那水流直接被其撕裂开来,一个巨大剧烈旋转的漩涡形成,强大的吸力将尹默的身子往下拖去,四周的潭水如同泥泞的沼泽一般,让人难以动弹。
  尹默皱着眉头,眼中血芒更盛,身后的根须暴起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盾牌,挡在身前,与那巨大的长矛相碰,瞬间将四处的潭水弄得汹涌滚动,席卷四方。
  “呲!”
  矛与盾的激烈抗争,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盾牌绽裂开来,狰狞的血矛扭动,化成一道犀利的血影掠了过去,直袭向尹默的胸膛。
  “铛!”
  一道月光星芒汇聚而成的巨大光刃朝着血矛切来,直接将其头部斩裂大半,安生双手舞动,身后的明月焕发出炽盛的光芒,符文浮动涌去,像是热烈的火焰一般灼烧着狰狞的血色根须。
  昏暗的潭水之中不断冒起水汽,那些上升的气泡一个个咕噜作响往上涌。
  断裂的根须摆动着自己的身躯,那断开和被灼烧撕裂的伤口出钻出了细小蠕动的根须,不断延展缠合在一起,短短数息之间,已经恢复大半。
  此时,却是有一道妖异的火焰袭来,将阻挡的潭水尽数蒸发,青蓝色的幽暗火焰化成一只神禽,阵阵凤鸣,张开大口直接朝着长矛断裂的伤口咬去。
  苏老双掌合十,白发在水中不断浮起摆动,身子四周有着数道青火似光环环绕,似乎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那道青凤消逝,在巨大的血矛上面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几乎将其全部毁掉。
  血矛无力地摆动着,缓缓往下坠去,却是有一道迅捷的影子极速前进。
  尹默后背之上鼓起一个血色的薄膜,里面钻出的血色根须狰狞摆动,顺着他的身躯缠绕在他的身上,血红色的纹路自后背蔓延到脖子及耳后,双目阴冷,根须缠绕在其手臂之上,焕发猩红的光芒,散发出骇人的气息,符文流动之间,似一副坚硬如铁的铠甲一般。
  双手化爪,直直朝着血矛划去,十道血影掠过,血矛立即整个撕裂开来,化成无数碎块,沁出暗红的鲜血,染红了四周的潭水。
  尹默极速退去,从血水之中冲出,血色的光芒收敛,根须缩回其体内,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疲倦的神情。
  安生走上前去,抓住尹默的手臂,往上拉扯,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抱住方才被扔过来的幼年尹默,将四周潭水震退,不断将自身精气灌入两人体内。
  “不用理我,把他带走。”
  尹默眸子中复杂的神采流动,手臂缓慢地抬起放到幼年的自己脸上,抚摸着那病态苍白的面容,嘴唇颤动,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安生不语,默默地将灌去的精气停止,尹自伟就仿佛一个无底洞一般,自身支持不了他的恢复。
  目光看去,落到那白皙的手臂上面,此时手臂之上方才密布着的纹络已经褪去消散,但纹络蔓延之处却是全部龟裂开来,不断往外流着鲜血,那手掌更是全部裂开,尽靠着一些经脉将其连接,血肉与森森白骨露出。
  “走吧。”
  苏老走了过来,将那妖异的青火收去,微微皱眉,黑暗之中有一阵怪异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可以哦。”
  黑暗之中,一道声音传出,妩媚诱人。
  “快走!”尹默听到那个声音,身子一震,连忙喊道,咬着牙运转气血,那身体原本就如蛛网般密布的裂纹瞬间涌入鲜红的血液,融入潭水之中。
  但他此时却是丝毫不顾那阵剧烈的疼痛,双臂抱住安生与幼年的自己,朝着上方透下阳光的清澈潭水冲去。
  那道声音,在那个时候出现过。
  在自己与赤狼战斗过后,自己濒死之时。
  “咔!”
  清脆的声响传来,原本急速而上的几人瞬间身子停住,不进半分。
  潭水此时整个冻结起来,化成坚硬的寒冰,阵阵刺骨的冰冷传来,那恐怖的寒意直冲几人的脑髓。
  激流涌动的声响自下方的黑暗中传出,几条巨大狰狞的血色根须迅速向几人进攻,将那些刺骨的寒冰瞬间钻裂开来。
  安生身后浮现明月,眉心之中符文浮现而出,焕发光彩,一道璀璨的星河流动,点点星芒缠绕在明月之上,神光四溢,将四周凝固的寒冰炸裂开来。
  几人连忙朝着周围退开,安生手刀划出,月刃带着璀璨的星芒冲去,将袭来的根须斩裂。
  苏老双臂一展,背后的青火化成一只巨大的青凤,双目冷厉,鸟躯上面密布着青火铭刻其上的烙印,凶猛无比,血盆大口张开,炽烈的青色火光从中涌出,凝聚成为一块巨大的火球,四周的潭水瞬间被烧的炽热起来,向那几根妖异的根须尽数焚毁。
  尹默咬牙,强忍着身体的疼痛,伤口之处钻出蠕动的根须强行将那些喷涌而出的血液止住,那根巨大的根须,暗红之色,包裹着一层透着寒光的倒立鳞片,妖异骇人,直接被双手抓住,十指用力,将其撕裂开来。
  符文破碎,散开的碎片流入水中深处,不见踪影,根须摆动,欲要愈合,却是遭到更为猛烈的攻击。
  安生正欲上前帮忙,却是身子一震,立即退开,但依然没有躲避开来。
  一道黑影凭空出现,来到她的身后,将她身后的那轮明月包裹住,身子顿时钻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一口鲜血自喉咙涌出。
  一旁的苏老见状,横眉竖起,神念一动,青凤立即转来,凶厉的目光看去,那巨大的身躯却是猛地颤抖起来,大声嘶吼着却是一动不动,被四周袭来的汹涌水流击散。
  那道黑雾逐渐凝聚起来,化成一道人形的黑影,手臂挥动,水流翻涌,卷着苏老朝着安生这边过来。
  苏老衣裳鼓动,眉头紧皱,四周符文攒动,光芒却是十分黯淡,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被那黑雾压制得无法用出神通法力,径直地朝着安生这边冲来,直直地撞到了黑雾抬起的手臂之上,腹部顿时出现一个恐怖的窟窿,微微张口,鲜血自口腔流出,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大,身子直挺挺地往下坠落。
  安生挣扎,却是无济于事。
  明月已经被黑雾淹没,身子也愈发无力,昏昏沉沉,想要睡去。
  黑雾转过头来,安生的手臂被一股巨力拉扯着张开,怀中昏迷过去幼年尹默滑落出来,被黑雾抬臂上前一挽,落入手中。
  黑雾将孩童时期的尹默抓在手中,抬起反复地看着,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
  安生余光瞥着身后笼罩自己的黑雾,暗暗将自己体内的神力积蓄,眉心中间的符文黯淡下去,扑闪着细微的光芒,原本衣裳上面闪烁的纹络也全都隐藏起来,收敛气息。
  苏老已经坠入下方那片黑暗之中。
  而尹默...安生目光看去,在那汹涌翻滚的絮乱水流之中找寻着那个身影。
  在那。
  尹默此时悬浮在水中,弯着身躯,上身垂落,双臂无力地随着水流摆动。
  他的身体却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雾,而后从他的体内剥离出来,化成一个修长的人形,舒展着自己的身躯,迷幻的白光让安生看不真切,双目又是传来那股隐隐的刺痛感。
  是那次的那个影子。
  安生心中暗想,那股莫名的威压自己现在还记忆犹新。
  黑雾晃动起来,突然从安生背后那轮明月上面脱离出去,朝着那白影冲去,白雾也随之而来,两道雾气迅速接触在了一起。
  黑雾手掌放在孩童时期的尹默的头上,缓缓抬起,“咔哒”一声,头盖骨直接破碎开一个小洞,里面涌出了不明的液体。
  而后,一道淡淡的白影随着抬起的手臂像是液体一般自那破碎开来的小洞自中缓缓地钻出,模样与孩童时期的尹默一模一样,只是紧闭着双目,浑身煞白,呈现透明状。
  “这是在干什么?!”
  安生心中惊讶,尽量收敛自己体内的气血之力,暗暗地加快了凝聚的速度,担忧地看着眼前的两团雾气。
  那淡淡的白影已经被完全剥离出来,落在黑雾的手中。
  那白雾也是将是手臂抬起,直直地插入尹默的体内,那胸膛立即就被洞穿,出现一个狰狞的窟窿,暗红的鲜血和一些细碎的肉块流出,尹默却是毫无反应,双目翻白,嘴唇微颤,却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白雾手臂抽出,一道淡淡的白影自其中被抽了出来。
  两道白影悬浮在水中,缓缓朝着自己对面的那个身躯飘去。
  白雾和黑雾也是碰撞在了一起,相互交融,不断旋转融合,黑白二气逐渐融为一体。
  “落!”
  安生见状,一声轻喝。
  那轮明月再次焕发出炽盛的光芒,皎洁神圣,星河浮现,自明月自中钻出,化成一道长龙般的瀑布席卷而下,生出嗥鸣之音。
  无数的符文浮现,神异的纹络流转,安生体内蕴含的神力在此时喷涌而出,似星河般璀璨绚丽,光幕一扫而下,笼罩四周,紧紧闭合起来,隔绝了外面的潭水。
  一挂星河瀑布化长龙而落,明月晃动,柔光四溢,一只洁白如玉般晶莹剔透的玉凤自其中浮现而出,舒展身躯,双翼一展,足有数百米宽,神威滔天,震慑四方。
  如九天之上悬挂的星辰落下,呈不可阻挡之势。
  龙凤嗥鸣,那两道雾气反应过来,半黑半白的雾气凝聚起来,化成一黑一白两道巨大的长剑,符文耀眼,铿锵作响,两道气势交汇,朝着上方落下的龙凤斩去。
  此时,下方的黑暗却是猛地钻出炽热的气息,一个巨大的青火形成的火球冲了上来,连同四周的潭水全都蒸发。
  那火球之中,更是浮现一个淡淡的黑影,鹰头狮声,阵阵嘶吼之声响起,骇人无比。
  苏老从下方的黑暗之中冲出,白发散乱披在脸前,目光坚毅,身子猛地钻入火球之中,其中青火形成的狮鹫目光凛然,硕大无比的身躯扑向一黑一白双剑,其上浮现的符文碰撞在一起,瞬间激荡着四周的水流绽裂翻滚,一时之间,混乱无比。
  “轰隆!”
  气流碰撞,四周呈现真空的状态,安生定睛看去,冲入弥漫的烟雾将苏老背出,一脸警惕地看着前方蒙蒙的烟雾。
  烟雾缓缓散去,光幕破碎,潭水再次充斥着这片天地,那只青色的狮鹫和嗥鸣的龙凤已经失去了踪影。
  而一道剑气斩开了厚重的烟雾,露出黑白双气,虽有些漂浮不定,但却是丝毫未损。
  “怎么办?”安生说道,警惕着那黑白形成的双剑,心中涌出一阵绝望。
  苏老目光看着那一黑一白的雾气,原本挺拔的身子却是整个缩小了一圈,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但黑白两股雾气却是没有再进一步,颤动几下,竟然缓缓地分离开来,朝着旁边冲去。
  它们的目标正是两个尹默。
  两道白影此时悬浮在水中没有动静,尹默的身躯却是整个碎裂开来,细碎的肉块漂浮在水中,一个圆形的血红球状物体缓缓地漂浮在潭水之中,里面充斥着猩红的雾气,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却是有着一股骇人的气息传出,摄人心魄。
  而孩童时期的尹默身子也是如蛛网般密布着裂纹,但却是没有碎裂开来,依旧有着血肉连接在一起,只是露出的白骨模样十分凄惨。
  白色的雾气晃动,卷起那块血色的球体,冲入了孩童时期的尹默的体内,而尹默被抽离出来的那道白影也是被拉扯着一起进去。
  原本趋于崩裂的身体,伤口之处却是钻出细小蠕动的根须,缓缓地将身体黏合了起来,只留下了一道道淡淡的红纹。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安生倒吸一口凉气,如今身子十分虚弱,但那雾气却似乎没有攻击自己的想法。
  白色的雾气钻进孩童时期的尹默的体内,黑色的雾气则是化成了一条黑色的蟒蛇,尾巴一甩,将那从孩童时期尹默抽离出来的白影卷走,钻进了下方无尽的黑暗之中,消散了声息,再无半点动静。
  四处弥漫的杀意和寒意褪去,潭水又恢复到原先的那般模样,只是四下依旧有着暗红色的鲜血弥漫,腥臭扑鼻。
  “我们是被放过了吗?”安生吞了一口唾沫说道,声音有些嘶哑,眉头却是舒展开来,露出解脱的神情。
  苏老心中生出劫后余生的感觉,松了口气,但却是想不通那两股雾气究竟是什么意图。
  就在两人疑惑之际,许多的血色根须又从下方的黑暗钻出,但是却没有攻击他们,而是带起来一阵强烈的水流,将几人激荡上去......
  “呜呜...现在可怎么办啊......”
  李思颖跪坐在地上,用衣袖擦着泪水,抽泣着看向那平静清澈的潭水之中,渴望寻找道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阵阵脚步声传来。
  “就在前面!”
  李咏吞了口唾沫,神情慌乱,连忙走上前去扶起了李思颖,见到自己妹妹那幅伤心的模样,愧疚地低下了头,心中对于尹默的怨恨却是又多了几分。
  后面,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前来,前头的是一位身形佝偻,干瘦矮小的老者,浑浊的双目之中露出担忧之色,虽然是缓慢地迈步,但速度却是莫名地快。
  一群壮硕的男子跟在后头,手中拿着用寒铁打磨而成的长矛与斧头,寒光凛然,皆都身形魁梧,裸露出来的肌肤之上或多或少有着狰狞的疤痕,神情凝重。
  “阿爸!就是这里。”
  李咏怯生生地说道,声音不由得低了下来,一个魁梧高大的中年男子怒目圆睁,迈步走上前来,抡起硕大的拳头一下便是砸到李咏头上,顿时凹下一块,鼻血横流,眼珠子都要被震得瞪出来。
  “你干嘛啊!”李思颖强忍着泪水,埋怨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将倒在地上身子时不时颤动,双目空洞无神的李咏抱入自己的怀中,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不断地往外流着血,却是不敢去触碰。
  男子握紧自己的拳头,咬着牙齿,身体因为气愤不断地起伏,恶狠狠地说道:“若是小清出了什么事,我打死你这个逆子!”
  “你这是做什么,快!宇将孩子带回去,莫要留在这里。”老者用手中的黑色拐杖敲了敲地面,对着后方的人群中说道。
  立即一个男子走上前来,将李咏和李思颖一手一个抱了起来,逐渐远去。
  李咏鼻腔之中不断流出鲜血,缓慢僵硬地转过头来,疑惑地看向逐渐变小的那道高大背影,眼眶之中流出泪水,缓缓地闭了上去。
  李思颖趴在肩膀上,微微地抽泣。
  “村长,我现在就下去将那孩子救出来。”李林虎看着村人抱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远去,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的神色,却是压了下去,转身对年迈的老者说道。
  村长沉默不语,双目盯着平静的水面。
  似是一个雕塑一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不可以啊,这里面据说有着不干净的东西。”
  “那你的意思是不救了?”
  “救是肯定要救,但是这不小心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怎么办?”
  人群之中,顿时产生了争吵矛盾。
  “咚咚咚......”
  黑色的拐杖敲击在潭边的鹅卵石上,却是发出阵阵闷响,村长转过头来,缓缓说道:“林虎,带着一队人下去搜寻。”
  “是!”
  李林虎应道,目光看去,人群之中立即站出几个男子,点了点头,迈步上前,跳入潭水之中。
  原本躁动的众人也都是纷纷停下了争吵,看着清澈的潭水,李林虎几人跳了下去,便是再也看不到身影,明明上方的潭水是那么地清澈,但定睛看去,下方却又是见不到底的黑暗。
  水中,李林虎与几人相视,立即分散开来寻找。
  几人屏着呼吸,腮帮子鼓起,眼珠子不断地转动,在四处寻找着目标。
  突然,一股炽热的感觉袭来,四周的水流翻滚起来,无数的泡泡充斥着周围,一缕缕青色的火芒像是丝线顺着翻涌的水流冲上前来。
  李林虎几人急速退去,手臂之上浮现出璀璨的符文光彩,手中的武器挥动起来,一道道强劲的冲击波动朝着翻滚袭来的青火劈砍过去。
  “嘭!”
  炸裂的声响传来,青火被那几道力道击得变得黯淡起来,在水中浮动,妖异的青火凝聚在一起,化成一颗圆润的珠子。
  几人尚未定下心神,又是一道耀眼的光芒传来,带着阵阵震撼人心的嗥鸣声响,无数洁白的光刃将潭水切割开来,朝着几人砍去,渗人的杀意让几人如坠冰窖一般,连忙抵挡。
  光刃接连不断地袭来,潭水翻涌卷动起几人的身躯,有几人立即被震得符文涣散,身上留下了一道道伤痕,鲜红的血液自其中流出,蔓延到潭水之中,染上鲜艳的色彩。
  “走!”李林虎大臂一挥,手中的巨斧将四周的潭水震开,口中发出一声大吼,传入几人的耳中,而后连忙朝着上方游去。
  几人见状也连忙跟上,一边朝上游去,一边抵挡着那些锋利的光刃。
  “噗!”......
  接连几声,几人纷纷跳出潭水之中,喘着粗气,目光有些失神,原本站在一旁的其他人都连忙上前搀扶几人。
  “怎么了?这里面真的有魔物吗?”
  一个较为年轻的男子问道,眉头紧皱,看着潭水的目光不禁有些害怕。
  传言之中,这里面可是有着上古的魔物!
  “没有看到什么魔物,只是突然冲出妖异的青色火焰和几道光刃,我们不敌,只能被逼退出来。”李林虎摇了摇头,像是一只落败的公鸡一般垂下了自己的脑袋,一拳狠狠地砸在自己身上。
  环视过去,除了自己以外的兄弟,皆都负伤,此时正在被村人包扎伤口,连忙止血。在那伤口之处甚至还燃烧着细微的青色火光,灼烧着露出的血肉,发出腥臭的气味。
  老村长却是神情淡然,抬起黑色的拐杖,上面雕刻的奇异纹路焕发出淡黑色的光彩,缓缓流动起来,虚空画圆。
  一圈圈黑色的光环从拐杖之前的神采中脱落出来,逐渐变大,一圈圈,一层层地套在了潭水的周边,百丈之宽的潭水,被光环环绕在其中。
  “村长,这是要干什么?”
  李林虎出声问道,老村长却只是摇了摇头,那张苍老的面孔上面却是露出了罕见的落寞。李林虎见状也不再追问,捂着自己因为抵挡光刃而被巨斧反击之力震得生疼的手臂,上面原本焕发的光芒此时也是黯淡下去,萎靡无力。
  众人皆是看去,无人出声,四周安静无比。
  待到光环套起约半寸之高,村长缓慢地将拐杖放下,面容却又是消瘦几分,枯黄的干皮密布着黑色的斑点,包裹着那些骨头。
  此时,原本平静的水面也是泛起了阵阵涟漪,炽盛的白光自其中涌出,浮动的符文像是轻灵的蝴蝶一般飞舞穿梭,迷幻的星芒点缀在白光形成的激流之上,像是一挂九天之上的星河,缓慢流动,像是一条水中的游龙在这潭水之中穿梭,摆动着自己的身躯。
  妖异的青火也在水面上剧烈地燃烧起来,传出似狮般嘶吼的声音,其中又有着淡淡的飞禽黑影在不断扑扇着双翼,每一次挥动,那火光便又是更盛几分,四周如同处于火炉一样,炽热无比。
  众人欲要退去,身子却是无法动弹,被固定在原地,身子传来被千万斤巨石压迫的感觉,脸色青紫,喘不过气来。
  青火与星河交汇,成为一片妖异的火海,发出奇异的声响。
  而深潭之中却是不断地旋转起来,急速地涡流之中涌出黑白双气,化成两道长剑,无情地斩落,那冷凛的剑影将这片天地都要切割开来,空间扭曲,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此时环绕在潭水周围的黑色光环也是抖动起来,发成金属碰撞的声响,铿锵有力,将那些朝四方席卷的气流挡住,“咔”的一声,出现了丝丝裂纹,密布在光环之上。
  符文交织,碰撞,涣散,碎裂开来,爆裂。
  这一方天地完全被蒙蒙的雾气笼罩其中,强光照耀,眼前的景象都变得迷茫,仿佛置身于虚幻之中。
  众人的身体似乎在不断地旋转,翻滚,感觉不到真切的感觉,仿佛悬浮在不知名的空间之中,就连精神触感似乎都被丝丝剥离。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是万年,似是一瞬,光芒消散退去,那阵滔天的威能,那仿佛千万斤之重的沉重威压也是消失不见,那潭水又恢复成清澈平静的模样,似乎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泛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人呢喃。
  其余众人也是纷纷回过神来抚摸着自己的身躯,找回那真切的感觉,突然一股悲凉之情悄然涌上心头,像是分离许久的人儿重新回到了故乡一般。
  就连那淡然自若的老村长,眼眶之中也是不由得泛起点点泪光,但却是很快就被隐藏下去,双目又重新变得浑浊昏黄。
  “噗通!”
  一道声响传来,一道黑影自潭水中窜了出来,落到地上,众人定睛看去,正是一个面色苍白,有些微胖的孩童。
  “尹默?!”李林虎最先反应过来,身体一颤,目光紧紧盯着那幼小的孩童,正欲走上前去,却是被一根黑色的拐杖所阻挡。
  “村长,您这是......”
  “别过去。”
  李林虎露出疑惑的目光,看着村长凝重的神情,不知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当目光移开再次看向尹默的时候,双目却是猛地瞪大。
  此时的尹默双臂支撑着自己缓缓地站了起来,身上的衣裳不断地往下滴着水,那幼小的身躯之上密布着猩红之色的纹络,像是经脉一般,里面流动着暗红的血液。
  那双平日水汪汪的眼睛此时却是空洞无神,瞳孔深处却是闪过一丝凶厉之色。
  身形一晃,原地空无一人。
  “噗呲!”一道声响传出,众人看去,是一根血色的根须洞穿了男子的胸膛,缓慢地抽离出来,男子的身躯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死去。
  双目依旧瞪大,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生命就在一瞬便已经结束。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又是几道血影掠过,又有几人被洞穿了身躯,倒落下去。
  “拿起武器,上!”
  宝光焕发,符文攒动。
  巨斧挥动,长矛如闪电般刺落,根须不断在人群之中舞动,又是带起一阵四溅的鲜血......
  “这......”安生一双柳叶眉皱起,朱唇微张,青丝如碧随着四周带起的气流微微飘动,望着眼前的情景说不出话来。
  几滴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
  “我们该走了。”苏老说道,用手捂住嘴干咳一声,手掌之中是黑色的血液,探手伸入自己怀中,摸出了一块黑色的石头。
  正与那镶嵌在佛像后面墙壁之上的石头一模一样。
  “那...这些人怎么办?!”
  “还有尹默呢?!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安生摇着头,看着在自己面前不断倒下的众人说道,内心传来一阵莫名的剧痛感。
  她能感受得到,在那密密麻麻的血色根须后方,那个幼小的身躯,他在颤抖,在抽泣,却是又一次地将一具身躯洞穿,结束了一个鲜活的生命。
  “他也会走的。”
  苏老说道,不再理会安生,自顾自地将宝石扔在半空之中,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符文浮现,一圈圈淡淡的光环自其中浮现而出,浮到石头的周边将其环住,不断结印,一个个奇特的烙印涌到黑色的石头上面,石头立即阵阵震动起来,黯淡的黑色光芒向四处蔓延。
  苏老口中吐出鲜血,喷洒在黑色的石头上面,那暗黑的光芒顿时变得强烈起来,迅速地蔓延笼罩住了四周,顿时敛去光芒,明明是白昼,却仿佛置身于黑暗之中。
  但那些战斗的众人却是丝毫不受这些影响,他们感受不到这些变化,只是依旧在用自己手中的武器卖力地抵挡着四处向他们袭来的妖异根须。
  原本前来的众人已经死去大半,一具具身躯躺在地上,双目圆睁,鲜血自伤口出流出,染红了一片大地,缓缓地随着地面的纹路流入了清澈的潭水之中,潭水却是不受沾染,那些鲜血流入其中化成了清澈的潭水,依旧是那么清澈,透亮,平静。
  四周弥漫着腥臭的气味,涌入尚在战斗之人的鼻腔之中,扰乱了他们的心神,一个不留神,便又是一个鲜活的生命逝去。
  “啊!”
  李林虎嘶哑地大声呐喊着,自己伙伴的死去让他癫狂起来,双目通红,双臂挥动两柄大斧,狠狠地斩落在血色的根须之上却只是冒出点点火光,没有造成哪怕一寸的伤痕。
  老村长干瘦的身子却是十分敏捷,不断地躲过妖异根须的袭击,镇定自若,手中的拐杖焕发光彩,密布其上的纹路闪烁着,一下挥落,划出一道黑影,血色的根须退开,摇摆几下却是没有向前,转而朝着其他人攻去。
  安生银牙一咬,强行运转起自己体内虚弱无比的气血之力,眼眶,耳朵,嘴边尽皆流出鲜血,一时间原本清冷孤傲的容颜变得狼狈起来。
  身子一软,一个踉跄,安生直直地倒在了地上,伸手上前,却是没有半分气力,无力地锤在干裂的地面之上,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起来......
  苏老见到安生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黑色的石头在半空之中震动,浮现出一个黑色的缺口,上前带起安生,便一跃而起跳入黑洞之中。
  而隐匿在血色根须之中的那幼小的身躯也是忽然一颤,一缕淡薄的白影悠悠地钻入了黑洞之中。
  笼罩着四周的黑色光芒缓缓褪去,黑色的石头震动,崩裂开来落到地上,那个黑色的缺口也是如同漩涡般漩涡,缓缓地闭合起来。
  ......
  离去。
  眼前景象,是一片黑暗。
  仿佛置身于界外的银河之中,星芒点缀四周的空间,有星河缓缓流动,身体仿佛是没有重量一般在漂浮,睫毛轻颤,安生迷茫地睁开了眼眸,手掌触摸的地方就像是水面一般被她的动静弄得泛起阵阵涟漪,环顾四周,空无一人,眼前却是被一道光束闪到。
  抬头望去,一轮明月悬于头上,光芒是那么的圣洁无瑕,好似可以将这世间所有的污秽都洗涤一般,蒙蒙雾气笼罩在其周围,更添几分神秘的感觉,让人望不透里面的景象。
  明月却是扭转起来,缓缓地颤动,环绕在其周围的那些星芒好似雀跃的鸟儿一般在滑翔,在跳动,像是顽皮的孩童一般钻到安生的身旁,不断闪烁着自己的光芒,想要引起注意。
  “这是...”安生呢喃道,疲倦地手臂抬起,竖起玉指,轻轻地点在了旁边一颗璀璨的星芒上面。
  那团星光被触碰到,左右来回地跳动,好似十分兴奋一般,周围的星点也都是涌上前来,落到那白色长袍的刺绣上面,那些刺绣的纹络顿时传出阵阵波动的光圈,将安生环绕在其中,纹络闪出虚影,那些奇特的异兽从长袍上面跃出,只有拳头大小,精致小巧。
  有着生有数条毛茸茸的细长尾巴,额头生有短小犄角,面容似兔的生物;有扑扇双翼,生有蛇尾的禽鸟在耳边低语,听不真切,但却是有着一股温热的清流缓缓流入体内,顿时浑身的疲倦被一扫而空,筋骨响起悉碎的声响,像是在重新组合起来。
  异样的舒适让安生不禁哼唧出声,轻咬朱唇,面色有些潮红,朱唇微张有着七彩的霞光流出,带着一缕缕香氛的吐息,身子软了下去,瘫在了一起,睫毛颤动,眼眸之中柔光流转。
  迷幻的星芒和奇特的虚影将安生整个包裹住,缓缓地浮起,来到了那轮明月之前。
  “好困...”安生无力地说道,身体传来的那股舒适感让她有些迷离恍惚,鼻腔之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手掌轻轻地抚在额头上面,带着细微的鼾声睡了下去。
  四周宁静,只有水流缓缓流动的声响。
  ......
  “唔...”
  安生坐了起来,伸展着自己的身子,清冷的眸子之中带着些许未曾散去的倦意,看向周围,那轮皎洁的明月却是失去了踪影,迷幻的星芒也在四周渐渐黯淡了下去,长袍轻轻地鼓动,上面密布着的纹络闪烁,那些异兽的虚影钻了进去,镂在上面,再没有动静。
  “你醒了吗?”
  安生看去,苏老走了过来。
  四处像是处于一个密闭的空间之中,有着四根柱子,上面雕刻着奇异的纹络,好似有着神芒流转其中,震人心神。
  “这是什么地方?”安生问道。
  苏老:“古庙的地下密室。”
  安生愣神,眉头皱起,目光搜寻着四周,在左手边上睡着一个少年,紧闭双目,没有丝毫的气息传出,而这百米之宽的密室之中,除了三人再无半个人影,“薛振大哥呢?”
  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感让安生有些紧张。
  果不其然,苏老神情黯淡,语气之中罕见地带着些许怒意说道:“薛振和薛诨他们多半是遇到什么难以对付的事情了,我与他说过,若是有他们无法阻挡的人前来,便将我几人的肉身藏于这古庙底下百丈的密室之中,这里有着四根千年乌木铸成的木柱,可以隔绝他人的神通探查。”
  “短短半天之内,我们就被别人发现了吗?”安生疑惑地说道。
  苏老却是摇了摇头,苦笑道:“梦中一日,现世一年。”
  “这便是回溯的代价。”
  安生闻言愣住,依照苏老的说法,那他们处于那记忆之中半日,外界就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
  “这尚且算是好事,若是我们再强行改变事情,将付出更大的代价。”苏老有着一丝庆幸,看着安生投来的不解目光,继续说道:“在那潭水之中,我们三人的事情并不会受到太多的牵连,只会对自己肉身或魂魄造成一些影响,可是,出了潭水,牵扯到那些人的性命,因果可就大了,瞬间灰飞烟灭都有可能。”
  “一切因果自有定数。”
  苏老说完,摇了摇头,走上前去,背起了依旧昏迷的尹默,朝着密室的一处紧闭的大门走去。
  安生站了起来跟了上去,道:“尹默为什么还没有苏醒过来...我们就这么白跑了一趟吗?”
  苏老干咳了两声,手指不住地颤抖,安生见状连忙将尹默从他的背上接了过来,背到自己背上,苏老微笑着点了点头,用有些虚弱嘶哑的声音说道:
  “相信你也看到了,那黑白雾气从他体内抽出的两道白影,正是他的魂魄,而且还将两个魂魄欲要调换,只不过被我们打断罢了。”
  “两个人...不,一个人不同时期的两个灵魂对换?”安生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事情。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它做得到。”
  安生诧异,自然知道苏老口中所指的便是那一黑一白那股雾气,那诡异的雾气居然有如此大的神通?!
  “您知道那究竟是什么魔物吗?”
  “老夫也是不清楚,不过,若是它想,我们两个早就死在了那深潭之中。”苏老摇着头,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事情居然如此地一败涂地,“如今,细想回来,那雾气似乎早已料到我们会前去那里,每一步似乎都按照着它的布局在进行。”
  “轻轻松松便可将我们二人杀死,怎么会轻易地让尹默的身躯被我们神通造成的波动将其震得破碎开来,况且那时,他的身体如同一张薄纸一般脆弱不堪。”苏老皱着眉头,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时候距离现在约有十年之久。
  那诡异的雾气,在十年之前便料到自己会通过进入尹默的记忆去到深潭,并且还一步步将自己引入它的布局之中?
  那究竟是一位怎样的存在......
  “现在,你想让他醒来便唯有将他带回那个地方,那个深潭。”苏老看着安生背上昏迷的尹默说道。
  两人来到那扇石门面前,苏老将手放在上面一个凹陷下去的圆坑上,石门立即亮了起来,缓缓地抬起,露出一条黑漆漆的通道,有着石头铺成的阶梯。
  “你唯有自己去寻找那个地方了,老夫,还得留在这里。”苏老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无奈地说道。
  自己,还不能离开这座城。
  “嗯。”安生抿嘴,轻轻点头。
  两人就这样随着通道的石阶前行,通道两旁有着黄铜铸就的灯台,上面有着一根根红色有着金丝装饰的蜡烛在燃烧着,发出黯淡的光亮,勉强能够照亮通道。
  “你现在也是气血枯竭吗?”苏老疑惑地朝安生问道,后者摇了摇头。
  四目相视,尴尬一时,随后安生袖中钻出一条银白的丝带,将苏老托起,转眼间便到了通道的尽头,是一块破旧的木块盖在上面抵挡,安生将其推开,便从通道里钻了出来。
  “呼...”
  一口浊气呼出,安生呼吸着外界的清新空气,有些恍然,此时天空上竟是飘下了鹅毛般的雪花,落到地上已又数寸之高。
  “没想到,今年南方也下雪了啊。”苏老伸手上前,接住了几朵飘落的雪花,刚一落入手中便化开,成了几滴水珠。
  旁边的树木花草之上也都是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霜,就像是穿了一件洁白的衣裳一般,每当有风吹过,枝丫便颤动起来将上面的细雪抖落下来压在那弯着身躯的草儿上面。
  踩在雪上发出的细微脚步声传来,安生看去,从后方的拐角处走出了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乞丐,约莫十五六岁,此时缠绕在一起的发丝上面都沾满了细雪,脸颊被冻得通红,正往自己的手中哈着气。
  男孩见到安生和苏老也是一愣,反应过来,立即跑上前着急地说道:“苏老,薛振哥他们被上面的人带走了,你快去救他们啊!”
  “小顺?他们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苏老看清了男孩的模样,正是以前被薛振带回的小乞丐,随后一直跟着他们讨生。
  小顺神情着急,一时间支支吾吾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手指比划,“啊...就...三,不七,六月,对,六月!”
  说完还指着旁边墙壁的那个缺口说道:“当时还打了一架,薛振哥和薛诨哥两人都受了重伤,被几个黑衣人拖走了,我们当时躲在一旁看着他们却是并没有理会。”
  通道的出口是在古庙的后院之内,此时旁边原本就有些破旧乌黑斑驳的墙壁此时已经碎裂开一个大大的缺口,裂纹密布其周围,地上还有着散落的砖石在那。
  苏老轻叹一口气,似乎早已料到一般,摆了摆手说道:“唉,也该是去见见他们了。”
  “小至尊,接下来只能你自己走了,这个少年苏醒的关键便在于那个潭水,请你务必找到那里。”
  安生见苏老复杂的神情,连声称是,细雪被微风吹落挂在了那如玉般润泽的青丝上面,白皙的脸上凭生了几分凄美,眸子轻颤,却是有些担忧。
  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家伙的故乡在哪,这该如何是好。
  苏老却似乎是看穿了安生的心绪,微微一笑,说道:“你先将从尹默身上摸来的红色珠子拿出来一下。”
  “啊?”
  安生听到苏老的话,脸颊微红起来,不自然地干咳了两下,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了那红色的珠子,放在掌心递了过去。
  苏老拿起珠子,捏在两指之间打量,缓缓地说道:“这个珠子名为掠夺,里面有一方天地,只要将自身精血滴落在珠子上面便可进入。”
  “里面的血芒之力可以有助于自身气血恢复和修为进展,不过,在未到将自身至尊宝术全部激发之前也就只有补充气血的作用了。”
  安生闻言,点了点头,接过珠子,仔细地打量着这颗晶莹剔透的红色珠子,“掠夺?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因为那里的血芒之力便是用生灵的气血转化而成的,那些奇异的光芒会激发内心深处的战斗欲望,让处于里面的生灵互相残杀,死去的便化为血气,供给胜者吸收。”
  苏老耐心地为安生解惑道。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现在得去救救薛家那两兄弟了,那么,祝小至尊一路顺风。”苏老拍了拍小顺的后背,二人便朝着墙壁的缺口走了出去。
  “就这么走了吗?也不再说些什么。”安生嘟囔道,苏老和小顺已经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不禁有些失落。
  那么现在,便是先出城吧。
  安生心念一动,并没有动用宝术,双目警惕地提防着四周,钻出古庙,不断地在小巷偏僻的地方迅速地前行。
  另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一个男子坐在大堂之中摆放的座椅上面,用手指敲打着那金银铸就的扶手上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男子衣着锦绣,面容端正,两鬓微白,剑眉微皱,散发出上位者的威严。
  “哧!”
  男子每次敲打一下,另外两个赤裸上身的魁梧大汉便挥舞起自己手中的鞭子,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细小倒刺,抽落在他们身前被捆绑在柱子上面的乞丐身上,四溅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柱子前方那原本金黄柔顺的毯子,那些上好的皮革毛发都黏在一起,根根竖立起来,像是荆棘上面的刺儿一般。
  “打你们也都是打了几个月了,却依然是不肯开口吗?”
  座椅上面的男子轻叹一声,一旁侍候的女子见状,连忙半跪下去,将自己手中端着的玉盘递了上去,“王爷请用茶。”
  “用茶,用茶,用茶......”
  被称为王爷的男子挑眉一笑,重复着侍女说的话,摇了摇头,伸手去拿起那冒着丝丝白气的茶杯,用上好的美玉制造而成,有着水墨画上的神禽翱翔飞舞的图案,模样栩栩如生,仿佛要从温润的玉杯上飞出,冲上云霄。
  “在下好歹也是一方的王爷,没想到啊,却还是不够格让两位开开金口吗?”
  王爷说道,将玉杯拿起,一口饮尽其中的茶水,咕噜作响,还作势哈了一口气,似乎是喝的不是茶水,而是珍藏的千年佳酿一般,沁人心扉。
  擦了擦嘴,倒是像街边上摆摊坐着饮酒的糙汉子,托腮看着那柱子上面狼狈的两人,笑着说道:“要不,我杨晓今日请客,但请二位共同畅饮几杯?”
  “嘿,那敢情好,再给俺整个几壶美酒,弄多几个下酒的小菜,看俺不把你喝得天旋地倒,俺名字倒过来写!”薛诨缓缓抬起眼皮说道,嘴边却是流出了粘稠的鲜血,脏乱的头发散落在面前,衣物被全身沁出的汗水打湿,面容却是没有流露出半点苦色。
  现如今这幅惨状,却还是有心情打着哈哈。
  另一条柱子上面,薛振则是闭着双眼,一言不发,这段日子以来,便是连一声闷哼都不曾有过,若不是还有着呼吸,谁还能觉得这是个活人?
  两个人被五花大绑地捆在粗壮的柱子上面,原本就破旧不堪的衣裳早已被狠辣的鞭子抽成碎条,只剩下残破还未完全断裂的那些挂在他们身上。
  肌肤大半露出,沾满了鲜血,大部分都已经形成了血痂,那些被抽得裂开的伤口狰狞无比,还在不断往外流着血,带着浑黄的脓水,冷风从大门吹进来,那些血液还冒着泡子。
  “啪啪啪......”
  杨晓鼓起掌来,手中的茶杯却是被随意扔到地上一声脆响便裂成碎片,侍女连忙俯下身去打扫,杨晓却是不予理会,盯着笑哈哈的薛诨露出了赞赏的目光,嘴角上扬接着说道:“好,传令下去,上酒上菜,我倒是要和这两位大人物喝上几杯。”
  “诺。”另一旁的侍女应诺一声,连忙迈着莲花步子走向外面,朝着外面的奴仆叫唤,将杨晓的命令传达下去。
  “给他们两个松绑。”杨晓随意地摆了摆手,两人大汉立即走上前去,将捆绑二人的绳子解开后走到一旁,两人立即掉了下来,倒在地上。
  两人扶着柱子站了起来,薛振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向上面翘着二郎腿的杨晓,却是没有半点动容,好似一切事情都与自己无关,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也丝毫不存在一样。
  薛诨则是啧啧作响,摸着自己的伤口,阵阵肉疼,呲着牙朝着杨晓说道:“王爷还真的是看得起俺们两兄弟,又是蛟筋绳,又是虬皮鞭,可真是俺的荣幸啊。”
  笑着说道,但目光却是无比冰冷。
  杨晓却是不以为然,后仰身子淡淡地说道:“那是当然,对待贵宾当然得用好架势才能够显出在下对两位的敬意。”
  说完,冷笑几声,却是坐直了身子,微微眯起眼睛,“只是希望,两位的价值能够对得起我的招待。”
  “那个老不死的,倒是没有半点安分呢。”
  见薛家两兄弟的目光却是愈发冰冷起来,杨晓笑了笑,“在下言语不当,还请二位多多担待,哈哈。”
  说完,一队人马从大门走入,侍女们头上顶着一个又一个的圆盘,上面盛着一道道精美的佳肴,冒出阵阵热气,诱人无比,最前头的几人更是一人端着一壶金银铸就的精美酒壶,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案花纹,从那细窄的壶口之中飘出阵阵迷人的酒香,宫殿之中顿时充斥着一股迷幻的香氛。
  还有几位奴仆将乌木打造的桌椅等物搬来,一一摆放整齐,精致无比。
  “请落座吧。”
  杨晓横摆手臂,作请状,随后将面前摆放的酒壶端起,抬起倒出,清酒便从那壶口之中流出,从半空中落到了杨晓的口中。
  “哈啊......”杨晓吧唧嘴,回味着口中回返的那股浓郁的清香,脸上浮现出惬意的神情。
  薛振不动,却是被薛诨拉扯着落座,面对面前精美的佳肴无动于衷,倒是薛诨一副饿死鬼的模样,大口吃喝,更是嫌壶口太小,直接将盖子掀开,“咕噜”地往下灌。
  ......
  另一边,南城门。
  “要...钱?”
  “当然得要钱了,不然咱们哥们怎么吃饭?”守门的侍卫看着面前面容清秀的姑娘,不禁露出一副痴相,手指伸上前去想要调戏一番,却是被那粗糙的麻布手套一把抓住。
  “我明明进来的时候也没见要收钱。”安生皱着眉头,手上的力道逐渐加大,那侍卫立即疼得整个脸都红了起来。
  “啊啊啊...放手!”侍卫拍打着安生的手掌,诧异这个娇柔的姑娘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道。
  见旁边几个侍卫走了过来,安生这才松开了自己的手。
  “嘁。”
  安生不耐烦地看着几人,暗暗捏起了拳头。
  “喂,怎么?连这个规矩都不懂?”
  “没钱就滚!”
  几个侍卫走上前来,呵斥安生,待的看清面容的时候,却是不禁吞了一口唾沫,眼睛直直地被那张盛世的容颜吸引。
  身形修长,肌肤如玉,青丝如碧,双眸如潭水般清冷,两道柳叶细眉微皱,琼鼻有些微红,煞是可人。
  “要钱是吗?”安生笑眯眯地说道。
  “啊...那个...”一个侍卫回过神来,擦了擦自己嘴边的口水,正欲说话,眼前却是一个拳头急速扩大。
  “啊!”
  “噢!”
  几声惨叫,几个侍卫全都倒在了地上,身子不时地抽动一下。
  安生拍了拍手,不顾四周百姓们惊讶的目光,径直走向那巨大的城门,眨眼间便冲了出去,背影消散在枯黄的地面上。
  “这...咋办?”
  “管他呢,快走快走,还省得交钱了。”
  ......
  安生不断疾驰前行,背后背着的木箱却是阵阵震动,发出声响,“这该不会要坏掉了吧。”
  安生将那两条麻绳制成的肩带向前抽紧了几分,木箱紧贴在背上,没有再震动,这是她在一个阴暗的小巷子发现的,正好可以将尹默容纳,便将他整个人塞了进去。
  “要去哪啊......”安生看着眼前不断后退的景象,有些郁闷,一直朝着南下,因为尹默和她讲过自己是一路朝北走上来的,可是确切的位置她却是一概不知。
  “嘁,这么麻烦,糟透了真的是。”
  安生一时,越想越气,自己为了那几两银子可谓是折腾够了。
  等到这小子醒来,一定得重重地讹他一笔!
  安生自城门而出,一路南下,四周的景象也是变换了起来,不再不是单调的寸草不生的枯黄荒土,四处渐渐有了绿意。
  “这外面原来是这般模样的吗?”安生嘀咕道,自己前来之时并没有留意外界的场景,在那帘内睡了一觉,便被丢在了一处阴暗的巷子里面。
  “那个讨厌的臭阿叔。”安生嘟嘴,心中不禁对脑海之中那个中年男子的身影多了几分埋怨。
  琼鼻轻动,定睛看去,前方一处却是有一缕炊烟升起。
  “升起的炊烟?这样的话,应该有人在那边吧。”
  有人的话,就代表着那里有着食物。
  伸手去摸了摸肚子,拍了拍,微微一笑,安生便立即转变方向朝着左侧炊烟升起的地方跑去,双脚一蹬,原本就有些干裂的黄土被踩得崩裂下来,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化作残影,带起地上阵阵尘土,安生面带喜色,依旧不受尘土影响,目光坚毅地径直地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前去,因为当下唯有一件事最为关键:
  “饿了,就得吃!”
  当自己正在幻想能够大快朵颐,饱餐一顿的时候,一阵微风吹来,一股气味涌入鼻腔之中,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安生嘀咕道:“为什么...会有人类的血腥味......”
  心中一时感到疑惑,脚步却是不减,穿过了那黄土,到一处滑坡的前面,才是真切地看到了那缕炊烟的源头——缓坡之下,是布满绿意的平原,有着聚在一起的小部落,数十座木屋聚在一起,此时却是全部坍塌,被熊熊烈火燃烧,噼啪作响,升起浓浓的烟雾。
  “那是怎么回事,怪不得在那么远就能看到那炊烟。”安生目光看去,那些数里之外木屋似乎是被什么撞击一般,全部坍塌下来,被烈火点燃,而在那破损的木屋的下方,却是流出了鲜红的血液,火光之中似乎有着一个黑影在走动。
  一道马鸣,一个红衣女子正骑着马,手中拿着一柄圆月弯刀,朝着那熊熊烈火赶去。
  “去看看吧。”
  安生晃了晃背后的木箱,还没有破开的迹象,这才放心下来,半蹲下去,滑下了缓坡,朝着前方赶去。
  虽然不知道前方那处是什么情况,但是那里没准有着好吃的东西。
  而且,那血腥气味之中夹杂的一些杂质让她有些在意。
  那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一种气息。
  钟瑶神情凝重,在马背上面微微俯下身体,握着弯刀的手有些颤抖,两道弯月眉皱起,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前面那团烟雾缭绕之处。
  那匹身下的骏马奔驰如同御风一般,四条有力粗壮的马腿不断地交替,马蹄踏在草地上面发出细密的声响。
  骏马奔驰前行,火焰之中却是突然冲出一个黑影朝着一马一人急速地飞了过去,钟瑶发觉,立即翻身一跃,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卸去那股摔落下来的力道,身上的红衣沾满了泥土和细碎的草根,模样显得有些狼狈。
  而那匹骏马直接被飞来的断木砸开了脑袋,脖子出血肉模糊,鲜血淳淳流出,却依然还在往前不断踏步,而后身躯一软,便擦着泥土倒了下去。
  “可恶。”钟瑶站了起来,弯刀出鞘,锋利的刀刃闪着冰冷的寒光,一股杀意从其中涌出,原本看起来娇柔的身子此时却是无比地挺拔,咬着牙朝着前方冲去。
  又是几道黑影袭来,被钟瑶一一躲过,闪身来到了废墟前面。
  这时,那火光之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在不断晃动,逐渐变大,松软的地面顿时一阵震动,一只巨大的手掌从熊熊烈火之中伸出,想要将面前的来人抓住。
  “滚!”钟瑶冷斥一声,向后退去,巨大的手掌冲来,手上弯刀一划而过,顿时带起四溅的鲜血。
  那只大手掌心和手指都被弯刀切裂开了,血液如喷泉般涌出,那条手臂停下了动作,晃动几下钻回了火焰之中,地面一阵剧烈的震动,火焰摇摆起来,像那随时要被强风吹得熄灭的蜡烛。
  钟瑶脸色一沉,看着那从火焰之中走出的东西,平静的呼吸都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从火焰之中走出的东西露出了模样,生有一张扭曲的中年男子人脸,歪着头,嘴边流出稀烂的碎肉和液体,粘稠无比,人身之下,却是一双长满毛绒长发的双腿,像是那些野狼的腿,一条细长没有毛发的尾巴,有着一圈圈黑色的细纹,自尾龙骨处长出,拖在地上。
  “又是这些该死的东西。”
  钟瑶暗骂一声,却是不敢半点松懈,面前的这个异人足有八,九米高;全身的肌肉都很干瘦干瘪下去,还布满了黑黄的斑点,但腹部却是高高凸起,还在不断地蠕动,里面的东西触碰到那肚皮上凸起的痕迹像是一只手掌,连那五根手指都清晰可见。
  这里的人,都被这家伙吃了吗?
  钟瑶余光瞥去,前面的火光之中正有熊熊燃烧的烈火和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再没有半个人影显露。
  “轰!”那个异人倒了下去,趴在了地上,脑袋歪曲,露出一个极为异样扭曲的面容,四肢摆动起来,朝着钟瑶冲了过去。
  那与庞大身躯不成正比的速度着实恐怖,眨眼间便来到了钟瑶面前,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将其一口咬下。
  钟瑶身形一闪,手中的弯刀旋转,狠厉地插入异人下颚的筋肉之中,猛地一划,顿时传来撕裂的声响,那只异人的嘴巴顿时塌下去一块,吊在那里微微晃动。
  异人巨大的身子晃动起来,冒出了阵阵滚烫的白雾,钟瑶连忙退开,抵挡在胸前的两条手臂立即被那阵热气烫得通红,红肿起来。
  而那异人被切割开来的伤口却是随着热气翻涌慢慢愈合了起来,怪异的面容看起来无比狰狞,庞大的身躯不断地撞击着地面,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将下面的泥土压得塌陷下去,但那凸起的肉块却是逐渐地上移。
  腹部,胸口,喉咙。
  异人的嘴巴被撑得两边似乎都要撕裂开来,但依然发出惨异的怪叫,“噗”的一声,一团巨大的球状物体被吐了出来。
  包裹着一层黄褐色的粘稠黏液的外壳,里面的东西像是被随意揉捏在一起,有着碎裂的牙齿,断裂的手指,还有些破烂的布衣碎片......
  钟瑶看着那被吐出的肮脏球体,神情一变,那散发出来的强烈腥臭充斥着她的鼻腔,顿时捂着嘴巴蹲下身去,干呕起来。
  可那异人却是身子变得通红,仰头大叫起来,四肢摆动着疾速地冲了上去,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好似是脱离了那腹部球体的拖累,叫声也变得癫狂起来,刺痛人的耳膜。
  钟瑶神情一变,见异人这般状态,立即强忍住心中的厌恶,连忙起身闪开。
  那干瘦巨大的手臂再次伸上前来,借势踩在上面,锋利的弯刀无情地斩落下去,瞬间粗壮的五只手指接连断开,落到地上化成白色的雾气消散,异人大声怪吼,那断裂的伤口却是冒出热气,眨眼之间又完好如初,但那些肌肉却是似乎又干瘦了几分,黑黄色的斑点也变得愈加密集。
  异人不依不饶地冲上前去,钟瑶的弯刀一次又一次的抵挡着那强烈的攻势。
  “不妙。”钟瑶皱着眉头,脸色添上几分煞白,自己手中的弯刀刀刃已经渐渐地变钝,破开了细小的缺口,砍在那个异人的身上却是如同砍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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