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塔丽的眼圈已经开始红了。托杰克第一次看到她的手，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居然在颤抖。
　　“我来吧，”托杰克说着就要下车。他只是觉得很奇怪，按道理说，苏塔丽和他在冰刀领地的时候，杀伐决断，出生入死，绝非女儿柔弱之人。眼前的一根根倒桩虽然看着确实血腥瘆人，但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
　　托杰克走到驾驶座边，拉开车门，让苏塔丽往副驾驶那边窜窜。苏塔丽看了一眼托杰克，缓缓地跨到副驾驶那边，期间还被档位卡了一下，几乎是摔到副驾驶座上的。
　　托杰克看着苏塔丽发白的小脸，也不好多问，默默地发动了吉普车。
　　开过这一小片恐怖之地，托杰克瞄了一眼副驾驶：苏塔丽已经睡着了，她窝在座位里，双臂紧紧抱在胸前，双腿收在驾驶座上，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托杰克摸摸她的额头，还好，温度正常。他轻笑了一声，摇摇头：“毕竟还是姑娘家呀。”
　　走了大约有1个小时，托杰克来到了一处公元时代的城市边缘。他发现自己的车道两边的空地上，已经多出了很多木屋和帐篷，有一些木搭建筑直接就建在一些公元时代的残垣断壁里。疯王卡库也是奇怪，明明还有很多楼可以居住，偏偏要求自己的人民住在木屋和帐篷里。
　　很多地方，甚至于在马路中间，都长出了一丛又一丛的草甸子。很多牛和羊，在车道两边悠闲地吃着草。在城市里放牧，也是疯王卡库这边的一道奇景。
　　托杰克看着道路两边，明明是牛羊成群，偏偏所有人都骨瘦如柴。
　　正觉得奇怪，在前方街角突然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光点——好像又是一个“鸡蛋黄”，一晃就藏进了街角的一栋建筑后。
　　托杰克二话不说，一脚油门就冲了过去。
　　急速的加速把苏塔丽晃醒了。“托杰克，什么情况？”苏塔丽揉着眼睛。
　　“另一个‘鸡蛋黄’，我看见了，就在街角。”托杰克看着前方，一顿猛冲。
　　托杰克把车开到街角，发现那里只有一个老妪，披着一身宽大的黑色袍子，上头还破了几个洞。她的脸上涂着油彩，头上扎着一些彩色羽毛做的装饰。她虽然佝偻，却全然淡定，定定地看着托杰克。
　　托杰克十分确定对方看的就是自己。这老妪散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直直地扎进了托杰克的眼里和心里。托杰克被震撼到了，他摆了摆右手，示意苏塔丽跟随自己下车。
　　他走到老妪面前。
　　“您认识我？”托杰克走到距离老妪大约2米左右的距离，站定。不是他不想往前走，他居然感觉到一股畏惧。老妪非常淡定，看着托杰克：“我知道你来这里的原因，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托杰克往前探了探身子：“我不能再往前走了？”
　　“你把她带来了错误的地方。她不能出现在这里。”老妪看了看苏塔丽，表情依然很严肃，很压迫。
　　托杰克愣了，看了苏塔丽一眼：“她？你认识她？”
　　苏塔丽也充满了好奇地看着老妪。
　　“你们不能再前进了，如果你们坚持要在这里停留，就请来老身家里吧。”老妪点点头，示意他们跟自己走，“车子就停在这里吧，反正也不是你们的。”
　　托杰克有点尴尬。他想了想，问了一句：“你刚才看到那个金色的闪光了么？那个闪光，是你造成的么？”
　　“你需要快点跟我走了，”老妪停下身，却并没有转回身来，“再晚一点，传送器就要关停了。”
　　托杰克一惊，这说明，老妪是知道传送器的一些秘密的，甚至，她可能知道要怎么样使用传送器。
　　托杰克示意苏塔丽跟紧自己，一起跟着老妪走去。
　　老妪拐进旁边的一处建筑，这栋建筑已经破败，十几层的楼身上挂满了爬山虎，仿佛一座绿色的墓碑。
　　托杰克走进建筑，走了一段大约七、八十个台阶的楼梯——这段楼梯是向下的，通向一个像地下室一样的地方。老妪推开门，把他们两人让进去。
　　两个人同时张开了嘴：这面镜子看起来有点眼熟。
　　“如果你想带他回到你们来的地方，就直接想‘我要回到始发地’，如果你想跟着我，你可以想‘我要去顶层’。这一切取决于你。
　　“但是，我建议你选择‘我要回到始发地’，一旦你选择来顶层，你就无法回头了。想清楚，再做出你的选择。”
　　托杰克看着苏塔丽，老妪一直在对苏塔丽说话，似乎这一切取决于苏塔丽的决定。
　　“托杰克，我很想到上层去看看。我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却想不起来这股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苏塔丽殷切地看着托杰克。
　　“苏塔丽，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我们误打误撞跑到这里来，似乎应该选择回去。我们都不知道要来北境干什么。”
　　“我的直觉，顶层会有一切的答案。”苏塔丽开始坚定。
　　托杰克点点头：“我陪你去顶层。不过，她为什么说‘你想一想’就可以了，难道说你的传送方向取决于你的意愿？”
　　苏塔丽点点头：“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在公牛城，当时时间紧迫，我好像条件反射想了一句什么，然后就传送到这里来了。或许，我们在这里真的能够找到答案。”
　　“好。”
　　苏塔丽靠近镜子：“果然，托杰克，‘鸡蛋黄’又开始在跳动了！”托杰克非常激动：“看来这‘镜子’和‘鸡蛋黄’就是一套，共同作用来传送！”
　　托杰克话音刚落，苏塔丽飞快地变透明，然后再次消失。托杰克伸了伸手，果然，一只看不见的小手抓住了他，片刻之后，又是一股眩晕，托杰克和苏塔丽再次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原来是这样！”苏塔丽非常兴奋，“我们好像找到了‘鸡蛋黄’的使用方法。”
　　托杰克看了看四周，发现他们居然已经来到了刚才这座破败建筑的顶层。风正在呼呼地吹着，楼下的街道变成了一条条白线。
　　“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么，你们的命运将被牢牢固定，命运的丝线将缠绕你们，拖着你们前行。”老妪突然从他们的背后出现。
　　“你也可以传送！”苏塔丽睁大了眼睛，“你身上也有‘鸡蛋黄’？”
　　老妪的表情放松了一点，好像是在微笑：“你们竟然叫它‘鸡蛋黄’，不知道它会怎么想。”
　　“它？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这个鸡……呃，这个它，有自己的思维似的。”
　　“如果我说，是的，它有自己的思维，你们相信吗？”老妪语不惊人死不休。
　　“它，你们口中的‘鸡蛋黄’，被我们称作‘光子’，它的本质是一台智脑，一台使用生物电信号和引力信号进行信息传递的电脑。”老妪解释道，她的后背也不自觉地挺直了一些。
　　“光子？它是一台电脑？它怎么能钻进我的身体？你为什么也有？”苏塔丽特别惊讶。
　　“在公元纪年时代，人类的文明经过几千年的演进，堆积了大量的技术理论基础。终于，从21世纪的20年代开始，出现了人类技术科技的最大爆发。人类的材料制造能力以每日3000项新增专利的速度急速增长，使人类探索微观世界的精度以几何级数上涨。最终，人类造出了‘光子’，掌握了空间传送旅行的科技。”
　　托杰克和苏塔丽安静地听着。
　　“然而，技术的爆炸却带来了贪婪人心的膨胀。尤其是北美洲人，经常以人类科技结晶自居。最终，归零战争爆发了，西方的人类文明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只有极少数的人存活下来，地貌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大部分植被被摧毁，北美洲在很短的时间内荒漠化，人类挣扎求存。人们称其为：归零时代，采用归零纪元。”
　　“就我所知，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会被光子选中，成为光选者，肩负着光子的使命，维护人类的生存和发展。”
　　“等一下！”托杰克叫住了老妪，“光子的使命？光选者？这些都是谁告诉您的？”
　　“我的光子是从我的上一任光选者身上继承而来的。当我继承了我的光子的时候，它用记忆传递的方式让我获得了这些知识。”老妪淡定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得到光子的，我所知的光子是无法被人剥夺的，只能自愿继承。”
　　托杰克摇了摇头，这和他们的经历大相径庭。苏塔丽拉了拉托杰克，示意他先压制一下膨胀的好奇心，好好听老人家讲故事。
　　“在传说中，由于具有西方所不具备的人文精神，东方世界没有受到归零战争的影响，那里的人类依然在生生不息
　　地繁衍，日益繁荣，因此被称为‘东方伊甸园’。而西方世界，想要去往东方伊甸园，就一定要通过光子的试炼，获得光子的认可。”
　　托杰克表示忍耐不住了：“光子的认可？我们成为光选者，难道还没有获得光子的认可？”
　　“在你们获得光子的认可前，你们只是承受了光子，而不能被称为光选者。光子的记忆也不会完全向你打开。至少我到现在可能也仅仅获得了光子记忆中5%的内容。”
　　“您……‘承受’了多久？”
　　“三十年。”老妪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