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一会，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江和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起来不要紧，餐馆里的所有人心跳都漏了半拍，这位爷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下手太狠！
　　他给自己倒了两杯水，吹了吹，慢慢地喝了几口。
　　“老板？过来。”江和诚对那个男厨师招了招手。
　　厨师面露惊惧之色，想摆手拒绝，可又不敢怕挨揍。只能扭扭捏捏，像得了痔疮一般，脚下粘了强力胶，一点一点地挪动到江和诚的身边。
　　“那个……帅哥，您已经结过账了。”这老板都用上敬称了。
　　江和诚嗤笑一声，“打坏你的桌椅不用赔啊？”
　　老板本来想下意识地摆手说不用赔，可看眼前这位小兄弟不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人，他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傻嘿嘿的陪笑。
　　江和诚慢慢地喝着茶水，“说吧，多少钱，别讹太狠啊，我们两个身上都没带太多的钱。”
　　“不敢讹人，不敢，嗯……这些，一千？”老板看江和诚的脸色。
　　“啊？这么多啊？”江和诚嘴里的茶水都险些喷出来，万万没想到会要这么多钱。其实主要是他身上没带这么多钱，如果身上有钱，他肯定二话不说，直接赔钱走人了。
　　这厨师老板听到江和诚的惊叹，以为他生气了，认为自己讹人讹的太狠，连连摆手，吓得脸都白了。
　　他急忙改口，“不不，五百，五百，绝对不讹人！”
　　“不用降价，说一千就一千，绝对少不了你的。”江和诚皱了皱眉头。把人家店砸成这样，影响人家做生意，多赔点也无妨，反正他也快死了，不在乎这点东西了。就当行善积德？
　　“子文，你身上还有多少？”江和诚问。
　　“二百，这个月的生活费家里还没打过来呢。”李子文说。
　　“嘶，我身上也就剩二百了。光检查就花了我好几百。”江和诚紧皱眉头，手指敲着桌子，犯了难。
　　“远远不够啊……”说着，江和诚就将目光转向了老实巴交坐在原地的那三个哥们。
　　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空着手走到那仨跟前。
　　“掏钱吧，钱不够。”江和诚没给他们好脸色。
　　他们战战兢兢，但就是没人动弹。
　　江和诚回头看了眼李子文。李子文拉过一张椅子就走了过来，椅子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嗤嗤声。
　　“掏掏！我们掏！”他们连忙喊道。他们丝毫不敢赌，如果不掏钱，那张椅子会不会砸到自己头上。他们可不想落得光头佬那样的下场。
　　七凑八凑的凑够了一千块钱给了老板，两个人喝了两杯水就走了。
　　这仨家伙终于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抬眼看了看街道上的状况，对面就是医院，倒是省事儿了，希望这光头佬没死。
　　……
　　走出小餐馆。两个人在大街上溜达起来。
　　现在还没到医生上班的时候，就算想再检查一遍，也得等一等。
　　“待会警察找到你，你什么也别说，责任让我一个人承担。”江和诚拍了拍李子文的肩膀。
　　“你这说的什么话？”李子文有些不高兴。
　　“小子，你爹我快死了知道不？我不怕警察逮我回去，他们爱咋地咋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算是执行死刑，无非是早死几个月，我不在乎这几个月。”江和诚说。
　　“滚一边去吧，你少跟我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就算进去怎么着也得有个伴吧，死之前身边没个人陪着，啧啧，那滋味……反正我受不了。”李子文认真地说。
　　江和诚苦笑一声，“都说在大学里面交不到真正的可以交心的朋友，我运气还不错，认识你这个狗儿子。”
　　“去你娘的，我才是你爹吧。”李子文骂了两句。
　　“哎？子文，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老头躺地上了？”江和诚突然发现了什么，食指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大街。
　　李子文仔细瞅了两眼：“你别说，好像还真是一个老头！他前面还停着一辆车呢。估计讹上那车主了。”
　　“走，过去看看！”江和诚说完就要前去查看。
　　“别去！有可能是碰瓷的，讹死你，讹的你裤子都提溜不起来，讹的你裤衩子都不剩！”李子文一把拉住江和诚，神情无比严肃地劝说道。
　　“嗨，没事，我现在啊，天不怕地不怕！”江和诚笑了笑，不以为然。
　　“是啊，你连死都不怕了，你还能怕啥呢？”李子文小声地讥讽道。但他的意思还是不想让江和诚多管闲事。
　　江和诚没听到李子文的话，已经走了十米远了。
　　……
　　走近一看，果然是一个老头倒在大街中间，行人，车辆纷纷离得远远的。不要说没有一个人去尝试着扶一下，就连正眼看一眼的人都没有！更别提谁报个警，打个120了。谁都不是闲的蛋疼，帮了，如果没事，那也仅仅是没事，还得庆幸自己运气不错，对方没有碰瓷。如果出了事，即使只是出于好心报了个警或打了个120，那也是惹得一身麻烦。
　　你说不是你撞得。别人就给你来一句“不是你撞得那你为什么要报警？肯定有问题！”
　　惹得一身骚，洗都洗不掉。一天的好心情就被破坏了。
　　关键是对方根本不用付出什么代价。死皮赖脸的缠着你，恶心人。
　　“嗯……看到是这么个情况，我这心里就放心了。”江和诚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此情此景，他都想吟诗一首了。
　　“自扫家中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李子文推了推眼镜，来到了江和诚身边。
　　老头哎呦哎呦的不停的喊这里疼，那里疼的，看起来相当的可怜。
　　“你说形成如今这种现状的原因是什么呢？”江和诚笑着转头问李子文。
　　“原因？社会的冷漠？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扭曲？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李子文摊手，耸了耸肩。
　　江和诚走到倒地的老头身边，轻轻地推了推老头的肩膀。李子文早就拿出手机录像了。
　　“哎，老大爷，咋地了这是？咋躺道中间了？这大冷天的，多危险啊，我扶你起来，医院就在那边，有啥病有啥事儿的咱去医院看看，检查检查！”江和诚嘴上说着，就要将倒地的老头搀扶起来。
　　结果老头一把抱住江和诚的腿，是死活不撒开了。嘴里一个劲地念叨“就是你小子撞得我！今天你别想走了！”
　　更意想不到的是，那狗日的车主看有人来帮忙了，直接钻进车，开车溜了！
　　江和诚笑了！笑得老开心了。咧着嘴，对着李子文的手机镜头，笑容中有意料之中的成就感，有一点点的无奈，还有面对这一现状的那种愤怒？
　　说实话从一个笑容里理解这么多的意思非常的离谱，但是李子文就是透过手机镜头，看着那个笑容，脑补了这么多的意思。
　　“你看，诚子，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是碰瓷的吧，你还不信。人家那个大奔车主跟你说感谢话了吗？还说做做好事，行善积德？我看你是真无聊透顶了。”李子文撇撇嘴，很应景的讥讽道。
　　“你录了也没用，自己录得这玩意儿不具备法律效应，到时候打官司法院不听你这一套，算不得证据的。”江和诚对着镜头说道。他试着迈了迈腿，那老头劲儿还挺大，死活抱着不撒手。
　　李子文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点了点头。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说道：“这老家伙还挺会挑地方，这里的监控正好坏了……”
　　“我说老头，你但凡长个眼睛你就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你讹了也没用啊？我现在兜里是一毛钱都没有了！”江和诚拍了拍脚底下的老头，语气平淡的说道。
　　“就是你撞得我，你小子别想走！”老头嘴里一直重复这句话。
　　“傻了吧你！”李子文笑道。
　　“哎呀，你说这老头是真的脑子出了问题，还是故意装傻？”江和诚问。想走也走不了。
　　“你说呢？你明知故问啊你！”李子文拿着手机，戳了戳地上的老头的脸。
　　“老头，我还是劝你就此收手吧，换个目标，你缠着我们两个没有意义，只能浪费时间。”江和诚继续劝说。
　　“是啊，老头，你看，你本来打算讹的那辆大奔已经走了，在我俩来之前就走了，你看我们连个车都没有，拿啥撞你啊，你碰个瓷也稍微长个眼睛，带个脑子好不好？”李子文也劝说道。
　　“唉，算了，谁让我接受的是良好的教育，总是喜欢扶老奶奶过马路呢，路上捡到一分钱还要交给警察叔叔。”江和诚说。
　　“老头啊，你直说吧，多少钱？”江和诚问他。
　　“十万！”老头这次不装傻了，直接报了一个数，他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年轻小伙子，看到他们的手上沾着些许血迹，他们的衣服上也沾染不少的血迹。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的情绪。
　　“嚯，真敢狮子大开口啊。你讹人也稍微考虑考虑实际情况啊，就你这样的，在你们这个碰瓷圈子里，也是最低等的，最不受人待见的，最垃圾的货色。”李子文被他吓了一跳，眼镜片闪着寒光，冷笑道。
　　“老头，你这样不根据实际情况的要钱，是不是家里遇到了什么困难？”江和诚问道，他有着充分的考虑，万一这老头家里真遇上了什么突发事件，比如老伴突发重病，没钱做手术，孩子都不管，老头被逼的没办法了，才选择到大街上碰瓷，那这也算是一种被逼无奈的做法。
　　要真这样他还真不好意思开展一些特殊手法，省得自己良心上过不去。
　　老头不答话，江和诚也没辙，就怕是那种情况，他又不好意思对这样真正的可怜的老无赖动一些不好的手段。
　　正犯难之际，打街道那边急匆匆地走过来一伙人。少说也得七八个，有男有女。娘的！男的手里隐约拿着黑色的像手电筒的东西，但江和诚和李子文很明白，那不是手电筒，那是甩棍子。他们宿舍就有两根那玩意儿，熟悉的很。很明显那几人就是冲着他们这里来的。
　　“诚子，这次，恐怕不止是碰瓷那么简单啊，这来者不善啊。”李子文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说今天怎么回事，自打出了校门，就是各种不顺呢？”江和诚也喃喃自语起来。
　　“你之前经常说近两年扫黑除恶的力度很大，地痞恶霸黑社会的身影基本消声觅迹了，没想到还是留下了不少。”李子文说。
　　“光拔大钉子了，小碎玻璃碴子没扫干净呗，不是坏人变多了，而是坏人变老了，也与时俱进了，变着法的欺负老百姓。”江和诚说。
　　“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啊，看样子咱俩一会儿是少不了挨顿揍了，看他们这明目张胆、有恃无恐的样子，估计这事儿没少做。很显然有人给他们撑腰，我怀疑警察里面肯定也有他们的人，就算是警察来了，咱们也照样吃亏。拉偏架拉到这样的程度，我还是头一次见。”李子文说。
　　“没事啊，子文，大不了和他们拼命，先把手底下这个老头控制住，如果说这老头对他们没那么重要，那能杀几个就杀几个吧，我不是说了嘛，我现在，天不怕地不怕了。你呢，就尽量躲远点，你千万别动手杀人啊，你还得活几十年呢，杀人这事儿让我来做。”江和诚低声对李子文说。他能明显的感觉到，他脚底下抱着他大腿的老头第一次松开了手。
　　“想跑？老头这是害怕了？”江和诚一把抓住老头抱着自己大腿的两只手，死死的捏住。老头挣扎，想离开，却发现怎么都挣脱不了，这个年轻人的手就像一把大钳子死死地夹住他的手。
　　“那就说明他们确实是一伙的呗。”李子文站了起来，心里却有些后悔身上没带点家伙什出来。他担心一会打起来太被动。
　　“娘的，这才刚出门，又要打一次，这没完没了了还。”江和诚无奈道。
　　“哼，这就是你说的行善积德，今天打的架把我好几年的架都打了！”李子文讥讽道。
　　“以后你想和我一起并肩作战都没机会了，年轻人啊，未来就是要打拼出来的……”江和诚解释道。
　　“少扯那犊子，我造了什么孽才会选择跟你出来？我才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李子文哀叹道。
　　“行了，过来了，注意灵活点，尽量少挨两棍子！”
　　“你还是注意你自己吧，我一个顶你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