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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回到家,觉得夜是那么的孤独!
其实我之前也是一个人住、一个人吃、一个人睡,孤家寡人一般,但真的从来没有这么孤独过。
我已经习惯了若燃的关心和照顾,习惯了他的嘘寒问暖,并把这当成是理所当然,从未想过要改变,也从未想过会改变。
我睁着眼睛,却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是这样空空地看着。
我像一只被羊水包裹的胚胎,忘我地在狭小的子宫里游弋,丝毫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我幻想手机铃声可以再次想起,我噼里啪啦再骂他一顿,“你死哪儿去啦,都啥时候了也不来一个电话!”
手机铃终于再次响起!
我麻木的身体终于又有了知觉,可看到的却一个陌生的号码!
——
受调查组委派和我联系的人,竟然是钟华!
为了寻找千千,钟华一直留在中国。
我们有三年不见了,他现在的身份是一名法医,这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若燃没有和我细讲过,但很显然,他们俩已经成为了知交好友。
若燃曾经帮助钟华寻找千千,而钟华又是公安系统的人,所以若燃失踪了,钟华自然而然的挺身而出!
此时距离飞机失联已经20多个小时了!
——
钟华已经年过30了,这个若燃眼中的社会精英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男性特有的魅力,处事老练而周全,让人尊敬而佩服。
他领着一个穿警服的人来到我家,我和若燃通电话的每一个细节,那名警员都至少三遍地反复确认,然后在一个本子上密密麻麻地记录下来,之后又追问了许多问题,比如电话那边有没有气流的声音,还有若燃的手机型号,以及离开中国时带了那些衣物,若燃的血型,有没有学过急救知识,等等。
可惜的是,这些问题,我都无法回答。
我只知道若燃用的手机是不超过一千块的小米,连型号都不清楚,其他的,更是一无所知。
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我无地自容。
也许在他们看来,我们两个人住在一起,应该亲密无间才对。
可是,我们即没有无话不谈,也没有朝夕相处。我这个“女朋友”,当的也太不称职了吧!
“李女士,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那个电话是别人用他的手机拨出了呢?M国那边有购买机票的记录和登机记录,同时机场也有摄像头,多方证实,当时他确实是登机了,飞机上一般是不允许打电话的,何况在高空飞行过程中根本没有移动信号,你确定打电话的是他本人吗?”
我仍然坚定地点点头。“我怎么可能听错,只有他的声音才是那个样子,我们那么熟悉!”
他们两个又对视一眼。
好吧,也许我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们两个人很“熟悉”!
征求我的同意,他们将我的手机通讯记录拍照保存,又在我家拍了许多照片。
该问的问完了,他向钟华示意,然后有礼貌地告辞。
临走时,钟华提出明天和我一起去看望若燃的爷爷奶奶,有王校长的嘱托在先,我只能点点头。
——
第二天一大早,钟华的车就已经停在我家楼下,不是在初次见面的那辆豪车,但是也不便宜。
我又想起若燃所说,公职人员不能开太贵的车,心中又是一阵悲凉。
我现在对车已经有些了解了,认得出那是一辆奥迪的SUV。
钟华告诉我,公安系统调查出来的信息让人觉得意外,中国移动的内部信息里,完全没有他和我的通话记录,如果不是手机上的通讯记录无法造假,他们甚至认为那次通话是我幻想出来的,并不存在于现实中。
“也有可能通话用的是我们没有办法监测到的卫星信号!”若燃解释,“所以我们没有完全失去希望,”他试图安慰我。
我摆摆手,我不是一个会为了爱情寻死觅活的人。
好车开起来就是稳,但是我还是晕车,一直闭着眼睛。
“你要睡觉吗?”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来要给我盖上。
我急忙道谢,然后礼貌地拒绝。
那件外套质地细腻,做工考究,和他的豪车一样价值不菲,让我有一种距离感。
可钟华不以为然,仿佛他和任何人都能自来熟,有一种能随时意识到对方情感变化、并巧妙应对的能力,并能在任何的场合设法找出几个让你感兴趣的话题来。
只是,“我总觉得,你和若燃的关系有点儿怪异!”我说。
“怪在哪里?”他开车很稳,目视前方,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怎么说呢,除了千千的事,你们还有其他交集吗?另外,我总是觉得,男生的友谊,就是那种在宿舍里一起胡闹,或者一起打球那种!”
“你是讨厌我曾经开豪车溅了你一身的水,还是嫉妒最后一个和若燃联系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他问的一针见血。
我本来无言以对,却又迅速想到一个问题,“什么最后一个和他联系的人?”
他一副惊讶的表情,“你竟然不知道?”
他腾出一只手去把手机递给我,“你自己看吧!”
若燃用QQ给钟华发了许多在热带地区的照片,全都是他和当地土著居民的合影。热带居民又黑又胖,笑容满面,佩戴着极富民族特色的饰物。
照片上,他和当地居民载歌载舞,纵情欢歌,大口吃肉,杯酒言欢,全然不是我认识的若燃。
“他为什么会发这些照片发给你?”我确实嫉妒。
“之前我不知道他没有发给你!现在,我倒觉得你们的感情有点儿奇怪,”钟华说,像我这边微微侧了侧头,眼睛依然目视前方。
我们现在已经出了县城,视野也开阔起来,两岸的田野微微泛出绿色,农民已经开始忙了起来!
众生皆苦!
我疲倦得很,环视一圈,再次将目光放到照片上,“怪在哪里?”
“怎么说呢,”他似乎是在斟酌用词,看着我的脸色,“我也谈过恋爱,也见过各式各样的感情,跨种族的,跨阶层的,跨国家的,若燃有很多次向我说起过你,但是你们之间,似乎缺少了一点恋人间该有的感觉!”
“什么感觉?”我已经昏昏欲睡了,却又提醒自己不能睡着。
“比如,你给他洗过内裤吗?”
我猛地睁大眼睛!没有,我向来只洗我自己的衣服。
我住进他的房子之后,他专门买了一个洗衣机,即便是我们都把脏衣服扔到洗衣机上,我洗衣服的时候也是把对方的衣服拣起来扔到一边。
至于内衣,我甚至碰都没有碰过,也从不让他碰我的内衣!
他继续问:“再比如,你们会——接吻吗?”
我摇摇头,没有,一次也没有!若燃从来没有主动吻过我,而我,因为有洁癖,非常抵触和别人的亲密行为!
“表面上看,你们俩的关系相当公开,又不会成天腻在一块儿;两人关心对方,又有各自的生活空间。但是你们似乎更像是两个独立的个体,缺少情人之间的激情,你比较高冷,女孩被动一点也很正常,可是,——”他没再往下说,似乎在回避某些敏感的话。
确实如此,想到了这一层,问题就更多了,我们的关系看上去非常和谐,实际上又很疏远,我虽然敏感,却忽略了很多细节。
比如若燃对我敬重多过宠爱,他几乎从不给我开玩笑。而我生性冷漠,也很少跟他嘻哈打闹。
正常说话交往什么的都挺好,但就是没有那种恋人之间的感觉。比如:他回家之前,总是先打电话问我在不在家;到了家门口,总是先敲门,有钥匙也不会直接开门进来;我洗澡或者换衣服的时候,他总是有意回避,给我留下私密的空间;如果是在家里,他好像不愿和我独处,尤其是晚上。
去年冬天,他放寒假放的早,在家里住了几天,每天买菜做饭,收拾家务,却很少进我的房间。我们还没有放假他就催我买回家的车票,说过年他要回老家陪奶奶守岁,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冷清了。
甚至我出门旅行,他只是叮嘱我注意安全,却从来不过问我是和谁一起出去的,有没有男伴儿。
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更像是一个合租的室友,表面上很好,但是绝不像恋人。
但他对我的感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我有时候晚上出门,他都会非常担心;阴天下雨会提醒我打车上下班,虽然他自己根本舍不得;如果他知道冰箱里缺了什么,也会及时补充。
钟华说:“一般的恋人占有欲都比较强,习惯于在潜在竞争者面前表现出自己的醋意,而你们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失去对方。比如,他长得这么好看,你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单位会不会有其他漂亮的女孩儿看上他,而且,他似乎也对你特别放心,那种放心是刻在骨子里的。我敢说,如果有一天,他看到你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做了不雅的事情,他肯定不会想到是你出了问题,第一反应肯定是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我说的对吗?”
“是不是因为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或者感情不够深?”这个借口找的太愚蠢了,我们已经认识快四年了。
“你和他相处的时间,比我都长!”钟华语重心长的说。
“这没有可比性。因为我们不知道其他的恋人是怎么样的。”
我们关心对方的兴趣爱好,关心对方的未来,但是,很多恋人之间应该有的琐事,都被我忽略掉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三毛说,男女之间的爱情,如果不落实到吃饭、睡觉、数钱、实实在在的每一天里,是难以天长地久的!
我们已经到了若燃他们的村头,他停下车。
对话终止。
——
若燃他们村叫老马庄,在巨鹿县城的南面,很偏僻,又穷,又小,只有几十户人家,从这边的村头一眼就能望到那边的村头。
一辆硕大的奥迪停在村口,太引人注意。此时不是农忙时节,村里人比较悠闲,特别喜欢在村头聚集,一看见我们,就都围了上来。
钟华从小在城市里长大,没遇到这过这种情况,问我怎么回事。
“村里人都好事儿,见到生人就过来问呗!”我向他解释,同时打开车门。
风很大,漫天的沙土瞬间将我包围,老百姓的日子过得真是不容易呀!
我找了一个稍微避风的地方站着,跟他们说我是若燃的女朋友。
他们竟然不知道,交头接耳互相询问我说的是谁。
我想起若燃有一个儿时的玩伴儿叫三标,曾经往我们家里去过,于是又打听三标这个人。
为首的一个中年人反应过来了,上上下下打量我,“你是粑小儿从外地领回来的媳妇儿?”
我点点头,“你们村三标之前见过我!”
他们又把目光转向钟华,大约我这个媳妇儿的吸引力不如那辆豪车。
钟华解释,“我是若燃的哥们儿!”他故意用了一个接地气的词。
原来,这里的男娃刚生下来小名都叫老臭、粑粑儿、粑小儿这几个,实在区分不开就加上大人的名字,若燃的名字还是他长大了之后上学时才起的。
若燃的父母很早就不在了,他爷爷也常年不在家,村里人管他奶奶叫疯婆子,管若燃叫“疯婆子家的粑小儿。”
这个称呼极为不雅,当着我的面儿又不好意思这么叫,所以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
这些人上一次见他爷爷,不知道是几年前了。若燃的奶奶神经不太正常,村里人不大愿意去他家,于是喊了三标领我们去。
我又一次感到悲伤,其实这些事情,我未必不知道。若燃在成长过程中到底经历了多少辛酸和痛苦、甚至还有别人异样的眼光,可想而知。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他一定是多疑而敏感的,而我却从未在意过他的感受,从未洞察过他内心的需求。
他们家也没有什么亲戚,恐怕很少跟别人往来,我一直以为他是善良而热情的,甚至比我的同龄人更成熟更有担当,却从未想过他比我更渴望快乐和抚慰。
——
钟华把车停在村口,他大约是不愿意接触这些粗陋的底层劳动人民,也听不懂他们说话,只是远远的跟着,一有村民靠近他就紧皱眉头。
——
三标看见我很激动,可是他又马上悲伤起来,“你过来是——因为飞机的事儿?”
电视台的新闻早就播出了,想必他们也已经听说了,只是有些人在意有些人不在意而已。
我点点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钟华终于凑上前来,递给三标一支烟,又麻利地拿出打火机。
同龄人一见面自来熟,“我们早上来的太匆忙了,应该给奶奶买点东西,这里有超市什么的吗?”
三标摆摆手,“不用不用,你太客气了!”
此刻就听见村民在后边窃窃私语,“粑小儿领来的这个媳妇儿倒是真好看!”
“粑小儿坐飞机从外国回来——,飞机出事儿了啊,这孩子命多不好啊!”
“真的假的?”
“真的,电视台新闻都播了!”
“是啊,不容易!考个大学多不容易,能出国也不容易。”
有一个词叫凤凰男,作为一种标签是指家境贫寒、发愤读书十余年、终于成为“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从而为一个家族蜕变带来希望的男性。
若燃就是他们村飞出去的金凤凰。
可见他曾经给他们家族带来过多少荣耀!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可是没有了这些,我们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
村子虽然小,但是规划得不错。农村人都爱盖房子,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财富的象征。
别人家的房子都聚集在一起,排列地整整齐齐。可是若燃家的房子却孤零零的建在村外面,和其他家相隔了大约有两个宅子的距离,
只怕感情上的距更为疏远,显得萧条而冷落,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更像一条搁浅在岸边的孤舟。
他家的院墙垒的不过一人高,用的还是残缺不全的灰砖,就连门也是篱笆门,而且并没有上锁,主屋是半砖结构的,也叫裱砖。
裱砖房是六七十年代当地的一种比较常见的房屋结构。这种房子盖起来非常繁琐:用石碾把麦秸秆压扁,压软,压碎,然后与黄土一起和泥,用事先准备好的模子制成毛坯,晾晒干透了垒成房子的主体结构,外面再裱上一层蓝砖,称为“裱砖房”。
这种房子自然不够结实,但是冬暖夏凉。
因为房屋的内层用的是土坯,铝合金结构的门窗无法装钉,所以,他家的窗户只是用几根木棍拼出来的,糊了一层非常有年代感的窗户纸。
也不知道老人家哪里买的窗户纸。
民风淳朴,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家里确实穷,里外的门都没有上锁。
刚进院子,一股发霉的味道迎面扑来,我本能地捂住嘴,一阵恶心。
钟华更是局促不安,像一只误闯进来的动物,他咳嗽了两声,后退几步,“我四处看看,一会儿在车上等你。”
我点点头。
三标从屋外使劲儿冲里面喊,“粑小儿的奶奶在不在?小儿的媳妇儿回来看你啦!”
按照一般的情况,长辈们听到这句话应该从里边儿飞奔出来才对,或者赶紧搭个腔。若燃也算到了适婚年龄,他家里人总该知道我的存在吧!
然而,没有声音!
三标里外屋找了找,没看见人,“兴许他奶奶是砍柴禾去了。——要不你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去地里看看!”
我明白他只是想逃离这个让人极度不适的环境,于是也只能点点头。
只有我无处可逃,只好硬着头皮留下。
我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他们家有没有电视呢?他奶奶知道飞机出事儿了吗?”
“我不知道!”三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
右面一间,应该若燃的房间。
房间的一角放着两个中学时代的木质课桌,油漆已经剥落。旁边有两个纸箱子,里面都是书和用过的本子,摞得整整齐齐,可见主人一定是个认真细致的好学生。
我仿佛看见若燃坐在书桌前刻苦攻读的场景,他常常跟我说,高考就像是一场马拉松,在奔跑的过程中,你不能有一丝的倦怠,否则就只有被远远地甩在后面或是淘汰出局。
胜利对这样的寒门学子来说有多么重要!
这或许就是他毕业之后回来教书的原因吧。
窗户下面用参差不齐的方砖支起一张木板,这就是他睡的床,上面放了一套家织布的被褥,同样叠得整整齐齐。
地面竟然连水泥都没有抹,也没有铺砖,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黏土,经年累月,已经变得坑坑洼洼。
家徒四壁。
和想象当中男生房间的脏乱差绝对不一样。
若燃在县城买的房子里面,各种各样现代化的生活设施一应俱全,他在努力给我提供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可他的家里竟是这样窘迫。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领着我回老家了。
——
正中间应该是爷爷奶奶的客厅,一入目是木橼熏黑的房梁。
正冲着屋门是一个神龛,里面贴着的不知是哪个神仙。
神龛下面有一个四方桌,桌子正中间放着一个纸盒做的香炉,这在北方的农村也比较常见。墙角还有一张小地桌,几张小板凳。
窗户旁边有一个用土坯和草木灰砌成的土灶,给这个家增添了一丝烟火气,显不那么冷清,旁边还有个手拉风箱。
整个灶体连同这个房子墙壁都是熏黑的,墙上贴着同样熏黑的残缺不全的旧报纸。
门后放了一台满是油污的老式缝纫机,周围堆了一堆衣物,便是那股霉味的来源。
奶奶回来了,大捆的柴禾背在背上,衬得他瘦小的身躯几乎看不见。
她艰难地把柴禾放到阴暗潮湿的墙角,然后直起腰转过身来。
我仔细打量她!
若燃说她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可是,她头发虽然已经全白,脸上却没有几条皱纹,目光炯炯,似乎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她很瘦,身材修长,穿一件并不合身的灰色汗衫,里面只套了一件辨不清颜色的秋衣,在早春的阴寒里,好像丝毫感觉不到冷。
她整个人就像是一缕轻烟,穿行于人世间,与背后灰色的墙体站到一起,丝毫没有辨识度。
奶奶看见我,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吓得我一哆嗦。
这个时候三标从外面进来了,赶紧给介绍,“这是你们粑小儿的媳妇儿!”
奶奶却没有说话,直直地看着我。
三标上前指着我,“你看看你孙媳妇儿多好看,也是个大学生,当记者的!”
奶奶还是没有说话。
倒是三标非常尴尬,顿了顿,小声跟我嘀咕了一句,“粑小儿奶奶的耳朵可能不好使了。”
冷场!
三标赔上一脸的无奈,耸耸肩,笑着对我说,“我先回去吃饭,你要有事儿给我打电话,你们娘俩好好唠唠!”
直到三标的身影消失在院墙外,奶奶突然冷冷地说出一句,“你是涂山氏之女?”
我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我的家乡确实有一座涂山庙,相传是为纪念大禹的夫人涂山氏而建,我们村因此得名涂山村,所以村里人便以涂山氏的后人自居。
但是这些事情未经考证,再加上我很小的时候就到市里去读书了,过年过节也很少回去,所以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
即便是若燃,也只知道我老家是哪个市哪个县的,而我身份证上填的是我们大学的地址,她奶奶究竟如何得知我是涂山氏的后人?
奶奶见我没有回答,冷笑一声,“果真是,几千年过去了,风采依旧,不负当年!”
我又一哆嗦,哪儿跟哪儿?
第一次见面,她为何如此尖酸刻薄?
“奶奶,我是若燃的女朋友——”转念一想,老人未必知道女朋友是什么意思,“三标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是粑小儿的对象,您的孙媳妇儿!”
对于我的介绍,奶奶并没有理睬,反而仰天长笑,展现出一副柔弱女子所没有的气度,却又恐怖至极。
我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奶奶笑到最后,向我走来,步步紧逼。
我仿佛看到一个青面獠牙的女鬼吐着血红的舌头正向我伸出白骨般的利爪,吓得只往后退。
退至屋门口,脚不小踩到门槛上,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手赶紧扶在门框上。——
奶奶依旧阴冷着脸,走进屋里,开始生火烧灶。
我惊魂未定,觉得异常得冷,也不敢动。
呆了几分钟,总算暖过来了,脑子也转过来了!
我怎么最近一直犯糊涂,是没有睡好的原因吗?
他奶奶终究是个疯子,怎么能用正常人的眼光看待!
奶奶烧了一锅开水,从里屋端出来一套精美古旧的茶具。
我战战兢兢地坐到小板凳上,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奶奶往茶壶里注入开水,盖上盖子,用轻巧的兰花指将茶盅拿在手里轻轻摩挲,缓缓地一字摆开,举止端庄娴静,与刚才的阴冷判若两人。
她低眉凝视,指着茶盅上青色的图案,深情地跟我说:“你知道吗,人们没有办法控制空气的湿度,青花瓷最上等的天青色是无法自己出现的,它必须耐心地等待一场不知何时才会降临的雨,出窖的那一瞬间必须是烟雨天,湿度也要达到一个恰好的程度,太高太低了都不行,如此烧制的瓷器才会渐变成天青色。这种碰运气的小概率事件,像极了爱情!”
怪事一件接一件,我不敢呼吸,既不知道一个乡村老妇为何会说出这样诗一般的话语,也搞不懂她为何要跟我谈爱情!
她一手执壶柄,一手托住壶底,将茶水倒进小小的荼盅里,细细的水流在盅沿环绕一圈,又缓缓沉入盅底,竟丝毫没有溅出来,可见倒茶之人深谙此道。
顿时,一股妖异的清香散发出来,就是若燃身上那种特有的味道!
奶奶轻轻端起茶盅,却并不饮,只是低头轻轻闻了一闻,神情幽幽地说:“这是金银花的香味,这种别致的香味,只有我们看坟庄出产的金银花才有!”
“啊!”我恍然大悟。
随即,我脑子又迅速的转了一圈,有无数个问号冒出来!
我想起我和若燃第一次见面,想起了老阿婆的女儿千千,然后又想奶奶所说的“看坟庄”——
奶奶见我没有说话,主动问起,“你这次来,是因为飞机失事的事吧!”
她竟然连飞机失事都知道?我慌忙把背包拿在腿上准备掏手机,想给她看我和若燃昨天的通话记录,越是着急,背包的拉链竟然卡住了,拉不开。
而奶奶竟然全神贯注地盯着我在那里弄拉链,不知道在她的眼里,我有多么的狼狈。
或许,她的目光已经穿透了我的背包,望向我身体的另一个部位!
我又转念一想,若燃说奶奶不识字,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能看得懂手机的通话记录,于是作罢。
奶奶已经喝完了她自己碗里的茶,此刻又摆出一副封建大家庭掌门人的姿态,“你放心,粑小儿也是大鱼的后人,练过百死神功,是不会有事的,我再讨厌你们涂山氏,我们家,也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对你负责到底!”
说完,奶奶就掀开门帘进了里屋,再也没有出来。
剩下我一个人呆在原地,仿佛经历了一场梦境。
我的肚子里在这时咕噜了一下,我才意识到该吃午饭了,又感到一阵恶心,只能强行忍住。
奶奶肯定是不会留我吃饭的,恐怕她自己平时的口粮都不够吃,我又何必白白给人家添麻烦!
哎,万一若燃真的回来了,我和他结婚了,是不是还得照顾这么一个古怪的老人?
她和我的老祖宗涂山氏,又有什么样的恩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