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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34: 源初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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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往常的日月无异,入夜的户锦巷一片声色犬马。
  寻着诸味杂陈的烟火气,那些住在附近又下了班无事可做的人们、没课了又想着饱饱口福的学生们,总会习惯性地来此溜达一番。
  一直在此经营谋生的土著或是外地客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琳琅满目的食物摆在两侧的街沿,与久久跃动的霓虹灯色相得益彰,共同在略显破败的楼林之下交织出一副看似繁华、实则喧扰的景象。
  在这些往来的人流之中,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双手很不自然地下垂着,她微微低着头,眼神迷离,几乎看不到瞳仁,沿着近乎于直线的轨迹,迈着僵硬的步子,如同古老的耍戏人手中被悬了丝的提线木偶一般,向着户锦巷通往桐江市山下大学的出口走去。
  就像是喝醉了酒的赶路人,此刻的陈小书介于半睡半醒之间,她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透明的气泡当中,在里面,她被包裹在一个虚幻的梦里,而透过这个气泡,她却能够清醒地看到周遭的一切,在这个气泡之外,世界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却扭曲着,面目狰狞。
  可在她的眼里,这周遭的一切似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不可阻挡地凭空翻转:夜空像一条无声流淌的大江,连同冷冷的月影,倒在她的脚下,整座城市不可思议地倒悬在她的头顶,那些原本破旧的一幢幢小楼,此刻仿佛一把把随时就要落下的巨剑,她想要逃开,可是却像一朵漂浮的雨云,无风借力,她想要呼喊、想要伸手,向身旁欢声笑语的人们求救,可是声音总是堵在嗓子眼,手臂上像是挂满了铅块,就连眼前自己踩上的小路,也像是一道陡陡竖起的断崖,她本能地恐惧坠落,用尽全身的气力,探向视线外不远处正闪烁着的光点,可是那个光点无论怎么去够,总也够不到,她听到一种熟悉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黑暗之中向她打招呼,可是她没有办法回应,她就这么一直追着那道可触不可及的光点......直到她登上宿舍楼下的一连串台阶,走入熟悉的寝室,倒在靠近窗户的下位床铺时,才勉强追上。
  她紧紧抱住那个光点,担忧地看向斜上方王大男的床铺,米黄色的被子肿肿地鼓了起来,这才心安。
  躺在床铺上的陈小书闭上眼睛,怀疑地思考着从下午到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打算明天亲自去找那个烦人的学弟当面质问,这些种种不寻常兴许又是他在背后搞的鬼......山一般的压迫感渐渐远去,在一阵突如其来的疲倦中,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久前,在户锦巷与雨花巷交接处。
  跟丢人的梅啰唧茫然四顾,看起来有些颓唐。
  如果说,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已经足够证明这个委托任务是趟浑水的话,那么海拉尔女王镜像存在者的出现则让他对此次任务的性质彻底产生了怀疑:他没有办法不去想到阴谋的存在,这一切太过于偶然了,偶然地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这件事情背后必然有某种势力在暗中操作,这种势力或许早就预料到陈小书的存在,或者偶然间发现了她的存在。在发现这个宇宙真的翻犯了个错误之后,出于某种目的,这种势力提前接触了陈小书,并将她的基因序列以及原子信息在扫描之后,以匿名的方式上传到了银河系超维中央法庭负责处理各大附属星座王室阶层的财产仲裁部,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如老板说的那样,海拉尔文明散落在各大星系之内的半数财产遭到彻底冻结,只不过陈小书对此完全不知情。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在于,这种势力只能证明海拉尔女王镜像存在者的出现,最关键的一步,它们并没有办法解决——在银河系诸文明内,任何王室阶层的成员想要继承或者划分属于自己的文明级财产时,必然要经过一套严格的标准程序,才能得到为银河系官方文明承认的正统证明。
  这套标准程序里面最核心的一个环节在于:王室成员所拥有的“源初印记”。
  在这个公平从来没有得到伸张的现维宇宙之内,只有真正拥有王室血统的天选之人会烙印着这种“源初印记”,而像氪拉星人KM17,或者像幻姬这样在通神学院修习过的最顶级源起者,他们所拥有的也仅仅是不断寻找与累积起来的“源初碎片”。
  由于“源初印记”藏在与拥有者相关的一切时间线最开始的端点,在这个端点之前,是一片虚无,在此之后,是不可否认的荣耀。所以,甚至连拥有它的人也难以发觉,即便是生在王室阶层的成员,如果他们不能发现自己的“源初印记”的话,也会被剥夺王室成员的身份,最后被驱逐,彻底贬为普通的银河系公民。
  也就是说,这种势力察觉到了陈小书是拥有这种“源初印记”的特殊存在,但是它们没有办法找到这种印记,因为这种印记所牵扯到的时间范围太广泛了,甚至可能与另一个维度有关。这也意味着,无论经由何人、何种方式,如果陈小书的源初印记一旦被找到,并被银河系超维中央法庭认可的话,海拉尔女王的另一半财产将被正式分割,并划分到陈小书的名下。
  对于海拉尔文明与海拉尔女王而言,陈小书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直接决定了其在银河系的整体地位。
  结论:这种势力如果真的存在的话,一定是海拉尔文明的死对头,至少海拉尔文明的完整存在威胁着这种势力的发展,而且这种势力必然也与这次委托任务有关,因为氪拉星人很清楚陈小书的“源初印记”是什么,以及在哪里......
  “难怪后面藏着的人找不到陈小书的‘源初印记’,除非真正的海拉尔女王故意透露,而那些人似乎和我一样,对海拉尔女王很是忌惮,不然就算是急死那些人,它们也不可能找得到。呃......或许这也是我会现在这里的目的之一,那些人不仅发现了这个奇迹,而且猜到了我会喜欢这个奇迹,不一般啊,这群人......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梅啰唧几乎在一瞬间理清了这些线索,心中交杂一种矛盾的思绪,他渴望着未知的战斗,尤其和这种实力不凡的对手,却又不禁担忧,“但愿这件事情不要和银河系十二座时空之门外的影域有关,陈小书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呃......不对......有问题......”
  他返身便加快脚步,重新向着户锦巷的深处走去。
  此刻,他被一个问题困扰着,因为现在还有一个疑问尚未解决:祭川抵达地球的时间明显比他早,既然祭川的身份是海拉尔文明人,而且还是真正的海拉尔女王的守护者,他最合理的做法应该是在来到地球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杀掉陈小书,他为什么要墨迹那么久,还以无头杀手的身份四处作案?
  想到这里,原本急匆匆穿行在人流之中的梅啰唧当即打住脚步,愣在原地,暗骂自己愚蠢,“海拉尔女王半数财产被冻结是既定的事实,如果陈小书在没有被证明自己为拥有正统王室身份的情况下,就这么被突然杀死,那么,那些被冻结的半数财产将永远处于一直被冻结的状态,直到最后变成坏账,被拍卖掉。也就是说,如果陈小书没有发现自己的‘源初印记’的话,这个姑娘就是安全的,而且必要时,祭川还得保护她。所以,目前的情况就是,某种藏在更深暗处的势力、祭川以及真正的海拉尔女王都在等待陈小书的觉醒,一旦陈小书确定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源初印记’的话,那个时候才是她真正危险的时刻。按照真正的海拉尔女王的性格,在祭川来之前,她一定没有告诉这个栽在幻姬手里的可怜杀手,陈小书与她的源初印记其实属于同一种类型与属性。如果这一切推论与假设成立的话,这也进而可以解释,祭川种种看似荒诞实则步步有的放矢的行为:他在利用神祭之幻来寻找陈小书的源初印记。”
  一想到这里,梅啰唧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晃晃悠悠,跑到一个水果摊准备买点儿好吃的果子,补充点儿维生素,这个身体的健康状况糟糕的很,蛋白质、碳水化合物、维C、脂肪、钙、铁元素、睡眠......几乎什么玩意儿都缺,尤其是造血细胞,如果血液里的血红细胞充足的话,这个身体里的纳米流会流动地更为顺畅,颜色也会渐渐变为程度更深的冷蓝色,可是它唯独不缺荷尔蒙,这导致但凡有那么几个衣着暴露的女生迎面而来,或者与他擦肩而过时,他总要忍不住多看几眼,一时间竟然忘了正事。
  梅啰唧挑了好几斤还沾着露水、看起来洋溢着满满生命力的山竹,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没带钱,掏出一张卡,递给大爷,问道,“大爷,你家能刷卡吗?”
  “年轻人有钱啊!还刷卡,我们家没POS机,你没带手机吗?支付宝、微信都可以!”大爷忙里忙外,没正眼瞧他。
  “手机?那是什么玩意儿?”梅啰唧拿出一个胖乎乎的山竹,一口便咬了下去,随机面色凝重了起来,没有丝毫犹豫,一股脑儿便将嘴里苦到他怀疑人生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卖水果的大爷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吃山竹,眼神里满是不解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位奇怪的仁兄,愣了半天,从腰间的挎包里掏出自己的老年机,晃了晃,憋出一句话,“小伙子,你是地球人吗?地球人都知道手机是什么个玩意儿,就长这样!”
  “哎呀,大爷英明啊,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地球人,”梅同学探出脑袋看了看大爷手里的东西,一脸嫌弃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就这么个破玩意儿,长得跟砖头似的......”
  那个山竹的后劲还蛮大,梅啰唧嚼吧嚼吧嘴,吐出一口苦气,面色纠结道,“大爷,你卖的是什么东西,都苦成这个样子,还有人稀罕了?”
  “我看你这个人眉目清秀,怎么二了吧唧的,手机没有不说,山竹也不会吃,”大爷一把从梅啰唧的手里夺走剩下的山竹,麻利地剥开一个,露出里面的几瓣白色的仁儿来,囫囵吞枣般全塞到了自己嘴里,边嚼边没好气道,“乡下仔,这可是好东西,得这么吃,走吧,走吧,不买,就别搁这儿碍我眼,忙着呢......”
  “手机?”梅啰唧连着吐出好几口气,寻思道,“看来为了隐瞒身份,明天得买个去......”
  一路穿过户锦巷的途中,梅啰唧又买了好几种需要的吃食,快要接近方才与陈小书一行人相遇的地点时,他低着头,光顾着吃,没想到一脑袋撞进了一个女生下巴与胸部的中间位置,还很不好意思地在人家衣服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痕迹。
  被撞的女生大叫一声,匆忙间,推开了嘴里还在吃东西的梅啰唧,他的身体还没向后退的时候,就又被一股更加强劲的力量狠狠地拽了回去,并且向着斜上方直直地倾去。
  “你他妈是不是眼瞎啊?”一个身高比梅啰唧足足高了一个脑袋的男生面色狠厉,眼露凶光,一只手拽住他的领口,相当愤怒地扬着脑袋,骂道,“没看见这儿来了个人吗?”
  “真没有看见。”梅啰唧盯着那个骂他的人,撇开他的手,眼神又落在那个女生的身上,说道,“你就是陈小书的舍友婷婷吗?”
  “你怎么知道?”那个女生惊讶地问道。
  “你他妈都认识人了,还故意往上蹭,就那么想想吃别人豆腐啊?”站在女生旁的男生听罢,彻底暴怒,一拳抡了过来。
  这个男生体格足足比梅啰唧大了好几圈,如果说梅同学的身材是L号,这个人的身材最起码在XXXL号以上。
  那人出拳的动作相当标准,弓着背,力从脚生,扭胯,腰部用力,铆足劲儿飞出干净利落的漂亮一拳,直指愣在原地毫无招架的梅啰唧。
  只不过,这迅疾的一拳却是没有打到应该受它的人。
  瞬息之间,梅啰唧微微后倾,顺手一推,直直冲他而来的拳边擦着他的鼻尖飞快地滑过,袭向了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姑娘。
  在最后将要命中那姑娘面门时,梅啰唧稳稳将那人的手臂握停在空中,淡定地说道,“我连子弹都能躲开,何况你这软绵绵的一拳呐!”
  叫婷婷的女生似乎被吓着了,也不动弹,只是她旁边那个壮汉子挣扎着,想要脱开梅啰唧的束缚,一边向后用力,一边嘴里出言不逊,不知在骂些什么。
  无论那人如何用力,梅啰唧就像钉子一样,钉在原地,随即,他手上不断加力,冲着那男人说道,“渣男,你先安静点儿,我有话和这姑娘说。我可跟你说,我这个手的握力能抓起一辆不载货的半挂,捏断你的小臂完全不在话下。嘘,安静点儿先......好吗?"
  梅啰唧稍稍减轻了手掌施加的力量,那个人果然稍微安静了不少,脸上纠结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你叫章云婷吧?”梅啰唧问道。
  “嗯,你要干什么?”章云婷点点头,反问道。
  “看来你刚才过来的时候遇见了陈小书,可是我建议你今天晚上不要回宿舍了,在外面住。”刚才与那个女生相撞的一瞬间,梅啰唧已经大概知道了他与陈小书分开后发生的一些事情,不过他并不知道祭川的出现。
  被握住手臂的那个男生突然像是忘记了疼痛,连声附和,“有道理啊,婷婷,咱不回去了,就在外面住。”
  “有道理个屁!”梅啰唧怒怼一口,骂道,“你这个自称学妹杀手的骗子还真是满脑子肮脏,你能不能先消停一会儿啊......"
  章云婷面露不悦,冷冷地看向那个不再吱声的男生,问道,“他刚才说你啥?学妹杀手?”
  “先别管这个,”梅啰唧严肃地对章云婷说道,“姑娘,今天晚上你们宿舍很不安全,我建议你先到外面躲一躲,虽然我并不知道被选中的人会是谁,但是你有这样的可能性。当然,选择权在你。”
  “你在说什么啊?神经病!”章云婷满头雾水回道。
  梅啰唧一把将这个姑娘的男朋友甩开,向前走去,扔下一句话,“还有,有机会的话,你去生物工程学院去找一个叫王佳佳的大二女生,或者去文学院找一个叫宋子君的姑娘,这个人跟个情圣一样,相当别人男朋友相当疯了,关于他,我想你们三个肯定有的聊。后会有期......"
  一片夹杂着争吵、哭泣、打骂与解释的混乱声音从身后响起,梅啰唧加快速度,拐过街角,离开了户锦巷,跑向了陈小书的宿舍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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