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笔录，五个人便匆忙忙地离开了警局。
　　昨晚才发生的事，孙神探第二天就找上门。方之奂惊慌之余，心里更多的是忌惮。再者孙有谋用5000万换取元奕自杀的真相，刑天都直接拒绝，方之奂就越发地想知道是否曾经有人泄过密？那么泄密的恶果又是什么？
　　出了警局，刑天走在五个人的最前头。要不是他在审讯室把苗头扼杀下去，方之奂这几个人是离死不远了。瞅着方之奂、浪公子几人眉头紧锁表情阴晴不定，刑天知道他们有一肚子的疑问。担心隔墙有耳，为防止几人被警察悄摸跟着。不等大家开口，刑天便低声悄悄道：“嘘，大家现在什么都别说，先跟我来。”
　　方之奂几个人一愣，刑天和他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便个个沉默不语低头疾步跟在后头。队伍最后面的疯子，拿着手里的纸笔一言不发抄抄写写着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竟然也稀里糊涂地跟着走了。
　　刑天似乎经常在这一块转悠，在街道里七拐八转，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家咖啡店。
　　距离警局3公里远的一处咖啡店。
　　这家咖啡店也是神奇，讲道理咖啡店的位置要么在人流爆满的市中心，要么在白领居多的商业区。而它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竟然在一处人流量稀少的普通街道，左边是一家便利店，右边是一家小小的奶茶店。
　　更神奇的是，咖啡店的门口站着两位身穿白色礼服的迎宾小姐。
　　方之奂流浪过这么多的城市，还是第一次见到咖啡店有这种排场的。
　　两位迎宾小姐模样较为清纯，年纪二十出头，声音十分甜美，淡淡微笑道：“先生您好。”
　　“先生，请出示您的会员卡。”
　　被拦在门外的浪公子有些不可思议地道：“啥玩意，头一次听说九市的咖啡店还要会员卡才能进。”
　　迎宾小姐不失礼貌地微笑着：“是的，先生。我们咖啡店只有会员才可以进入的。”
　　刑天推了推滑落到鼻尖的眼镜，颇为熟练地从钱包里取出了一张卡，递给了迎宾小姐。
　　两位迎宾小姐见到了会员卡，才推开了咖啡店的门，甜美淡笑道：
　　“欢迎光临倾城之恋，几位请进，祝各位享用愉快！”
　　浪公子在九市浪了这么些年，九市哪里好玩好吃好喝的地方他都一清二楚，独独没听过九市还有一家需要会员卡才能进的咖啡店：“好家伙，涨见识了，这家咖啡店我倒要进去瞅两眼。”
　　浪公子迈进的脚忽然缩了回来，转头对两位迎宾小姐道：“对了，两位小姐姐，你们咖啡店缺保安不。”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不缺的。”
　　“那可以留个微信吗？”
　　刑天咳嗽了一声，一副不好意思地向迎宾小姐道了个歉：“赶紧进去。”
　　燕之柔鄙夷地瞥了浪公子一眼，嘴里吐了一句男人本色随后也跟了进去。
　　只有方之奂雕像般伫立在店门口，抬头呆呆地凝视着咖啡店的名字：
　　倾城之恋
　　一丝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这个名字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无论方之奂如何努力地翻寻着记忆，结果依旧是徒劳的。
　　“为什么老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总感觉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方之奂甩了甩脑袋，透过打开的大门，方之奂看见了咖啡店里的内景。里面的装饰装修极致奢华，本该迈出的右腿，方之奂一时间竟停驻在了原地。
　　方之奂茫然地站在咖啡店门口足足有2分钟的时间。燕之柔不见方之奂误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急匆匆地从店里跑了出来。见呆呆楞在店门口的方之奂，燕之柔悬着心落下，眨巴长睫毛疑问道：“奂哥？你怎么不进来？”
　　倾城之恋这个咖啡馆顶级、高端、上档次。
　　长年饥不果腹，拾荒流浪的生涯，让方之奂心里产生了自卑。以往看见高档的地方，像是过街老鼠灰溜溜地走。此时变成正常人已没有勇气踏进。仿佛大脑的潜意识在告诉他，这个地方可不是他这种穷人可以进去的。
　　人生，有时真的是在做梦。有时，连进一个地方也需要鼓起巨大的勇气。方之奂一时间恍惚道：“我......我也能进去吗？”
　　燕之柔微微颔首道：“当然可以了，为什么不能进去呢？”
　　这句话让方之奂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他忽然明白：是啊，我为什么不能进。贫穷又不是罪，我为什么要害怕。
　　方之奂内心深处反复强调着自己现在不是那个拾荒者了，而是一个普通人。
　　方之奂喃喃自语着：“嗯......挺好的，我这就进去。”
　　忽然耳边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哀嚎声与叫骂声。
　　“哪个王八蛋这么缺德，竟做这种畜生事！该他妈的！为什么我摊上这么个事儿啊！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啊！哇哇哇......”
　　两人顺着哭声，看向了离咖啡馆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
　　一位老妇人背靠着垃圾桶，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嘴巴里一直在叫骂着什么。可是她的周围没有第二个人，燕之柔和方之奂不知道她在骂谁。
　　燕之柔抿着红唇同情道：“奂哥，她哭得这么厉害，肯定出事了。”
　　垃圾桶的上方正对一个街灯，借着黄橙橙的街灯灯光，待两人靠近了些，方之奂眉头不由地紧皱起来。
　　他看见身着简朴的老妇人右手的五指正不断地冒着血液，血液汩汩而流，流了一地。老妇人的左手扯着“泄了气似的”麻袋，麻袋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到处都是压扁的易拉罐、空空的塑料瓶和一些叠好的纸箱。
　　她瘫坐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无处安放的右手就这么的垂放地上，血液像火焰一般从右手指肚窜出，顺着掌心流向了砖缝内。
　　老妇人的手短小且粗糙，每一道掌纹和指甲缝里都深深地嵌入着无法洗刷的黑色泥垢。厚重的老茧，捶打的沧桑，如枯柴般的手背，苦苦得支撑着“生活”的重量。一把年纪如此遭遇让人不免甚是心疼。
　　燕之柔看见血的那一刻便开始心慌失措，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忙地从斜跨的包包里取出纸巾帮助老妇人止血。燕之柔不懂急救措施，只敢轻轻擦拭手指边缘的血液，害怕触碰到伤口使伤口严重化，轻声询问道：“阿姨，你怎么了。”
　　老妇人止不住地哭着，眼泪哗哗地流，嘴巴不断地骂着：“天杀的王八蛋，好恶毒啊！这辈子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这事方之奂也曾遇到过，一些人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会在黑色的垃圾袋里藏一些锋利的玻璃片、刀片、铁片......他们这些拾荒者或者扫地大妈翻寻垃圾里稍有不注意便会被割伤。但是你又不知道是谁做这种事情，就算你找到了“他”，人家也只是一句，“这些垃圾我本来就是要扔的，你为什么要捡起来。”
　　燕之柔自然是不可能知道这种事情，她招呼着方之奂搭把手，把老妇人从地上扶起，想要带老妇人去医院医治。
　　“阿姨，你手指伤得这么严重，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吧。”
　　老妇人左手撒开了麻袋，擦了擦眼泪，哽咽地道：“不用了，小姑娘，阿姨没事。阿姨简单包一下就好了，没事的。”
　　“真的没事吗？”燕之柔微微蹙起了柳眉。
　　由于垃圾桶正对着街灯，灯光如瀑般倾注而下。强烈的灯光清楚地照耀着老妇人黑白相间的头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老妇人脸上两道透明的泪痕。燕之柔惊心动魄地看着老妇人的拇指、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上有四道撕裂开的划痕，将指肚上的血肉一分为二，隐约间可以看到那森森白骨。
　　方之奂对此自然是深有体会，以至于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看见黑色的垃圾袋就怕。方之奂叹了口气，对燕之柔说道：“燕小姐，咱们走吧。”
　　燕之柔惊诧地看着方之奂，无法理解道：“不行，她手指伤得这么严重，咱们怎么能走。”
　　有些话是不能当着老妇人的面说的，方之奂将燕之柔拉到一旁。深思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因为这有点不太人道。但最终他还是选择说了出来，便小声地认认真真说道：“燕小姐，你有钱吗？”
　　“啊？还有一点点吧......嗯......我只有几百块了。”
　　方之奂摇了摇头，字正腔圆道：“你还没理解我说的意思。其实她不是不想去医院看，而是没有钱，你懂吗？”
　　“你自己都没有钱，还欠了那么多债，你想怎么帮她呢？”
　　燕之柔从斜跨的包里翻找着钱包道：“我可以把我的钱都给她的，应该足够她看病了。”
　　“我知道你很想帮助她。”
　　方之奂把燕之柔的钱包塞回她斜跨的包里，不忍心地说道：“就算你把所有钱给她，也足够她看病，她也不可能去的。”
　　燕之柔不理解地问着：“为什么?”
　　“因为她舍不得。”
　　哪怕此刻给她一万元，她也舍不得去医院，而是会选择将这一万元存着，然后自己极为简单的处理伤口。就像当初方之奂掩埋尸体拿到一万元又如何，也只是买几个馒头垫肚子。
　　有些许的钱看病却舍不得，这不是抠门，也不是对自己的不负责。而是某些人真正的生活。这种感觉只有流浪过的方之奂可以切身体会的到。
　　方之奂与燕之柔两人默默不语，将老妇人散落一地的废品帮她装入麻袋并扎好，便回到了咖啡馆。留下瘫坐在垃圾桶旁哭泣、叫骂、哀嚎的老妇人。
　　进入了咖啡馆，刑天和浪公子抱怨着干什么去了，怎么来得这么慢。
　　方之奂随便找了个理由简单的搪塞了过去。
　　坐下时，燕之柔出于对疯子的恐惧，刻意选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
　　好在疯子没有吭声，只是自顾自地埋头疯狂地创作着。
　　刑天推了推无框眼镜说道：“这次警察这么快就找到我们，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开个会讨论一下。”
　　“哦，对了，大家先点一下咖啡。”
　　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可以喝一次咖啡，方之奂忐忑地翻开桌子上精美的咖啡菜单，而后惊讶地愣住了。
　　眼睛略微一扫，菜单上的咖啡有几十种，价格由高到低依次排列。
　　首页上最显眼的位置上是彩色的艺术字大字，也是第一款咖啡，叫做倾城之恋，咖啡的名字与咖啡店名是一样。
　　但是，倾城之恋的价格是，
　　1314元/杯
　　方之奂哑口无言，顺着菜单看了下去。
　　第二款咖啡叫做倾城之泪，价格也是1314元/杯。
　　方之奂面色苍白，心里念道：贵得离谱。
　　于是方之奂目光直接跳到菜单最后一页的最底下最便宜的一款咖啡上。
　　猫屎咖啡：99元/杯。
　　什么玩意就要99元，这么贵。
　　等等，啥意思？猫屎？咖啡？猫屎加咖啡？
　　方之奂以为出现了幻觉，揉搓了下眼睛，再三确定这不是幻觉后接受了这个令他难以置信的事实。猫屎咖啡？不免费也就算了，还卖99块，这个店脑子没病吧，会有人喝这玩意儿吗？
　　最便宜的猫屎咖啡都要99元，方之奂自然是消费不起，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菜单。燕之柔蹙着柳眉，贝齿咬着薄薄红唇轻皱着鼻尖，神色忧郁。浪公子一脸黑，直接就是一句：“太贵了，老子喝不起。”
　　看着几个人都不点咖啡，刑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尴尬地道：“大家随便点，咖啡我请。”
　　浪公子重新拿起菜单，扫了一眼道：“那就猫屎咖啡吧。”
　　大家都不容易，燕之柔也不好意思点其他稍贵的咖啡，轻轻地合上菜单，淡淡道：“我也是。”
　　“猫屎”两个字从字面意思上，无论怎么理解都是......方之奂是无法接受的，喃喃低语着：“猫屎咖啡这口味也太，这东西咋喝啊。”
　　见方之奂脸色难看，支支吾吾自言自语着什么，刑天推了推眼镜问道：“奂老弟，你喝啥？”
　　“我......”
　　方之奂再看了一眼菜单，排在倒数第二的淋漓尽致咖啡价格竟然直接飙到了200块/杯。
　　算了，算了，还是点最便宜的吧。
　　方之奂合上菜单，断断续续道：“我也来一杯猫屎......咖啡吧。”
　　“好的。”刑天看向疯子道：“你呢？”
　　疯子没想到自己创作的过程中居然可以听到刑天说话的声音，不过这一丝疑问稍纵即逝，没抬头随口道：“一样。”
　　于是服务员便端来了五杯猫屎咖啡。
　　方之奂看着面前精美的小杯子里棕色的液体，皱着眉头。看其他人喝得蛮享受的样子，心里也是有点点好奇，但是想到猫屎两个字，又发起了愁。到底是喝还是不喝呢。
　　喝吧，心里难以接受。不喝吧，一杯可是一百块啊。一百块足够他十天开销了。
　　浪费食物对于拾荒者们来说是一件十分可耻的行为，这是方之奂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于是方之奂憋着一口气，拿起咖啡杯一口灌了下去。咖啡具体什么味道方之奂没尝出来，口腔里回味着淡淡的苦涩。
　　开始进入正题，刑天压低着声音开口道：“刚才在审讯室，你们几个差点就泄密了，我要是没拦下来，咱们几个谁都跑不了。泄密是真的会死人的。”
　　真的会死人，这五个字刑天极为严肃地强调着。
　　“可不是在开玩笑!”
　　“刑天老哥。”浪公子背靠椅子，双手胸前交叉，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道：“那可是5000万啊！5000万！”
　　“是，5000万。算你拿了5000万，然后呢？有命拿，你还有命花？”
　　“你们太年轻了，你们根本不知道泄密者的真正下场是什么！绝不是让你死这么简单，我告诉你们真正的下场是什么，曾经有一个泄密者......”
　　刑天话才说一半，突然“叮”一声响起。
　　这是任务手机独有的铃声，四个人条件反射似得迅速掏出任务手机。
　　方之奂拿出任务手机查看，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抬起头时，燕之柔、浪公子和自己面面相觑。看着表情凝重的刑天，便知道是“那个人”向刑天发布一道任务。
　　刑天打开任务手机，手机屏幕上传来了一则信息。
　　【请立即将元奕的任务手机交给疯子鹏】
　　自从元奕死的那一刻，“那个人”便让刑天把元奕的手机暂时保管，而后交付给下一位“幸运儿”。自然，刑天研究过这部代号为“9”的手机，虽然手机可以开机，但是里面却是空白一片，所有的信息和软件全部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立即”两个字让刑天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刑天迅速俯身从暂放在地上公文包内拿出原属于元奕的任务手机递给疯子鹏。
　　疯子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时，是听不到外界声音的。于是刑天和浪公子连续叫了疯子好几声才把他从精神世界拉回到现实世界里。
　　正创作至兴奋时被人打断让疯子很不开心。常言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个简单的道理疯子是知道的，便没有一句抱怨话，勉为其难的放下手中的笔接过刑天的任务手机。
　　接过手机的那一刻，疯子看见手机上出现了一条消息。
　　【任务：请立即前往幽山。】
　　疯子惊诧得自言自语道：“幽山！这个地方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