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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铭才不是神经病!你们这些家伙是怎么想的,有什么证据说他是个神经病,你们知道自己有家的孩子一个人待在孤儿院里有多痛苦吗?有点偏激情绪难道是很不正常的事情吗?”耳边若隐若现地响起了这个温柔、像是摇篮曲的乐音,那是最初的、每个人降生到这个世界所听到的最温暖的声音,“什么暴力倾向!那个院长做了什么你们知道吗?别碰我!”
撕扯声,争吵声。
终于有人不耐烦了,黑暗中似乎响起了清脆的笛鸣。
然后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像是一滴温暖的阳光落进了泥潭,周围都是黑暗,深不见底浑浑噩噩——然后他就来了。
“许铭,最近还好吗?”如此显而易见的客套话,其中当然包含着含蓄的亲情,是很温暖——但是比不上她,“有一个坏消息,希望你能接受,你要不要听……”
“不想。”就现在的境遇来说,许铭已经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才能被称之为“坏消息”了,再被关在神经病院里很长一段时间吗?他可以忍受,什么时间、什么家庭……为什么自己要被关在这个地方?肮脏、浑浊、令人作呕,这里是强奸幼女之人的容身之所,是滥杀无辜之辈的栖息之地,他们每天都如同炫耀般将自己的光荣诉说给他人,将自己的事迹播撒至远方,许铭心中清楚自己在这个是非之地经历的是何种变质的熏陶……
“好吧,那等你稍微缓一段时间后,出院就告诉你,再见了——对了,今天是你生日,提前祝你生日快乐,蛋糕我已经让人放进你的房间了,自由点,别太压抑了!”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一步三回头,眼神中是对自己骨肉的无奈和怜爱。
然后那些讨厌的家伙又来了,菜市场上的猪脸肉都比他们的模样要正常些许:“呦,许少爷早啊,我们这些兄弟都想你了,对了,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不想听……”许铭现在的头发就像是一团乱麻,那眼睛像是泡在墨水里一夜般污浊不堪——他为什么被认定为一个神经病?为什么呢?只是因为烧掉了一个孤儿院,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别啊,我觉得还是早点知道比较好,让时间过滤伤痛吧。”那些家伙很关心自己似的坏笑一声,缓缓地道出了那个不知天灾还是人祸的事实,但是许铭并没有听到他们后来的慰藉——因为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耳朵仿佛被割开了一个大洞,突然听不到任何声音……
“你们这些混蛋到底想干什么啊!目的到底是什么啊!”他撕心裂肺地咆哮,那声音如同将喉咙撕破,将目视的一切千刀万剐,眼神中已经充斥着疯疯癫癫,“我不是神经病啊!我不是啊!不是啊!不是啊!三年了让我一个人和那些变态和疯子住在一起为了什么啊!你们是不是都是傻子啊!”
和自己整天在一起的病人像是受到惊吓的猪猡一般疯疯癫癫地绕着墙壁走动,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呜咽声,癫狂痴呆的眼神当中是对许铭行为的惊恐,似乎已接近这个比自己小太多的孩子就会被烧伤或者杀死一般,远远地盯着那个似乎比自己还要不正常的“疯子”。
“让我出去啊!让我出去啊!我是正常人啊!我不是神经病!你们让我怎么办?表现举止正常吗?我已经正常了三年了!三年了啊!”他双眼充血,几乎要从眼眶中凸出来,双手使劲砸着门,就算指骨已经断裂,淤血也已经出现,也没有丝毫感觉,“为什么要这样啊……那些家伙给了你们院长什么东西啊……为什么要这样啊……说我现在是疯子的,你觉得一个人三年和一群神经病生活在一起还会变得正常吗……混蛋……混蛋……你们他妈的来人啊!快点让我出去啊!”
这所有的不满,对流离失所的各种痛很,被刚才那一句话彻底点燃了——许铭当时就如同真正的疯子一般将对讲机人在一边,使劲朝着面前的笑脸扑去,脑袋撞在玻璃上流出了猩红的鲜血,指甲就算划在光滑的玻璃上也断裂了几处,玻璃外的那些人就像是看着一个被所在笼子里的猕猴一般捧腹大笑,对自己的无力和癫狂大笑,对自己的失落和伤感喜悦,好几个护工抓住自己的胳膊,拖拖拽拽打了一针才不死心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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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突然被撞开了,几个戴着口罩的大汉把他压在地上,将冰冷的针管扎进许铭的皮肤,但是被压在地上的许铭还是像一个发狂的野兽大吼大叫,喉咙当中甚至因为嘶吼咳出一丝丝红色的鲜血。
“你以为我愿意烧掉一座孤儿院,你以为我就这么闲的蛋疼吗?那个院长就是该死,你们也是一样,所有人都一样,都给我去死好了……”许铭使劲瞪大双眼,视线却逐渐模糊,粘稠口水夹杂着血红的丝线滴落在地面上像是红色的垂纱,表情拧在一起牙齿上下紧闭像是把牙龈都咬断,旁边的人眼神流露出的都是嫌弃,“为什么你们每个人的眼神都一样啊?不是……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现在的时代又没有军阀,又没有昏君,又没有贱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抛弃我啊,我想回家,我就是想回家而已,让我回去吧!”
之后那些医生的话像是最柔和的刀子,刺进许铭的心脏。
“为了你自身着想,再住院观察几天吧。”
就因为我比你们这些愚钝的人还要聪明吗?许铭回忆起了那些人面对自己时的种种表现,你们在想这个吗?我知道了啊——你不用说话,语言对我来说才是最无力的表达工具,只要让我看着就好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的心脏是什么模样,我知道你心里最热切的渴望,知道你一生中最爱的事物……
所有“无辜”的人,都去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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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9月30日。
天空中的乌云像是一个灰色的锅盖,把所有人的好心情都盖进了高压锅里,太阳被遮挡在云后,周围的景象虽然清晰,却如同蒙上了朦胧恐怖的面纱,预示着狂风大作。路上的行人稀稀疏疏,寂寥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城市,路边原本熙熙攘攘的小吃摊也不见踪影,看起来自己又要回宿舍吃方便面了。
一切都挺好的,过段时间还要去哈佛进修,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自己还单身啊,看着自己身边那些又亲又啃的家伙,许铭总是立刻把脑袋转到一边为了不让自己的心灵受到伤害。
鞋子已经湿透了,穿起来双脚如同被一个厚重湿润的温热毛巾包裹着很是难受,还发出“滋滋”声,许铭心中抱怨那些家伙不会挑一个好日子,行走的速度开始无意识地慢了下来,再往前走一段时间应该就到了吧,许铭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才五点四十五分啊。
他和凡昊在雨中撑着各自的伞,走在寂寥无人的小道上——平时就没有多少人的孤寂的街道现在更加阴森了,唯一可以给它增添人情味的也许就是旁边的奶粉店,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家奶粉店总是凭空添加了一种诡异的感觉,就像是深山野林中突然出现的华丽游乐场那般诡异。
大学的生活很无聊,唯一让人羡慕的还是那对自己这种人来说虚无缥缈的成绩,人家都已经开始约炮撩妹考虑婚礼在哪儿举行了,自己却还困在和旁边这位有着无数迷妹的凡昊身边充当灯泡的境遇当中。
更有些柠檬精说凡昊喜欢男的……许铭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你又犯病了?”凡昊一脸干练地看向许铭这边,“走路都能走出春梦,服了你了。”
“咋滴!不行啊,现实当中没女朋友梦里什么都有,你以为天底下男的都跟你似的,当男女比例失衡不存在是不!长大一看就是社会的败类!”许铭气冲冲地说道。
“你现在的身份……富二代,长得也不错,不至于是个肥猪,成绩也好未来霞光万丈,怎么就没人敢追你呢?”
“这种事,呵!这种事,就……对啊。”许铭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仿佛在刚才领悟到了人生的真谛,“我记得刚入学那会儿向我抛媚眼的学姐们不少啊,什么时候就没什么人了呢?”
“许铭……”凡昊突然停下了脚步,语气当中露出了些许疑惑,其中带着怀疑和不可思议,平常不轻易露出表情的他神色稍微有点认真,“那家奶粉店,门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那儿?”
“怎么了啊,平常你不是都很守时的吗?现在再不过去就要晚点了。”许铭说这向后倒退了几步,想看看什么东西让凡昊这家伙都这样了。
今天没戴眼镜出门,不过那家关门的奶粉店下面确实有一样东西,粉色的,在如此阴暗的环境当中显得格外突兀,许铭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粉色的东西,一种熟悉的感觉从自己内心当中迸发出来,缓过神来后,他赶紧跑了过去,似乎是嫌拿着伞比较碍事,干脆把伞丢到一边,淋着有些小的雨冲到了那个异物旁边。凡昊见状,从后面打着伞缓缓跟了上去,雨中隐隐约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啼哭——不会这样吧……凡昊心里想到。
里面包裹着一个骨瘦嶙峋的小孩。
“真恶心……”许铭在吐槽把这个小孩丢在这里的家伙,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过来,他可是一个极其害怕麻烦的家伙,轻轻把包裹在粉色棉被中的小孩抱起来后——重量似乎只来自于这个厚厚的被子,“似乎是个女孩呢,有点可爱啊。”
凡昊似乎也被惊到了,站在远处似乎不敢过来。
“这个孩子怎么样了?”凡昊还是选择站过来,瞟了一眼旁边的摄像头,当看见这个孩子的脸时,竟然忍不住用手掐了一下——太可爱了好吗……
“看着棉被的颜色就知道是个女孩,或者把这个孩子扔到这儿的家伙是个女性。”许铭很小气地把凡昊的手拍走,一脸“你别碰,碰了我跟你玩命”的表情,让凡昊也很嫌弃地看了许铭一眼。
凡昊递给了许铭一张从旁边地上捡起来的小纸条,似乎是原本放在这个孩子身旁的,因为起风所以飘到了旁边——是一张字条,虽然被打湿了,但还是可以隐隐约约看出上面的文字。
“看起来事情似乎很麻烦啊。”许铭看了看纸条,上面的信息只是提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有一个寄语,孩子却没有名字,“怎么样?现在应该怎么办?”
2005·09·233:46
这个女孩我实在没有能力抚养她,她的父亲现在不知道哪儿去了,总之求求这位好心人,救救这个孩子吧。
“可以送一家条件比较好的孤儿院,你现在找一家条件好的孤儿院没什么问题吧。”凡昊说出了所有人遇见这种事情第一件想到的事。
“去孤儿院那种破地方?我呸!打死也别想让我亲手送一个孩子去孤儿院,告诉你只要去了孤儿院过不了几年就会被关进神经病院再待上三年。”许铭似乎在瞎扯淡——这剧情离谱好吗?刚出孤儿院就进精神病院?
“什么三年。”凡昊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事!”许铭把脑袋转过去,“赶紧找个地方住啊,先别去什么聚会了,还有别让人看见了,不然被误认为我们的私生女就不好了啊。”
凡昊知道了许铭现在想要干什么:“你的决定我无权干涉,但是希望你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这个女孩你是否有权利抚养,是否能给她一个幸福的童年,以后她要是问你妈妈在哪儿该怎么办……”
许铭没有说话,凝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有母乳吗?”他突然问道。
“滚。”凡昊面无表情地骂道。
“那你去买点奶粉还有看娃的东西,还要有个环境好点的住所,赶紧买套现成的房子去,我给报销……”
凡昊并没有像许铭那样跟一个有点小钱就飘起来的暴发户一样立刻买一套二手的房子,而是领着他到了一个挺奢华的小区,在里面兜兜转转了有一会儿,才进入了其中一个单元,坐电梯到了十三层,两个人站在一扇门前。
凡昊掏出钥匙,转了几圈,门应声而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欧式的小公寓。
“你小子到底骗了多少妹子到这个房子里面来……”许铭看了一眼怀中这个因为两性关系太过于复杂而正面诱发的意外,又看了一眼凡昊,“带套了没?”
“你……你想干嘛?”凡昊被许铭这番话吓得连连后退,“这孩子,刚出生还没满月啊……你这个禽……”
“我是问你!祸害了几个女孩了啊!”许铭心想哎呦嘿看不出来凡昊你这个家伙还挺暗骚的啊。
“宿舍的家伙都太吵了,家里出资给我买的。”
“腐朽啊,腐朽!”许铭嘴里谩骂着凡昊,看着眼前烧开的水,冲了一大勺奶粉进去,香甜的气息逐渐飘进鼻子里,唾液腺突然兴奋起来,“这奶粉好像挺好喝的啊。”
“很腐啊你。”凡昊正在给那个孩子洗刷身子,旁边是天蓝色的羊绒睡衣。
“来啦来啦,我尝过了,温度适中没问题!”许铭端着奶粉跑了进来,上唇的胡子上面还挂着白色的不明物。
凡昊看了一眼奶粉,把头转过去,继续给孩子擦拭身子:“你皮糙肉厚不怕烫,人家才多大啊,想烫死她?“
许铭只好乖乖蹲在一边死死盯着奶粉,恨不得在里面加上一些冰块。
“凡昊?”
“干嘛啊。”凡昊已经给孩子穿好了衣服,虽然他看起来没有丝毫兴趣,但可爱的外表已经是贿赂凡昊的最好筹码了——这逼可是喜欢自己兄弟的一个萝莉妹妹,喜欢到以前这么多女人明摆着勾引凡昊都不为所动。
“你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啊……”
“当然是医生了,这种事情还要问吗?”凡昊一脸理所当然,“你呢?心理学家?对了,看看这张当事人留下的字条吧,跟我说说把这孩子丢掉的人是谁吧,还有那家伙当时在想些什么。”
“我他妈!”许铭直接暴跳如雷,“我最讨厌别人问我这种恶心的问题了,你以为我谁,我就只是一个心理学学的比较好的单身狗而已,整天一堆人问我他们心里想的啥、想些啥——他们意淫什么关我什么事!”许铭说完就拿起了那张字条,“都湿了啊,对方想些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笔画挺圆润,该弯的都弯了,不该弯的也弯了,国外的妞啊。”
“你是有多饥渴?说出来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带着一丝丝猥琐在里面。”
“先是这张介绍孩子的纸条竟然被风吹走了,是个正常人也应该意识到这种东西应该压在棉被下面——要么脑回路太那个啥,要么走的很匆忙——那个人心中还有点矛盾,天真烂漫心脏软得要死那种——就是你这种渣男天天骗的女孩子啦!”
“我不是渣男,你这家伙别老是在雪儿身边说我坏话好吗!”凡昊终于提升了些许音量,他一直想在雪儿面前保持自己的正人君子形象,但许铭那家伙总是像一颗会走路的老鼠屎一般打搅自己。
“还说不是,我刚才说的那一套难道不算雪儿的性格,你这种喜欢雪儿的家伙能说不是渣男?朋友妻不可欺知道吗?”许铭口中的雪儿是凡昊的追求对象,一个家境有些普通甚至有些偏下的女孩,长相普通,举止普通,性格普通但是有着常人没有的柔和感和白纸一般的天真烂漫,那纯洁不是天使一般的高高在上而散发出的圣洁和高尚,而是在阳光和雨露中因为风轻轻舞动的白色花朵,质朴而美丽——贱人就是矫情,或者说凡昊就好这一口……
“叶潇肃和叶雪儿是兄妹……不是夫妻……”凡昊听着逐渐朝着骨科跑偏的话题,赶紧提醒许铭,“你呢?你未来什么打算?”
“当然是抚养这个女孩啦,而且我可是胸有大志的家伙,先是成立公司,你过来给我搭把手吧,总会有一天我会把我老爸在内的那些家伙全部踩在脚下。”
“不干。”凡昊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经济那方面我并不擅长,而且你这样也太孝顺了吧,人家辛辛苦苦把你养大。”
“好歹比当个别人眼中的富二代要好吧,反正我们都有自己的本钱,拿着几亿成立一个公司还不是简简单单的吗?再说了你好歹也算是X市里有名的公子哥了,积累一点人脉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许铭一脸传销的神情。
“你找景海筝去不好吗?那个慈善晚会上你好像被景海筝强行拖走来着……”
“打住打住,靠女人吃饭算什么本事!”
“为什么要收养这个女孩呢?从你现在的规划上来看,这个孩子显然是一个很大的负担,只会成为你发展路上的绊脚石。”凡昊语气没有变,但是多了一丝严肃。
“这个啊……”许铭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想起了那些年来在孤儿院或在神经病院里的故事,心里稍微有些绞痛,但是想到自己以后的报复,心中又立刻燃起了些许莫名其妙的冲动情感。
凡昊看着许铭现在的笑容,这并不能掩盖现在许铭脸上狰狞且充满抱负的表情,许铭好像变了一个人,或者说心中的世界逐渐显现。
“你……到底想干嘛?”
“没什么,这种夙愿甚至可以说是妄想,但是为了实现它我甚至愿意放弃一切,”许铭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沥沥挂在玻璃上,雷声隐隐,这座城市即将迎来这个夏季中第一场暴雨了,“肯定实现不了啊,这又不是小说,自己怎么看都太渺小了。”
“毕竟做一个反派要有点人情味啊……”许铭打了一个哈哈,“走关系呗,这个女孩我养定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啦……凡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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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生活轨迹就如同两个人说的那样,在哈佛进修之后,许铭开始作死一般地创立了一家公司,凡昊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加入了进去;凡昊则继续贯彻自己作为医生的职责,动不动就各种地方瞎跑——两个人也真的是贱,最后竟然定居在了Y市的鉴湖朱阁中,许铭在Y大当教授,凡昊在市中心医院做医生。
自己的生活原本应该是不与任何无价值的人有交集的,但就是因为这个被他一时善心收养的女孩,把许铭的生活和原本的平静全部被打乱了,她的叛逆程度远超许铭的想象……
在之前许铭还想着这个孩子可以给他带来一种童真的喜悦,不至于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如此晦暗,就像曾经自己发起的这个事件一样,但现在那种期待的心情许铭已经淡忘了——哎哎哎,说得这么绝情干什么!明明是沉浸在幸福中忘乎所以了啊!
许铭坐在椅子上,细细品味着面前的单一麦芽威士忌。
现在的生活还是很美好的,总算是一个苦尽甘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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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怎么样了?”许铭相信那时候他的声音是颤抖的,心灵第一次感到了难以适从的慌乱和期待的紧张——绝对比一个处男的初夜还要紧张!
天啊,我连媳妇都没娶呢,现在就要当爸爸了,就像原本碌碌无为的人生突然变得有意义了一样,当那些美好的事物开始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它可以让枯萎的花变得艳丽,可以让干涸的河流响起潺潺水声——对一个人的爱是本能,无论经历什么都不会被抹去。
他从未如此激动过,从未如此期待过——明明没有几天,许铭却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这个孩子彻彻底底地夺走了——这是什么诡异的情况?明明之前毫无交集,明明对方根本没有帮自己做过什么,明明根本不存在于我的生活中过……但在在你降临到我身边时候,我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你身上了……
“想好名字了吗?现在落实户口呢!姓跟你的。”凡昊催了好几声,许铭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这个啊……”许铭的张着嘴巴,似乎在暗自微笑。
“快点啊——我现在都快社会性死亡了!”
“就叫她许笙,竹字头的那个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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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潇肃,告诉我雪儿怎么了!”凡昊使劲揪着一个人的衣领,后者清秀且英俊的脸上黯然无光,整个身躯仿佛只剩下了一具空壳,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神志似乎有点恍惚的凡昊,只是流着眼泪红着眼眶——一定不能说出来。他想到。
“我……我也不想啊……谁知道那些家伙。”叶潇肃支支吾吾地还没有说完,就被凡昊的一声怒吼打破了僵寂,叶潇肃也感到了烦躁,心中的悲伤和不快更甚,也朝着凡昊大声吼道,“你给我冷静点好吗!你以为我现在比你要开心吗!她可是我的亲妹妹!”
凡昊瞪着双眼喘着粗气,牙齿微微颤抖,微微伫立了一小会儿,双眼凝视着叶潇肃,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失意地说了一声“抱歉”,重新颓废地坐在了床边,重新回到了平时冷静的状态,但是怎么也掩盖不住那一份紧张和焦急地心情。
“能让我一个人静静吗,凡昊,事情已经很很让人心烦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平时就无精打采的叶潇肃抓住自己脏乱的头发,眼眶血红,一副没有出息的样子,“你走吧凡昊,雪儿她早就……”
“谁管这些啊,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雪儿在哪儿就好,我立刻去见她,我会说服她,没关系的,我才不是这种老旧的忠贞思想呢!”凡昊当然不介意,他才不是真么保守派,他现在只想见许雪儿,他只想让那张质朴的白纸变成以前的样子,“快点啊叶潇肃,什么时候了,你以前怎么颓废我不会管,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赶紧想办法说服雪儿啊!”
“我太没用了,太没用了……雪儿都那个样了,我还傻傻地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以为雪儿当时好好的——我想过告他们啊,但是没用;我想过杀了他们,但是我连靠近那些家伙的权利都没有,你说我该现在能怎么办?啊?我是不是太无能了!”
“先别想着报复了,你再怎么想人家就是可以没有事,趁现在有时间不如赶紧想想雪儿的事!你知道雪儿这么保守的一个女孩发生这种事她会怎么看自己吗!”凡昊对叶潇肃的行为感到不解,为什么这家伙不开窍呢,这怎么像是一个哥哥能做出的事情,妹妹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却一个人坐在宿舍里痛哭流涕!
“你还是想想应该怎么把那些强奸犯弄死吧!”叶潇肃高声怒吼道,“凭什么他们什么事都没有,凭什么受伤的就只有雪儿一个啊,你知道那些家伙干了些什么吗?直播啊!直播啊!那种混蛋的事情他们也干的出来!凡昊——你现在可是富二代啊,完全没有必要关心我们穷人家的兄妹……我们怎么样,和你什么关系!”
“雪儿不是也被保送到哈佛了吗?到时候我会和她好好交流的!”凡昊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容,但是眼神中还是充满着关切和希望,“其实我……”
“凡昊,我们是朋友,很要好的那种朋友,那你应该知道你和雪儿都很努力吧,雪儿甚至比你还要努力,就是想在没有任何背景、不靠你的帮助下的情况下闯出自己的一条道路,然后她就像一只小鸟在第一次逃出笼子展开翅膀的时候就被猎人的枪瞄准了一样——那些努力都白费了啊,那些什么梦想之类的都没有意义了啊!”
“别说了叶潇肃,雪儿一定能回心转意的,相信我,我真的喜欢……”
“你不喜欢她!我不允许你喜欢她!”叶潇肃的情感突然爆发了出来,使劲把凡昊粗暴地推倒在地,“你为什么要喜欢雪儿啊,她为了配得上你有多努力知道吗!不要再问了,赶紧给我滚!别再管我和雪儿,以后我们两个和你没有一点瓜葛!我一个人去见雪儿就好!”
说完叶潇肃便夺门而出,手里什么都没有拿,眼神中散发着惶恐。
“你知道她为了配得上你有多努力吗?”这句话就像是烙印一样印在凡昊脑袋里,凡昊像具蜡像坐在地上,有些呆滞地看着逐渐关合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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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昊,我觉得现在你没有必要去理会那一对兄妹了。”许铭藏匿着情感,用客观的语气平和地说道,“雪儿被人强奸这事不是已经让我们压下来了吗?”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凡昊眼睛里像是藏了一头孤僻凶险的狼,隐隐冒着冷冽的凶光,对刚才许铭的一番话语感到不解,或者因为错误的一方没有受到相应的惩罚而愤怒,这些极端的情绪时时刻刻都在摧残着他的理智。
“他们还是未成年人……”许铭还没有说完,凡昊就像是泄恨一般一把抄起旁边的瓷器扔到洁白的墙面上砸得粉碎,碎片崩裂到手边,虎口被划开了一道鲜血淋淋的口子,疼痛让凡昊稍微清醒了一些。
“这些在X市里有权有势的家伙不是有一堆女孩倒贴吗,一招手十几个全跑到床上也不是问题啊?雪儿也不能说是倾城倾国啊,为什么就被他们盯上了啊!”
“特殊癖好……”许铭直接说道。
凡昊终于忍不住心中和腹中的恶心,跪倒在地上,空腹吐出了几口胃酸,身子几乎要被折断。
“那些家伙现在在哪儿?雪儿现在在哪儿?”凡昊睁着通红的双眼质问道,双手紧握着指骨嘎巴作响,“能帮我联系一下景海筝吗?别担心我,我会没事的……我会说服景海筝帮忙的……”
“景海筝我已经联系上了,她也愿意帮忙,只是那几个家伙现在都出国了,想要追上去很麻烦的。”
“那雪儿呢?”凡昊现在的目的就只剩下雪儿一人了,他一定要见到雪儿,“现在雪儿在哪儿,快点告诉我。求你了许铭。”
“你真心喜欢雪儿吗?哪怕雪儿被人玷污了也没有问题吗?”许铭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这个问题差点像一个炸弹从凡昊的理智中爆炸,“哪怕以后遇见比雪儿更好看的……”
“我喜欢她啊!不然拼命学干什么啊,遇见她之前我成绩有多差你不是不知道。”凡昊心急如焚,额头上挂满了些许汗珠。
“好吧……”许铭似乎在心中斟酌着,斜着脑袋看向窗外沉寂的天空,微微抿了抿嘴巴,终于转过头来看向凡昊,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让凡昊的思维彻底靡乱的话语,“雪儿听到后会瞑目的。”
心头没来由地失掉了全部灵魂,但是没过多久,又立刻被晚来的意识托回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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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在那儿……一定在那儿……就在雪儿自杀的地方,叶潇肃一定去那儿了,只要自己更快点就好了,到时候一定要把那家伙拉回来……凡昊心中不断催促自己,将油门踩到了最低端,但又因为突然出现的障碍猛地踩下了刹车——真该死啊!他立刻从车上跳下来,朝着往事桥奔跑着。星星点点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洁白色的棉絮愈来愈密。
他推开叶潇肃的家门,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家具少得可怜却摆放得整整齐齐,角落里放置着的都是大包小包的礼品,墙上挂着兄妹二人的合照,两人都咧着嘴微笑着看着镜头,旁边干净整洁的卧室的墙贴满了奖状,奖状上无一例外都写着“叶雪儿”这个简简单单的名字,餐桌上还有罩在纱网下的馒头和青菜,仿佛这个家没有丝毫支离破碎的现象,日历单上还写着出游的时间,就连提前买好的车票也放在了桌子上,旁边放着几包没有拆开的泡面,厨房里的烧水壶正下沉着水汽,种种一切都预示着这个家还有着它应有的温暖。
在这安逸的环境中有苦涩的味道,叶潇肃的书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日记——纸张上已经布满了灰尘,时间在上面留下的痕迹几乎要把它掩埋,上面的文字不知何时起突然变得凌乱不堪,直到最后只留下了一句叶潇肃送给自己的话语——凡昊不理会几乎要被冻伤的肺部,再次奔跑起来。
感觉什么意义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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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做到这样的啊?”叶潇肃有些吃惊地看着旁边的女孩,这个孩子并无特殊之处,就是那长发太凌乱以至于遮住了眼睛,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稍微恍惚了一会儿,无数只麻雀和流浪猫都围绕在她身边,就像在表演一场戏剧,而女孩就站在舞台中央,她纤细的手里捧着着些许食物喂养着它们,雪吹落在女孩的肩头,那单薄的白衬衫让人心生爱怜。
“不知道,走着走着它们就蹭过来了。”女孩的声音甜丝丝的,但是很冷清。
“这样啊……”叶潇肃转身看向下方的冰面,就像面对一个深渊,叶雪儿就在这儿一个人离开的——临死前好想找一个人谈谈心啊。
“哥哥你怎么了,似乎不开心。”女孩突然问道,“什么都感觉不到,你是植物人吗?一点情感都没有?”这个孩子似乎还不知道植物人是什么东西。
“没事——”叶潇肃自嘲了一声,“就是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没了意义,原本追求的东西消失了,原本痛苦和努力的目的也不见了,找不到爱自己的人,找不到自己爱的人,就像自己生下来成长为了世界上的一个败类一样。”
女孩抬起好奇的脑袋,转了转忧郁的眼睛,像是在斟酌那一句明明听不懂的话语,内心当中有想要附和的冲动,那些文字夹杂在一起似乎发生了奇妙的反应,旁边的动物似乎感觉到了危险,一个个逃离了这个女孩的身旁。
“知道了,就是事情全部完成了,不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办吗?”女孩好奇地问道,挠了挠脑袋,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白雪,打了一个清脆的喷嚏。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叶潇肃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女孩身上,女孩似乎察觉到了这个哥哥身上的温暖,下意识地拉紧了些外套。
“人都死了怎么办,有喜欢的人怎么办?”女孩的问题总是然人感到莫名其妙,“到底什么叫意义啊哥哥,搞不懂……就没有想干的事情了吗?”
“这……我也解释不清楚,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过于懵懵懂懂了,都快要死了,干嘛纠结这些隐晦的东西……”叶潇肃一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就埋起了脑袋,“都没有意义了,都被抛弃掉了,我担心什么啊!我犹豫什么啊!”
往前走一步就好,再往前走一步就好,都没有意义了,为什么还要在这儿纠结呢?为什么还要在这儿不知所措呢?为什么还要在这儿思考着那无法平和下来的心情呢?叶潇肃的眼睛里布满着血丝,脑海逐渐被死亡的观念浸满。
再走一步就好了……真是个奇妙且有趣的过程……叶潇肃想到这儿,向前默默迈出了自己的脚步——如此简单的动作,竟然会因为死亡而变得格外复杂。
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奔跑过来的凡昊。
他似乎在那一刹那意识到了什么,眼中突然焕发出一瞬间的神采……伸出了自己的双手似乎想要抓住对方,但还是感到突然刺入身躯的寒冷,眼前逐渐被冰冷的河水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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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昊呆坐在雪中,看着桥下的冰洞和漫出的涟漪,心中就像这冰层下的暗流一样汹涌阴沉,就像这块冰层一样裂开了一个口子,就像这座桥一样充满了诅咒。
怎么会这样?你这种人生活怎么会没有意义呢?还有我啊叶潇肃!凡昊内心低沉地嘶吼着,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恍惚了。为什么会觉得没有意义了?缺爱吗?没有人爱没有爱的人吗?叶潇肃告诉我为什么呢?
他用双手捂住面颊,几近崩溃,这一切都太快了……快得让他无法架起内心的防线。
“凡昊……过了许久,许铭才缓缓地走到凡昊身后,怀里抱着眨着天真的眼睛的许笙,他眼神中并没有凡昊那样的悲伤和伤感,而是冷静到无情的淡漠。
“你又想干嘛?”凡昊语气中带着阴沉。
“要不要来我公司啊?”许铭用轻松随便的语气说道。
“滚!你觉得可能吗?”凡昊转过头来看向许铭毫不在意的表情,有种想要迫切撕裂那张面庞的冲动。
“想报复所有人吗?”许铭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传销组织的头目,还带着中二的感觉——这完全没一点逼格好吗!
凡昊似乎有了些许触动,回过头来看向许铭:“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啦,至于具体什么意思我可以以后跟你再讲,就当作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东西吧,看你这个样子似乎也被叶潇肃那一句什么一切都没有意义给洗脑了,多一个意义也不为过嘛。”许铭的语调怪怪的。
说完他便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你这就是在毫无依据地痴心妄想——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实现……”凡昊立刻反驳,他不想让许铭做这种真正没有意义又不可能的事情。
“你可以不去理会,不过其中没准你还可以亲手杀死几个类似的家伙呢……”许铭说完,斜着眼看向凡昊,“未来可是属于我们的,最应该放弃的也是我们,可还有下一代呢……”他又开始说那些串联起来跟无字天书一般的言语了。
“你觉得下一代可能会是谁?你怀里的许笙?”凡昊讥笑道。
“不,养女儿只是出自我的善心,来吧凡昊——开始的目的并不代表最后的目的啊,影响整个社会的思潮这破事——别闹了,这怎么可能。快点起来吧。”许铭用晦涩的语句否定完自己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凡昊眉头皱在一起,像是在苦苦挣扎着,随着时间缓缓的流逝,身上已经布满洁白的雪的凡昊伸出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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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9月23日。深夜——月光皎洁如玉,繁星点点似水。
巨型轻松熊躺在许笙旁边,月光透过了白纱般的窗帘,洒落在许笙的身子上。钟表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许笙还是睁着冰蓝色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月光的映衬下下可以一根一根数清楚,环抱着旁边的毛绒玩具,胖嘟嘟的脸蛋正朝着床边,眼睛里满是期待——许铭就坐在许笙的旁边,颇为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位打死都不想睡觉的小祖宗,叹了一口气。
“你还不睡吗?晚上不睡觉会有大灰狼来吃你哦!”许铭竭力哄着许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躲在门外的凡昊轻笑了一声,“你笑啥!你行你上!”
“讲故事。”许笙奶声奶气地说道,还专门调整了睡姿。
许铭脸上出现了几条黑线,现在就差头顶上一个乌鸦,心想我的祖宗哎,我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孽了,让我讲故事不如扒了我的皮,这样还轻快些,我可不敢保证讲完之后会不会给你那稚嫩的心灵抹上什么悲痛的伤疤!
“妈妈在哪儿?”许笙原本有些睡意的眼睛立刻睁大了,里面喜欢充满天真的好奇,“别人都有妈妈,我的妈妈呢?”
“这个……”许铭有点尴尬,总不能说你妈妈是被一个渣男骗了吧……那该怎么说?想到这里,许铭回过头来看向凡昊,眼神里满是迷惘和无可奈何,就像是先前和景海筝讨论情感问题一样,许笙的每一个问题都能让嘴里什么都没有的他被空气噎死。
“讲个故事,越美好似幻越好,这个我帮不了你了。”凡昊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一样缓缓离开了,留下许铭在床边暗暗骂娘。
看不出来啊我的乖乖,平时你欺负的男生还少吗?怎么把你爸也给算上了?要是让我给你做些心理辅导我是一百个愿意,这是让我给你讲什么白马王子的醋坛子童话的节奏啊……许铭看了看月光,今天的夜满天繁星,如白昼一般明亮,幽蓝皎洁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洒了进来,正好落在许笙充满好奇的冰蓝色的大眼睛上。
“咳咳!”许铭摆上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绷劲想要笑出来的面部肌肉,“你妈妈现在就在天上看着你。”说完便笑了出来。
“月亮?”许笙晃动着眼珠,转头看向深蓝色的天空。
“不,是星星,唯一的一颗星星——只有你才能看见的一颗星星。”许铭捂住嘴巴,也把脑袋转到一边——凡昊那个八婆又折返回来了,躲在门口偷笑。
“妈妈吗?”许笙瞪大的双眼中显露出好奇和严肃,让许铭不得不怀疑睡前故事是不是对孩子的睡眠没有丝毫促进作用啊。
“念己之人终将回到天上,化为点点雏星,在夜空中守望自己,每夜皆可相见;念想之人终究会相遇,虽相隔万里,却仍可守望。”
许笙一脸懵懂地看着许铭那自我陶醉的欠揍表情,没有理会什么。
“妈妈想着我,到了天上化作星星守望我,每天晚上她就在天空中静静的看着我,对吗?那个她变成的星星只有我能看见……”刚才那一句句的废话许笙竟然听明白了,冰蓝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了憧憬和幸福,闪烁着夕阳的余晖。
“对……啊……嘿嘿……”许铭拧出笑容,看着许笙的神情,心里感到好笑,“睡觉吧。”
“故事的结局呢?”许笙突然着急起来,思思期待在空气中弥漫着。
“以后再给你讲——一定会有个好的结局的。”许铭轻轻拨开许笙柔软的细腻发丝,俯下身子轻吻了她的额头,替许笙盖好了被子。
看着她的眼睛,奇怪的情感在许铭心中暗暗滋生,自己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放弃那个遥不可及的梦,还是因为那个虚幻的梦想而亲手葬送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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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
让人心碎神烦的考试时间已经过去了,许笙懒散地躺在沙发上看着眼前亮堂的手机频幕,男主女主正在狂热地拥吻着。旁边看电视的许铭瞟了一眼许笙,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手中的水果刀游走在苹果上——养个女孩怎么这么心累呢?我以前确实想着你的感情生活和经验能丰富一些好报你爹前生单身之耻,但是现在隔个两三天就换一个男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帮忙到我卧室里把手机拿过来吧。”许铭听到了手机响,每一次语句都带着劳累和倦怠。
“看完这集,别烦我!”许笙不去理会许铭,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重新躺在沙发上,用更嚣张的神情看着许铭,“凡叔叔!许铭手机响啦!帮忙拿一下,回头亲你一口!”
“晚上吃蟹全宴,不去没你的份。”凡昊把生蟹肉轻放在白瓷盘上,旁边放了一些海葵和海胆汁,还一脸平静地拿出了一包方便面朝着许笙晃了晃,拼命暗示着什么。
许笙无奈地呲了呲牙,很不情愿地走进许铭的卧室里,看了看刚刚挂断的手机,走到书桌旁边想看看给爸爸打电话的是谁——老天保佑是个成熟贤惠的女人啊,老爸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处男她可接受不了。
许笙刚想拿起手机,无意中瞥了一眼旁边泛黄的文件,纸张保存了很久,上面的一字一句清晰地映在她冰蓝色的眼瞳中。
当时的许笙还想维持着自己的平静的面色,但是她发现此刻自己的动作已经凝固了,身体和灵魂就像是一点一点地被寒冷所侵蚀一样,逐渐的僵硬起来,直到客厅里的落地钟响起整点的钟声,才让她的魂魄重新回到身体里——骗人的吧……
她甩了甩脑袋,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眼前厚重的一小沓文件像是有种极其吸引人的魔力一般——她有些踌躇地注视着书桌上最顶端的文件,拿起它翻看起来。
纸张随着时间一页接着一页地翻过,直到所有文字被读尽,以前的那个经常和自己斗嘴赌气、全身上下散发着单身贵族、宠得自己堪比天仙一样的处男老爹消失了,变成了一个偏执于自己的目的、受控于极端和变质的情感、随心所欲的变态。
许铭的冷汗直流,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立刻把文件放归原处——她听到了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身子像是极其寒冷一般直打哆嗦,她紧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祷,希望许铭没有看见,希望在他进来之前自己就已经把文件放回原处了……
“你看见什么了?”有些酥酥的大叔音从身后发了出来,发出的声波让许笙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这声音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后背的寒意似乎也因为这一声善意的问候增加了许多。
许笙像是一具玩偶无声地站在许铭的书桌前,不敢有丝毫行动,仿佛再细微的动作都会暴露自己的内心和行为。
“我……”原本萦绕在脑中的不可思议已经被钻心的恐惧取代,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这间漆黑的卧室和站在自己身后不知表情如何的许铭……许笙的眼角流出了惊惶的泪滴,她轻轻地回过头去,生怕触动危险的事物。
我会死吗?许笙只有这一个念头尚且清晰。
“你看见了?”许铭的神情有些萧索冷酷,斜眼看向许笙身后,镜片下的眼睛里闪烁着刀光剑影,那语气冷得可怕,仿佛能冻住整个大洋,还夹杂着别样的情感——对即将失去某样东西的惋惜。
许笙无声地呜咽着,喉咙中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腿骨逐渐被恐惧溶解,半跪在在地上,像一个待宰的羔羊,被压在砧板上任由刀尖缓缓接近自己的颈动脉。
“这样啊……”许铭似乎发现了什么,一步一步走向了许笙,脚步如同灌入了液态汞那般沉重,表情和他的动作一样沉重且冷得僵硬。
许笙突然睁大了双眼,瞳孔也因为惊恐缩小了一圈,眼白内的血丝在恐惧的映衬下清晰可见。
为什么他的手里还握着刚才的水果刀?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