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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袁家寨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中。
炊烟袅袅,夹杂在秋雨中,缠绕在屋檐上,升腾在树枝中,散发着阵阵饭菜的香味儿。
整个村子很静谧,一片安静祥和。
九十年代,无论是衣服还是鞋子,都很金贵,在这种秋雨绵绵的日子,没人愿意出门。
“这是又到饭点了啊?”
袁家寨村北,一处破落的小院子中,一个穿着破旧黄色军装、披着破旧蛇皮袋防雨的三十多岁的汉子,看着村里的炊烟,不禁咽了咽口水。
这人叫五征,袁家寨唯一当过兵的人。
和大多数转业军人高大威猛、相貌堂堂的形象不太一样,五征看上去很破,对,就是破,家破、衣服破,精神也在破碎的边缘。
自从多年前,五征父母双双病逝后,转业回来的五征,就成为了可怜的孤儿。
其实,绝大多数时候,孤儿奋发图强、努力拼搏并创造出幸福快乐的生活,都是美好的幻想,穷人或弱者的美好幻想。
至少,五征不是!
成为孤儿的五征,继承了父母的一栋在风雨中飘摇了将近二十年的青砖瓦房和三亩薄田,日子,越过越穷,连个媳妇都没讨到。
年近四十的五征,成为了标准光棍汉的模样。
“玉米棒子该上面了,弄几个回来煮煮吃吧!”
昨夜和早上都没有吃饭,肚子里空荡荡的五征,眼睛饿的发绿,裹着蛇皮袋,踩着浑浊的泥水,深一脚浅一脚朝村西头去。
秋风,本不太冷,如果夹杂着秋雨,钻到身上就难受了,这种湿冷是深入骨子里的。
五征不禁打了几个寒颤,低着头、躬着腰,穿着破旧军靴的双脚,飞快地在泥水中走着。
很快,就来到村西!
往西看,大梁河对岸,无数的良田笼罩在烟雨中,饱满的高粱随风起伏,即将干枯的玉米叶被风吹的唰唰响,还有那一笼一笼的红薯,成片的大豆,都到了最鲜嫩的时候。
“弄点玉米棒子,扒几个红薯,回家烤了吃……”
五征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田野,吞了吞口水。
只是看到不远处,横在大梁河上那座破旧的老石桥上,五征心里莫名有些畏惧。
这座老石桥,风风雨雨不知道几百年了,桥面坑坑洼洼,甚至有几个破洞都能看到河面,两侧的桥栏,也断裂的不成样子。
关于这座石桥,有不少灵异而恐怖的传说,五征虽然不信,但听多了,难免会对这座老石桥有些抵触。
但饿了快三顿的恐慌,早就超越了对石桥的恐惧,五征裹了裹蛇皮袋,加快了步伐。
当走到石桥第一步的时候,五征不自觉心里一紧,看着脚下破损的桥面,战战兢兢,生怕这座桥塌了。
“啪啪……”
当五征走到桥中间的时候,河里传来了清脆的拍水声,让五征汗毛都竖了起来。
紧张地朝左右望了一眼河面,就想匆匆离开。
“啪啪啪……”
又是猛烈的拍水声传来。
“妈个巴子,老子倒看看是什么作怪!”
五征毕竟是当过几年兵的人,内心的几分血性被激发了出来,转身就朝桥边走去。
只见那紧靠着老石桥的河边,一个浑身赤裸的小男孩,一手拿着半个馒头,一手拿着一根竹竿,认真地在打捞着什么。
五征看到那孩子,气不打一出来,张口骂道:“狗日的小飞,你作死是吧?这么冷的天,你来这河边捣鼓啥呢?”
那孩子似乎闻所未闻,咬了一口馒头,继续挥动着手中的竹竿,在河里打捞。
“尼玛个币耳朵聋了是吧?”
看着那小崽子不搭理自己,一向被村人冷落的五征,爆发出了怒火,冲那孩子大声嚷嚷。
那孩子似乎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五征,满脸的迷惑,“五叔,我在捞灯笼呢!”
五征闻言,神情一愣,随后瞪着那孩子大骂:“滚你妈个蛋,发什么癔症呢,赶紧上来回家!”
那孩子抬头看着五征,不满地说道:“五叔,你瞎呀,那么好看的灯笼你怎么没看到?”
男孩说着用竹竿指了指河面。
五征看着那浑浊的水面,在秋雨的笼罩中,打着一个又一个的小漩涡,缓缓流淌,哪有什么灯笼?再说谁家的灯笼扔河里还能亮?
“该不是鬼捂眼了吧?”
想到这里,五征毛骨悚然,惊惧地看了一眼那河面,一把扯下身上的蛇皮袋,连滚带爬的朝桥下跑去,“狗日的,快走,你被鬼捂眼了!”
五征抱着在他怀里不停踢打的男孩,好不容易爬了上来,冲着不远处紧靠河边的一处院落,扯着嗓子喊道:“老三叔,你孙子被鬼捂眼了!”
五征打光棍多年,火气本就旺,这一嗓子喊出去,如同炸雷一样,在袁家寨上空久久不散。
很快,河边聚集了上百人,这些被秋雨困在家里三天的村民,终于按捺不住寂寞跑了出来。
看热闹,是国人的本性,何况又是这么奇怪的事儿,被鬼捂眼呢?
“五征,小飞被鬼捂眼了?”
“怎么捂的,在哪里捂的啊?”
“五征,这下可好了,你救了老三叔唯一的孙子,以后他的菜园还不随你光顾?”
众多村民围着浑身泥水的五征,和赤裸着身体拿着竹竿的男孩,指指点点,不停打趣。
“说来你不信,刚才我看到小飞在河边玩耍,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水里朝他游去,若不是我及时下去,小飞,啧啧,不好说啊!”
五征颇为得意,一手掐腰,一手大拇指对着自己,向众人吹牛。
“你狗日的五征说啥?娘个臭币,少他妈咒我孙子!”
种菜老家伙和他老伴打着雨伞走了过来,看着浑身赤裸的孙子,皱了皱眉,对正在吹牛的五征破口大骂。
“老三叔,你怎么能骂人呢?你问问小飞可是被鬼捂眼了?”
五征老脸一红,拍了拍小飞的肩膀,对那老家伙争辩道。
“捂你奶奶个腿,我大耳瓜子抽你个狗日的,肯定是想趁着下雨,去我菜园里偷菜吧?”
种菜老家伙瞪着眼睛,把伞交给老伴,右手跃跃欲试,看起来很想给五征一巴掌。
“老三叔,五征不是那样的人,你看小飞这样,赶紧回去给他熬点姜汤喝吧……”
有人看不过去了,看小飞的模样,无论是不是被鬼捂眼,但肯定是跑河边玩了,五征总是好心不是?
“我看你狗日的几天不打秋虫,烧的发昏是吧?你才被鬼捂了!”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身材壮硕的妇女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小飞的手,对五征骂道。
打秋虫,打灰机的意思,如此当面骂一个单身汉,可谓十分恶毒了。
“麻痹,好人没报!”
五征闻言,勃然大怒,不过想到自己在村里的处境,强压些怒火,看了一眼那妇女,便转身离开。
走到桥面的时候,五征捡起来自己的蛇皮袋,上面已经汇集了一小滩雨水,肯定是不能披身上了,再说自己浑身的泥水,披身上也没啥意义了。
“唰唰……”
走在满是荒草的小路上,两侧两米多高的高粱被秋风吹的哗哗响,看着笼罩在烟雨中、显得昏暗的野外,五征身体直哆嗦,一是冻的,二是,这环境有点渗人啊!
“管他谁家的呢,就当老子替你尝鲜了!”
五征前后看了看,没人,然后闪人躲进了路边的一处玉米地,掰了十几个玉米棒子,装进了蛇皮袋。
“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我,保国臣……”
五征背着十几个玉米棒,嘴里哼着戏曲,慢悠悠往村里走,有了吃的,秋风秋雨,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啪啪啪……”
刚走到老石桥的五征,耳边又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拍水声。
“妈的,不会这么邪门吧?”
五征脸色一变,不自觉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心脏却扑通扑通狂跳。
“啪啪啪……”
拍水声更加的响亮,刺激着五征的耳膜,和身上每一条神经。
“难道这小狗日的又被捂眼?”
五征紧张地吞了吞吐沫,朝桥边慢慢去,当看到河面的一幕,惊的他面无人色。
只见雨水滴答,浑浊的水面上,一个苍白的小屁股浮浮沉沉,旁边漂浮着一根干枯的竹竿和半块发滂的馍。
“小飞溺水了……”
五征充满惊惧和愤怒的声音,又划破了袁家寨的宁静。
虽然这声音有些嘶哑、有些干涩,却狠狠敲击在每一个人心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