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开了几个小时，车到了日喀则，中途经过了一个检查站，也出乎意料地顺利通过了。
　　车上的司机是个藏族小伙子，长得还小帅。不过在这紧张的气氛里，就算是金城武开车我也顾不上了。池哥没想瞒我们，解释了下说他叫朗杰，是他们的帮手之一。
　　朗杰载着我们在日喀则七弯八绕，终于进了一个极不起眼的居民小楼。
　　“在这里先休息，我去换辆车子送你们去拉萨。”
　　我根本睡不着，看Nick坐在客厅的窗前，也拉了张椅子坐下了。
　　“你说，那个地方到底有多少金银财宝，让这些人抢成这样。”我嘴里弱弱游出一句话。
　　“那些最早去金字塔里的人，可能是窃贼，也被叫做探险家。”他嘴里也像在自言自语。
　　我看向Nick：“那你是窃贼，还是探险家？”
　　他并没有回答。
　　·
　　次日我们并没有马上出发，庄云渊让我和Nick在房间里休息，自己和池哥出去“办点事”。
　　“你不怕我们跑了？”我问他。
　　“你敢跑吗？”他直愣愣看了我几秒，眼神里又迅速堆砌起那种“无所谓”的神情，“你可能跑不出日喀则地界就被绑了。”
　　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先是睡觉，甚至有点指望能再见到林师兄的“开示”。但什么也没有，疲惫让这一觉睡得死沉。
　　等到醒来时，是朗杰来送中午饭。
　　“真像探监”，我冲他说了句玩笑话，朗杰却咧嘴一笑：“庄哥说你们很重要，不能挨饿。”
　　“那你带我们出去吃大餐啊，我还没吃过藏餐呢。”
　　“有啊，你看，我带了藏包子和牦牛肉，还有糌粑。庄哥说我办事，向来周到。”朗杰并不害羞，得意地说道。
　　Nick可没客气，抓起一块牦牛肉就啃：“他们去哪里了？”
　　朗杰递给我吃的，自己也吃起来：“有事做，他们有各种‘关系’要处理。啊对了，你们穿什么号码的衣服，我给你们准备好。”
　　“你多大了？怎么就跟着这伙人了？”
　　“跟着庄哥学，比学校里学的还多。”
　　“他教你做贼啊……”话还没落地，我有点后悔，毕竟不是一句好听话。但朗杰并不在意：“庄哥不是贼，就算是，也是、也是好贼。”
　　“好贼”，这粗暴的两个字把我想说的话活活给噎了回去。我摇摇头，没往下接了。眼中全是朗杰憨憨的笑。他的笑特别单纯、特别真诚，可越是如此，我心里越不是个滋味一样。
　　·
　　回到那个“奇怪的”城址里，于海他们准备往里走。
　　左右两扇门，先走哪边是于海决定的，最后选了“右边”那扇。
　　门“吱呀”一声响，开了。眼前是一条走廊，约莫十米长，一边的窗户被泥土盖上了，有一丝丝土块的缝隙投进来光亮，倒是能看清。另一边是墙，墙上能看出有些颜色，只是保存地很差，尽头又是一扇老旧的门，半掩着。
　　“这城址里也不知道是什么环境，要是跟敦煌一样，咱们呼吸一次就等于毁一次。”于海的眉头锁地很紧：“现在测绘也耽误时间，咱们赶紧把大致的情况摸一遍，然后就撤出去联系人来。”
　　那扇半掩的门里是另一个房间，也是出奇地空，墙上同样有墙绘。
　　“这是不是被土匪扫过了，怎么连家具都没一件……”大庄边说边走到墙边，忍不住想摸摸墙上的彩绘，被于海叫住了。
　　“总觉得有点蹊跷”，李繁霜端着相机，纠结于照还是不照，正想着，突然脚下一空！地上破了一个大洞，他还没叫出声就掉了下去。
　　这一重摔，感觉像掉了二层楼一样，躺在地上半天没能起来。周围又漆黑一片，幸好于海他们在上面赶忙打着手电往里照。
　　“繁霜，你没事吧？！”
　　“我没事，摔着了，痛。”
　　“先躺着别动，我们马上下来，可别摔拧了，动了要命！”大庄摸出绳子，想找个地方套上，可是这空空如也的房间，连个下套的地方都没有。
　　多吉拉过绳子绑在自己身上，递给大庄一头：“你下去看看，一会儿我们一个个往上拉”。
　　这时洞口里传来李繁霜的声音：“先绑个手电筒下来，这屋里好像有东西……”
　　手电筒是亮着传下来的，离李繁霜还有一米高时，晃动的灯光掠过房间，他挤挤眼睛使劲辨认着周遭。
　　终于看清了，真的有“东西”，还是他从未料想过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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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不久，庄云渊和池哥回来了，让我们收拾东西出发。
　　这次又换了辆车，车外观干净不少，还是朗杰开着，还是Nick和庄云渊把我挤在后座中间。
　　318国道路况很好，我们很快进入“一路狂奔”的状态。朗杰放起了歌，居然都是些说唱，节奏感十足。这氛围，其实特别像公路旅行，只是我们几人根本没心思。
　　我问去拉萨后是不是马上转道去阿里。池哥说还得在拉萨找个人。
　　“我这算不算是和文物贩子同流合污了？”我喃喃自语着。
　　“咋说话的”，池哥笑了，“我们这是啥，这是共同探索人类文化遗产。”
　　说罢，他们几个跟没事人一样哈哈笑起来。
　　但是我的心情并没有舒展开，他的话让我想起Nick说过：那些最早去金字塔里的人，可能是窃贼，也被当作探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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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没有这些经历，拉萨是我这趟旅行的最后一站。我万万没想到是以这样的状态来到这里。
　　夜幕斜垂，车穿梭在拉萨市区，远远可以看见布达拉宫。因为没有建筑高过它，真是很难让人移开眼睛。
　　庄云渊顺着我的目光看出去：“怎么？想去啊？”
　　“还真想去看看……”
　　“这个季节里面人山人海，你看不痛快的。”
　　“那也想去，还从来没看过。”
　　“等你走完这趟，说不定自治区政府要把你当上宾请你去看。”
　　“那时候我还有命去么？”
　　“你知道吗……你不懂它，去了也就跟着拜拜，也不知道在拜什么。可能看着别人往佛像上扔钱，也跟着扔。土豪权贵，拿着红钞票往里丢……平民百姓，一块五块也往里丢……”庄云渊说着没头没尾的话，说了一会儿停下来。车里是长久的沉默。
　　阳光在Nick的侧脸上散开，把他本就有棱有角的脸刻画地更加分明。而阳光勾勒出的池哥轮廓，似乎比平时更高壮了一些……
　　虽然一车人，谈不上什么感情，也谈不上什么“义气”，但在夕阳夕照的拉萨城里，竟然有一种“殊途同归”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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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最后停在了一个餐馆门口，不是什么高档餐馆，门口写着数种家常川菜的名字。池哥让我们下车，往餐馆里带。
　　我以为要吃晚饭，哪知进了餐馆的后厨，七弯八绕竟然别有洞天。最后绕进到了一个装修地富丽堂皇的房间里。是那种传统的藏式风格，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藏香味。
　　“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怕。”庄云渊示意我们坐下，“等一会儿，等个人。”
　　然后他走到窗口抽烟。池哥和朗杰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给我们沏了茶，池哥闭上眼小憩，朗杰摸出手机玩起了游戏。
　　Nick看到房间一角的桌上有台电脑，试探性地提出想给何许森发邮件，庄云渊竟还同意了，头一扬让他去发。
　　讲真，我和Nick对此情此景颇为懵逼，说到底我们还是俩“人质”啊……大家如此随意，竟还有点不习惯。
　　“你在邮件里说什么了？”等Nick坐回来，我轻声问他。
　　“没什么，说我找到你了，在去阿里的路上。”他并没有如我一样轻言细语。
　　“那他们……”我指了指依然站在窗边的庄云渊。
　　Nick摇了摇头：“Nathan年纪大了，不想让他太担心。不过他应该能预料到这趟可能不安全，我只是报个平安。”
　　说完，他凑到我耳边来：“其实我什么也没发，只是是想试试他们对我们的戒心放下了多少。这台电脑不一定安全。”
　　我们对视了一眼，千言万语无法言说。
　　至少我是相信Nick的。我总要找个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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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Nick说完话，发现庄云渊正看着我们。
　　“没说什么”，没等他开口，我自己先跑了一句。
　　“呵……”他笑了，把烟蒂按在窗台上的烟灰缸里：“随便说。我很开明的，阴谋阳谋，无所谓。”
　　Nick忍不住问道：“你不像是个混蛋，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
　　“哪个？”庄云渊拉了张凳子坐到我俩跟前：“贼啊？”
　　我俩没出声。
　　“好人和坏人，天底下哪有分得那么明确的。不知道你中文到什么水平了，‘梁山好汉’听过吗？说好听，是好汉，可是他们多半也是贼也是匪。就看你怎么看了。”说这些话时，庄云渊的脸上始终挂着笑，还是那种痞气十足的笑。
　　我不知道Nick懂不懂“梁山好汉”，但要我把现在的庄云渊他们与“好汉”联系在一起，未免也过于牵强。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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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房间门推开了，进来了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老人……说“老”其实不太对，因为他虽然看上去沧桑，但个头很高，身体也很壮实。他一看就知道是个藏族人，他穿着喇嘛服。
　　那个年轻人却说不出是藏人还是汉人，浓眉大眼的，但并不是一般大眼睛的人那种明亮的眼神，他的眼神异常深邃和静谧，还能看出些些忧郁。这个年轻人穿着狼爪的冲锋衣和洗得发旧的牛仔裤，但是这稀松平常的装束就是掩盖不住他那吸引人的眼神。
　　不知怎的，他给我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两人刚进来，庄云渊就迎了上去：“多吉叔，又见面了。”
　　多吉……好熟的名字。
　　多吉？！我惊得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