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槐还是有事没事就会盯着我看，这种感觉是真的很奇怪。我总感觉她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但是每次我看向她的时候她只是给我一个微笑，然后就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表示。可能是女人都会比较害羞吧——这个算是硬圆，因为柳青从来不这样，梅子也不这样，可能在灾变之前我遇到过的几个女人是这样的，但我作为一个纹身师和调酒师，他们会跟我面对面的时候基本都得坦诚相待。
　　所以，这种事情我没经历过。而杨槐自称她曾经跟我一样是一个调酒师……我就更不能理解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调酒师。我所有的女性同行都特别健谈，健谈到你会觉得她烦。最关键的是，我也不觉得我帅到值得一个姑娘一直把眼神放在我的脸上。我有自知之明，所以感觉她的注视很奇怪。
　　“为什么？”我实在是不耐烦了，我看向她，她还是不躲，还是只给我一个笑容。
　　“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我脸上有钱？”我更不解了。
　　她终于把目光收回去，脸上的笑容还停留着，她和我一起看着挡风玻璃外的世界，偶尔还是会看我。好吧，其实慢慢的也就习惯了，现在就算她看我我也不会像刚才一样难受了。她又把她搞来的小零食掏出来，继续吃，我喜欢这样的安静，有一个人在我旁边坐着，发出几声不大的声音，让我觉得我还在这个世上活着，而不是像之前一个人的时候一样总会莫名其妙地感觉索然无味。天慢慢黑下来，我把车停到路边，拿一瓶酒：
　　“喝点？”
　　“你还有酒？”杨槐瞪大眼睛，笑起来，“哇……想不到还能喝到酒——就这瓶吗？”
　　“还有五瓶，”我直接把酒瓶递给她，“你也喜欢喝酒？”
　　“都跟猫哥你说了嘛，我之前是个调酒师，哪个调酒师可能不喜欢喝酒？”她把酒瓶拧开，“等你哦，碰一个。”
　　这才像个调酒师的样子嘛……我也拧开一瓶，跟她碰一下，她豪饮一口，一脸幸福、满嘴酒气地把酒瓶放下来。
　　“啊，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嘛……酒什么的，太对了，呼！”
　　虽然脸上还是不干净，但仔细看的话，她的确也挺好看的。可能是因为第一口酒喝的太猛了出的幻觉，我不确定，但她的五官很立体，就算血污把她的整张脸都弄得乱七八糟，但看起来还是让人很舒服。
　　更多了一种英气吧……要是来一身盔甲的话或许还有点女将军的味道？
　　“怎么你开始盯着我看了？”她笑一下，舌头舔过唇角，“刚刚不是还不喜欢我看着你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知道不？”
　　“你好看。”我不会像她一样腼腆什么的，我直接把我的想法说出来。我记得之前在公众号上还是什么上看到过一句话，主动的男人是最受欢迎的。我主动了，现在看她的反应。
　　是的，我摊牌，我想跟她发生关系，我想上她——我之前就已经写过这样的文章了，那次是梦遗，对象是梅子，这次在我面前的杨槐不是我的朋友，可能是以后的生友。
　　所以我觉得就算发生关系了也无所谓。
　　“这么直接啊？”她笑起来，我不知道那个笑容的韵味——可能有羞涩，我唯一能确定的只有愉快。
　　“我不直接你不直接啊，”我笑一下，散给她一支烟，“要都跟你一样羞涩，怎么才能有一段故事？”
　　“坏男人哦，才认识一天都不到，就想着我了？”她的笑意更盛，“我都没说呢，我喜不喜欢你，你就这样了？”
　　“你喜不喜欢我跟我没关系吧，”她没有拒绝我，这是个好兆头，“反正我想说的我说了，你什么想法？”
　　“要是我对你没想法的话……”她笑着看向挡风玻璃，然后转向我，“我之前盯着你看干什么？要是你不说的话，可能我都要主动了。”
　　“所以不是我坏啊，是你也心怀不轨，”我笑笑，伸手摸一下她的头发，被她把手打掉，“嗯？”
　　“不喜欢别人摸我头，理解一下。”
　　我们继续喝酒，开始聊灾变前的生活。
　　杨槐的确是一个调酒师，而且是一个很有想法的调酒师，她跟我说了许多哦她的特调酒，都是我没有想过要尝试的方向。什么伏特加和苦艾、朗姆金酒威士忌再加上几滴生命之水之类的，这些东西我不会尝试，因为我感觉不会好喝，但杨槐试了，而且听她说的，味道还是挺不错的。忽然感觉有点佩服面前的这个女人，要知道一个调酒师要是调出来一杯狗屎的话对自己的名声会有多大的影响。但杨槐敢试——要现在我还在那家酒吧上班，我绝对不可能弄出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
　　“你看啊，我发现事情不对的那天，哈哈，”我们聊到灾变那天我们在干什么，杨槐把酒瓶立到脚边，“那个傻批女人，在我面前，旁边一个人直接扑过来……把她咬了，哈哈哈，她还以为是万圣节玩笑，我就蒙了，什么地方八九月的时候过万圣节啊……哈哈哈哈，那个女人是真的憨，然后她把那个人推开，发现她手上是，是真的被咬坏了，然后才发现事情不对……”
　　很不好笑，但没办法，喝了酒的人笑点在什么地方是永远没有办法揣测的，而且我跟杨槐才刚认识一天都不到。
　　“我那天……”我把跟龙温瑜他们说过的事情再告诉杨槐一遍，她听得很认真。说真的，我觉得这样的阶段可以直接省掉了，我更想跟她快进一下，快进到两个人酒都喝得差不多，然后我们在车上做点有趣的事情。
　　“猫哥，”杨槐把酒瓶放下，“你觉得，这种年代，还有真感情吗？”
　　“有，”我没办法否认，如果我否认了的话那个死掉的男人和那个还活着的女人会鞭笞我的良心，“绝对会有，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喜欢你啊，”杨槐笑吟吟地说完，再喝一口酒，“唔……一见钟情，你相信不？”
　　“什么意思？”
　　“今天我上了你的车，成了你的人，那以后……”杨槐把脸凑近我，“以后就都是你的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我不知道我是否能给她一个未来。我第一次遇到这么羞涩又这么勇敢的女人，如此强烈的反差给我干懵了。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带着笑意——不是戏谑的笑，是快乐，是欢愉。
　　“我也想……”
　　“重新说。”
　　“好。”
　　权宜之计罢了，我不想被一个人捆住——你可以说我是渣男说我玩弄女孩的感情，我不在乎，但是这就是我，我可能明天就死了，我觉得我真实点没什么问题。
　　杨槐笑起来，她把酒瓶提到我面前，我们碰一下。
　　她喝一大口，把我的酒瓶按下去，扑到我面前，把她嘴里的酒送到我嘴里。我头晕了，我不知道是因为她唇间的女人香还是因为酒里掺了她的唾液，又或者是她脸上的血腥味也起了一点作用。我把酒咽下，迷醉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知道这个是什么吗？”她还在笑，她的笑要把我弄醉了。
　　“什么？”我把手放在她背上，抚摸着。
　　“这个，也是我的特调，”她舔一下嘴唇，“这杯特调只能一口喝，不然就没味道了……想知道它的名字吗？”
　　“你说。”
　　“叫贱货杨槐。”她又把酒瓶扬起，我也喝一口，她的胸停在我眼前，我有点抽搐，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该喝这口酒。
　　“这杯特调，只有一个人会，只有一个人调的出来，也只会调给一个人——之前没调过，以后也不会。”
　　她很会说话，她知道说什么话会让我印象深刻，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意而为之——她表现给我的是她是一个酒量特别差的调酒师，但酒醉是可以装出来的。
　　我吻住她的唇，我们互相贪婪地交换着嘴里的味道。无论如何，今晚她是我的，我也可以是她的。
　　挺疯狂的一个夜晚，疯狂到我在第二天中午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还想睡觉，可能是想睡她——算是我最完美的一次经历，但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压抑了太久，之前我的身边总不缺女孩，要么是在吧台被我几句话就撩到的，要么是一直在追求我的，要么是我在追求的，反正从来不缺。
　　杨槐躺在我怀里，她脸上的血迹被汗冲刷了一些，又凝固出另外一种花纹，她的脸现在跟我的车有得一拼，都好看，都艺术，都艺术得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艺术。
　　“醒啦？”她睁开眼，对上我的眼睛。
　　“嗯……”
　　她又把脑袋举起来，我们吻在一起。
　　完了，
　　如果你看到了这里的话，我要告诉你，我可能完了。
　　我动心了。
　　对，就这么狗血，莫名其妙的，没有任何事先的了解，我莫名其妙地，动心了。
　　当然，可能是因为我还没睡醒，只是一种悸动而已。